查看完整版本: 閻ZK - 【鎮妖博物館】《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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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qboy99 發表於 2022-6-26 09:43 AM

第59章 來都來了

沈寄風抱著電腦,順著衛淵視線看到了那個飯店,嘴唇都顫了顫。

    是反弓煞。

    她一眼認出了那飯店的地勢,開在江流平緩拐角的地方,匯聚太多煞氣和陰氣,若是正常人,肯定連連破財,但是這種地方吃死人飯,發陰間財的反倒是能大吉大利,紅紅火火。

    她是后方的研究人員,雖然有道行在身,可從來沒有來過這詭異之處,周圍密密麻麻都是那死于非命的立棺,前頭又是大兇大煞之處,不由得有些頭皮發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怎……怎麼辦?”

    衛淵提著劍敲了敲周圍幾個棺材蓋,當當幾聲,里面顯然是空的,玩笑道:“看來鬼都出門了。”

    沈寄風愕然看向衛淵。

    他指了指那些倒伏在地陷入沉迷當中的游客,道:

    “鬼物眼下都不在,先把這些人弄醒再說。”

    ………………

    鬼打墻,鬼遮眼,鬼壓身。

    幾乎所有鬼都懂得這些手段。

    這些游客是中了鬼遮眼。

    沈寄風身上有不少安心寧神符箓,一個個拍在這些人的眉心,因為原本的鬼物眼下不知去了哪里,符箓效果輕易驅散了殘留的陰氣,將這些游客喚醒過來。

    只可憐這些人之前還覺得自己是在優雅別致的鄉村小院里談笑飲茶,再一睜眼,就是一片陰氣森森的亂葬崗,委實是太考驗心臟了些。

    醒過來之后都是一陣驚慌的尖叫。

    也就是那司機老周鎮定些,哪怕剛剛被鬼遮眼進了幻境里面,也還在盡力想要掙脫出來,眼前一花,看到了亂葬崗的立棺和衛淵兩人之后,他先是肌肉緊繃,旋即才松了口氣,背后滿是冷汗。

    靠著特別行動組的證件以及一般民眾不可能擁有的槍械。

    衛淵三人成功讓這些游客安靜下來。

    尤其是那稍胖點的男人似乎聽過特別行動組的存在,雖然恐懼慌亂,但是也至少稍微冷靜了點,而之前被一目五看作是個大惡人的高大男人也老老實實的,沒有惹什麼麻煩。

    高大男人頭皮上滿是冷汗,都有些站不穩當。

    他剛剛還對著個千嬌百媚的女子猛瞅,看的口干舌燥。

    一睜眼自己呆在亂葬崗里,對面兒就是個陰森森的黑棺材。

    娘嘞,腿肚子都軟了。

    司機老周服用丹藥,短暫激發身體,恢復了精力,短暫商討之后,眾人決定先由老周和沈寄風一同,護著這些普通人先離開這亂葬崗,理論上,他們剛剛突破了一層鬼域,現在應該是現實世界。

    得要趕快離開此地,並且想辦法聯系到行動組。

    沈寄風下意識看向衛淵:“那你呢?”

    衛淵指了指遠處的飯店,灑然道:

    “來都來了,好歹進去坐坐。”

    ……………………

    衛淵要去這飯店一探的理由自然不會那麼簡單。

    不提那傳播邪術的男人就曾在這里出沒,單單是這巨大真實的鬼域,死于非命的立棺群,還有黃姑女口中,大膽包天,想要去娶山上天女的鬼王,就足以讓衛淵冒險一探究竟。

    這飯店在鬼域之外,鬼域中的鬼不能輕易出入,所以這地方大概率沒有知道衛淵的鬼物,小心點應該能夠混進去,同時也已做好若有不對,即可遁去的準備。

    衛淵以驅鬼神通從剛剛那紅傘上牽扯下了那棺中鬼留下的氣息。

    身上裹挾一股鬼氣,坦坦蕩蕩走向了那一座飯店,果然是古色古香,酒旗招搖,兩側還垂著燈籠,只是酒旗褪色,燈籠更是蒙著一層白皮,散出幽幽的青光,青光只能照亮不大的范圍,像是引導人走向另一個世界。

    衛淵掃了一眼,見到飯店里群鬼亂舞,正是生人莫入之處。

    面不改色,推門而入。

    而在他踏入這飯店的時候,腳步微頓。

    臥虎腰牌低低震顫,一副畫卷在衛淵靈臺意識前展開,昏黃色的紙張上,寥寥幾筆,繪出了一座路邊酒家,年輕店家微笑邀請客人入內,二樓木窗推開,一妙齡女郎抬眸看天,意態寂寥。

    一行墨字浮現眼前。

    《怪力亂神,怪之十七》

    忽而似乎起風,畫卷上滄海桑田一般,之前的年輕店家越來越蒼老,最后化作白骨倒在地上,花開花落,行人來往,小童漸漸變大,蒼老,路邊繁華富足的百姓漸漸越來越少,而后兵馬奔走,戰亂遍地,大地滿是白骨森森。

    而那少女仍舊一如當年模樣。

    嘆氣一聲,似乎看向衛淵方向。

    最后這酒樓似乎隱隱散發出怪異之氣。

    畫面緩緩暗淡散去,與此同時,衛淵耳邊有不耐煩的聲音傳來。

    “喂,喂,說你呢?!”

    “你是哪里來的,怎麼以前沒見過你這張臉?”

    一個面色煞白的鬼物皺著眉頭打量著衛淵,湊近了嗅了嗅,滿鼻子的鬼氣,可又覺得有點不對勁,圍著衛淵打轉,衛淵回過神來,面不改色道:“我是新來的,以前來的時候,也沒見到大哥你啊。”

    “是這樣嗎?”

    那鬼搖頭晃腦抬起頭,問道:“那你是什麼鬼?還是哪種妖怪?”

    鬼,妖怪?

    衛淵忍不住心中發笑。

    好問題,活著自然不能是鬼,可人化作的妖怪要叫什麼?

    沒有等衛淵回答,那鬼似乎聞出來了衛淵驅使的那鬼氣,恍然道:

    “原來是個翻江屍,是個水鬼。”

    衛淵笑著點頭,那鬼看著衛淵干燥的衣服,又狐疑道:

    “你的水怎麼不夠多?”

    衛淵反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從容笑答道:“都在這兒呢?”

    白面鬼恍然道:“原來還是個死前喝飽了的。”

    他擺了擺手,道:“過去吧,過去吧,算你小子來得及時,來得遲點,你什麼都分不到了。”

    衛淵眼眸微動,心里留了個心眼,一個生人混在鬼堆里,也不害怕,反正害怕也沒有用,索性慢悠悠地往過走,放眼一看,謔,淹死的,被砍死的,毒死的,沒了腦袋的,有穿著古裝的,也有現代衣服的,應有盡有,好一副百鬼圖。

    這群鬼喧囂吵鬧,衛淵趁著這幫鬼吹牛之際,打算試試打聽點東西,要不然聽一聽也是好的,心中微動,便湊到一只吊死鬼旁邊。

    …………

    “為什麼不見掌櫃的?”

    吐著舌頭的吊死鬼眼角下垂,瞥了衛淵一眼,含糊不清道:

    “小子你死前還沒成親吧?”

    他拍了拍衛淵,鬼臉滿是唏噓道:“要不然你就不會問這麼沒水準的話了,嘖嘖嘖,這三天之后都入洞房了,掌櫃的自然是在準備大婚的事情了,怎麼,來陪著咱們這些鬼物嗎?”

    “天女大人香得多了。”

    “真想要一下把天女吃了啊。”

    意有所指,一眾鬼都大笑起來。

    若是男人說這話,那是相當沒品的玩笑,可這些鬼這樣說,搞不好就是字面意思,衛淵又轉而道:“這樣啊,我準備了點新婚賀禮,還想送給掌櫃的,不過之前聽聞咱們這兒居然還有生人進來過,怎麼沒把那人給吃了?”

    一青面獠牙,是鬼實怪的妖鬼笑道:

    “生人,你說的是那鬼道士啊,嘿,他不也跟著掌櫃的去了?”

    “怎麼,你難道還想吃點道士肉?快別想了,要不是他真有本事,一般生人進來,早給咱們分了,心肝脾肺腎什麼都剩不下,那一堆骨頭和油都得拿來燒火。”

    “再說,那可是這兒的貴客,掌櫃的能圓了那念想,和天女成親,也還是靠著那道士手段,你還敢打主意,倒是膽子夠大。”

    衛淵若有所思,正在這個時候,突然傳來一陣騷亂聲音。

    有鬼高聲喊著:“來了,今兒的主菜來了!”

    剛剛爭吵大笑的群鬼一下安靜下來,轉過頭去,目不轉睛盯著一處位置,大口吞咽口水,氛圍剎那間變得陰氣森森,衛淵轉過頭去,卻見有兩個身高體壯的鬼推著個板車出來,上面捆著的主菜,竟是一個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iqboy99 發表於 2022-6-26 09:44 AM

第60章 搜神 (四/四)

衛淵被群鬼擁擠著往前走去,面色微變。

    靠近了才看到,那被綁來的,竟算是相熟之人,正是那家民俗的老板。

    兩只赤著上半身的惡鬼將那老板直接扔在了石臺子上。

    “今兒本來是沒能有新貨,可這家伙吃里扒外,竟然敢私自和生人說話,還私藏了紅布料子,哼,今日就該叫咱們活吃了他,然后去找到那個殺了一目五的人,見著了生面孔,記得匯報了,自有上等的心肝賞給你們。”

    帶人來的妖鬼大聲喊話,群鬼更是激憤聲討,只是眼睛死死盯著那老板,眼睛幾乎發綠了,不斷吞咽口水,而聽到后面一句,剛剛那些鬼卻下意識看向了唯一的一個生面孔衛淵。

    衛淵面上絲毫不變。

    心中卻是知道了這老板為什麼會被綁來。

    大概率是今天他單獨詢問老板的事情被誰看到了,然后被牽連。

    把紅傘交給衛淵的民俗老板本來面無表情,也因為群鬼的動作,看到了混在群鬼當中的衛淵。微微一怔,旋即似乎明白了什麼,眼睛瞪大,突然奮力掙扎起來。

    繼而就像是死到臨頭終于崩潰了一樣,一反之前木然,破口大罵道:

    “來,來啊!”

    “你們這幫腌臜的鬼物啊!!”

    “害得我到現在這幅不生不死的模樣,我早就想你們死個干凈,吃了我,哈哈,你們吃,你們盡管吃,我哪怕被殺了,也要詛咒你們,最好全都煙消云散,永世不得超生!!!”

    他猛地啐了一口,唾沫吐向衛淵的方向。

    神色瘋狂,就好像他深恨著這個鬼物一般。

    周圍那些好奇狐疑盯著衛淵這生面孔的妖鬼見狀也移開視線,放下了心中猜疑,覺得自己剛剛想法有些可笑,看來這一張生面孔不但沒有和這老板有關系,反倒是有仇。

    面對民宿老板的掙扎,早有鬼物一齊壓上去。

    那枯瘦男人被兩個鬼物壓制住,劇烈喘息著,身子本能掙扎,卻又如何掙扎得開,眼神木然,從衛淵身上移開,衛淵知道這老板的意思,是想要他趕緊離開,衛淵微垂了垂眸子。

    群鬼趨步上前。

    衛淵環顧周圍群鬼,無聲一笑,干脆利落,抬手,拔劍。

    錚的一聲劍嘯。

    森森劍光如雷炸起,猛地橫掃。

    眾鬼還盯著食物,哪里能防備得這狠辣一劍,待得反應過來,凄厲鬼物慘嚎早已響起。

    轉眼便有一人以肩膀為突破直接撞入群鬼當中,本就被這一劍斬傷了的眾鬼心中駭然,一時間慌亂,竟被撞得紛紛退開,忽而那人便騰空而起,劍光森森,仿佛從天墜下了一團白雪,在前面群鬼身上拉扯一道道傷口。

    繼而這一團冰冷如雪的劍光猛地溢散,化作一道極快極凌厲的破空劍光。

    群鬼恍恍惚惚,仿佛聽到了遼闊大海上,以高速掠過海面的風聲。

    壓著民宿老板的兩個惡鬼轉眼沒了頭顱。

    啪嗒。

    衛淵踏在石臺上,微蹲,膝蓋微彎卸力,左手手掌按壓石臺止住身子動作,右手掌中劍因為高速移動發出低沉的嗡鳴。

    兩只猙獰的鬼首自兩側墜下。

    那一張臉煞白的鬼物幾乎被眼前這一幕給驚呆了,轉眼之間這群鬼就如波開浪斬一樣,給沖散了,他鼻子嗅了嗅,面色一變,道:“生人?!”

    聲音才落下,已經被一劍刺入心口,眼前一黑,因為符箓之力而魂體崩散,劍光耀耀,腳步騰挪,幾乎是一個眨眼的功夫,衛淵已站在那民宿老板之前,斷劍一劃,將束縛著他的繩索掃斷。

    “你……”

    民俗老板瞪大眼睛,看著衛淵,想要說什麼,卻只是重重一嘆氣。

    衛淵橫劍看向這一眾猙獰鬼物,神色寧靜。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如是而已。

    ……………………

    衛淵這從后方暴起的突襲,一眾鬼物根本沒能反應過來。

    再打算圍堵上來的時候,衛淵早已經一下抓起那枯瘦的民宿老板,背在背上,右手八面漢劍劍光森森,攪動寒光,前面那些鬼物手中儀仗的東西,紛紛被長劍抵擋,擊退。

    一人之力再強,若是給這麼多鬼物拉扯住也是個死字。

    之前在月露留影當中,被畫皮奴圍攻的下場衛淵還歷歷在目。

    他身法夠快,再加上這飯店也不大,幾乎就給他沖了出去。

    可前腳已經邁了出去,衛淵卻感覺一股拉扯的力量,險些一個踉蹌直接趴在地上,回頭看到,正是那吊死鬼,一條舌頭跟繩索似的,直接纏住了衛淵的腳脖子,臉上露出森然可怕的表情。

    群鬼大喜,立刻就要撲上來。

    衛淵面不改色,左手拔槍,專為修士改造的槍械發出仿佛雷霆般的怒吼,第一槍直接把吊死鬼的舌頭打了個大洞,第二槍則是朝著眉心打過去,吊死鬼身子一顫,舌頭一松,衛淵已快步奔出。

    群鬼跟上,當踏出這飯店時候,衛淵回身一槍。

    破甲彈直接釘穿了飯店的牌匾,哢嚓一聲,那似乎很有些年份的木質牌匾從中間裂開,直接落在地上,第二槍則是洞穿那散發幽幽青光的燈籠,一捧火炸開,就要燒在牌匾上,群鬼駭得毛發聳立,紛紛撲上去把火光拍散。

    便是給那鬼火燒得自己齜牙咧嘴也不敢真的叫火把牌匾給燒了,這一番忙活,等到回過頭的時候,哪兒還見得著衛淵身影,一個個咬牙切齒,可看著屋子里鬼物倒伏,卻又覺得心底驚慌。

    唯獨那被差點打斷舌頭的吊死鬼心中不忿,見到衛淵已經離去,仍舊罵罵咧咧。

    “好個生人,跑的倒快!”

    “若要給我逮著,定要把你剝皮拆骨,活活掏干了你的心肝脾肺腎!”

    ……………………

    衛淵調動錦羽鳥妖力,腳下如同踏著狂風,奔走速度極快。

    那些鬼物似乎極為害怕飯店被損毀,被絆住了腳步,倒是叫他輕而易舉地脫身離開,到了稍微安全些的地方,衛淵把那民宿老板放下來,看著周圍陰森荒涼的風景,笑嘆道:

    “沒有想到又見面是這麼個情況。”

    枯瘦男人搖了搖頭,木著臉道:“你該走的。”

    “再有兩天就是這里鬼域主大婚,到時候就是你也走不脫了,他如果真的能強行娶了天女,這鬼域就不是幻境了。”

    “不是幻境,那是什麼?”

    民宿老板遲疑了下,道:“……可能是一小片陰間。”

    “陰間?”

    衛淵看著鬼域邊緣處,從這里似乎還能走出去,不過出去了就休想進來,整個鬼域山村里,少說還有二三十個普通游客,就這麼走了,他自覺雖然不是多舍己為人,這樣的事情也做不到。

    至少也該盡力嘗試一番,若是力有不逮而無奈退去,那也能夠坦然無愧。

    況且,既已在司隸校尉卷宗之列,那恐怕也是世仇。

    此刻不解決,往后也會主動找上門來。

    衛淵搖了搖頭,道:“那先不走了。”

    可說不走,現在又該怎麼做也是個麻煩,往后走,飯店里一堆怒火沖沖的妖鬼,往前走是整個鬼域的魑魅魍魎,更有不知在哪里的鬼王和邪道士,衛淵也是覺得棘手。

    思來想去,孤掌難鳴,若是說當下能找到還能幫忙的人,一個就是希望沈寄風聯系到行動組,看看那邊能有什麼辦法,另外一個,可能就是那位即將被強娶的天女了。

    衛淵突然自語道:“天女,是天地清靈之屬吧?”

    那民宿老板愕然道:“什麼?”

    衛淵笑了笑,道:“沒什麼。”

    耳畔有虎嘯低沉,靈臺之前,文字緩緩流過,之前斬殺一目五,以及自那群鬼當中沖殺而出換取的功勛一一浮現,卻還差了一點,衛淵想了想,對民宿老板笑道:“那你先在這里稍微休息一下,我恰好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做,去去即回。”

    ……………………

    飯店之前三十步處,吊死鬼罵了許久,這才痛快了。

    不只是為了抒發心中憤怒,也是在做給其它鬼去看,否則他先前被一槍差點打斷舌頭,又給嚇退了,要是什麼都不做,豈不是面子上掛不住,意猶未盡,最后又罵了一句,道:“他日有膽再叫我遇著了,必要將他生吞活剝了!”

    “何必他日。”

    才酣暢淋漓地罵完,便聽到這麼一句話,吊死鬼突地心里一突,一抬眼見著了那黑衣持劍的青年,當下只覺頭皮發麻,正要開口去喊,那青年笑言一句,當下最好,早已出劍,狂風激蕩,鬼物只見到眼前一花,一道劍光占據視野范圍,旋即陷入永眠。

    衛淵收劍,復歸斬首夜奔而去。

    全部的功勛盡數耗去,化作了一門新的神通。

    【搜神】

    神靈,天地清靈之氣。

    這門神通口氣很大,實則效力卻未必比得上名號。

    能夠尋找到那些被稱為神的靈性,但也就是如此了,至于是否是能和對方平等交流,就要看司隸校尉自己的實力了,實力不足,對方脾氣又暴的話,大概率是打一架,是以名為神通,實則是拜帖一般的法咒。

    這一枚符箓現于衛淵左手。

    並指虛叩虛空。

    淡淡的漣漪浮現,繼而迅速擴散開來——

    ‘司隸校尉衛,請見天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iqboy99 發表於 2022-6-26 09:45 AM

第61章 人之欲望不死為執,而術,也由此而生

故事是從哪里開始的呢……

    時間過去太久了,已經不記得了啊。

    漆黑的屋子里,點著了一點油燈,黯淡的綠色把周圍照得有些陰森。

    一只枯瘦的手掌撥動著燈芯,恍惚地失神。

    只記得,一開始的時候,有一個窮小子,住在洛江邊上,家里爹娘都已經死了,他每日還需要去放牛,牛……

    對了,牛。

    他咧嘴笑了笑,終于記起來了。

    他還有一頭牛。

    ………………

    爹娘早早死了,大哥嫂子繼承了房子,給他留下了一間屋,一頭牛。

    沒什麼好抱怨的。

    每日早早出門,放牛吃草,拉牛耕地,雖然不富裕,但是日子過得很悠閑。

    窮小子覺得,這樣也足夠了。

    這是個俗套普通的人生,娶妻,生子,而故事開始變化,要從他遇到了那個女子講起,那是從沒有見到過的人啊,他沒有想到過,世上竟然有這麼好看的人,只是見到了一面,他就像是著了魔,整夜整夜睡不著,整日整日發呆。

    他吃飯時想著那女子,睡夢中也在想著。

    心里想著,盼著,什麼時候能再見到那女子,哪怕只看一眼也好。

    只要看一眼就滿足了。

    拉著黃牛去河里,坐在青石上給牛刷背,這在往日,會讓窮小子吹著口哨感覺愉悅的活兒變得乏味了,他撫摸著黃牛水亮的皮毛,嘆息道:“牛啊,牛啊,你說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那位姑娘?”

    本是自言自語的疑問,黃牛卻開口了,道:“這是很簡單的事情。”

    他看著嚇呆了的窮小子,晃了晃頭,道:“只要你給我割一把新鮮鮮嫩的麥苗,用柔軟的雜草給我鋪窩,明天早上要用黃豆和雞蛋給我吃,我就能讓你見到她。”

    這是很荒謬的事情,但是窮小子照做了。

    他割下了自己田里的麥苗,又找到整個村子里最柔軟的草料。

    第二天,黃牛拉著他飛快地跑,跨過了洛水,跨過了高高的山,在一片原野和城池中間,他真的看到了那位美麗的少女,窮小子回到家中之后,更好地對待黃牛,幾乎當做了朋友一樣。

    可是見到那少女之后,窮小子心里更加思念她。

    想著那像是黑夜一樣的長發,想著那白皙的面容,還有可望而不可及的氣質。

    又有一天,他忍不住,在給黃牛刷毛的時候,忍不住撫著黃牛的脊背嘆息道:“唉,黃牛啊黃牛,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能告訴我,我要怎麼樣才能和那位美麗的姑娘多說說話啊?她如同天上的明月,我只想著和她說說話,那麼就再也沒有遺憾了。”

    黃牛搖頭晃腦,道:“這件事情有點難,但卻也不是不能做到。”

    “你要給我準備綾羅綢緞鋪成的床鋪,肉和酒做的菜肴,明天早上用紅色的布料系在我的牛角上,趴在我的背上,不能睜開眼睛,那我就能帶你去找到她。”

    “然后告訴她,想要不被人間的道士發現,就要解下她的披帶和羽衣,換上人的衣服,這樣你們就能夠成為朋友。”

    綾羅綢緞,好肉美酒,不是窮小子能夠得到的東西,但是他還是想盡辦法做到了。

    第二天黃牛露出獠牙,吃肉喝酒,豪爽地像是山上的山賊,吃飽喝足之后,窮小子在它的角上系了紅色的布,然后黃牛帶著他一路奔走,這一次速度更快了,窮小子感覺風刮著自己的臉,生疼生疼,仍舊死死閉著眼睛。

    他真的再度見到了那姑娘,雖然緊張結巴,還是如黃牛教導的那樣說了一遍,少女很訝異,客氣地向他道謝,他覺心滿意足,得已經沒有遺憾了,回去之后,和那黃牛同吃同睡,幾乎如同手足兄弟一般感情深厚。

    少女和他成為了朋友,偶爾會來拜訪,披帶並不是解下的,而是會化作一個小小的精致木盒,隨身攜帶,他也曾經見到過兩次。

    時間慢慢地過去了,那美麗的少女對他仍舊客氣而禮貌。

    但是窮小子心里慢慢地有些其他念頭生長起來,那念頭像是一團雜草一樣充斥著他的內心,他給黃牛扶背,道:“大哥啊大哥,你我就如同是兄弟一般,你告訴我,我該如何才能夠和那位姑娘永遠生活在一起?這是我唯一的願望了,只要能夠達成,就算是死了也沒有什麼不情願的。”

    黃牛這一次卻搖頭道:

    “我將你當做兄弟,所以實話告訴你,這是不可能的,她不是凡人,是山上的天女,沒有來到過山下的人間,所以好奇,但是好奇心總會過去,人間從來不會是她想象中的那個人間,有朝一日她會回到山上。”

    “除非你用妖怪的皮肉,把她的披帶包裹起來,她找不到披帶,沒有披帶,她就沒有辦法飛回山上,而用妖怪的血肉污濁了羽衣,埋在門口,她就無法走出門檻,不能飛也不能走,只能留在人間,但是這怎麼可能做到呢?”

    窮小子嘆了口氣,似乎放棄了這個不切實際的念想。

    晚上的時候,他請自己大哥黃牛出來喝酒吃肉,桌上是各種各樣的美食,還有大壇大壇的美酒,窮小子給黃牛敬酒,說道:“多寫大哥點醒我,不至于淪落到癡迷一生的地步,來,喝酒。”

    黃牛似乎很開心,還是如同之前那樣,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他吃下了半頭豬的肉,足足三壇的酒,醉死過去。

    然后窮小子用砍樹的大斧頭,一下一下,剁下了黃牛的頭,又用鋸樹的工具,剝開了黃牛的皮,鮮血淋漓,還是熱乎著的,透著酒香味,窮小子擦了擦汗,看著黃牛,道:“妖怪的皮,這里不就有嗎?”

    “大哥,你和我就像是手足兄弟一樣,就再幫我一次吧。”

    他說有新的黃牛肉吃,邀請少女做客,然后提議說想要看看那一個盒子,然后趁著少女不注意的時候,用沾著血的牛皮把木盒子包裹了起來,埋在了地下,就這樣,把本該是在山上的天女,留在了這個人間。

    一開始他很痛心地說要幫忙尋找,讓少女暫住在家里的閣樓。而他去哥哥那里應付幾日,但是如何能找得到?一日過去,一月過去,仍舊沒有找到,窮小子開始逐漸顯露出本性。

    竟然想要做出無禮的舉動,少女神色凜然拒絕,而那窮小子甚至不曾靠近少女,便被無形勁氣打飛出去,摔在地上,終于憤怒,歇斯里地地怒吼,將門鎖住,用妖怪的牛骨和血肉包裹著羽衣,埋在了門口,讓那少女再不能走出來。

    他想著,時間慢慢過去,就會回心轉意。

    但是少女只是望著天空,一言不發。

    無論他憤怒,辱罵,懇求,還是痛哭流涕,仍舊不理不睬,只是望著天空,欲望的火焰幾乎讓他變成了偏執的瘋子,他在這里做了酒樓,只在外面和第一層擺桌子,少女不吃不喝,不言不語,眾人詢問,窮小子便說,這是他的妻子。

    他甚至收養了兩個孩子,說是和自己夫妻的子嗣。

    但是,但是他仍舊無法靠近那少女,時光流逝,他逐漸變老,越來越老,終于有一天老死在了這里,而那少女還是當年的模樣,他倒在了地上,看著那冰冷地,從不曾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欲望和執念燒灼心肺,終于出離地憤怒瘋狂了。

    “你是我的妻子,你是我的!!”

    “哪怕是死,哪怕是我死了,我也不會離開你,不會!!!”

    ………………

    青色的燭光閃動著,周圍陰森森一片。

    穿著道袍的男人贊嘆道:

    “很有意思的故事,是天女和凡人故事的原型啊,但是還有一個問題。”

    他看著半個身子藏在黑暗中的男人,道:

    “為什麼那窮小子的哥哥嫂嫂從來沒有出現過?好像消失了一樣。”

    “第二次的時候,他是從哪里一夜間就得到了價值昂貴的綾羅綢緞,又是從哪里得來了能夠喂飽妖魔的酒和肉,那些肉,真的只是豬肉嗎?而不是……呵,只是猜測,畢竟妖魔吃得那麼開心。”

    道士聲音一頓,看著男人,玩味道:

    “還有,你真的有過一頭牛嗎?”

    “那吃肉施術的,真的是黃牛?”

    陰影中的男人盯著道士,氣氛有些壓抑,沉默了許久,然后慢慢咕噥著:

    “這只是一個故事。”

    他望向窗外的山上,道:“一個再過兩天就會結束的故事。”

    ………………

    在被充滿死氣煞氣的洛水環繞著的山上,有一座古色古香的閣樓。

    閣樓中有穿白衣的少女,一股和鬼域不同的清氣正在竭力抵抗著外界翻涌的變化,但是已經慢慢抵御不住,慢慢收縮,當她徹底失敗之時,這個鬼域就會徹底成型。

    女子神色平靜。

    沉睡的時間太久了,她的力量損耗巨大地可怕。

    而這個時代,也終究已經不是神靈之屬的時代了啊。

    她還積蓄了最后一絲力量,至少能夠和鬼物同歸于盡。正在這個時候,虛空中有一道漣漪浮現,就像是以夜色為水,有一處落下了石塊,泛起漣漪,少女臉上浮現微微的愕然訝異,手指伸出,漣漪碰觸手指。

    【搜神】

    古老印記代表的訊息徐徐散開。

    “司隸校尉衛,請見天女。”

    “古之臥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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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鬼域

  衛淵盤腿坐在黑黝黝的巖石上休息。

    前面就是那枯瘦的名宿老板,好歹問出了名字,吳六,至于為何這麼個名字,倒是沒有多說,不過大概能猜得到是家中排行的緣故。

    八面漢劍橫放膝前,吐納呼吸,臥虎決緩緩流動。

    衛淵只是可惜自己沒能把吃的帶出來。

    身上只有貼身放著的一塊特種壓縮餅干,需要用刀子切開吃的那種。

    泡面,面包之類味道稍微好點的吃的全部都在民宿里,那里他們是暫時回不去了,水也是個問題,不過比起食物來說還算是好解決,吳六找到了一些能吃的果子,勉強能應付過去。

    衛淵靠著石頭,盡量減少活動帶來的能量消耗,可旋即就有一種困倦感浮上心頭,身體仿佛和魂魄分開,類似的感覺衛淵經歷過數次,同時也感覺到了對方那邊傳遞的善意,雙目閉合,沒有去反抗這種感覺。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周圍的世界發生了變化。

    原本整個鬼域的主色調都是陰沉壓抑的,現在衛淵視野中的鬼域卻亮了起來,處處都有一種玉白色的光,一名少女安靜看著自己,容貌暫且不說,其本身存在具有有別于人類生靈的感覺。

    “臥虎?”

    她似乎是在疑問,卻是肯定的語氣。

    衛淵心中有感,見到吳六仍舊沉默著,似乎什麼都沒有察覺到,回身看了一眼,‘自己’仍舊閉著眼睛。

    灑然一笑,拱手道:“在下衛淵。”

    …………………

    天女還了一禮,看了一眼衛淵,嘆道:

    “沒有想到,醒過來還能夠再看到司隸校尉。”

    衛淵答道:“我也沒有想到,我們這個時代居然還能夠看到活著的神靈。”畢竟,從各種角度來看,現代社會並不適合這些神靈存在。

    衛淵的聲音頓了頓,將雜念壓下,微微抱拳,道:

    “這一次冒昧傳訊,是想要請教天女,可知道該如何才能破此鬼域?”

    天女看了衛淵一眼,想了想,還是道:“這……恕我直言,你眼下實力,並不能和我曾經見到過的幾位臥虎相比,平常的鬼物不是你的對手,但是這里的那只已經有所變化,不是那麼簡單。”

    “我與你一縷清氣指路,臥虎還是現行退去的好,他日修為大成再來不遲。”

    她反倒開始勸說衛淵離開這里。

    都已經到了這一步,衛淵如何肯輕易離去,只是道:

    “變化?願聞其詳。”

    天女想了想,這里是類似于清醒夢境世界的狀態,索性招了招手,出現桌椅,桌子上展開了一副畫卷,白皙手指一劃,畫卷上就出現了奔騰的江流。

    江流奔走,竟然從畫卷上跳了下來,在衛淵和天女身前浩浩蕩蕩地流過,真實無比,少女指著江河道:

    “這是洛江,原本這里不具備成為鬼域的基礎,但是這江水中曾有許多人無辜喪命,積累了怨氣,最后沖刷在了這個轉折處,江水流走,但是水系當中的煞氣就都沖擊到了這里。”

    手指抬起,又指了指拐角處,道:

    “這里的鬼物復蘇之后,將這些煞氣引導到了常世的反面,然后又引誘其他人墜水溺死,煞氣越積越多,最后演化出了這個鬼域,復蘇百余年,又招來了其他的魑魅魍魎,才演變成了現在這樣的情況。”

    “鬼域和江水其實連在了一起,江水中的水煞不斷積累在這里。”

    “現在的它已經可以算是鬼王。”

    衛淵倒是沒有料到還有這樣的變化,地勢勾連江煞,最后又和鬼物聯系起來,一層層效力疊加,很有章法,顯然不是簡簡單單孤魂野鬼的路數,搖頭嘆道:

    “這確實不是我能應付的對手,但是閣下是天女,也解決不了嗎?”

    女子道:“我才剛剛蘇醒不過十多年,羽衣又被他藏匿起來,而我本身則被鬼氣逼迫在距離這煞氣匯聚之地最遠的地方,勉強阻礙鬼域成型之機已經是極限,沒有辦法輕易下山。”

    衛淵想了想,道:“那我去替閣下取來羽衣如何?”

    天女詫異看了衛淵一眼,認真思考了下這個提議,道:“那鬼物時時刻刻都守在羽衣旁,我自己沒有了羽衣,也不是他的對手,臥虎你正面對上,恐怕也敵不過他,除非是在兩日之后。”

    “兩日之后,他大概會離開那里,上得山去。”

    天女沒有說下去,但是衛淵已經知道了她的意思。

    三日之后是鬼王大婚,兩日之后,恐怕就是要上山接親了。

    而天女獲得羽衣會恢復法力,鬼王肯定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

    所以上山的時候,不可能會帶著羽衣。

    衛淵唯一的機會是趁著鬼王離去的間隙,將羽衣偷出,而后想辦法將這寶物送還天女,讓她得以恢復部分實力,才能和鬼王抗衡。

    衛淵若有所思,道:“我明白了。”

    “事已至此,何妨一試?”

    他聲音頓了頓,笑道:“不過,還要向天女討要一縷指路清氣。”

    天女只當是衛淵要留一條后路,當即分出一縷清氣給了他,糾纏在衛淵手指之上,靠著這一縷清氣,衛淵隱隱能夠感覺到眼前鬼域的薄弱處,鬼域其實可以算是極大范圍的鬼打墻,靠著清氣引路,就能走出這鬼域范圍。

    天女將清氣分出,身形逐漸轉淡,這夢境世界也開始慢慢黯淡下去。

    衛淵將清氣收好,突然想起一事,道:“對了,還有一事請教。”

    “不知那鬼物,是用什麼東西封住了羽衣?”

    天女神色頓了頓,回答道:

    “巫蠱邪祟之術。”

    …………………

    “巫蠱邪祟之術……”

    衛淵從夢境世界清醒過來,抬起手,果然看到手指上纏繞著一縷類似清風的事物,相較于這陰暗昏沉,叫人覺得壓抑的鬼域,可謂是格格不入,衛淵心中若有所思,反手將這清風收好,和旁邊沉默的吳六道了一聲稍等。

    然后起身往西邊而去,動用妖力行動,速度頗快,很快就看到了流淌而過的洛江,仍舊是超過人間洛江的寬度,其中充斥凡人不能輕易沾染的煞氣和死氣。

    按照天女所說,這洛江就是煞氣匯聚的源頭,也因此它也同時流淌過人間和鬼域。

    衛淵腳步慢了下來,掏出手機,手指快速在屏幕上按動,將一行行字輸入進去,同時順著江流往上行去,終于尋到了之前尋找黃衣女時曾遇到的女子魂魄,后者似乎詫異再度看到了衛淵,愣了一下,旋即匆匆忙忙施了一禮。

    衛淵還了一禮,道:

    “姑娘,這一次有事想請你幫忙。”

    女子微怔。

    衛淵連忙道:

    “不是什麼大事,可不可以替我找一找生活在這江中的黃氏一家。”

    “他們是三條黃魚。”

    女子魂魄聽到黃魚時候恍然大悟,沖著衛淵擺了擺手,就鉆入了江水中,不過片刻,就有一大二小三條黃魚鉆出水面,在水面上沖著衛淵點頭,此刻是魚身,不能開口說話,衛淵俯身下去,干脆詢問道:

    “我有辦法,能夠讓你們離開這鬼域,但是你要幫我一個忙,如何?”

    黃魚連連點頭。

    衛淵並指將自天女處得來,能夠看破這鬼域迷障的清氣點在那大的黃魚頭頂,又取出了手機中的存儲卡,遞給那黃魚,道:

    “你既然知道和我一起來的人里面有鬼物,那麼應該也看到了和我同行的那個女子,勞煩你想辦法把這個東西交給她,剩下的她應該就知道怎麼做了。”

    黃魚張開口,吐出了一個堅韌的水泡,將存儲卡容納進去。

    然后一個甩尾,沒入水中。

    ……………………

    沈寄風和司機老周帶著一眾游客,心驚膽戰,足足走了一夜。

    終于看到了日出的光,朝陽照亮了周圍的環境,終于確認了現在已經成功走出了那陰森可怖的鬼域,立刻聯系到了特別行動組成員,被接到了真正的村子,一到了療養的地方,沈寄風便和張浩等人交接各種事情。

    這兩日受到諸多驚嚇,再加上趕了一夜的路。

    她心力交瘁,竟然就這麼坐著睡著了。

    夢中,朦朦朧朧見一黃衣女子手捧一物,恭恭敬敬道:

    “黃姑女,特奉將軍之命,送一物來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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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衛淵盜寶

將軍?

    沈寄風看著眼前黃衣女,她似乎清醒,又似乎還在夢中,無法思考。

    周圍是流淌的洛江,旁邊還有一座石碑,上面寫著洛水渡三個古字,只是有些殘破了,一切都很真實,沈寄風卻無法自如行動,眼前那黃衣女復又說了幾句,然后道:

    “賤妾不能親自將此物送到姑娘身前,便在這洛水渡處等候。”

    “此事重大,萬望速速來取。”

    復又再拜,便一步步退入水中。

    沈寄風心中著急,想要伸手去拉住那黃衣女,可這一動念,周圍的環境霎時間如泡沫般破碎。

    ………………

    “沈師妹?沈師妹你醒醒……”

    “醒了,醒了。”

    沈寄風迷迷糊糊地被人喚醒。

    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是特別行動組同時有些擔心的面容,張浩見沈寄風醒過來,松了口氣,遞給她一杯咖啡,道:“剛剛做噩夢了嗎,一直在喊著停下……”

    “你們跑了足足一夜,如果真的扛不住,先去休息一下吧。”

    沈寄風下意識接過咖啡,搖了搖頭,道:

    “沒有,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那麼困,現在已經好多了。”

    “繼續吧,衛館主還在鬼域里,必須想辦法再進去一趟。”

    低頭抿了口咖啡,微苦的味道刺激舌尖,感覺精神一振,沈寄風又想起剛剛那短暫卻又真實的夢,按了按眉心,一時間未曾想到精怪托夢這一點上,只當做自己是不是真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正在此時,她視線微微一撇,看到旁邊桌子上有水跡組成文字。

    “萬望速來。”

    沈寄風瞪大了眼睛。

    不是夢!

    張浩注意到沈寄風的異樣,道:“怎麼了?”

    沈寄風搖了搖頭,想到那夢中所見,呢喃道:“我剛剛好像,做了個夢,那個夢里,有個穿黃衣服的女人……”

    ……………………

    片刻之后。

    引擎轟鳴。

    張浩右腳踩在油門上。

    特別行動組的車輛快速行駛在車輛上,他們剛剛詢問了村子里的老人,才知道村子附近真的有一個叫做洛水渡的地方,只不過因為那地方水深,死了不少人,所以村子里的人基本不去那里,早已經荒廢。

    他們剛剛問清楚了方向和路線,正往過趕。

    張浩咬著煙,手掌把這方向盤,道:“是托夢。”

    “能夠做到托夢的同時,在你身邊留下痕跡,至少有一百五十年到兩百年的道行,這種精怪放在古時候,幾乎是能經歷一個國家由盛轉衰的全部事件,這種精怪,這種精怪……”

    他搖了搖頭,不知該怎麼形容,又猜測道:

    “這精怪已經有快兩百年道行,她口中將軍,又是指的誰?難不成是兩百年前大明時的武將,生前立下赫赫戰功,戰死之后,被后人祭祀,成了這一片區域的土地或者山水神祇,察覺到鬼域的異樣,才派精怪給你托夢?”

    “可這個時代,神靈基本已經全部消失了才是。”

    沈寄風道:“可能就是因為已經如風中殘燭,才需要黃姑女來傳訊。”

    “或許吧。”

    張浩應了一聲,踩油門的右腳又加了點力氣。

    他心里還是有些焦躁。

    畢竟之前應邀而來的衛淵眼下還困在鬼域當中,剛剛還說沈寄風累了很久,這幾日他也幾乎沒有怎麼睡,眼見有了點線索,哪里還能夠按捺地住,又給了點油,越野車沖撞開道路上的雜草,終于找到了那洛水渡。

    幾乎是看到這地方的第一眼,沈寄風臉色就有些變了。

    除去洛水寬度不能夠和鬼域當中相比,這里的地勢位格和鬼域飯店所在幾乎一模一樣,同樣是有江水流淌而過,而后幾乎是以直角的彎曲度拐了一個彎,繼續流淌離去。

    兩人下車之后,快速走到了洛水渡石碑旁邊。

    卻沒有找到那黃衣女子,沈寄風心神不寧,左右找了找,突然聽到流水聲音,轉過頭去,看到了一條黃魚浮出水面,不斷用尾巴拍動睡眠,沈寄風心中微動,下意識道:“黃姑女?”

    黃魚連連點頭。

    張浩聽到聲音,看到了那通曉人性的黃魚,訝異之下也猜到了這恐怕就是那托夢精怪的真身。

    沈寄風在岸邊蹲下來,看著那黃魚道:“黃姑娘,那位將軍要你給我們送什麼東西?”

    張浩也是心中微動,一位大明末年,戰功赫赫的武將。

    會有什麼東西需要這黃魚傳遞?

    他想起古時候‘雙鯉魚,尺素書’的典故,不由猜想這黃姑女口中是否也有一封書信,然后就看到黃魚游到岸邊,張開口,吐出了一個堅韌的水泡,有一物落在沈寄風手中,少女只是看了一眼,身子就僵硬下去。

    張浩走上前去,好奇問道:“那位大明將軍給了什麼東西?”

    沈寄風一點一點抬起頭來,看向張浩,似乎有些懵,許久后才呆呆地道:

    “衛館主的存儲卡……”

    “什麼?!!”

    ………………

    看著手上那小小的存儲卡。

    張浩和沈寄風一時相對無言,腦子都有些懵。

    黃姑女說是將軍要她把這東西送過來。

    但是送過來的卻是需要衛淵指紋才能取下來的存儲卡……

    沈寄風深深吸了口氣,結結巴巴地道:“可,可能是衛館主在里面遇到了那位將軍吧,然后拜托這位黃姑女,把東西送過來。”

    張浩慢慢點了點頭,道:“確實應該是這樣……”

    腦海中卻回憶起衛淵戰斗時候,殺氣濃郁,就像是從古代沙場上沖殺出的戰場劍術,夾著煙的手都有些抖了抖,頭皮都有些麻了,沈寄風隨身背著那個大盒子似的筆記本,將存儲卡插入,快速調出了里面的內容。

    只有一個文件。

    打開之后,簡短的文字鋪展下來。

    張浩吐出口氣,定神去看文件內容,和沈寄風的神色都慢慢凝重下來,看完之后,張浩有些不敢置信道:“只是一夜不到的時間,衛館主就已經把鬼域形成的來龍去脈都弄清楚了?”

    沈寄風將文件滑到最后,道:“衛館主有事要我們幫忙。”

    她抬頭看向那反弓煞,道:

    “掘開河道,把江水直接改道引走,直接破去這里的反弓煞,掘斷鬼域根基,然后,衛館主說如果可以的話,把這里的風水改一改。”

    “改一改?”

    “對。”

    沈寄風扶了扶眼鏡,有些不明白地念道:

    “要改成比反弓煞更兇的西方白虎煞。”

    “越兇越好。”

    ……………………

    鬼域當中,氣氛前所未有地熱烈起來。

    四肢消瘦的餓死鬼拍掌大笑,青面獠牙的妖鬼行走于街上。

    橋下水女掩唇輕笑,立棺門前,鬼來鬼往,影影綽綽。

    好一出百鬼夜行!

    所有的鬼物都知道,今天是鬼王迎娶山上天女的日子,一旦鬼王娶親天女,這個鬼域格局就將徹底成型,對于它們來說自有大的好處,因而這一天幾乎所有鬼物都上山去給鬼王賀禮。

    但是總有例外。

    也有鬼物在這個時候還得要干活。

    一被開膛破肚的刀兵鬼滿臉艷羨地看著燈火輝煌的山上,想來肯定有上好的肉可吃,心肝脾肺腎什麼都不缺,但是他奉鬼王的命令,必須呆在這里看守一物,刀兵鬼遺憾地收回視線,準備回去。

    忽然!

    一道黑影從天而降。

    幾乎瞬間以膝蓋壓在了刀兵鬼的脊椎骨,將其狠狠地壓制住,一只手捂著鬼嘴,另一只手如同短兵的斷劍橫著斬過咽喉,將這鬼物的腦袋直接割了下來,衛淵順勢翻滾,藏匿在一片草叢中。

    動作連貫,一氣呵成。

    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仿佛傳說中奉行信條的刺客。

    無聲無息地靠近,無聲無息地潛行。

    完美。

    衛淵松了口氣,然后抬起頭,看到左邊一只握著長槍的戰死鬼呆呆看著藏匿在草叢里的自己,似乎那匱乏的腦容量無法迅速理解這究竟是什麼情況,和衛淵大眼瞪小眼看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要去找其他的鬼物。

    卻早已被一道劍光斬下了腦袋。

    只是交手的聲音畢竟還是有些大,門里有留守的鬼物聽到聲音,開口詢問道:

    “怎麼了?!”

    潛行失敗。

    衛淵吐出一口氣,認清楚了自己這種擅長正面攻堅,斬妖除魔的類型,對于潛行這種高難度動作來說還是太勉強,看了一眼氣氛熱烈的山頂,距離這里還有很遠,且隔著這麼遠都能聽得到那里嘈雜的聲音,顯然這邊的動靜基本傳不到那里。

    索性放棄了悄無聲息盜走羽衣的念頭,堂堂正正的站起來。

    反手拔出八面漢劍,一腳踹開門。

    眾鬼似乎沒能想到會有生人敢這麼堂堂正正進了鬼域,一時懵住。

    衛淵左手已抽出大威力槍械,對著群鬼快速將子彈打完。

    轟鳴而有節奏的槍鳴音被淹沒在山頂的狂歡當中,破甲彈卻打穿了此地鬼物的薄弱部位,濺射出了發臭發黑的膿血,打空子彈,這兒的幾只鬼早就懵住,根本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麼,衛淵已迅速逼近,右手中八面漢劍撕扯寒光,朝著那鬼物當頭劈下。

    你好,司隸校尉。

    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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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得手上山

  山腰之上,百鬼夜行,狂歡無休止。

    青白色的燈光將整座山都照地陰氣森森。

    狂歡,狂喜,無盡的歡樂喧囂聲音遠遠傳出。

    而在山下。

    八面漢劍寬厚的劍刃震顫嗡鳴,重重劈斬,對面的妖鬼雙手持槍用槍柄把這一劍攔下,劍身上氣力越壓越大,妖鬼只覺得壓力越來越大,拼盡全力抵抗著這劍身上的怪力。

    喉中發出低低怒吼,因為拼盡全力,面容都有些扭曲。

    突而一輕,那劍身上力量突地直接泄了個干凈,妖鬼反應不及,動作還保持著抵抗劈斬的模樣,用力過猛,以至于往前踉蹌了一步,空門大開,心中霎時焦急,想要重新調整架勢,已經被一柄斷劍反向卡主槍柄,順勢一削,卸去兵刃。

    再來就被八面漢劍直接斬了腦袋。

    倒在地上,徹底消亡

    衛淵吐出一口氣來,將劍拄在地上,略略有些疲憊,一翻沖殺,他也稍微掛了點彩,可是相對應的,這屋子里的惡鬼全部已經被斬殺,倒伏一地,歷經這一次鬼域鏖戰,他那一路戰場殺伐劍術和玄元劍訣倒是使得越發熟練。

    喘勻了氣息,衛淵將長劍收入背后劍鞘,右手反扣斷劍,緩步行走在這地方。

    這地方不算太大。

    一番尋找,靠著天女所說,包裹羽衣的巫蠱邪祟之術的氣息,總算是找到了正主,出乎衛淵的預料,竟是被埋在了地里,衛淵擼起袖子,抄起妖鬼手中的兵器當鏟子,挖了好一會兒,將那刀都挖地崩了刃,才將那盒子挖了出來。

    精巧華貴的木盒,卻被一股虛幻的黑紅色光芒包裹著。

    衛淵給自己手掌施了一道破煞誅邪符,又覆蓋了法力,這才小心翼翼去抓那盒子。

    在他接觸到盒子的時候,一股凄厲,哀絕的嚎叫聲鉆入衛淵耳中。

    “為什麼,為什麼!!”

    “你我手足兄弟,你竟害我!你竟害我!!”

    不必臥虎腰牌反應,衛淵臥虎決運轉,就已將這雜念驅除。

    只是那一卷踏入飯店時候開啟的卷宗《怪力亂神,怪之十七》,再度發生了預料之外的變化,原本畫卷主體是客棧二樓望向天空的少女,以及倒伏地上,不甘死去的枯骨,可現在畫卷上的一切都開始逆向變化,白骨生肉,荒土抽芽,散發淡淡白光。

    衛淵控制身體離開了這一處地方,隱蔽起來,畫卷方才在他眼前徐徐展開。

    ………………

    故事要從久遠的歲月之前開始。

    洛江邊的城鎮里,有一對富足的夫婦,生有兩個兒子,大兒子憨厚而穩重,小兒子輕佻張狂,夫妻二人心疼小兒子,卻又煩惱他的性子,為了不讓小兒子敗光家業,他們去世的時候,把大部分家產交給了長子,並且要他照顧好自己弟弟。

    長子如約照做。

    時間慢慢過去,一切都波瀾不驚。

    可小兒子卻因為見到了一位美貌的少女,茶不思飯不想,竟然做出了極荒唐的事情。

    他知道那少女行善。

    于是在春日里,割了自己麥田里的麥苗,因此吃不上飯,像是糟了災的災民。

    成功見到了那位少女。

    但是他還是想著更進一步,可見到少女雖然衣著簡單,卻顯然不是窮苦人家,而自己卻沒有家業,或許因此不能和那少女相識,于是他找到了自己的哥哥,跪地長哭,在他不斷的討要和爭吵下,讓哥哥一家離散,他卻得到了自認為足以和那少女匹配的綾羅綢緞,美酒佳肴。

    但是少女卻對這些並不在意。

    他痛苦地發現,那少女看向自己的眼光,和看向當日的災民沒有區別。

    他不甘心。

    他心里有火焰在燒著。

    這個時候,有一個邪術師找到了他——

    他知道了少女的身份,知道了該要如何才能將她留下。

    于是,他去找到了自己的大哥。

    衛淵眼前的畫面逐漸變得扭曲,手中木盒之上的怨氣也開始爆發,暈染畫面,讓這一段畫面更為真實,衛淵看到了昏暗的屋子里,一對長相相似的兄弟在飲酒,弟弟表現得很老實,似乎浪子回頭。

    哥哥很開心,喝得酩酊大醉。

    卻沒有發現弟弟滴酒未沾。

    燭光泛起青色。

    哥哥大醉趴在了桌子上睡了過去。

    而弟弟舉起了磨得森亮的斧頭,朝著自己的兄長砍下去。

    最后他站在了血泊當中,道:

    “大哥,你和我是手足兄弟啊,就再幫我一次吧。”

    他以血親憤恨不甘為藥引,做了人間最為污濁之物,謊稱自己的兄長身死,哭嚎連天,將心善的天女引來,與妖術師合謀,得以以巫蠱邪祟之術將羽衣封印,埋入地底之中。

    但是天女終究是天女,天地輕靈之氣尚在。

    弟弟癲狂若死,不能近身三丈。

    直到有一日,引來了臥虎。

    ………………

    衛淵眼前的畫面緩緩消散。

    但是同時,有另外的聲音響起,是之前的司隸校尉,嗓音沉靜。

    “此人對外稱天女為自身妻子,又寫了所謂天女和凡人相戀的故事,實則盡數荒謬之言,但是有一件事情頗為詭異,當我等將其擒拿之后,交由大獄審問,諸多酷刑之下,他卻只說,一切所為皆是父母留下的一頭黃牛要求。”

    “是黃牛吃了麥田的幼苗,黃牛要求有綾羅綢緞,美酒美食。”

    “最后他殺的也是黃牛,是妖魔。”

    “其所說所言皆似發自肺腑。”

    司隸校尉的聲音頓了頓,玩味道:

    “但是,他並沒有牛。”

    “亦或者,確實存在這樣一頭牛,但是那頭黃牛妖魔,就是他自己。”

    “他割了麥苗,于是說是妖魔所為;他欲要貪求綾羅綢緞,美酒佳肴,便說是妖魔所說;他弒殺血親,卻說自己在斬殺妖魔,一切所為,皆是牛魔,而牛魔,亦是他自身。”

    “將罪責推到妖魔的身上,故而能毫無愧疚,肆意妄為的人,本身亦是人魔之一。”

    “吾為杜預,大晉司隸校尉,后世之人,于此人魔之事,且行且戒,既為斬妖之人,勿令魔從心生。”

    司隸校尉的聲音徐徐散去。

    而衛淵靈臺所見的卷宗也終于露出了真容,就像是先前山君圖一樣,有神廟和妖魔兩道變化,這畫卷就像是被火焰燒灼了一遍,整體色澤霎時間變得灰暗,天空暗淡,大地高聳成山脈,遍地死氣。

    山上天女籠罩清氣,大地上一名青年昂首死死盯著天女。

    衛淵令卷宗緩緩旋轉。

    青年的影子拉長,變成一只黃牛。

    黃牛和青年一同往前邁步,亦步亦趨。

    越來越近, 越來越近。

    當卷宗在靈臺中翻轉一遍的時候,青年和牛魔融合為一,不分彼此。

    其皮膚如同被烈焰燃燒過,焦黑而扭曲,出現道道猙獰裂痕,面容可怖,雙瞳全黑,回首看向衛淵的方向,咧嘴微笑,滿嘴森森利齒。

    衛淵徐徐吐出一口氣,畫面終于徹底消失,而似乎是因為剛剛畫面的緣故,封印著羽衣木盒的黑紅色氣息緩緩扭曲涌動,衛淵伸出手,虛按在這封印之上,道:

    “且散去吧,你那冤仇,我自當為你討回來。”

    黑紅色氣機升騰,化作一青年,跪伏虛空叩首,方才散去。

    衛淵將木盒塞入懷中。

    抬頭看向那山,抬手驅鬼,偽裝了自己生人氣息,裝作是來賀壽的鬼物,快速朝山上而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iqboy99 發表於 2022-6-26 09:47 AM

第65章 且給他1劍!

  今夜山上,那諸群鬼喧囂不止,早有大壇大壇的美酒被抬了上來,眾鬼喧囂碰杯,喝了半晌,已經皆有了三分醉意,或者抓住個斷頭鬼,和它劃拳;或者尋了個餓死鬼,與它拼酒,山腰之上,早已亂糟糟一片。

    衛淵借著驅鬼之術,招來一身的鬼氣纏身。

    面色如常,混入了這一森羅鬼域。

    這處鬼王大婚的所在,雖然喧囂,但喧囂之音中卻又極為詭異,笑聲或者尖利,或者詭魅,忽前忽后,讓人毛骨悚然。

    尋常人接親大婚,都是用的顏色很正的大紅燈籠,但是現在這里卻點著了一盞一盞青色的油燈,散發出幽幽的青白色光芒,其中油脂發白煙,引得生人反胃惡臭,卻令群鬼狂歡如醉酒。

    大盤大盤的血肉美食放在桌上,地上,任由群鬼去取,妖鬼露出那尖牙撕咬,時而大口灌酒,時而放聲大笑,有身上沾滿水漬的橋女拍打青石,似在如人唱曲,唱至性起,婉轉低吟:

    “夫君也,且聽我一言,夫婦年紀同餓死,不如妾向菜人市,得錢三千資夫歸,一臠可以行一里,兩肢先斷掛屠店,徐割股腴持作湯,不令命絕要鮮肉,片片看入饑人腹,寄語路人休掩鼻,活人哪如死人香?”

    音調低吟詭異,詞句森然,叫人背后發涼,眾鬼群妖卻是聽得行起,紛紛叫好。

    幽影婆娑。

    鬼氣森森,好一處幽冥盛景!

    衛淵忍住拔劍把此地盡數蕩平的沖動,就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陰鬼游魂,一枯瘦鬼物見衛淵手中無酒,半醉笑著端起酒壇湊過來,打著酒隔兒道:

    “咦?你不喝酒吃肉,且要去哪里?來吃來吃!”

    衛淵只推脫道:“要留出肚子,吃待會兒的主菜。”

    鬼物一怔,恍然笑道:“哈哈,原來你是等著山下面那幾十個生人啊,好眼光,好胃口,不過這明日才是大婚,今天只是接親,那些個生人主菜得要明日才能一嘗味道啊,你怕是要餓一日功夫。”

    衛淵眼底轉冷,卻只如常笑道:

    “只消想到那些生人,如何還能吃得下其他?”

    鬼物頗為認可地點頭道:“確實如此。”

    衛淵還要往上走,那鬼瞅了瞅他,突地道:

    “這老兄,你上山難不成是要去看天女大人?”

    衛淵面色不變,呵呵笑道:“這明日就是大婚,這不是想要湊上去看看,天女到底是和人間女人有什麼不一樣麼?”

    “不要看我,你難道就不好奇?”

    那鬼聽了先是點頭,又連連搖頭,道:“我且勸你還是死了這一條心,天女雖然香氣誘人,可卻不好湊過去啊,這些時日多少個兄弟想去聞一聞肉味兒,都給那清氣打得魂飛魄散,你去了不也是這麼個下場?”

    “眼見著這時候,你可勿要去找死。”

    這鬼物半醉之時,才勸了幾句,就見到那‘鬼’已經走得遠了。

    索性也不在意,又灌了兩口酒,拉著周圍幾個熟悉的鬼物,說著又有哪個小鬼賊心不死,想要去瞅瞅天女模樣了,眾鬼群妖便是哈哈大笑,彼此勸酒,猜著那不知死活的家伙何時灰飛煙滅,並不放在心上。

    ………………

    衛淵很快摸到了地方。

    是一座木質的閣樓,周圍竟無看守,不過想想也能知道,閣樓附近永遠彌散著一股清氣,和鬼氣對抗,就是有鬼膽大包天想要進去,也會被清氣攪地煙消云散。

    長此以往,鬼王對這地方的防備反倒不那麼放在心上。

    只是眼下所見,鬼氣不斷升騰翻涌,向前逼迫,反倒讓清氣不斷內縮,已經維持不住最初的抗衡局勢。

    衛淵靠近之后,反手取出腰牌,隱隱低沉虎嘯。

    也不需言語,閣樓內天女已察覺到了他已經到來,籠罩著閣樓的清氣出現一條道路,衛淵便閃身進去,進入同時,解除驅鬼,令那一道趨勢的鬼氣在這清氣下潰散。

    山下群鬼感知到了清氣波動,然后就是一股鬼氣散去。

    皆是大笑。

    “又有不知死活的家伙去了。”

    “哈哈,不管他,這種蠢貨這幾日多的是,喝酒喝酒。”

    ………………

    衛淵眼前的視野微亮了下,然后就恢復正常。

    已進了一間古色古香的閣樓之中,屋子里應有盡有,素凈雅致,一側還有一個木箱子,里面放著紅色嫁衣,顯然未曾動過,而一身白衣的天女神色淺淡,坐于蒲團之上。

    衛淵收回視線,將懷中木盒取出,放于天女身前,道:

    “幸不辱命。”

    即便天女一直表現得沉著冷靜,此刻仍舊有稍松了口氣的感覺,看到那木盒之上封印已經被除去,略微有了些訝然,沖著衛淵點了點頭,道:“多謝。”

    手掌輕撫木盒。

    盒中亮起一團清氣,慢慢流淌向天女的方向,只是畢竟隔了一千多年歲月,這汲取羽衣法力的過程並沒有衛淵想象中的那麼快,還需要一定的時間,衛淵盤腿坐在一側,運轉臥虎決恢復精神,以待可能到來的惡戰。

    心中亦有一處不解,略作沉吟,詢問道:

    “有一事在下還是不大明白。”

    “當年臥虎既已發覺此事,為何不曾將姑娘救出?”

    天女答道:“那一代臥虎本打算將我送回山中,但是污濁之氣沾了羽衣,我當時又法力耗盡,需得先以三年時間,讓邪氣散去部分,才能取出木盒羽衣而不反傷于我。”

    “那為何……”

    “只可惜兩年之后,當代臥虎領將軍印璽,率軍滅吳而去。”

    “而后,有一邪道人,將我羽衣帶走。”

    邪道人?

    衛淵訝然,想到了號稱能令鬼王強娶天女的道人,以及從那個道人處流傳出來的各類法咒,不知這兩者之間是否會有所聯系,心中沉吟,天女也全神貫注汲取羽衣之中法力印記。

    屋中漸漸沉默下來。

    方才過去不到一個小時,突有一股陰氣逼迫而來。

    衛淵猛地睜開雙目,抬手握劍,看向閣樓門口方向。

    而天女汲取法力的速度也顯然加快。

    衛淵按劍,徐步往前,從窗縫向外看去,旋即背后發寒。

    見得了一眾鬼物,身穿暗紅色長袖衣衫,抬一十八抬大紅轎,自山下而來,有嗩吶聲音自霧氣傳來,此當是紅事喜樂,卻奏得喪曲白調,鬼氣森森。

    一般人婚嫁所用的大紅色,顏色熱烈,能夠驅邪,而這些鬼物所穿的紅是那種暗紅之色,色澤不正,在鬼氣影影綽綽,當中只能讓人聯想到即將凝固的鮮血,直奔著此處而來,先前能夠用做防御的清氣,現在竟節節敗退。

    是鬼王接親的隊伍。

    衛淵回頭看了一眼天女,顯然恢復實力還需要一定時間準備。

    要是讓那些鬼物沖破清氣,闖將進來,一切皆休。

    而以他一人實力,最多沖散尋常妖鬼,就會被鬼王斬了。

    天女睜開眼睛,收回手掌,似乎打算以不完全之身和鬼王較量一番,而衛淵也看到來接親的鬼物當中並沒有鬼王存在,見到天女起身,右手抬起虛按,輕聲道:

    “且慢。”

    天女疑惑看向衛淵。

    衛淵想了想,拱手道:“且向姑娘討一道幻術障眼法。”

    少女一怔,然后瞪大眼睛,道:“你……?”

    司隸校尉提了提八面漢劍,笑道:

    “今日這花轎,衛某替姑娘坐了。”

    聲音微頓,斬釘截鐵道:

    “且給他一劍!”

    PS:感謝梨花看海棠的萬賞,謝謝~

    嘛~衛校尉顯然剛不過,只是在爭取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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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qboy99 發表於 2022-6-26 09:48 AM

第66章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開不開心?

當,當,當——

    清脆穩定的敲門聲落下,穿著暗紅色衣物的鬼物抬著紅轎,寂然無聲地站在閣樓門口,一低矮弓腰的老虔婆嗓音滲慘道:

    “夫人,吉時要到了,還請上轎。”

    門內自是沒有反應。

    這老婦人模樣的妖鬼並不意外,又敲門呼喊了幾次,見門內天女仍不回應,便有兩名極為高大健碩,青面獠牙的鬼物上前,佩戴克制清氣之物,打算強行將那位天女請出門來。

    可還沒動手,只聽著吱呀一聲,那樓閣木門竟然主動開了。

    群鬼訝異看去。

    身穿紅色嫁衣的天女已經站在門前,甚至于已經主動蓋上了蓋頭。

    雙手疊放腹部。

    只是一言不發。

    這一幕倒是出乎預料之外,而那老婦妖鬼詫異之后,也只是當做這倔強了足足一百余年的天女終于算是想開了,倒是省了一番麻煩,弓著腰肢賠笑道:

    “夫人竟已經準備好了,還請上轎,上轎。”

    “你們幾個沒眼色的,還不快快讓開!”

    眾多妖鬼齊齊分散開,卻也呈現包圍模樣。

    轎子微微往下傾,有妖鬼拉開了轎門的簾子,等到天女沉默不言地坐上了轎子,這才把簾子放下來,然后十八只妖鬼齊齊發力,把這轎子抬起,陰慘慘的嗩吶聲音再度響起來,老婦模樣的妖鬼臉上掛著難得得意的笑容,尖著嗓子喊道:

    “夫人上轎!”

    “下山,回府!”

    一眾妖鬼簇擁著暗紅大轎,浩浩蕩蕩地往山下鬼府而去。

    沿路早有諸多妖鬼們湊在了道路兩邊兒,在轎子路過的時候,就不斷地鞠躬彎腰,口里說著些恭賀的漂亮話,眼睛則是往紅轎子上瞅著,盼著能不能見到那天女真容,最后自是遺憾收場。

    ………………

    天女下山的消息很快就傳遞到了鬼王耳中。

    男子霎時站起,眼底有無邊驚愕狂喜:

    “什麼?!天女她願意下來了?!”

    “你沒有欺瞞我?!”

    “小的不敢!”

    妖鬼跪地叩首,將那天女最終出門,已經身穿嫁衣,坐上紅轎被抬下山來的事情都一一說了,最后說那天女現在已經在鬼王為了大婚而修建的鬼域府邸當中。

    這件事情很多鬼物都瞅見了,真的不能再真。

    鬼王左右來回踱步,面容欣喜幾乎按捺不住,旁邊穿黑色道袍的男人詫異,道:“奇也,怪也,那位天女這百年間都堅守防備,怎麼可能會在這個時候主動放棄?按照推算,她的法力還需幾個時辰才會耗盡。”

    “恐怕有變,或許天女是打算最后對你出手。”

    鬼王不在意地搖頭道:“無妨。”

    “她沒有羽衣,就沒有道行,清氣用來護身尚可,傷不得我,便是能傷了我,若是能夠讓她稍微出一口氣,能夠知曉我的一片真心,那我也是心甘情願的,更何況,按照推算,她剩下的修為,甚至攻不破我的防御。”

    聲音微頓,復又似想起來什麼,呢喃道:

    “是了,她應當是想要救那些生人。”

    “她原本就心善。”

    “她若是願意跟了我,那些生人,暫且放他們一命又如何?”

    轉頭對叩首的妖鬼道:“且去,將那些生人先壓下去,這一次本王大宴,三日內不準你們碰那些生人血肉。”

    妖鬼聽出這句話的意思,是得三日之后,大婚已過,再開肉宴。

    彼時木已成舟。

    自無不可。

    妖鬼叩首道是,往后退了出去。

    鬼王深深吸了口氣,雖是妖鬼,卻有生前心緒激蕩之感,呢喃道:

    “終于……”

    ……………………

    今日提前婚宴。

    天女不再抵抗,讓鬼王欣喜不盡,當即吩咐了群妖眾鬼,大開宴席,只是未能將那些生人壓上來,來一頓鮮活味美的人膾,讓那些妖鬼有些遺憾,但是又有知情的惡鬼將鬼王打算傳出去,知是三日后再開一宴,于是眾鬼便心中大喜。

    飲酒食肉,歡呼祝禱之音不絕于耳,一片熱烈。

    鬼王端酒敬諸妖鬼一盞,旋即讓諸鬼自便,今日美酒美食,須得盡興才好,讓這群魔亂舞一幕更為熱烈,方才回身對那道人道:“今日我能夠如願以償,全有賴于道長之恩,應允之事,絕不敢忘。”

    “今日宴席,還請道長盡興。”

    黑衣道人點頭,漫不在意地道:

    “春宵一刻值千金,道友自便即是。”

    于是鬼王便駕起一陣黑風,回到了自己修建的那鬼府,那模樣依稀還有往日居所的樣子,卻又要比生前的居所更奢華,他邁步往前,揮袖讓府邸當中的眾多妖鬼都散去離開,遠遠看著主屋亮起了燈光,天女帶著蓋頭的剪影落在窗上。

    只飲一杯酒,鬼王就覺得自己要醉了。

    竟已有了酒酣耳熱之感。

    伸出手解開了衣領處的結扣,一步一步邁步往前。

    人間有詩句,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

    他亦有此感。

    推開門,見到紅燭旁邊,天女身穿紅色嫁衣,蓋著蓋頭,安靜坐著。

    月下觀花,等下觀美人。

    鬼王咽了口唾沫。

    不知多少次夢中所思,夢中所想,今日即將成真,狂喜地讓他甚至覺得這是不是也是一個夢,每靠近一步,過往的記憶就更清晰一分。

    少年之時初遇,驚為天人。

    而后得來了綾羅綢緞,美食醇酒,她的不屑一顧。

    乃至于自己不惜以邪術將她的羽衣封印邁入地下。

    過往一切,歷歷在目,卻又仿佛一場幻夢。

    鬼王坐在了天女身前,輕聲道:“終于……你終于是我的了。”

    他端起桌子上的酒,倒了兩杯,含笑道:

    “我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想要這樣做了,放心,這是凡間的酒,是我們當年,城中酒肆里賣得最好的那種,是我花費百年時間慢慢摸索,慢慢重現的,只得這兩盞,來,試試看。”

    他倒了兩盞,遞過去一盞。

    天女似乎遲疑了下,還是伸出白皙手掌,拈起一杯,低頭飲酒。

    鬼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仿佛大醉。

    趁著天女低頭飲酒的關頭,拿起金桿挑起紅蓋頭。

    這一剎那,仿佛時間都變慢了。

    那是他年少時的一往情深,是他長大后的魔根深種,是他的神佛,亦是他的妖魔,但是現在都結束了,他心中沒有了那焦灼的妒火,只剩下溫平如水的情意,紅蓋頭落下,鬼王醉眼朦朧看去,然后臉上的神色卻一下僵硬凝滯。

    那是個眉眼英挺,嘴角含笑的青年。

    紅色嫁衣如同泡沫一般破碎。

    青年拈起酒盞,仰脖飲酒,鬼王百年心血被一飲而盡。

    “好酒!”

    他灑然大笑。

    話音尚未落下,掌中青鋒錚錚鳴嘯,已經當頭劈落!

    “吾當還禮也!”

    ……………………

    轟!!!

    大型挖掘機引擎的轟鳴聲始終不曾停下來。

    張浩盯著黑眼圈,眼里面滿是血絲。

    足足兩日,從市里緊急抽調了一整個工程隊,浩浩蕩蕩奔赴了這渡口,然后三班倒地瘋狂開工,硬生生將這一處的洛江改道,只差最后鑿開一層,就能夠讓洛水轉向,讓那反弓煞徹徹底底地蕩然無存!

    張浩握著圖紙,重重一揮手:

    “用挖的太慢了,把挖掘機撤下來!”

    “上炸藥!”...<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iqboy99 發表於 2022-6-26 09:49 AM

第67章 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

本以為蓋頭下是心心念念的美人少女,可掀開才看到非但不是天女,竟連個女的都不是,巨大的反差讓鬼王思緒都懵了一下,反應自然變慢,而在此刻,衛淵之劍早已劈頭斬下。

    劍身之上糾纏極薄而銳利的狂風,發出清越的鳴嘯。

    鬼王只來得及下意識退避,避開脖頸處,八面漢劍就已重重斬在他臉上,衛淵吐氣開聲,持劍旋身而斬,八面漢劍的劍鋒扯著鬼物猙獰面容,竟是直接橫著斬開,將那張臉自鼻梁上下分作兩半。

    衛淵落地,閃身后退拉開距離。

    “啊啊啊啊!!我的臉,我的臉!”

    劇烈的痛苦讓鬼王回到了現實,捂著臉發出一聲凄厲哀嚎。

    他的臉本就已經妖魔化,此刻被衛淵直接橫著斬開一道傷口,看上去更是猙獰可怖,鬼王本就因為天女容顏不變而對自己現在的面容感覺憤恨不滿,現在給更是丑陋非人,幾乎怒到癲狂。

    但是另外一種更為難以容忍的怨毒在他心中發酵升騰。

    劇烈喘息著,鬼王捂著臉,眼睛發紅盯著衛淵:

    “你從她的屋子里出來……”

    “難怪,難怪這百年她竟絲毫不肯答應我。”

    衛淵持劍道:“不過是路見不平罷了,我和天女才認得不過數日。”

    復又笑問道:

    “你這酒很好,不知我這回禮可還喜歡?”

    如同引爆了某個引信,鬼王整個身軀迅猛無比地朝著衛淵沖撞過去,喉中發出低沉瘋狂的咆哮:

    “你說謊!!!”

    衛淵退后一步,手中八面漢劍橫攔在前,鬼王拳腳重重砸落,衛淵早已退步避開,旋步站于一側,寬厚劍身則是順勢貼在鬼王拳鋒之上,一壓一粘,順勢引導卸力。

    這一劍式他早已嫻熟于心,之前斬妖殺鬼更是順手地很,但是此刻卸力卻只覺艱難無比,仔細想來,幾乎像是拿著個小鏟子想要鏟平一整座山峰,四兩撥千斤的手法也有極限,非不為也,實不能也。

    不得已,將這股力反向引導,自身順勢后退,避開鋒芒。

    腳步一踏,強行卸力。

    衛淵右腳下的地面被生生踩碎。

    手中之劍劍氣森森,又朝鬼王脖頸處刺去。

    鬼王不避不退,任由八面漢劍斬落,劍身尚且不能靠近皮膚,就有一股一股黑色火焰升騰而起,但是那並非是火,而是水,是洛江之水當中煞氣積蓄百年所化的反弓煞。

    而長劍及體,卻是錚然金鐵交鳴。

    一股陰冷森然的氣息順著劍身傳導到衛淵手掌,大半個身子險些發麻。

    衛淵猛地后退,卻見那鬼王臉上被他剛剛斬出的猙獰裂痕,竟是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心中一頓,想到天女所說,兇地煞氣和鬼域之身聯系起來,江水煞氣不絕,鬼物也就生生不滅。

    鬼王伏低身子,伸手取出一把巨大斬馬刀,晉承大漢余韻,秦漢之風,游俠眾多,哪怕鄉間少年也有習武,嗓音低沉猙獰:

    “殺父之仇,奪妻之恨,皆不共戴天。”

    衛淵搖頭道:“我與天女,只是初識。”

    抬起手中長劍,道:

    “但,妖魔食人,當斬不赦!”

    鬼王赤紅著雙目,仍舊是那一聲癲狂憤怒的你說謊,手持戰刀,身裹煞氣,毫無章法只憑借那一身蠻力朝著衛淵沖殺而來,槍械子彈尚不能及身,已被煞氣消融,衛淵氣機一沉,手中八面漢劍鳴嘯。

    臥虎腰牌之上浮現蒼青色長羽,秦漢大妖錦羽鳥殘留妖力涌現。

    劍身之上,蒼青罡風交錯。

    刀劍相擊!

    ……………………

    鬼宴之上,仍舊是其樂融融,群鬼歡宴。

    眾鬼之中,身穿黑色道袍的道人獨坐,冷眼看著眾多妖鬼。

    一身氣息雖然是生人的味道,但是卻是鬼王所說的貴客,群鬼也不敢靠近,導致那道人身周空出來一大片,他倒也不在意,桌上酒菜應有盡有,只是拈著酒杯慢慢喝酒,菜卻是一筷子都沒有動過。

    心中還是在思考天女異于往日的舉動。

    畢竟有一身道行在身,遇到這種心血來潮的事情,還是不肯放下。

    飲一杯酒,將酒杯放下,道人從袖口里掏出來一枚質地特殊,異于尋常的符箓,上面有細膩紋路,構成他們這一脈的云箓文字,是他從師長處得到的躲災避劫咒,用以護身。

    如此這才安下心來,慢慢飲酒,眼睛余光斜睨著群鬼眾妖,倒是不屑。

    正喝著酒,道人卻隱隱聽到一股異樣而熟悉的聲音,端著酒的右手頓了頓,下意識側耳去聽,細心分辨,那聲音逐漸靠近,亦逐漸清晰,道人的發梢,吊起的酒旗,還有大串大串的燈籠,都慢慢晃動起來。

    他終于認出來,這是什麼聲音。

    是風!

    呼嘯的狂風在下一刻如同奔騰的馬群一般席卷而來,掃過山上,豁然間,群妖眾鬼的聲音都戛然而止,似是聲音都被這風暴席卷了去,燈籠嘩啦一下熄滅,無邊沉默當中,一道身影像是駕馭著狂風一般奔掠而來。

    一只妖鬼正要開口,卻只見得眼前寒光一閃,已沒了性命。

    衛淵墜地,蹬蹬蹬后退數步,方才止住力道,胸膛內氣血翻涌不止。

    手中八面漢劍還在兀自錚錚鳴嘯。

    好強的煞氣!

    眼見著那裹挾江煞的鬼王雖是被斬的滿身劍痕,卻仍舊低咆怒吼著奔來,衛淵知道對方還有煞氣護身,斬出的傷口會快速恢復,根本不去正面拼斗,腳步一變,快步撞入那群妖眾鬼之間,下一刻鬼王已經怒吼著奔來。

    速度不可遏制被拖慢。

    衛淵又駕馭狂風,速度極快,只如一道清影混入群妖。

    甚至群鬼靠后些的,都不曾發現這一幕。

    有喝得大醉的妖鬼見了鬼王大奇,和那老虔婆一道攔著鬼王討好笑問道:

    “主人這麼快就已經出來了?為何不和夫人再多呆一會兒。”

    “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哈哈,想來夫人天香國色的,大人怕不出來的話,今夜里就再也出不來了。”

    本是心腹手下謙恭賠笑的俏皮話,卻直如一缸老油澆在了火心上,挑撥起了鬼王心頭妒火,雙眼發紅,火氣上涌,再不管眼前是不是自己屬下,手中斬馬刀揚起橫著斬過,將擋在自己身前之‘人’齊齊砍倒。

    霎時間那幾只妖鬼便已被剁成肉泥。

    一眾惶恐的慘叫聲中,眾鬼分散,鬼王已怒吼嘶咆著直奔著那校尉殺去。

    沿路群鬼紛紛閃避開,卻總有那速度太慢的倒霉蛋,被鬼王撞上,要麼被戰刀砍做兩段,要麼被煞氣燒成灰燼,這幅架勢,這些鬼物倒也不傻,從鬼王反應里面看出了些異樣,再一嘀咕,望向這鬼域之主的眼神里,除去了驚恐之外,還多了一絲憐憫。

    先前還不覺得。

    今日這白青色燈籠倒也應景得很。

    衛淵不斷嘗試將這鬼王往眾妖鬼的方向去引,在這山上兜著圈子,至少要為天女恢復,以及外界挖掘開河道爭取足夠的時間,錦羽鳥的妖力已經運用到極限,但是江煞委實太兇。

    刀劍每次相擊,哪怕衛淵劍術技巧遠在對方之上,可煞氣順著劍身流入體內,還是讓他胸腹刺痛越來越強,嘴中已經有了腥甜的味道。

    復又一劍將戰刀引開,衛淵嘴角滲血,苦中作樂般心中失笑。

    煞氣這buff疊得太狠了,加攻加防,回血還快。

    黑衣道人見了衛淵,眼底有訝異之色,又看到鬼王似乎一時半會兒追不上他,想了想,端起一碗水,凌空一炷香立在水中,又拈起了一道符,打算以這水碗做法壇,起一道法咒。

    狂風流轉,幾乎籠罩了這一整個山腰,道人的動作沒能瞞住衛淵。

    之前就吃了邪道術士法壇咒術的虧,衛淵怎麼可能還讓對方得手。

    右手八面漢劍借著風勢勉強蕩開了劈斬下的戰刀,左手抽出槍械,對著那道人便是三槍連發,道士正在嘴中念念有詞,還沒有反應過來,哢嚓一聲,手中水碗就已經碎了滿地。

    另外兩槍被擋住,代價是身上兩道寶箓直接給燒成了灰燼。

    道人跌跌撞撞后退。

    手掌已經被裂開的瓷片割地鮮血淋漓。

    道士是有道行的道士,可也還是肉體凡胎。

    手忙腳亂去找了止血符箓化在水中,止了血,正要再取符咒,卻見那一道躲災避劫咒無風自燃,肉眼可見的速度燃盡,道人臉上神色一變,眼底浮現出驚恐之色。

    殺劫?!

    此刻,山上有一團清氣溢散。

    整個鬼域之上,長空豁然被沖破。

    ……………………

    天地清靈之氣出現在這鬼域當中,自然地導致鬼域開始潰散。

    鬼王面色一變,那種強烈的壓迫感,以及瀕死般的感覺終于讓他的大腦恢復了部分理智,抬頭看向那山,知道必須阻止山上的天女,手持戰刀就要沖殺過去,就在此刻,他周身煞氣卻陡然一弱,有后繼乏力之感,連帶著腳步都微微一頓,衛淵眼底神光一閃。

    腰牌之上,錦羽鳥的長羽一下大亮。

    狂風肆虐而起,在衛淵身側形成一只肉眼可見,足有房屋大小的青羽鳥,繼而化作狂風和妖力,涌入他身體當中,衛淵一雙黑瞳泛起妖異的青色,耳中聽到錦羽鳥內心的怨念和不甘,吵得他頭痛欲裂。

    同時力量卻也大幅度上升,猛地踏前,右腳裹挾狂風重重踏在鬼王胸口,將他動作止住,與此同時,兩股風對撞,產生上旋氣流,衛淵猛然躍起,凌空翻過鬼王頭頂,雙手握持八面漢劍。

    繼而,全力以赴,重重一斬!

    劍刃自妖鬼左肩處斜斬而過,斬至腰腹為止,拉出足以見骨的傷口。

    而在這猙獰劍痕左右,各有一道稍小卻更深的傷口。

    如同秦漢錦羽鳥復生,顯出真身給這鬼王來了狠狠地一下。

    這種幾乎把人鑿穿腰斬一樣的傷勢,即便是鬼王也難以忍受,喉中發出痛苦嚎叫,回身一臂抽擊,手臂如同鐵鞭重重砸下,衛淵只來得及將八面漢劍攔在身前,就被重重打飛出去,撞在一處木屋,將那屋子哢啦一聲撞成了個廢墟。

    煞氣侵入體內,錦羽鳥妖力暴動,衛淵眉心幾乎生出羽毛。

    臥虎腰牌低嘯,將妖力收回,才止住了衛淵化作半妖。

    卻仍舊忍不住張口咳出鮮血,面色煞白。

    這一次可算是全力以赴了。

    鬼王將他打傷,但是也將后背暴露給了山上的天女。

    衛淵掙扎坐起,靠坐在那廢墟當中,感覺到先前邪道人的感受,感受到了風的氣息,只是更為強烈,他抬起頭,看到鬼域的天空似乎壓低下來,仿佛有無形可怖之物在那長空之上嘶吼咆哮,讓他的耳朵幾乎有耳鳴的趨勢。

    呼——

    氣流開始流動。

    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

    就像是孩子們用手臂攪動水盆里的水,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掌攪動了天空,衛淵的頭發微微晃動著,感覺到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難。

    “這是……”

    繼而——

    一聲震撼無比的狂暴風嘯。

    雷公砰訇震天鼓!

    無邊高速的暴風,籠罩整個山峰。

    龐大到甚至于超過這座山脈大小的風暴旋風,像是自天上墜下,上寬而下尖,如同巨大無比的鐵錐,朝著這一座鬼域穿鑿而下,無邊狂風,浩瀚激流,皆避開那負傷校尉,像是純白風浪,從坐于地面的衛淵身邊飛馳而過。

    坐地日行八萬里!

    壯闊景致,讓人失神。

    如上九重天。...<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iqboy99 發表於 2022-6-26 09:49 AM

第68章 伏誅!

風來,先是拂過面頰,繼而浸潤肩肘,最終呼嘯涌動,高速奔走的狂風壓縮氣流,化作了純白色的激浪,衛淵坐在山上唯一的無風之地,看著周遭風暴奔騰。

    籠罩整個鬼域山范圍的風場在耳邊留下了尖銳的鳴嘯。

    若是從山下看去,就像是山上套了一層純白的氣流,亦或像是一大團云氣從天而墜,將這山的山腰到山頂部分全部都籠罩住,並且還在以似慢實快的速度碾壓攪動。

    一只只妖鬼駭然吼叫,掙扎逃命,卻被這極高速旋轉的狂風卷起,樹木連根拔起,屋舍從上而下被風壓碾碎,然后連著地基一同被卷起,尖銳鋒利的碎片卷入氣流當中,撕扯出刺耳的尖嘯。

    妖鬼若無實體,則被暴風清氣震散,若有實體,則被高速流轉的尖銳碎片切割,碎裂的肉體,崩潰的魂魄,伴隨著這荒唐宴席之上的一切,都被風暴卷入其中,最終碾碎成了齏粉。

    狂風和云霧碰撞,發出仿佛雷霆一般低沉的震聲。

    竟真偶有雷霆劈落,重重轟擊在這鬼域之上。

    雷火奔走,邪佞污濁之氣,登時崩碎。

    衛淵看著這浩瀚壯闊的一幕而怔怔失神,無言以對。

    他不再費力掙扎坐起,而是靠著唯一剩下的廢墟,將劍倒插在地,看著這以一人之力匹敵天災的場面,這就是古代被稱之為神靈的力量,最頂尖修士的風采。

    旁邊恰好還有未開封的酒壇。

    索性橫劍膝前,拍開封泥,仰脖飲一口酒,見天地浩瀚,道一聲:

    “好!”

    天女招來的狂風將這漫山遍野的妖鬼都席卷進去,這些連衛淵都攔之不住的妖鬼哪里能夠和天地偉力匹敵,登時被卷入,絞殺得魂飛魄散,只是那汲取洛江水煞百余年的鬼王,仍舊還在死死相抗。

    煞氣包裹周身,勉強不曾被卷入風暴當中。

    但是顯然外界洛江已經被改道,反弓煞不復存在,這些煞氣用一點少一點,鬼王咬牙怒吼,苦苦支撐,卻也終究逃不掉一個死字,最后一點煞氣崩潰,鬼王腳步一個踉蹌,身已飛起,口中兀自不甘怒吼道:

    “不,不對,你是我的!!”

    話音未落,已被卷入暴風。

    原本順勢旋轉的風暴陡然逆向撕扯。

    鬼王發出一聲凄厲慘叫,直接崩潰消失,同歸塵土。

    而在這個時候,那風暴方才徐徐散去,眼見著這先前還鬼影綽綽,森然如獄的山上,此刻已是一片狼藉,樹木被連根拔起,屋舍變作廢墟,遠處隱隱見到被甩出的污血,可衛淵卻覺得,這山雖然變得不似先前那麼熱鬧,反倒是讓人舒坦了許多。

    身穿白衣飄帶的天女乘著最后一縷清風落下。

    面色蒼白,顯然剛剛那極具沖擊力的一幕,對于眼下的天女也不容易。

    終于結束了。

    衛淵勉力站起身來,道:“有勞姑娘。”

    天女面色泛白,點了點頭,又道:“小心,它還有最后一點殘留。”

    衛淵心下訝然。

    都這樣了,那鬼物竟然還沒死?

    天女還未開口解釋,山下就傳來一陣癲狂猙獰的怒吼嘶咆:

    “不,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衛淵瞳孔收縮,往下看去。

    在這幾乎已被徹底蕩平的鬼域之中,一人掙扎而出。

    不,那幾乎已經不能算是人。

    ……………………

    怪力亂神圖卷之中,主體只有那青年,天女。

    是青年由少年變得白發蒼蒼,最終死去化枯骨,而天女容顏不變。

    衛淵本來是這樣認為的。

    但是當看到出現的那東西之后,才突然驚覺,畫卷當中還有第三個主體,只是自己一直沒有注意。

    轟隆隆的聲響當中,一座幾乎徹底腐爛腐朽的客棧拔地而起。

    客棧上附著著粘稠如同粗大血管的黑色物體,異樣地跳動著,這些造物在客棧門口的部分匯聚成了畫卷上青年的模樣,他的背部和這客棧容納在一起,像是血肉長在了墻壁上,看上去扭曲而可怖,而青年的面容不斷變化,時而是最初的少年,時而是人面白骨,時而又是頭生牛角的妖魔。

    就好像他一生的不甘和怨念都凝聚在了這里。

    不斷怒吼咆哮,有少年的音色,也有妖魔的低吼。

    衛淵注視著那前所未見的妖魔,畢竟已經不再是一開始的吳下阿蒙,看得出一些根底,這狀態像是地縛靈,但是他還沒有見到過這種和被束縛之地融為一體的妖魔,而這個時候,衛淵也終于明白了先前隱藏的問題。

    當初的青年不過只是凡人,哪怕心中滋生妖魔,可被臥虎斬殺之后也必死。而就算茍活,最初的故事也已經是晉朝年間,距今一千七百余年,早該魂飛魄散。

    眼下見到這客棧才想得清楚。

    原來如此。

    衛淵也不知心中感想該要如何形容,只是嘆道:

    “是那木樓客棧當中留下了他生前的不甘和怨念,再加上曾修行邪術,將姑娘的羽衣和血肉邪術埋入地面,終于導致客棧妖變,想來還要加上百年前邪道修士的故意為之,讓這客棧生出妖魔,竟誤以為自己是他。”

    “人死而執念不滅,還要去做他生前不甘的事情。”

    “原來人之執念如此可怖可畏。”

    眼見那客棧如同自有手腳,一邊凄厲怒吼,一邊朝著這山中來。

    先前它有煞氣纏身,還能讓人生畏,眼下卻已經暴露本體。

    衛淵搖搖晃晃站直身子,提起八面漢劍,道:

    “說是鬼王,竟只不過是一道執念,倚仗著煞氣逞兇。”

    復又看向天女:

    “姑娘可能再戰?”

    天女抿唇,微微點頭,衛淵卻已看出她才回復修為,施展了剛剛那種大神通,已經是強弩之末,索性提劍道:“那就有勞姑娘起風。”

    衛淵將腰牌懸在腰間一側。

    握著劍,重重吐納呼吸,感覺到肺腑間的刺痛,唇齒間的血沫,牙關咬住,心里倒是慶幸之前給張浩他們傳訊的時候,除去了要求把洛江改道,還要他們將原本的反弓煞改成西方白虎煞。

    原本是為了防止那鬼王煞氣還有不少庫存,現在反倒派上用場。

    方才狂風奔走,鬼王之軀攪碎,煞氣散落漫山遍野。

    衛淵隱隱感覺得到,司隸校尉腰牌和天地間重新出現的兇煞格局有所聯系,西方白虎主殺伐兵戈,又是虎相,司隸校尉執掌精銳,是大漢大將軍下頂尖的武官,官居二品,比兩千石,又號稱臥虎,和白虎煞完美契合。

    秦漢年間方士橫行,若無聯系,怎麼可能會有臥虎之號。

    且學著這鬼王借一借煞氣。

    便有后患,也顧不得了。

    衛淵右手握劍,劍刃斜指著地面,往下邁步。

    ………………

    那客棧排開山石,踐踏林木,浩蕩而來。

    而在前路之上,一道身影就擋在那里,正是衛淵。

    客棧門口上扭曲的青年見到了衛淵,口中便發出低沉怒吼,雙眼發紅。

    剛剛的記憶還清晰無比,這青年的怨念不甘,竟然直接牢牢鎖定了那持劍的司隸校尉,有著高層閣樓的客棧調轉方向,直奔著衛淵滾滾而來,妖氣彌漫。

    衛淵雙手握劍。

    臥虎腰牌之上亮起沉沉的光。

    低沉的虎嘯比起往日任何一次都來得激昂兇悍,衛淵用臥虎決吸納煞氣,竟于背后出現一頭兇猛無比的白虎相,旋即腰牌之上錦羽鳥長羽亮起,沒入了那煞氣當中。

    虎咆鳥唳。

    校尉背后一頭插翅猛虎相。

    邁步,直朝著那山下客棧妖鬼奔去。

    幾乎轉眼之間,兩人已經逼近。

    衛淵幾乎能看到那青年臉上猙獰嫉妒的瘋狂神色。

    並指從劍刃上拂過。

    劍身之上亮起燦燦寒芒,衛淵雙手握劍,就像之前斬向鬼王后背時一樣,距離那妖鬼尚且還有七步之時,就猛地斬下八面漢劍,背后插翅猛虎奔走下山,喉中怒吼,向前撲殺。

    煞氣混合妖力的外相剎那間沖擊在客棧之上。

    本來就是被特意保留的古代造物幾乎是瞬間被煞氣沖擊地出現大片大片的裂痕,那些看起來堅硬的木板像是放得干硬的餅干,嗤嗤地崩碎成粉末,最終這妖鬼尚且不能靠近衛淵,就徹底變作廢墟。

    只剩下了那青年的身軀,背后連著一截客棧木板,翻滾在地。

    到了此刻,仍舊欲要撲殺向衛淵。

    衛淵雙手握劍, 任由那青年撲來,身子一閃避開。

    而后深吸一口氣,口鼻間有些血腥氣,雙手握持劍柄,八面劍高高舉起,繼而朝著用力過猛的青年脖頸,重重劈斬,青年欲要掙扎避開,就在此刻,在其身上,怨氣及血肉邪術所化的黑色造物中,突然浮現出一雙手,死死將青年壓住。

    八面漢劍全力斬落。

    那青年執念所化之物,終究落了個和所害兄長一樣的下場。

    人頭滾落。

    而此刻,衛淵早已精疲力盡,眼見著周圍一片狼藉,群鬼散盡,盡管強驅煞氣,肺腑刺痛,卻仍覺得快意,難得快意!一腳將那屍首踹倒,踉蹌一步。

    力竭坐倒在地,捧劍大笑。

    “妖孽!”

    “伏誅!”...<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iqboy99 發表於 2022-6-26 09:50 AM

第69章 情之所執,落幕

衛淵神色頗為狼狽。

他的手腳都因為之前過于用力而微微顫抖著,身軀刺痛,每一次的呼吸都會引起臥虎決和煞氣在體內的爭斗,這此所見鬼王,實在是衛淵之前從不曾遇到過的大敵,戰到此時,早已是精疲力竭。

此刻坐倒在地,心神俱疲,一根手指都不想要再動。

而在那鬼物徹底煙消云散之際,臥虎腰牌低聲震顫。

靈臺中有文字流過,是獲得的功勛。

或許是因為衛淵只不過是補了最后一劍,功勛沒有如想象那麼多,但是也不少,和先前盜取羽衣時殺的妖鬼湊起來,勉勉強強得了一百之數,先前斬一小鬼不過是二三之術,而七娘是自行散去了戾氣,只得七點功勛。

這已是難得的豐厚數字。

衛淵吐出一口濁氣。

稍微緩和了一會兒氣息,強撐著起身,回過頭來,看到滿山的廢墟,想到了剛剛曾見到的那邪道人,也不知那道人是否已經被天女喚起的風暴卷做齏粉,有沒有留下一絲魂魄用來驅鬼。

泉市邪術傳播之事,以及究竟是誰導致了這鬼域當中妖魔的復蘇。

恐怕都和那道人脫不開干系。

衛淵取出一枚千里追蹤符,抖手將其燃起,自身感知大幅度上升,周圍的一切都變得無比清晰,旋即就看到那道人氣息,竟未曾消散,反倒是不知用什麼手段避開了堪稱天災的風暴,往山下隱蔽處奔去。

………………

黑袍道人狼狽不堪,直往山下奔走。

面色煞白,氣喘如牛。

現在只是稍微回憶剛剛那仿佛天怒的場景,都會讓他覺得頭皮發麻,驚懼難言,如果不是祖師傳下的躲災避劫符警示,他恐怕必死無疑,可就算是僥幸逃得了一命,一身道行卻被那風雷撞破,連符箓都耗了干凈,這才將將逃得一命。

道人腳下踩空,跌倒在地上滾了兩圈。

遠遠已經見到了山下仿照人間所做的村落酒店,咬著牙,掙扎起來繼續往過走。

只需要藏進去,只需要躲進那些生人當中,就能夠偷偷溜出去。

然后將今日所見傳出。

秦漢天女復蘇,古之臥虎再現。

要將這些消息全部都傳出去。

他隱隱約約聽到了這座山另一個側面,低沉癲狂的怒吼,知道臥虎和天女眼下正對上了這鬼域妖魔的本體,無暇顧及自己這邊,更是提一口氣,加快速度,可就在他就要走到目標所在的時候,一股寒意浮現。

道士幾乎是本能朝著側面翻滾了下。

爾后,脊背一涼,就是火辣辣的劇痛感。

已是負了傷。

口中低低痛吼了一聲,那黑袍道士掙扎著轉過身來,見到樹林的陰影中走出一個人來,一身灰色褐色的衣服,身軀枯瘦,面無表情,像是個老人,又像是個年輕人,如果衛淵在此,當能認得出來,這正是那民宿店的老板吳六。

他現在惡狠狠地盯著那道人,牙齒咬得嘎吱作響。

他枯瘦地幾乎沒有肌肉的手臂,拖拽著一柄森森的鬼頭刀,在地上劃出一道痕跡來。

風暴平息,但是卻牽扯云氣,現在山上一片晴空,山周卻是突兀下起了暴雨,將這里兩人身上衣服淋得透濕,吳六眼睛發紅,死死盯著那道人,那將他騙入水中,把他魂魄封在內,人不人,鬼不鬼的道人。

咬緊牙關,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奸道!!”

“終于等到你了……”

黑衣道人看著那復仇來的吳六,眼底卻是驚詫之后的荒謬和被看輕的怒意,冷笑道:“區區一只屍鬼,在這里放什麼屁話!”

吳六瞪大了雙目,
那張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瘋狂而且痛苦。

他邁開腳步,在雨夜之中,朝著黑衣道人沖過去。

陰森森的鬼頭刀借助扭身的力氣揚起,帶著一個普通人的怒火,撞破了雨簾。

……………………

衛淵靠著千里追蹤符的效力,找到那邪道人的時候,道人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雙目怒睜,躺倒在泥水里面,腰上給開了一道大口子,腸子混著鮮血流出來,浸泡在泥里。

吳六靠著石頭坐著。

整個人沒了一條胳膊。

剛剛他就是用這胳膊和道人換了一命。

一個自詡為高高在上,且苦心思慮要逃命的人,是沒有辦法懂一個不要性命也要復仇的人究竟是怎麼想的,道士不知道,所以他丟了性命,衛淵低下身,感覺到邪道士的魂魄在離開身體的時候就魂飛魄散。

似乎是提前被下了咒術,根本不能給搜魂驅鬼。

倒是在他身上翻找出了一枚黃色的符箓,上面寫著他的道號和姓氏,像是身份證明,將其和道人的遺物裝在一起,望向了吳六,后者復仇之后,就像是一具行屍走肉一樣,靠著石頭坐著,神色呆滯。

許久,他望著天空,似哭似笑低嘆:

“想要曬曬太陽啊……”

……………………

鬼域本身存在的方式,是以鬼王為核心,積蓄洛江江水煞氣,形成了有別于人間常世的一處所在,現在鬼王伏誅,江水改道,鬼域所存的基礎也已經蕩然無存。

很快這一方世界就和人間相連。

就在那反弓煞原本所在的地方,還留存在鬼域中的眾人都突兀浮現。

而原本的飯店客棧,在出現在人間的時候,變作了紙糊的東西,然后紛紛被人間陽氣燃燒,消失不見,頂著一雙黑眼圈的張浩等人見到那些無辜游客都還好,只是昏迷不醒,又見到衛淵,霎時心里一安。

張浩掐了煙迎上前去,松了口氣道:“衛館主你平安無事,太好了。”

“那鬼域怎麼樣了?”

衛淵本來想要說在天女的幫助下已經解決了鬼王,回身才看到白衣天女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微微一怔,知道她不願意出現,于是微笑答道:

“被一位路過的高人幫忙,已經破去了。”

“往后可以不用擔心。”

路過的高人?

張浩和沈寄風眼神古怪,但是也沒有追問,而是淋漓柯組織人手,把這些昏睡不醒的游客都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去,衛淵看到吳六欲言又止,于是代他向張浩道:“這位是吳六,陷落在那鬼域中有一段時間了,不知道能不能幫忙找一找他的家人?”

張浩訝然,點頭道:“這自然沒有問題。”

又看向吳六,道:“不知道吳先生你家具體在哪個城市?”

吳六遲疑了許久,才報出了一個從來沒有聽過的名字。

柳村。

最后繞了好大一圈子,加上吳六模糊的形容,才找到了正主,吳六所說的村子,竟然就是那座真正的鄉村療養中心,只不過那個名字已經很老很老了,老到了村子里也只有一些老邁到牙齒都掉光了的老人才記得。

汽車慢慢停在村口。

或許是煞氣殘留的影響,今日天上云霧壓得很低,陰沉沉的,不見一點陽光。

斷了一臂的吳六顫顫巍巍走下車,看著修建地熱鬧繁華的村子,滿眼陌生,有些不敢認,村長湊上前來,張浩和衛淵解釋之后,那不過中年,滿臉精干的村長很配合地找到了村子里所有姓吳的人。

可都不認得吳六,至少對這樣一個人沒有印象。

正當眾人面面相覷,不知該怎麼做的時候,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一拍額頭,突地道:

“這,絕了戶的吳家算不算?!”

眾人看去,中年村長瞪眼看過去,那青年給嚇了一跳,聲音都放低了下來,卻還是訥訥道:“我是記起來,老村頭那邊兒柳樹下頭,那老太太不就說是死了夫家,就是姓吳的。”

衛淵若有所思,看著激動起來的吳六,看向村長,客氣道:

“麻煩帶我們去一趟。”

村長張了張口,還是點頭,道:

“去是沒有關系,可是,那老太太她,唉,你們去了就知道……”

………………

衛淵等人很快就看到了那老柳樹,還有柳樹下坐著的老人。

一路上從村長絮絮叨叨的敘述里知道老人年紀很大了,已經得了老年癡呆,什麼都已不記得了,村長搖了搖頭,道:“這老太太都已經七十多歲了,丈夫走丟也已經是六十年前的事情,大家都說是到水里淹死了,她不相信,一直都等著。”

“等啊等的,就從十七歲等到了現在。”

“喏,現在人都癡了,還在等。”

“要不是村子里接濟,老太太哪兒還能熬得住,現在啊,村子里的人她都不認得了……”

村長見那斷臂男人張了張口,然后朝著老人走去,這村長剛剛口里說的不怎麼客氣,卻有些急了,抬手要拉吳六,衛淵抬臂攔住他,看著身軀顫抖的吳六,嘆息一聲,只是無言。

柳樹下老太太銀發齊整,安靜望著村口。

衛淵邁步隨著吳六。

吳六一步步往前走,眼睛看著那老太太,自嘲道:

“就是她,我一眼就能認得出來,她是我的妻,我們這村子偏,我家和她家對門兒,理所應當地從小玩到大,理所應當地成親,我家窮,成親那天我扛了兩袋米面,就把她帶回了我家里,她也沒嫌棄我什麼,只是我心底里憋著一口氣,覺得旁人有的,我家的也該有。”

“那天我是給她出去打一支簪子的,見那道士落水,我去救他……”

他蹲下來,看著老人,似哭似笑道:

“還記得我嗎?”

不抱什麼希望,但是那連村子里人都不記得的老人看著那哭泣的枯瘦男人,卻很自然地伸出手,問道:“你回來啦?”

吳六身子顫了下,眼淚止不住往下流。

他像是終于放下最擔心最害怕的事情,一下坐倒在地上,咧嘴道:

“我回來了。”

他和老太太一起坐著,似乎想要如同他先前所說的那樣,曬一會兒太陰,但是今天天氣太過于陰沉,頭靠著老柳樹,看著衛淵,呢喃道:

“真想要再曬一曬太陽啊……”

衛淵抬頭望了望天空,煞氣低垂在上,不肯散去,突兀想起了先前天女操控風暴的浩瀚壯闊,心中微動,衛淵並掌如刀,朝著煞氣所在,虛斬一刀。

倚靠著先前操控煞氣的經驗,那殘留的煞氣登時被攪動。

其實他只是將地面的煞氣攪碎。

但是煞氣聯結上空的風,風又牽扯著云,天地萬物都有聯系,于是這地方突兀地起風,風猛地上旋,壓得極低的云氣登時逆旋,繼而于天空當中,慢慢崩碎,淡金色的,鬼域絕不可能見到的溫暖陽光落下來。

眾人只是訝異這天象突然變化,咕噥一聲這天氣真是老天爺的臉色,說變就變,並不放在心上,衛淵卻覺得好不容易恢復過來的一點法力霎時間人去樓空,險些摔倒,好不容易緩過氣來,就見到沈寄風瞪大眼睛,看著自己。

衛淵想起了沈寄風先前尋找到鬼域薄弱點的特長,知道瞞不過去。

只能抬起食指,抵在唇前,微笑著噓了一聲。

沈寄風像是知道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

雙手捂著嘴唇,瞪大眼睛,重重點頭。

代表著天地至陽之氣的陽光落下來,照在了吳六的身上,他已是屍鬼,感覺到自己作為鬼的部分被驅散,灼熱的痛苦浮現,似是要灰飛煙滅,卻瞇著眼睛,像是享受一樣露出微笑。

他小心翼翼伸手入懷,取出了一個東西,那是個小小的包裹。

包裹里面發灰的布料,包著一枚粗糙的釵子。

吳六輕輕把釵子放在妻子手中,等待著自己的灰飛煙滅,但是只是刺痛,而這刺痛竟然也在緩緩消失,反倒是有著陽光的溫暖和煦,身體變得虛弱無力,肩膀處有劇烈的痛苦,他睜開眼睛,已經滿頭白發。

手掌之上,糾纏一股清氣。

吳六瞪大眼睛,猛地抬頭。

卻只見到了衛淵背影。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執念成魔,一念成佛。

你,是否還記得我……

我走了很久的路,跨過了千山萬水,走過生,走過死,才回到這里。

見到你。

衛淵止步,望向前方隱于山林的天女:“多謝姑娘相助吳六。”

“此事已畢。”

“不知姑娘,欲要何去何從?”...<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iqboy99 發表於 2022-6-26 09:50 AM

第70章 間隙

面對著衛淵的詢問,天女只是背對著他,望向這闊別一千七百余年的人間,不是剛剛復蘇時被困的鬼域,這是她曾經心心念念的人世,有著花草清香,流風吹過樹梢,陽光墜在葉隙。

她望著遠方,許久后回答道:“我要去看看故人是否還在了,去聽一聽山鬼的歌,去看看河伯是否仍在垂釣,最后,得要回山上去。”

山上。

衛淵心中一直都有好奇,先前只以為是鬼域中的那一座山,此刻聽來,似乎並沒有這麼簡單,笑問道:“姑娘所說的山上是指……”

天女答道:“昆侖虛。”

昆侖啊……

衛淵無言。

她回頭看著衛淵,道:

“救命之恩,你可直呼我名為玨。”

衛淵本想要詢問天女姓氏是什麼,旋即意識到,秦漢天女,並非凡間的人,怎麼會有姓氏一說,大概率還是原始氏族那樣用一個字來稱呼,對方既然並不在意,他也不是拘泥的性子,索性抱拳笑道:

“那麼,玨,一路順遂,他日若有閑暇,來此人間,可以去尋我。”

天女點頭,輕聲道:“別過。”

語音落下,回過頭來,往前輕踏。

身纏流風,轉眼便已經不知去處。

衛淵負劍立于這山上,左手背負身后,右手抬起,拈起一枚被清風席卷而起的落葉,此次鬼域之行,仿佛夢中,回憶許久,灑然一笑,將手中落葉松開,任由其翻墜而下,轉身離去。

……………………

天女玨在離開這山之后,沿著江流水系而行。

只是沿路所見,早已經和過往截然不同,在古時候,先秦戰國乃至于秦漢魏晉,也不過只是朝代更迭,世界的基調並沒有發生大的變化,先秦魏國的城池,后世的魏或許也在用,秦王的長城,也成為漢的壁障。

但是當代和過往的差距卻不再是那麼簡單。

幾乎是世界的基礎發生了變化。

鋼鐵的叢林拔地而起,凡人在以往日真修的速度移動,如同鐵龍般的器物鑿穿山脈,跨越長河,一刻不停地奔走于不同的城市,沉睡千年的天女只覺得世界變化之大,一時幾乎難以相信。

本欲要去找人詢問,卻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數日雖行動如飛,但是她畢竟是才剛剛蘇醒,強撐動用大規模法術神通,更是導致修為如死水一般,總也快不到哪里去,只是這一路行來,黃河之中不見河伯,群山之內無有山鬼,讓她越發覺得這個世界陌生。

一日月上中天,滿地月色涼如水。

天女行于一山之巔,默默看著山下燈火如晝的凡塵,怔怔失神。

眼眸微動,突地嗓音清冷,開口道:“出來罷。”

窸窸窣窣的聲音。

來人並沒有遮掩自己的氣息。

天女回身,看到那是一位身穿灰色樸素道袍的白發老人,仿佛只是隨處可見的老人,最多只是精神健碩些,但是能夠追尋天女一路來此,自然不可能是那麼簡單。

她從這老人身上察覺到了數息的氣機,臉上浮現詫異之色:

“你是……張道陵的后世徒孫?”

老人微微一禮,微笑道:

“貧道張若素,見過天女。”

天女看著這位老人,想到那被稱作千年難得一見的道門真修,神色緩和下來,道:“你是專程在這里等我的,可有什麼事?”

老道人點頭答道:“只是卦象有征兆罷了,來此阻止天女回返昆侖。”

“至少不應該這個時候回去。”

………………

老道拂袖,腳下所踏,一地風水格局變化。

以清風將這一片區域的聲音全部隔離開,
確保不會讓說出的話外露,方才徐徐和那位天女解釋,這是一番除此二人之外,再也無人得知的交談,少女臉上神色詫異,終于慢慢點頭應允,老人笑道:

“這千年之間,人世大變,天女壽數綿長,不如先四處逛逛,看看。”

“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天師府必然傾力相助。”

………………

日上柳梢頭,衛淵才慢悠悠地醒過來。

伸了個懶腰,做了早課,運轉臥虎決修行,並服用自大漢武庫當中換取的藥物,來調理強行動用煞氣導致的臟腑受創,門外有些吵雜,他從鬼域之地回來也已經半月有余,倒也沒有什麼變化。

除去這博物館還是沒有太多客人。

也就是又有兩家小店開不下去,關門倒閉。

而后又被新的人買下地盤,開始裝修。

這地方畢竟是舊城區,泉市的發展核心並不在這一個區域,也因此這地方人流量實在是少得可憐,雖然落了個清凈,卻也不適合開店,最終大概會成為這個城市的記憶,慢慢消失不見。

衛淵倒也沒有怎麼在意。

他這博物館雖然沒有了工資,但是現在倒是也有了收入進賬。

這博物館簽轉讓合同的時候,張浩也在,倒也猜出了衛淵現在手頭似乎是有點拮據,原本還有工資,現在博物館成了自家的,工資也就沒有了,這一次斬殺了鬼王,送來一筆類似警方懸賞嫌犯的賞金。

倒是一下消解了衛淵的困窘。

而斬殺邪道人之后得到的黃色符箓,衛淵也直接交給了特別行動組。

以特別行動組那邊的資料,應該能夠從這符箓之上,找尋到那邪道身份的蛛絲馬跡,至于功勛,衛淵也就花費了十點功勛換取了大漢武庫當中的傷藥,用來調養身上傷勢。

剩下的功勛,等到傷勢恢復之后,再仔細思考要換取成何種神通。

委實是難得消閑的日子。

衛淵拔出八面漢劍,腳踏禹步,只在博物館狹窄的環境中,仍舊將一路玄元劍訣使得得心應手,劍術不再如同最初的凌厲和鋒芒畢露,歷經死戰之后,反倒如同鈍石,圓融從容。

將這劍術使了幾趟,衛淵才將劍器收好,準備打開外面的卷簾門。

博物館還是要開著的。

已經入春,陽光溫暖和煦,一開門,就看到了外面特別行動組的車,車上是張浩和明顯極為興奮的沈寄風,見到衛淵之后,先是道了一聲衛館主,打了聲招呼,旋即就按捺不住臉上隱隱的興奮之色。

衛淵訝異道:“是那黃色符箓的蹤跡找出來了?”

張浩臉色一抽。

衛淵想了想,又道:“是靈氣研究有了新的突破。”

沈寄風低下頭,扶了扶眼鏡。

衛淵笑言道:“不是找到了那邪道的底細,也不是靈氣普及的事情有了突破,你們兩個這麼興奮找過來,是為了什麼?”

沈寄風這才抬起頭來,道:

“我們,我們只是來這里幫了幫忙,然后來拜訪一下。”

“是一位隱居許久的前輩,要下人世來行走,我們幫忙解決一些俗務。”

“那位前輩可真好看……”

“原來如此。”

衛淵笑著將這兩人迎進來,給他們上了兩杯茶,然后看到門口有一束花,略有訝異,詢問了每日早早就會來這里轉的紙人兒,兩個紙人兒環抱著晃悠了半晌,衛淵才明白了它們的意思,是對面新開店的人送來的。

衛淵這個時候才注意到,對面原本的兩家店鋪已經合並成一間新店。

是一間花店,春日繁花起,已經有馥郁花香順著風傳來。

“是鄰居啊。”

衛淵笑了下,將花插入一個瓶子里,想了想,覺得于情于理應該去拜訪一下,回身和屋中兩人說了句,走過微微有些坡度的柏油路,路面被陽光照射得有些微暖意,衛淵敲了敲門,道:“你好,我是對面博物館的,謝謝你的花。”

“你好?”

衛淵推開門,清脆鈴鐺輕響。

然后愣在原地。

被繁花簇擁的藤編躺椅上,穿著鵝黃色長裙,襯衫外搭著淺色針織馬甲的少女抬起頭來,黑發如瀑,將一本古書輕輕放在膝上,點頭道:

“不必客氣,臥虎。”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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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區別對待

衛淵看著眼前的天女,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道:

“玨?”

“你不是要回昆侖虛嗎?”

天女臉上帶著一絲笑,語氣輕緩答道:“本來是要去的,可是沿路所見,人世變化巨大,又出了點其他的事情,有人告訴我昆侖似乎出了些變化,不如先在人世逗留一段時間,正好也調養好傷勢。”

衛淵奇道:“昆侖山出了變化?這事情是誰說的?”

天女並不很放在心上,回答道:

“一個叫做張若素的小道士,是龍虎山的晚輩弟子。”

“要喝茶嗎?”

衛淵將張若素這個名字記在心里,聞言笑道:

“那我就不客氣了。”

少女笑吟吟輕擺了擺手,衛淵身后就漂浮出一座同樣款式的藤椅,他不是拘泥的性格,當下也痛快直接坐下來,一個古樸的茶壺同樣懸在空中,倒了兩盞茶,一盞落在衛淵旁邊待客用的桌子上,另外一盞浮在天女身旁。

衛淵喝了一口,哪怕是他這樣並不懂茶的人,也忍不住道了一聲好茶。

他猜測出張浩和沈寄風口里說的前輩應該就是天女,只是好奇天女現在對外的身份,沉吟了下,還是開口詢問,后者搖了搖頭,道:“就當做是清修散人,旁人並不知我身份,只是這人世陌生,也只有臥虎你這處地方,還能找到一絲熟悉。”

衛淵笑言道:“那旁人在的時候,我要怎麼稱呼你?”

天女仍是道:“叫我玨就可以。”

想了想,又詢問道:“臥虎你表字為何?”

“比鄰而居,總不能只以臥虎稱呼。”

衛淵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天女所指的是什麼,這卻是答不出來,只能想辦法向天女解釋這個時代早就已經沒有表字這個東西,天女訝然,道:“那你豈不是只有名,沒有字?”

我們這個時代都這樣。

衛淵笑道:“只稱呼名字就好。”

天女想了想,道:“淵?”

“咳咳咳——”

衛淵正當飲茶,險些被茶嗆住,劇烈咳嗽起來。

然后才反應過來,衛是姓,淵是名,沒有表字,直呼名字,在天女的認知里面確確實實就是那一個字,只是八輩子沒有被人這麼稱呼過,衛淵還是覺得有點別扭地厲害,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苦笑道:

“這,衛淵,老衛,阿淵,都可以。”

天女點了點頭,表示已經明白,又笑言道:

“很久不曾招代過客人。”

“這里還有些點心,要吃一點嗎?”

衛淵還沒有吃過早飯,當下也不客氣笑道: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

張浩和沈寄風久久等不到衛淵回來。

他們是作為天師府在泉市的菁英弟子,負責接待這位初入人世的大前輩,為她解決生活上的各種麻煩。

這種事情他們往日也曾聽說過,某些長輩一入深山修行,便是數十年才出來,一出來之后見到了世上天翻地覆,都有各種不適應,反倒是需要他們這些小輩們幫忙。

只是往日最多不過聽聞,這一次倒是親自得以見到,而他們也沒有想到,這位道行據說很是高深的大前輩,居然看上去不過雙十年華,只是氣質上和常人迥異,能夠一眼看出不是普通人。

張浩看了看時間,道:“衛館主過去拜訪,似乎有些時間長了。”

沈寄風想到了什麼,有些擔心道:

“師兄,你說,衛館主會不會不小心冒犯那位前輩啊……”

張浩本來下意識就要回答怎麼可能,衛館主不是孟浪的人,突地又想到,這位長輩畢竟輩分很高,
也許是幾十年在山中清修,得到了這一身道行,那個時代的社會風氣和現在可是截然不同的,一不小心,無心之言,真有可能冒犯到。

復又想到,剛剛那位前輩雖然不難以相處,卻也較為冷淡。

若是言語中無心冒犯……

張浩想到那一幕,心中一突,頓覺不妙,連忙起身和沈寄風往對面花店行去。

本來心中焦急,可還沒有走到花店門口,就隔著玻璃櫥窗,看到了對坐談笑的衛館主和那為前輩,看到那位館主在前輩面前似乎頗為放松,沒有在他們面前那樣似乎永遠藏著什麼秘密,而那位前輩也神色從容溫和,臉上帶著一絲微笑。

讓人想起春日從山上拂過的清風。

慌慌張張奔出來的兩人腳步越來越慢。

張浩:“…………”

沈寄風:“…………”

衛淵注意到了櫥窗后頭木著臉站著的一男一女,這才記起自己見到這同生共死一次的天女,有些忘乎所以,聊得稍微長了些,當下說了幾句,就起身告辭。

天女將古卷放下起身相送。

然后在張浩和沈寄風寂然無言的注視下走出,衛淵笑道:

“之后就是鄰居了,請多關照,玨……”

視線看到兩位特別行動組成員,面不改色在后面加上了兩個字,

“老板,之后回見。”

張浩和沈寄風見到那位前輩雙手疊放腹部,穿著一身現代風的打扮,卻又清雅秀麗地仿佛西湖蓮池,微笑頷首,都一時呆滯。

衛淵在兩人肩膀上拍了下,道:

“走罷,還是說你們要買花?”

張浩和沈寄風目送著衛淵腳步輕松回到博物館里,忙活著開張,又扭過頭看到了天女微微頷首之后,回到了花店當中,坐在藤制的躺椅上,慢慢翻閱那一卷古卷,有些茫然。

張浩看向沈寄風,道:“那啥,剛剛,前輩笑了?”

沈寄風點了點頭,道:“笑了。”

“笑了很多次?”

“很多次。”

張浩陷入沉思和自我懷疑:

“之前神色冷淡,會不會是我們做的不大好?”

“應該不會吧……”

“嘿,你們兩個小家伙想啥呢?”

正當兩人在自己之前是否失禮,還是藏在心中的另外一個解釋而糾結的時候,一個穿著風衣的男人突地出現在了兩人旁邊,伸手在兩個行動組成員額頭上敲了下,等到兩人嚇了一跳,才笑吟吟看著他們。

“師叔?!”

“您怎麼來了?”

沈寄風眼睛瞪大,顯然是有些意外和驚喜。

這看上去不過三十歲出頭的男人笑道:“這不是上面擔心你們招待長輩失禮麼,這才派我過來,不過我剛剛看著,這位前輩也挺好說話的,大概是上頭多想了,說什麼得相當注重禮數,我看她沒有那麼古板嘛。”

他拍了拍張浩肩膀,然后自信邁步走入了花店當中,拱手行禮,道:

“龍虎山弟子張瑜,拜見前輩。”

“前輩有何事情,都可以吩咐晚輩。”

天女神色平和,道:“有勞掛心。”

旁邊便是藤椅,張瑜先前見到這里分明有人坐著,而且還是剛剛那邊的店鋪老板,但是眼見著那前輩卻是沒有說一句坐吧,自己也不好就這麼一屁股坐下,只能在這兒傻乎乎站著,稍微有些尷尬。

聞到空中有馥郁茶香,見到旁邊小桌上的茶盞,他在山中修行,素來愛茶,忍不住套近乎,道:

“玨前輩這茶可真香啊。”

“不知晚輩能否斗膽,向您討一杯茶?”

開口是出于晚輩的語氣,也不算是太過逾越。

卻不曾聽到回應。

感覺空氣似乎有些微冷。

抬起頭來,見到那位少女臉上沒有剛剛和旁人交流時的溫和含笑,反倒帶著一絲薄怒,柳眉微微豎起,怫然不悅道:“直呼吾名,天師府不曾教導你禮數嗎!”

張瑜:“哈?!”

不是,

這個和剛剛見到的不一樣啊?!

張浩和沈寄風茫然看著花店的門被打開,然后張瑜就像是被一只無形大手拎著一樣,丟出了花店,啪一下屁股著地坐在地上,兩人看了看面容罩著一層薄冰,似乎隱隱然不喜的少女,看了看懵逼的張瑜,想了想,轉過頭,看著愉快開店的館主。

張浩和沈寄風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底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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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夢

你有多久,沒有閑散安心地去讀一本書?

    不是為了它的知識能讓你得利,不是為了躲避當做的事情。

    只是為了書中的語言,尋一個安靜的下午,一張藤椅,一杯或好或壞的茶,一段忙里偷閑的時間,不必為生活擔憂,不必因人情來往煩惱,只專注于文字的內容。

    吱呀——

    木門被推開,狹窄的屋子里抖落了很多的灰塵。

    這些灰塵揚起又落下,翟燕軍捂著口鼻,皺著眉頭看著這個不大的屋子,老爺子去世之后,沒有留下太多的東西,也就是這一屋子的書,他懷揣著最后的僥幸心,翻找了一翻,並沒能在書里找到諸如支票存折之類有價值的東西。

    翟燕軍坐在狹窄的沙發里,就像是被書包圍起來了一樣,嘆了口氣。

    這些書有什麼用?!

    反倒還不如這個屋子有點價值。

    他心里有些不怎麼開心,看了看這些書,也都是些普普通通的老書。

    大部分是去世的老人在這些年里買的,是印刷品,不很值錢,甚至于還有一部分是手抄的,翟燕軍抓起一本,封面只剩下了個傳字,打開里面,也都是缺文少字。

    對著還有的內容一搜,是晉代葛洪的《神仙傳》,不過只是老人的手抄版本,奇怪的是,書卷里但凡是‘神仙’二字,竟都全部消失不見,就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而其他文字雖然泛黃,但是卻全部都在。

    又找到其他一些手抄的書,無一例外,都是神仙兩個字消失不見。

    翟燕軍也沒有怎麼在意,只是發愁處理這屋子的書。

    這些書太舊了,他留著也沒用,現在有更新更好的版本,而且大部分人已經習慣于閱讀電子書籍,在步入社會之后,看實體書的人都變少,更何況是這些老書。

    想著能不能賣掉,于是打電話找了收舊書的人,讓那人來了,將書都稱斤賣了。

    只是那收書人也是個眼光毒辣的,翻了翻之后,將那些缺文少字的手抄本全部都挑了出來,說什麼也不肯收,最后隨口道:

    “我這兒收書是要擺攤賣的,你這手抄本缺頁少字的,賣出去給我找麻煩,你不如招招那種專門收集舊東西的地方,可能人家還會要,要麼就壓箱底子吧。”

    收書人騎著三輪摩托很爽快地走了,翟燕軍倒是有些頭痛。

    收舊東西的地方?

    他想了想,突然記起來,本地舊城區那里,似乎有一家私人的民俗博物館,前些年,曾經出錢收過老物件。

    ………………

    衛淵服用了丹藥,在藥力的作用之下,肺腑內臟當中的煞氣被慢慢抽離,療養了足足半個月的時間,在柳村鬼域當中,和那鬼王交手時所負的傷勢至此終于痊愈。

    足足花費了十點功勛。

    放在以往,衛淵斬妖除魔得來的功勛搞不好還不夠療傷。

    不過尋常的鬼物妖魔,也無法讓現在的他受到這麼棘手的傷勢。

    衛淵用三罐冰可樂將眾鬼引誘出了內室,然后把門窗關上,取出黃符貼在四方,盤坐于準備的蒲團上,吐息運轉臥虎決,司隸校尉代代獨傳的特有功法流轉于四肢百骸,已趨圓滿。

    衛淵眼前浮現出了文字。

    耗費三十功勛,換取更深一層的臥虎決突破感悟。

    霎時間,三十道功勛齊齊潰散,與其相對應的,臥虎腰牌微微亮起,旋即有一道符箓般的存在自腰牌飛入衛淵靈臺之中,臥虎決運轉線路一變,更為復雜多變,也越發趨于圓滿,衛淵微闔雙目,體悟這種留存在臥虎腰牌當中的前輩經驗。

    衛淵當前修為,不過相當于漢武年間,司隸校尉所執掌千二百屬下的修為,最多算是其中精銳,而一旦突破,就能領官身,能稱一句捉妖直使,行走神州,捉拿妖鬼。

    三十道功勛換來的經驗,引導他的法力流轉。

    而他也冥思靜心,竭力記住這更高一層次的功法感覺。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功勛換取的符箓緩緩消散無形,而衛淵卻也不曾注意到這一點,只是專注于體內功法的運轉,慢慢的,臥虎決運轉越發地得心應手,忽而身軀微震,如有猛虎在耳畔低沉咆哮,意識嗡得一聲,仿佛擴散開來。

    等到緩緩回過神來的時候,體內臥虎決徹底穩定下了這一層次,已能自然流轉。

    一層無形氣機自他身上溢散。

    若是穿著古時的廣袖長袍,此刻當袖袍翻卷,黑發微揚。

    但是現在這個時代,卻無此異狀。

    只是背后溢散法力流轉,隱隱一頭斑斕猛虎低嘯,旋即散去。

    衛淵又運轉了數遍功法,才張開眼睛,握了握拳,並沒有一種剛剛突破就力量大增的感覺,和邪道付出某些代價換取過人的法力不同,正道功法本質上是以天地間的靈氣來強化人本身,而這一過程必然需要時間,功法的提高,只不過是代表著能夠調轉的靈氣變多,讓自身身體變化的速度更快些,上限更高些。

    另外,便是能進一步動用法力。

    在外表現就是能夠在劍身上附著法力,讓凡鐵木器也能殺傷鬼怪。

    以及注靈之術效果的提升。

    剩下的功勛,衛淵想要等到功法更為嫻熟之后,去嘗試嘗試臥虎腰牌記錄的各大戰場,每一代臥虎都會將面對過的強敵,值得警惕的妖鬼,通過月露留影留在腰牌當中,后世校尉可通過留影磨礪自身技藝。

    重點是經驗的傳承,避免身為臥虎,卻面對某些妖鬼時翻車。

    省得這代代單傳了千余年的名號毀在哪個后輩手上。

    至于眼饞的雷法,功勛所需太大,除非不去提升臥虎決,不去療養傷勢,否則入門的雷法衛淵都換不起,暫時只得擱置,只是這雷法又是張道陵所傳,讓衛淵有自己逮住一只羊可勁兒薅羊毛的錯覺。

    道門歷史的雷部正神趙公明,又號正一玄壇元帥。

    玄壇之意,指的是曾在張道陵煉丹時為他護法,看守丹爐。

    自從翻找《道法會元》得知這個故事之后,衛淵就有些無法直視正一玄壇元帥,總覺得這原本位格很高的稱呼,其實和某位卷簾大將有異曲同工之妙。

    吐出一口濁氣。

    衛淵手握八面漢劍使了一趟劍法,法力流轉隨心,遠比往日來地暢快。

    興之所在,劍勢愈急,破空之聲猶如雷霆。

    劍光森寒,仿佛墜雪成團。

    忽然,劍身上法力流轉。

    一道劍氣斬過。

    哢嚓的聲音讓衛淵舞劍的動作戛然而止。

    低頭看去。

    本就不大的冰箱上多出了一道黑黝黝的豁口,劈里啪啦冒了陣電火花,就冒起煙來,衛淵張了張口,方才劍氣將門口上黃符鼓蕩掀開,外面的眾鬼聽到聲音,從房門上直接探出頭來,然后看到了面色鎮定緩緩收劍的衛淵。

    以及那徹底報廢的冰箱。

    水鬼:“…………”

    地上一趟,嘴皮子一咧。

    “哇嗚嗚嗚……”

    一陣鬼哭。

    ……………………

    在發誓保證,明天一定去找人修電冰箱。

    如果修不好,就買一個更大的回來。

    並且以每只鬼三瓶冰可樂,一碗肉蛋雙飛的極品泡面的代價,司隸校尉成功和三只鬼達成了共識,並且無情否決掉了紅繡鞋打算在凌晨三點外放聽嫁衣這首歌的請求,拍手給幸災樂禍的鐵剪壓了兩層黃符,再度維持了博物館的和平。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好不容易將這幾只鬼打發掉,衛淵呼出一口氣,抬頭看向外面,已經是入夜時分,隨便吃了點東西,運轉數遍功法,方才壓下功法突破帶來的欣喜,洗漱休息。

    而這一次,突破之后的臥虎決並沒有讓他有一個很好的睡眠。

    他又做了那個夢。

    荒山野嶺的道觀,遍地屍首如被鮮血染紅的大地。

    不同的是這一次,衛淵直接站在了那道觀當中,拔劍四顧盡茫然,伴隨著猛烈的虎嘯,道觀的門檻變成了森白的利齒,高而空曠的內部化作了猩紅色的口腔,整座籠罩在夢中的道觀,仿佛猛虎的頭顱,重重撕咬下去。

    衛淵只來得及握緊長劍,猛地橫斬。

    便整個人被吞噬撕咬下去。

    ………………

    “啊!!!”

    衛淵因為噩夢而猛地睜開眼睛,劇烈喘息著。

    呼吸急促,好半晌才慢慢定下神來。

    又是那個夢。

    一夢漫長,雖然好似簡單,但是已經過去了一夜。

    衛淵再沒有睡意,準備起身,旋即微微一愣,見到先前應該懸掛在墻壁上的劍此刻正在自己的手邊,劍已出鞘,被擦拭保養地很好的劍身上,一縷細細的鮮血緩緩流淌下來。

    劍身之上煞氣殘存,仍舊牢牢守護在主人身邊。

    這一夢,以及手中劍的變化,讓衛淵心中無法解釋。

    于是他思慮片刻,還是敲響了對面花店的門。

    雖然已是朋友,可他多少還是有些事情不好對張浩,對周怡他們講,但是面對彼此知道對方隱藏身份的天女來說,這種顧慮並不存在,而對方本身雖然受到了創傷,但是實力和認知都在自己之上,定能給出比較直觀有效的建議。

    衛淵將這夢境所見告訴了天女。

    少女右手托著腮幫子想了想,伸出手指指了指旁邊的沙發。

    “你現在睡一次,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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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靠譜的古代人

“鎮妖博物館 ()”!
    衛淵愕然看向天女,重復了一遍少女的話:

    “現在睡?這里?”

    天女點頭,道:“如果是施加的方術咒術,那麼現在入睡,或許還能察覺到些許蛛絲馬跡,而后才能夠確認你這夢究竟是來源于何處,又是否和那山君有聯系。”

    少女都這樣說了,衛淵也只好躺在那沙發上,仰著頭看著天花板,沙發沒辦法讓他把整個身子都放下,小腿搭垂下來,穿著長裙襯衫,現代打扮的天女靠坐著藤椅,離他只有不到半米的距離。

    少女低下頭翻看著放在膝蓋上的書卷。

    周圍繁花簇擁,手指劃過紙張的聲音窸窸窣窣。

    茶壺的壺嘴里白色的蒸汽升騰著。

    嗚嗚——

    有點像是小時候在外婆家里的樣子。

    衛淵心中慢慢平靜下來,而后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

    夢中的視線仍舊是昏沉的天空和大地,道觀被一曾無法用肉眼辨別的濃霧所包裹起來,衛淵站在道觀里,這類建筑的內部總是空曠而又高大,顯得極為陰沉,石塑的神像披著金紅色的布,坐在高處俯瞰著他,嘴角似乎帶著一絲愕然的微笑。

    或許它也沒有想到,這個人在掙脫夢境之后居然還會回來。

    衛淵注意到這一次自己似乎距離這神像更近了。

    伴隨著低沉的猛虎咆哮,整個道觀再度變化做了那猙獰的猛虎頭顱,要狠狠地撕咬下去,衛淵抬手,那柄慣用的八面漢劍出現在手中,抬手竭力橫斬,可看著自己那不比猛虎獠牙大多少的長劍,委實是心頭慘淡。

    但是在這時候,衛淵聽到了輕而細碎的聲音。

    是手指劃過紙張時候的窸窣聲響。

    這個夢境就霎時間凝固,猙獰巨大的猛虎,森寒的牙齒,都仿佛褪去了色彩,整個天地變作了灰色,衛淵拔劍四顧,面上神色只是茫然,而后就看到抱著書卷的天女出現在了他的夢里。

    天女邁步走到衛淵旁邊,看著這一個真實的夢境,伸出手掃了掃,然后夢境霎時間化作飛灰,只剩下了一枚墨色為底的符箓,其中有如同鮮血的紋路,而在這一枚符箓被取出來之后,夢境也隨之支離破碎。

    衛淵慢慢睜開眼睛,看到花店的天花板。

    旁邊茶壺里,水才剛剛煮沸。

    天女手中托舉著一枚符箓,那符箓似乎是有靈性的活物,不斷在左突右撞,嘗試飛出去,卻無論如何無法掙脫開少女手掌束縛,最后慢慢失去了法力和靈性,消失不見。

    她看向衛淵:“是伯奇。”

    “這個時代居然還有殘留的大妖怪。”

    衛淵疑惑道:“伯奇?”

    天女想了想,道:

    “伯奇食夢。”

    “秦漢冬日之時常有大儺祭祀,當中有孩童所唱十二獸吃鬼歌,負責食夢的就是伯奇,既然是以夢為食的大妖,那麼操控夢境,制造幻覺也是常有之理。”

    “你什麼時候和伯奇結下了死仇,讓它在你身上留下烙印?”

    衛淵正要搖頭,卻想到了怪力亂神圖卷上,山君座下另外一位捧燈侍女,神色一凝,將這件事情和天女說了一遍,少女若有所思,道:

    “如果說這樣的話,就很有可能,伯奇是一整個妖怪種族,曾經被人類制服來吞噬夢中的惡鬼,山君是漢武帝時所封,那麼有一只伯奇作為山君的屬下也很正常。”

    “可能是因為她和被你斬殺的畫皮錦羽鳥感情頗深,因此會以夢來殺你,也或許是你先前斬殺山君肉身,不知不覺被留下了后手,是那位山君囑意,讓你不知不覺死在夢中。”

    衛淵張了張口,再度認識到這些上古年間妖物的手段縝密,苦笑道:

    “若我在夢中被那猛虎吞噬……”

    天女道:“夢境和魂魄相關,你在夢境中不斷死去,次數一旦變多,就會導致三魂七魄的溢散,魂魄死去而肉身還活著,先秦時候許多方術都是針對魂魄而不是肉身,就是因為不容易被追蹤復仇。”

    “這一枚烙印已被我驅除,但是你恐怕已被盯上。”

    “如果那山君入世,應當會直接尋找到你,另外,人為地操控夢境屬于雙向的法術,那只伯奇剛剛從封印里掙脫出來,修為應該還沒能恢復太多,你所見到的道觀,可能代表著山君和伯奇現在正藏身于道觀之內。”

    “而且應當距離並不是極遠。”

    “否則她現在的法力應該做不到夢中施法。”

    天女嗓音輕柔平緩,將那些衛淵所不知道的東西娓娓道來,那一個兇詭夢境的來源,緣由,以及隱患都解釋地清楚,衛淵安下心來,又提了提手中的劍,劍身上再度多出一縷血痕,好奇道:“那這把劍是……”

    天女伸出手指輕輕彈了下劍身,道:

    “這把劍應該短時間內斬過不少的妖鬼吧?”

    衛淵點頭,循著記憶,一一數道:

    “畫皮,五猖鬼將,邪道妖人,鬼域鬼王,還有山君原本的肉身,我都是靠著這把劍走過來的。”

    天女浮現一絲微笑,語氣輕快和緩道:“那麼就很正常了。”

    “古時就有名劍通靈示警的事情,你這柄劍材質和鑄造的手藝都很好,又跟著你斬殺過這些妖魔和大妖,劍身上汲取妖鬼煞氣鮮血,應該已經自生靈性,臥虎傳承當中應該有鑄劍之法,你可以想辦法將這把劍重鑄。”

    “先秦之時各國紛爭,秦漢年間游俠之風甚濃,除去彼此斗劍的劍法,還有‘以劍遙擊而中之’的法門,其中以魯勾踐為上,漢武時候淮南王客卿雷被都是其中翹楚,你可以嘗試修行。”

    “另外,你這柄斷劍似乎是一陰靈寄魂之所?”

    衛淵點頭,拔出斷劍,將那位戚家軍兵魂的事情詳細說了說,天女若有所思,道:“那你大可以將他的寄魂之所轉移到你屋中的養魂木上,這樣往后爭斗,如果說斷劍遇到損傷,也不至于讓他受創。”

    衛淵自然頷首答應,又問這種法術臥虎傳承中是否也有,天女將書卷隨意放下,起身往博物館走去,道:“這只是一門很簡單的法術,我曾經見到過季漢的丞相,他那個時候正在鉆研魂魄續命之術,我曾旁觀,所以對這法門倒是知曉一二,舉手之勞,我幫你解決吧。”

    衛淵好奇道:“季漢的丞相,諸葛亮嗎?”

    “他是個怎麼樣的人?”

    天女想了想,回答道:

    “年輕的時候很喜歡笑,笑起來很從容,樂曲,文章,下棋,機關術,奇門遁甲,天象地煞,甚至于是種地,養花,做菜,討好他的妻子,似乎沒有他做不到的事情,被稱作如果走入仙途,或許不會弱于張道陵的奇才。”

    “但是四十歲之后就很少再笑了,我曾經在南陽見到過他,和幾位朋友一同聽他唱歌,但是回山上一段時間,再來人間時,他已經沒有辦法再像當初那樣,撫琴吟嘯了。”

    “似乎是因為一個叫做劉備的男人死了。”

    天女輕而易舉將戚家軍兵魂寄托在了養魂木上,然后道:

    “對于我們來說,人類和人類之間的感情,有的時候並不那麼容易理解。”

    衛淵點頭,從眼前的少女身上察覺出了和她外貌所不同的,來自于歲月的厚重感覺,就像是剛剛那樣,對于自己來說有些難以解決的問題,她可以輕而易舉地看出來歷,並且給予自己修為上的指點。

    而對于自己來說,只是歷史上符號的人或事,對于少女來說,是真正曾經相逢相識,並且相互道別之后離去的故人。

    而這個時候,衛淵一早預約的修電器師傅騎著一輛小摩托過來了。

    看了看那電冰箱,師傅臉上的從容慢慢消失。

    他夾了根煙,看著這似乎是在挑釁自己職業生涯的冰箱門,夾著煙的手有點抖,不小心?這尼瑪得是要多大勁兒才能不小心用菜刀劈出這麼個縫兒來?他看了看文文雅雅的天女,以及看起來也很正常的衛淵,師傅留下一句換一個吧,修不了,叼著煙,騎著小摩托離開,路上思考自己要不要報個警。

    這要是家暴的話,兩個人打起來,那小姑娘是不是太可憐了?

    衛淵看了一眼眼巴巴瞅著自己的幾只死鬼:

    “修不好了。”

    水鬼往地上一趟,嘴巴一咧。

    衛淵嘆息:“我去買。”

    于是水鬼又站了起來,精神奕奕。

    天女看著電冰箱,有些好奇道:“這個是什麼?”

    衛淵愣了下,道:“天師府沒有和你解釋?”

    眼見著天女搖了搖頭,衛淵只好將冰箱的用處解釋了下,想了想,道:

    “我要去一趟家電市場,玨你要不要一起,順便去外面看看?”

    天女略作沉吟,欣然點頭。

    一番商議后,決定乘坐公交車前往。

    因為天女似乎很好奇這種,可以搭載許多人的現代馬車,想要自己嘗試一下。

    在等車的時候,衛淵忍不住低聲道:“玨你知道公交車怎麼坐吧……”

    少女自然從容地點頭。

    衛淵放下心來。

    先上了車,回過頭。

    看到少女踏著臺階上來,從袖口掏出一枚碎銀子,自然而然地往收錢的地方塞,那銀子閃著貴金屬特有的光澤,卻讓司機變得警惕,衛淵眼角一抽,幾乎是本能抬手,刷一下一把把那碎銀子抓在手里,然后掏出公交卡一刷,對不耐煩的司機干笑道:

    “我給她刷了。”

    然后給天女使了一個眼色,坐到了公交車后面。

    想了想,衛淵讓天女坐在靠窗的位置,自己坐在旁邊,張開手,看著掌心這一枚沉沉的銀子,嘴角一抽。

    是真的。

    少女皺著眉頭,歪過頭,看著衛淵,嘴巴無聲開合道:

    “我哪里做錯了嗎?”

    “坐公交車要給錢,應該沒有錯。”

    衛淵同樣張口無聲道:“是要給錢 但是,這個東西不能用來坐公交啊。”

    “為什麼?”

    公交車慢慢開車,駛過有著輕緩斜坡的老城區,淡紅色的榆葉梅花瓣隨著風灑落下來,陽光打在天女的臉頰上,她好奇看著衛淵。似乎有些不理解的茫然,強調道:

    “銀子怎麼不是錢了?!”

    衛淵:“…………”

    PS:緩和些的日常加推動主線,應該馬上就會結束,只是個過渡~

    日常真他娘難寫,摔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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