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皇帝】《全文完》
頁: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wendar 發表於 2017-3-29 03:40 AM

第五十九節 微服(上)

  辟陽侯倒了!

  這天這個消息就像一個重磅炸彈落在了長安城,迅速擴散開來。

  要知道辟陽候食邑五千戶,是徹侯勳貴中的頂層存在!

  當年,呂后在位時,辟陽侯是長安甚至漢家天下最有權勢的貴族,呂后對審食其甚至比同姓的呂氏親族還要好,幾乎言聽計從,各種賞賜不絕。

  如今雖然已經沒落,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不說別的,單單是辟陽侯名下的產業,就足夠引得無數食腐禿鷲一夜難眠,在家裡翻來覆去的等待天明。

  可惜,第二日,另一個消息再次傳開:皇子劉德奉詔清算抄沒辟陽產業。

  這消息一出,不知道多少捶胸頓足。

  但更多消息靈通之人,心思卻是立刻轉動起來。

  “聽說這皇子劉德想要通過一個考舉來招募十五名文士,還不拘身份?”一些先前聽到風聲的貴族或者官員心裡打起了小算盤:“殿下吃肉,那麼總得留些湯給屬下喝吧?”

  於是之前並未怎麼放在心上的那個考舉事情又被這些人想起來了。

  之前這些人沒怎麼放在心裡,倒不是他們不重視,而是,他們不是笨蛋!

  但凡一個新興的政治勢力崛起之初,總是會做些實事的。

  而通常這些實事都是很辛苦的,甚至很麻煩的!

  從龍之臣,潛邸大臣,固然前途遠大。

  可要是萬一,這苦也吃了,力氣也賣了,最後卻沒混出頭,那找誰哭去?

  當今天子當初在潛邸之時,太子、宮裡有家令一人,舍人數人,謁者數十,其餘打雜幫閒著無數,可最後卻只有晁錯冒出頭了,其他最好的也不過是趙綰,混了個可有可無的大夫官職。

  那可是太子!開府建牙,擁有權柄的太子。

  如今這劉德不過是個皇子,是不是太子都還不知道。

  還是等他成了太子再說吧!

  抱著這樣的心思,於是動心的人很多,但真正行動的人少。

  但辟陽侯一倒,此事就被他們想起來了,而且立刻付諸實際行動。

  無數人立刻命家奴去把他們那些在長安鬥雞走狗也好,專心向學也罷的子弟都叫到跟前,叮囑了起來。

  有門路的自然是神通廣大,施展諸般手段。

  劉德被這些牛皮糖一樣黏上來的貴族大臣的親眷和說客煩的實在沒辦法了,索性就乘上馬車,跑到長安城外去視察他的造紙與鑄幣作坊去了。

  “難怪當年蘇秦有‘世態炎涼,人情冷暖’之歎……”當年蘇秦沒發跡前,不止家人見了他就躲,就連家裡的狗都嫌棄他,可他一發達,不止往日厭惡他的人紛紛巴結,就連原先那條狗都拼命沖他搖尾巴,那還是戰國時期!

  “不過也確實到了舉行考舉的時候了……”劉德坐在馬車上心裡盤算著。

  這確實是最佳的舉行考舉的時機。

  劉德決定,就在這一兩日發佈文告,然後選址進行考試。

  一方面拉攏一批貴族,為他所用,另一方面,則是尋找真正的人才,培養起來,等將來真正成了太子,就能立刻以這些人為基礎,組織成他的勢力。

  先到南陵,視察了一下造紙術的進度。

  張湯幹的很不賴,工匠們在他的指揮下督促下,已經初步能出一些紙漿了,只是技術還不成熟,最終曬出來的紙張還是很粗糙,不能用來作為書籍用紙,甚至連擦屁股都有點硬——不過比起廁籌來說,進步就很大了!

  於是,劉德毫不客氣的拿走了目前已經製造出來的幾張不怎麼規則,並且很粗糙的紙……

  視察完造紙作坊,劉德又去看了下鑄幣作坊。

  看過之後,劉德也頗為滿意。

  派在作坊的兩個宦官相當的盡責,到任這三五天的時間,就整理和更正了作坊中的許多陋規,甚至連火耗他們兩個都是專門站在鑄錢的爐子前死死的盯著融化的銅,任何想從他們兩個的眼皮子底下貪墨的行為都不可能不被發現。

  只是因為五銖錢所需要的錢範還在製造之中,所以,暫時作坊裡所出的銅錢,大半還是四銖錢。

  這幾日,作坊裡雖然已經放慢了鑄錢的速度,但還是鑄出了二十萬枚四銖錢。

  這效率比之之前這作坊滿負荷運轉還要高!

  看完鑄錢作坊,劉德不禁有些感慨:“果然這世界上凡事就怕認真兩個字啊……”

  可惜,大部分人在大部分的時候都不會太認真……

  想到這裡,再看看天色還早,劉德就決定花點時間,做一件認真的事情,同時也是一件能給他刷滿聲望的事情!

  於是他命人去南陵把張湯叫來。

  等張湯到了,劉德就對他道:“我欲微服私訪民間,卿可隨我左右,做個記錄!”

  身為一個統治者,不接地氣是不行的!

  漢家歷代天子深諳這一點。

  高祖劉邦本身就是出於市井階層,這就不用說了,先帝太宗孝文皇帝在代地市因為代國太窮,以至於王宮裡照明所用的蠟燭都只能點一根,常年都沒有新衣可換,所以登基之後極重民生,所推行的政策,也大都是傾向于普通平民和中產家庭的。

  而劉德的便宜老爹,當初做太子時,常常流連市井,先帝卻是不聞不問,直到後來鬧的太過分,被張蒼逮住小辮子,才稍微有所收斂。

  到了劉德這一代,後來劉徹做太子甚至當了天子後,也常常以‘平陽侯’的身份,出現在長安城外,甚至有時候還跑到了三輔之外。

  因而,張湯對此並不抗拒,周圍衛士也沒有異議。

  只是微服歸微服,這安全工作是必須做好的。

  劉德換上普通貴族的衣服時,已經有數名士兵也換上了常服,扮作一般紈絝子弟身邊的狗腿子模樣,跟在他身邊。

  “臣該如何稱呼殿下?”張湯見了換好便服的劉德問道。

  “嗯……”劉德想了想,這也涉及到一個政治表態問題,宣稱是某某家的子侄,就意味著劉德是比較親近某某家的,於是他道:“對外人便說,我乃是枳候家的子侄!”

  “諾!”張湯換了個笑臉,道:“公子即欲體察民情,不如去臣家附近的村落……”

  這卻也是為了劉德的安全著想了。

  劉德也不無不可。

  其實,早在前世,他就已經深入過民間了,胸中早有文章。

  此次微服不過是為了他那篇即將震驚天下,同時也給他自己刷滿聲望的奏疏或者說政策找個注腳的背景,走走過場就好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3-29 03:42 AM

第六十節 微服(中)

  張湯的家在鴻固原之上。

  鴻固原是一片沃野,滻河與潏水在此交匯,千百年不斷的沖刷,在大自然的偉力下,才形成了這麼一塊肥沃的平原土地。

  此時的關中,並不是後世那樣,因為水土流失、環境破壞以及人類的活動而變得殘破。

  沃野千里,樹木成蔭,鳥語花香,景色怡人,才是此時關中的真實寫照。

  不單關中如此,就連此時的黃河水,聽說也是清澈見人,碧波千里。

  因而,在此時黃河還不叫黃河,世人稱之為大河!

  乘著馬車,劉德看著道路兩旁的麥田與屋舍,他問張湯:“以卿之所聞,如今關中可還能維持一夫五口治百田?”

  一夫五口百田,這是儒家與法家在政治上為數不多的共同點。

  這兩個學派都認為,一夫五口百田這樣的社會結構是最為理想的社會結構。

  戰國初年,李悝在魏國變法,首先提倡的就是一夫五口百田的模式。

  商君在秦國變法,也沿襲了這個口號。

  漢室初立之時同樣繼承了這個秦代的政治理想,將之做成了一個畫餅畫給天下百姓看。

  不過,漢家天子碰上了一個好時機。

  秦末的大亂摧毀了舊有的一切封建貴族勢力和地方豪強,同時順手把人口從也消滅了大半,因此,最開始之時,這個畫餅還真的成了現實。

  高祖劉邦用來安定天下的大殺器就是授田。

  那時候,只要是個活人,就能從劉邦的政權手裡得到最低一百畝土地和相應的宅基地。

  所以,全天下立刻就臣服了。

  授田的事情,在先帝孝文皇帝執政最初之時還是在有組織有秩序的進行的。

  只是,從十年前開始,隨著天下安定,人口開始上漲,而土地資源卻還是只有那麼多。

  授田的事情漸漸沒了聲息,取而代之的是,民間漸漸出現了地主,土地兼併開始出現。

  現在民間的事情,劉德不瞭解,但十幾年後,劉德記得很清楚,自建元元年開始,土地兼併的規模開始上升,一些地方甚至出現了富者阡陌連野,貧者無立錐之地的情況。

  那時候,所謂的一夫五口百畝模式自然立刻崩塌,徹底成了紙上的畫餅。

  “大半還是可以維持的……”張湯想了想答道:“不過,以臣所見,已經有人開始買賣田地了……”

  他家就是典型!

  當此之世,民間厚葬成風。

  一旦有人去世,為了家風名聲,稍微困難點的人家,立刻就要賣掉一些田地來籌集喪葬之費。

  即使是富裕之家,也是有些吃不消的,只有那些有封國食邑的公侯才不需要為了這些發愁。

  劉德看了看外面的田舍,點點頭,此時的情況比之十幾年之後應該是不同的,畢竟,文景之治也不是吹牛逼的。

  那麼,他的那篇文章和政策也要相應的做出調整了。

  當馬車行駛到一處十字路口時,劉德看到一個老漢帶著兩個垂鬢幼童在路口的橋墩下釣魚。

  “停下!”劉德吩咐了一聲,馬車立刻停下來。

  劉德很清楚,張湯雖然來自於市井,但他終究也是官宦之家,跟最低層最基層的民眾還是缺乏溝通的。

  社會階級的天然隔閡,不可能讓張湯真的知道那些每日在田間地頭的農民的真實想法與真正處境,想瞭解這些,就必須彎下腰去,真正的接觸農民,才能瞭解到此時社會的真正形態。

  於是劉德下了馬車,一直跟在車旁的衛兵們立刻尾隨在他身後,保護他,同時還有人爬到附近的一顆樹上佔據制高點。

  劉德笑呵呵的走到那個正跟兩個幼童說話的老農身邊,拱手問道:“敢問老丈,今年高夀?”

  在漢代,年紀大的老人不分身份階級,統統享有特權,漢律規定,年紀六十歲以上的老人,就可以見官不拜,八十歲以上,見了皇帝都不用拜。

  因此,這老農對劉德這個一看就是貴公子的年輕人的行禮並不意外。

  他笑呵呵的拉住兩個調皮的小孩子的手,答道:“老漢今年已經六十有七啦!”

  “老人家身體可還好?”劉德和善的蹲下身子,看著那兩個好奇的小傢伙問道。

  這老農看了看劉德身後的隨從,再看了看那輛規格和大小都遠超一般貴族可用的馬車,他本能的保護著自己道:“托貴人的福,老朽身體還好……”說著就打算收起魚簍,帶著孫子們回家。

  漢家貴族們的名聲並不怎麼好。

  至少在長安附近不好。

  特別是新一代的貴族子弟,平時鬥雞走狗堪稱一絕,欺男霸女也不落人下。

  這些紈絝子弟,大的罪行不敢觸犯,但小罪卻犯個不停。

  劉德笑呵呵的拉住這老漢的手道:“老丈不用害怕,我不是那種壞人……”想了想,為了加強說服力,他道:“我乃是枳候家的子侄,奉了宮裡一位殿下的命令,來此巡視民生,瞭解民間疾苦,以備報與聖天子參謀的!”

  本來劉德想扯一扯便宜老爹的虎皮,但話到嘴邊就變了,因為他馬上就想起了,假冒皇帝的旨意,在此時是大罪,稱為‘矯詔’

  太宗孝文皇帝時期的外戚薄昭主要的罪責就是矯詔,因此被逼自殺,後來竇嬰也是死在這個上面。

  那老農聽了劉德的話,這才止住動作。不得不承認,此時的漢室皇家在民間的信譽是很高的,支持者也很多。

  這老農雖然害怕貴族,但聽說了劉德是皇室成員的代表後立刻就不怕了。

  這大概也是因為中國歷來就有‘都是當官的壞,皇帝一定是被蒙蔽的’這種傳統的緣故。

  “貴人想知道什麼呢?”老農抱住兩個幼童,咧著嘴笑問道。

  “您家裡現在有幾口人?”

  “老漢有三子四女,長子在南軍服役,次子與幼子都在家裡耕田,四女也都嫁出去了……”老農想了想道:“現在老漢家裡加上兒子兒媳孫子孫媳,大大小小有十幾口!”

  “這兩個是老漢的曾孫了……”說到這裡,老農就頗為自豪的笑了起來。

  四世同堂,確實是很多人引以為傲的事情。...<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3-29 03:42 AM

第六十一節 微服(下)

  “老丈好福氣!”劉德聽了也贊道。

  “不知老丈有田多少?”劉德也坐到河邊的一塊青石上,問了起來。

  “老漢家中有田三頃,可惜只有一頃半是上田,餘者都是中田和下田……”老農答道。

  劉德點點頭,看了這個老農的家庭應該是屬於此時典型的自耕農階級。

  所謂上田、中田、下田,劉德還是知道的。

  上田土地肥沃,不需要休耕,可連年耕作,因此是農民最喜歡的土地,可惜,這種肥沃的土地並不多,而且因為農業技術的局限,許多上田在連年耕作之後,土地肥力漸漸枯竭,淪為中田甚至下田。

  至於中田,耕作兩年,就必須休耕一年,否則,土地中的地力不夠,種下去的作物根本長不好。

  下田,耕一年休一年。

  不過,勞動人民的智慧是無窮的,也不知是誰先發現了,在休耕的土地上種植大豆不止不會浪費地力,還能有效的給土地增肥,因此,一般休耕的土地,都會種上大豆。

  只是,漢人最重粟米,當此之時,連小麥都是土地裡的異端,並不是主食,就更別說大豆了。

  一般而言,像小麥跟大豆這種農副產品,是不值什麼錢的。

  小麥嘛,最低層的貧窮人家可能會在災年將之作為食物,但大豆在此時除非實在是年景不好,否則一般是作為牲畜飼料的……

  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劉德也知道。

  原因很簡單——這是烹飪技術與美食文化的落後所導致的。

  在此時,廚師們的烹飪技術相對很原始,基本除了烹、蒸、煮之外,沒有別的花樣。

  而且,像什麼磨坊什麼的,此時也沒被發明。

  所以像什麼包子、饅頭、麵條、米粉、豆腐、豆腐腦,在此時統統都不存在

  不管小麥大豆,想要食用,都只能靠煮。

  而小麥大豆煮熟之後食用的口感有多差,吃過的人都知道!

  特別是大豆,食用之後會導致肚子脹氣……

  所以,劉德那位堂叔劉安發明的豆腐,真真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偉大發明!

  “老丈,田地收成怎麼樣啊?”劉德又問道:“家中可有什麼困難?”

  “托聖天子的福,去歲老漢家裡的收成還不錯,一畝地收了四石多粟米呢!”老農說起去年的收成,嘴巴都樂都合不攏嘴了,只是,隨後就有些苦惱的道:“可是去年粟米一石只能賣40錢……”

  劉德聽也是漠然。

  漢室的農業技術與土地畝產相較戰國時期,可以說是有了一很大的進步。

  戰國初年,李悝在魏國變法時曾說:今一夫狹五口而治百田,歲收畝一石半……

  到了漢室之時,農田的畝產就普遍提高到了三石,像先帝之時,晁錯就曾在那篇著名貴粟疏中道:今夫農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兩人,其能耕者不過百畝,百畝之地歲收三百石。

  漢室農業畝產比之戰國時期足足翻了一倍之多!

  只不過,農業技術雖然進步了,但是,農民遇到的問題還是李悝當年遇到的問題。

  谷賤傷農,谷貴害農。

  豐收了,但糧食價格卻下跌了,因此,農民到手的錢還不如尋常年景。

  遇到災害了,收成不好,糧價高漲,農民買不起糧食和種子,只能賣田賣地賣兒賣女最終破產。

  在整個中國漫長的兩千多年的封建社會之中,不知多少英雄豪傑能人異士,在這個難題上想破了腦袋,費勁了心思,但都只能治標不治本。

  劉德當然不可能超過那些一個個閃耀于歷史長河中的偉大名字。

  不過,劉德是站在這些巨人的肩膀之上的。

  因此,他看的更遠。

  在充分吸收了歷代政治家的思想後,在經過前世十幾年的錘煉,劉德此時隱約已經找到了一條能最大限度的緩解此問題的辦法。

  於是他安慰道:“老人家也不用難過,聖天子時刻都關注著天下蒼生的疾苦,已經在著手準備處理谷賤傷農的事情,將來的日子,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真的?”老農眼睛都瞪出來了,但漢家天子的信譽還是杠杠的,因此他立即就歡喜的道:“真是這樣的話,老漢就放心了,聖天子果然還是向著我們的啊!”

  劉德聽了卻是有些感傷。

  生活在腳下這片土地上的農民,永遠都是支撐著這個國家與民族的脊樑。

  但從古至今,真正將農民的疾苦與百姓的生活放在心裡的統治者卻是很少很少的。

  就像後世,天天喊著為人民服務,究竟幾人真的將人民放在心裡?

  就像如今,便宜老爹的心思恐怕更多的是在關東諸侯而不是百姓身上,就是劉德自己,做這個事情,大半也是為了給自己刷聲望,並未真的將百姓疾苦視為自己疾苦!

  但是底層的老百姓,卻一直都將高層的統治者視為自己的救世主,直到統治者的信譽耗盡,人民再也無法忍受被欺壓被欺騙。

  “將這個事情好好辦好吧!”劉德想著,態度也發生了變化。

  “還未請教老丈貴姓?”劉德拱手問道。

  “賤名不足入尊耳!”老農灑脫的笑道:“只不過貴人想知道,那老漢也不敢隱瞞,賤姓何,世代都居住在這關中……”

  告別了何姓老農,劉德在張湯的陪伴下,又走訪了幾戶農家。

  看到的情況,有好有壞。

  但家境最好的農戶家庭,也不過是家裡有耕牛,加之勞動力多,因此多了些存糧。

  而家境差的人家,則是慘到了極點。

  譬如說一戶農家,丈夫服徭役之時,受了重傷,回來後勉強養好身子,卻落下了殘疾,從此家中的一切重擔都落在妻子身上,也虧得那戶人家的妻子頗為勤勉,含辛茹苦的將三子兩女拉扯大了,但,家裡卻是家徒四壁,還欠下了一千多錢的債務,一般來說,農民一旦欠債是很難還清的,遲早要淪為他人的佃農或者奴僕。

  劉德實在看不過眼,兼之從後世帶來的習慣,因此,他命人取來了一千多枚銅錢,交給那農婦,讓其還清債務。

  那戶人家自然是感恩戴德,一個勁的磕頭,甚至那農婦還有意將其幼女送給劉德,只是被劉德拒絕了。

  出了那戶人家,劉德的心情頗為沉重。

  要知道這裡是關中,天子腳下,歷代漢家天子都很勤勉的收買著人心,輕徭薄賦,不斷減輕農民負擔。

  但農民就是如此的脆弱,一個意外就可導致一個幸福的家庭毀滅。

  正如這戶人家,本來一切都還好,可是一朝家裡的頂樑柱倒下,全家立刻就是滅頂之災,錯非那人的妻子撐了起來,否則,早就是賣兒賣女的節奏。

  “張湯……”劉德扭頭問道:“你說,我幫了他們,他們的情況會好起來麼?”

  “殿下仁德,此家的情況定然會大大好轉,不出數年,定是一個小康之家!”張湯低著頭道。

  “呵呵……”劉德知道張湯誤會了,這張湯以後肯定會對這戶人家給予特殊照顧,免賦免役什麼的。

  對此,劉德懶得去管。

  只是,有個問題縈繞在他心裡。

  “我能幫的一家,幫的了十家,卻幫不了這天下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3-29 03:45 AM

第六十二節 奏疏與汲黯

  回到未央宮後,劉德的腦子裡依然還在回蕩今天的所見所聞。

  提著筆,劉德在帛書上寫下第一句話:兒臣劉德謹聞:洪範八政,一曰食,二曰貨。

  寫下這一句的時候,劉德也有些感慨,洪范相傳是大禹所著,大概是這世界上最古老的政治書籍,而尚在原始部落愚昧之中時,老祖宗們就意識到了,為政的根本,這就不得不讓後人有些慚愧。

  劉德接著寫道:民以食為天,食在貨前,鄉間長者曾言:民無三年之積,不足稱其家;國無九年之用,不足以稱其國。故舜命後稷‘黎民祖饑’是為政首,殷周之盛,詩書所述,要在安民,富而教化,易雲:天地之大德曰生。

  寫到這裡,劉德就醞釀了一下情緒,同時將心裡所想的東西整理一下,再接著寫下去:今一夫狹五口而治百田,畝歲收三石,為粟三百石,除三十一之稅,餘兩百九十石,食人月兩石,五人終歲百二十石,餘有百七十石,石四十,為錢六千八百。嘗社閭新春之祀,用錢八百,余錢六千。衣,人率用錢五百,五人終歲兩千五百,餘有三千五百;糧種耕具,百畝用錢兩千,餘有千五百,口賦,五人終歲六百,餘有九百;芻槁徭役之稅,用錢千三百,不足五百,不幸疾病死葬之費及上賦斂又未及此,農夫常有不勸耕之心!

  這一段是劉德仿照李悝當年的一篇變法繳文所寫。

  將這一段寫完,再看了看,劉德覺得還是比較滿意的,基本上符合如今的社會情況。

  而且這種用資料說話的東西,通常是會令人信服的!

  當然,某些地方是稍微有些誇張的。

  但是不誇張一點,怎麼引起便宜老爹的重視,怎麼讓他刷聲望呢?

  “既然農民如此的苦,那怎麼減輕農民負擔呢?”劉德知道,已到圖窮匕見之時,於是他提起筆,繼續寫下去。

  這一寫,就一直寫到夜半之時,劉德實在撐不住才和衣就睡。

  第二天早上起來之後,劉德繼續伏案書寫,到了中午,才總算將初稿寫好。

  他拿起帛書,仔細看了看,歎了一聲:“文筆比之晁錯還是不如!”

  但這是沒辦法的事情,身為穿越者,能勉強寫出這樣一篇算的上標準的奏疏,已經很不錯了。

  “要是這時能有個飽讀詩書之人來與我潤色就好了!”劉德感歎著。

  一般而言,天子的詔令和朝廷的決議,都是有著專門的文人來潤色之後,再頒佈天下的,否則,像當年劉邦那種老粗,發出的詔書,怎麼可能那麼文縐縐?

  只是劉德沒有這個條件啊!

  一個能給正式公文潤色的文人,那起碼是詩書傳家的名門之後,有著海量的閱讀量,對各種經典都倒背如流,可惜,這樣的人才,如今是少之又少!

  不太可能會跑到劉德碗裡。

  正感慨著,門口有個宦官來通報道:“殿下,宮外有一個名叫汲黯的人,持著少府監的令符求見!”

  “快請!”劉德一下子就跳了起來,連自己沒穿鞋都忘記了,直接就光著腳跑了出去。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啊!”劉德心裡感慨著。

  若非這汲黯自己找上門來了,劉德都快被這兩天的忙碌給忘記了他曾答應過少府監的事情!

  劉德就這樣光著腳一路狂奔,跑到了宮門口——剛開始,他確實是忘記穿鞋了,但後來嘛……呵呵呵……劉德的節操你懂的!

  在宮門口,劉德見到了前些日子見過的少府監成毅。

  在成毅身邊跟著一位看上去年紀不大,略顯青澀的年輕士子。

  此人頭戴進賢冠,腰佩長劍,身材不高,但卻也不是什麼手無縛雞之力的羸弱士子,起碼,站立在一旁的模樣還頗有些剛毅的味道。

  “汲先生安在?”劉德見了就高叫一聲,一點也不壓抑自己求賢如渴的心思。

  “臣拜見殿下!”成毅見到劉德立刻就行禮,他身邊的那個士子也跟著拜道:“小臣汲黯拜見殿下!”

  然後,汲黯就看到了這位他將來的主君的腳是光著的。

  汲黯此時雖然在家鄉有些名氣,但,像這樣被一個人看重還是頭一回,特別是此人還是天子血脈,當朝殿下,頓時就感動了起來,覺得自己遇到了一個重視自己的明主了。

  劉德卻是毫不客氣的走過去,扶起汲黯,道:“先生今安在,何以相見之晚也!”

  說完也不管滿臉驚愕的成毅,更不理一臉不解的汲黯,就這樣拉著汲黯的手,朝宮內走去。

  汲黯被劉德拉著,心裡卻是上上下下的打著鼓。

  他雖然年少成名,但卻也還沒有名到連長安的皇子都聽說過的地步。

  於是他好奇的問道:“殿下,何以知小臣?”

  劉德嘿嘿一笑,這卻是裝x裝過頭了。

  不過,沒關係,他是皇子,這種小事根本無需費力,他笑道:“先生之父,清譽名滿長安,俗諺曰:有其父必有其子,我想來,先生也應是當世英才!”

  汲黯的父親當年確實是朝廷的大夫官,只不過,名氣卻未必有那麼大就是了。

  只是,誰家的小孩不是將自己的父親看做英雄的?

  有了這個解釋,汲黯勉勉強強也就相信了。

  劉德拉著汲黯,進了自己的寢殿,主客分坐之後,劉德道:“先生即來,可願暫屈於我之幕僚?”

  劉德一點也不給汲黯拒絕的機會,道:“幕僚之職,暫時雖然給不了先生什麼名分與官職,但卻是我之左右肱骨,不知先生可願意?”

  話都說道這個份上,汲黯覺得自己要是拒絕,恐怕就要狠狠的得罪這位皇子殿下了。

  更何況,他本身就是來投奔劉德的,於是立即出列拜道:“臣黯拜見殿下!”

  這就是確立了君臣從屬關係了。

  劉德哈哈大笑道:“汲卿快快請起!”說著就扶起汲黯,親切的將他扶到位子上坐下,然後問道:“卿現在可有空?”

  既然來了這麼個廉價的優質勞動力,劉德若還不懂剝削,那就乾脆可以找塊豆腐去撞死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3-29 04:41 AM

第六十三節 修改(作者章節數誤植)

  汲黯即在,劉德立即就將剛剛寫好的奏疏拿了出來,道:“此我所寫之奏疏,卿且看看,可有增益補缺?”

  其實就是打著禮賢下士,不恥下問的旗號,間接的剝削汲黯。

  可惜,這時代沒幾人有什麼勞資意識。

  反倒是劉德這樣的舉動,讓汲黯更加認定自己得遇明主了!

  剛剛到任就委以大事,這是當年燕昭王禮遇樂毅的節奏啊!

  於是,汲黯幹勁十足,精神抖索的接過劉德遞過來的帛書,看了起來。

  將奏疏看完,汲黯心裡暗自有些驚訝。

  奏疏的文筆雖然不是很好,起碼在汲黯看來,還是許多地方需要改進和加強的,但是裡面講的東西,卻為汲黯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難怪這位殿下能異軍突起,隱隱已有獨佔鰲頭之勢,這想法和策論就已超越尋常人等了……”汲黯心裡想著。

  但是……

  這奏疏裡滿篇的法家思想和務實主義色彩是怎麼回事?

  身為黃老學派弟子,汲黯決定要讓劉德‘回歸正道’。

  當然,這諫勸主君也是有學問的。

  當初儒家的叔孫通第一次覲見高皇帝,講了一大堆倫理道德跟上下尊卑,結果劉邦一句都沒聽懂……結果,不言而喻的受了冷遇。

  第二次覲見時,叔孫通就充分吸取了教訓,不講大道理,只講這樣做,將會怎樣,於是劉邦龍顏大悅,賞賜五百金,授太常一職。

  先帝在位之時,有次欲策馬從山巔疾馳而下,結果被袁盎勸阻。

  袁盎怎麼勸諫的?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騎衡,聖主不乘危而徼幸。今陛下騁六騑,馳下峻山,如有車驚馬敗,陛下縱自輕,奈高廟、太后何?”

  因此,對於上位者,想要勸諫,首先,你的話得能讓他聽進去,聽不進去,就算哭死也是沒用。

  其次,勸諫也要從對方的身份、地位、性格方面入手。

  不懂這些,就擰著性子硬要勸阻的,統統都只是莽漢,除了讓對方因為你魯莽的行為,更加厭惡和討厭你所說的話之外,基本沒有別的效果。

  想到這裡,汲黯就拜道:“臣蒙殿下不棄,不以臣卑鄙,臣斗膽上奏,此處應加一句……”

  汲黯雖然年紀不大,但勝在家傳淵源,而且博覽群書,看過的書少說也有七八萬字……

  嗯,在這個時代,看過七八萬字的書的人確實算的上拔尖的人才了!

  因為《道德經》五千字,已是鴻篇巨著……

  “請汲卿不吝指教……”劉德也非常謙虛的道,術業有專攻,在汲黯這種學霸面前,劉德覺得自己還是明智點當孫子比較好。

  “臣愚以為此處加上一句‘通其便,使民不倦’比較好……”汲黯拜道。

  這自然是試探了。

  這一句話是黃帝所說,三皇五帝,自然也是世人所共尊之聖賢,他們的話,基本上也是這個時代的普世價值。

  不憚是黃老派喜歡,法家也愛引用,就連儒家都是奉為圭壁。

  只是具體情況各有不同。

  黃老派各愛黃帝,法家則是有用就拿來,沒用丟一邊,儒家則更推崇堯舜禹。

  汲黯想來,只要劉德不反對,他就少不得要在這篇奏疏裡摻雜點私貨了。

  所謂文以載道,一片文章,是有生命和感情的。

  從劉德的這篇奏疏裡,汲黯看到的是法家的思想在閃光。

  這怎麼能忍?

  劉德聽了汲黯的話,托著腮幫子想了一會,才想起來,汲黯的話語出《易》,據說是黃帝曾經說過的話,在這一句之後,緊接著的就是‘神而化之,使民宜之’。

  這句話往這上面一加,前後一聯繫,立即就被塞進了一些黃老派的思想。

  劉德想了想,點點頭道:“術業有專攻,便以卿之意見為准吧!”

  確實,滿篇的法家色彩太過濃郁,難免讓看了的人驚呼:又出了個喜愛申韓的皇子。

  這對劉德來說,並沒有什麼好處。

  加點黃老派的東西,沖淡一下法家的意識,也是不錯。

  汲黯心中暗喜,這只是個開始,有了這個試探就說明這位殿下並不排斥黃老學說。

  不排斥就好!

  這些年來,儒家學派發展迅猛,雖然在朝廷中他們還缺乏足夠的力量,但在民間,儒學已經壓倒黃老學,成為了第一學說。

  這可是個危險的信號!

  雖然黃老學說本身就是走的高層路線,然而但凡有點見識的人知道,再這樣下去,難保有一天,宮裡面也會受到民間的影響,轉而推崇儒學。

  特別是最近十餘年,宮廷的啟蒙老師,基本都是由儒家學子把持……

  汲黯此來,可說是背負著斬斷儒家伸向皇子們的邪惡的觸手的任務,無數師長可是殷殷期盼著的!

  想到這裡,汲黯就欣喜的點頭道“諾!”

  有了劉德准許,他就可以大刀闊斧的施展他的才幹了。

  於是,接下來半個時辰變成了劉德跟汲黯的拉鋸戰。

  “殿下,臣以為此句不妥……”汲黯捧著帛書奏道:“臣以為太過激進了些,應換上一句更為緩和的話,譬如這句……”

  “那就改吧……”最開始劉德並未意識到汲黯的用心,幾乎有求必應。

  但慢慢的,劉德發現不對勁了,這汲黯這是要打蛇隨棍上,把他辛苦寫出來的奏疏改個面目全非啊!

  可能最終改出來的東西的意思跟最重要的策略部分不會有太大的改動,但是,中心思想和為政理念卻可能南轅北轍了。

  於是,當汲黯再次捧著帛書第n次上奏時。

  劉德再也不能忍了:“汲卿,這句再也不可改了……”

  開什麼玩笑啊,再改,就要變成黃老學派的施政理念的綜合奏疏了。

  可他的那位便宜老爹喜歡的是法家……

  三五兩句黃老學派的思想摻雜在其中,便宜老爹或許會一笑置之,但若滿篇都是,那劉德在便宜老爹那邊的印象就會變成‘小小年紀,滿腹老思想’。

  這可是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的!

  汲黯呵呵一笑,也明智的知道,自己已經踩到底線了,於是道:“臣遵命!”

  然後就老老實實的捧著奏疏回去修訂和完善起來。

  一個時辰後,汲黯捧著改完後重新抄錄了一遍的帛書,獻到劉德跟前:“回稟殿下,臣幸不辱命!”

  劉德接過來,仔細看了一遍,然後滿意的點頭道:“有勞卿家了……”汲黯的水準是毋庸置疑的,本來劉德那篇只能算是合格的奏疏,經他之手修訂增補和潤色之後,不止讀起來通順了許多,更引用了許多先賢的名言和前代的例子,看上去頓時就高大上了。

  “我已背下濁酒,還請汲卿賞臉與我對飲一盅!”劉德將帛書收好,然後親切的邀請道。

  “殿下有請,臣敢不從命?”汲黯大喜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3-29 04:47 AM

第六十四節 試驗

  “殿下可是還等人?”汲黯被劉德請到內殿之中,發現那裡擺著三張案幾,頗為好奇的問道。

  “嗯!”劉德點點頭道:“還有一位與汲卿一般的才俊要來,卿且先等等吧……”

  大約過了兩刻鐘的樣子,汲黯就看到一位穿著青衣的年輕人,在兩個宦官的引領下走了進來。

  “殿下在我之前還另行招募了人才?”汲黯心想。

  就聽到那個年輕拜道:“臣湯問殿下安!”

  劉德卻是呵呵的笑了起來:“卿快快請起……”然後就親切的扶起了那人,拉著那人的手,走到汲黯旁邊,介紹道:“汲卿,請容我向卿介紹,這是張湯,我之肱骨,現在為我管理著許多事務!”

  “張卿,這位是汲黯,現在屈為我之幕僚……”劉德一臉的和善笑容,拉著兩人的手,熱情的道:“兩位卿家以後要多多親近!”

  張湯跟汲黯兩人臉上表面也露出了些笑容,相互點頭致意。

  可私底下,張湯的心裡卻是另外的想法:“我好像聞到了守舊的庸才味道!”

  汲黯剛開始見到張湯時,心裡也稍微有些不舒服,等聽了對方的大名,立即就想起了,這些天在長安城裡聽到過的一個名字,曾經在幼年之時,就懂的開設刑堂,以律法審判偷肉的老鼠的那個人不就是張湯嗎?

  心裡也立刻就對張湯沒什麼好感了。

  “哼,沾滿鮮血的屠夫!”汲黯這樣想著,但礙著劉德的面子,卻還只能虛與委蛇。

  劉德拉著兩人,將這兩人分別安排坐下之後,就吩咐侍女上酒肉,然後他微笑著走回自己的主位。

  只是那笑容中多少有些怪異。

  實在是劉德知道,這張湯跟汲黯兩人就像兩頭年輕的雄獅,一旦見面,必然會產生矛盾。

  這是根本無法避免的事情。

  因為張湯是法家,法家主張的是大政府,簡而言之,就是法家的終極理想是政府要能干預一切,甚至連百姓的吃喝拉撒婚葬嫁娶,政府要是能插手的話,最好也插手。

  因而,對於法家來說,法律只是他們推行的政策的手段,假如法律妨礙了他們推行自己的政策,那就——變法。

  但汲黯是學黃老的,黃老學說主張小政府,推崇清靜無為,與民休息,黃老派們一直都認為,只要百姓不違**制定的法律,那麼就算他們把地球炸了,政府也不應該干涉。

  這兩者之間的政治理念,簡直猶如風馬牛不相及,這兩個人要是能看對方順眼,那才怪了!

  不過,也還好兩人分別是法家跟黃老派出身,也就是政治理念上有所分歧,沒太大仇恨,要是換了墨家跟儒家或者儒家跟法家出身的坐在一起,那劉德覺得,他們不打起來,就已經是胸襟寬廣了……

  “兩位愛卿,來來來,舉杯共飲此酒!”劉德舉起酒杯,帶著一些惡作劇成功的笑容,道。

  “敬殿下!”兩人轉過頭來,舉起酒杯道。

  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張湯道:“殿下,您令臣所督辦的事情,如今已經差不多有眉目,再過最多半月,殿下就能看到成果!”

  劉德聽了點點頭,他知道張湯說的是造紙的事情。

  想想也是自然,有熟練的工匠,還有他提供的成熟的工藝流程,那白紙若還弄不出來,那就只能說明張湯是個廢物!

  “那辟陽逆賊的產業,如今查抄的怎麼樣?”劉德問出了他如今最關心的話題。

  辟陽侯審平繼在發現自己被禁軍包圍的時候,就果斷自殺了,也省卻了劉德跟他便宜老爹的一些功夫。

  只是他這一死,他留下的產業和各種帳目,就苦了劉德了。

  事實證明,抄家也是個技術活。

  要一點點的將一個龐大的徹侯家族的產業徹底的清算、查抄和征繳完畢,這註定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沒有三兩個月,根本完成不了。

  “啟稟殿下,現在臣已經基本將審賊在長安的店鋪跟宅院都查封了起來了,正在帶著屬下們,清點和統計,再過兩日,臣應當就可清點完畢,然後再來報與殿下……”張湯答道:“只是,審賊在關東的產業卻是不好動了……”

  “無妨,不用管它!”劉德擺擺手。

  狡兔三窟的道理誰都懂,這審平繼也不白癡。

  根據現在掌握和瞭解到的情況來看。

  早在很久之前,審平繼就將他的幾個兒子,分別送去了吳楚趙等國,各置產業。

  這一點,現在更是成了審平繼狼子野心的證據。

  但是,這樣一來,想要徹底的毀滅辟陽侯家族就有難度了。

  吳楚兩國自不用說,早就跟漢家朝廷離心離德了,假如真派使者去跟吳楚索要審平繼的後代,對方一句查無此人,便宜老爹跟劉德都要乾瞪眼。

  而趙國、淮南國、衡山國這些諸侯呢,卻也是屬於目前在爭取的物件,也不可能為了一兩隻漏網的小去刺激這些諸侯。

  因而,此事暫時只能是不了了之。

  “卿這兩人爭取先清點出值錢的金器與銅器,送到我這裡來,我有大用!”劉德吩咐道。

  金器融化之後,是要作為金餅的,馬上就要舉行的考舉,不準備個兩千金的預算,劉德估摸著是不行的。

  至於銅器,統統都會被送去鑄幣作坊,作為五銖錢的原料。

  “諾!”張湯點點頭:“臣回去後會立即抓緊此事!”

  劉德轉過頭,對汲黯道:“汲卿,這兩日就勞煩卿隨張卿一道去整理、記錄、收繳審逆的產業,卿可願意?”

  劉德這麼快的就要將汲黯跟張湯兩日湊到一起,當然不可能是他的惡趣味在作祟。

  而是他需要這兩人能夠配合起來,熟悉起來,多少有些默契。

  這樣,在即將到來的考舉考試中,他就有人可用了。

  最重要的是,孤陽不長,孤陰不生,劉德還是希望這兩個不同學派的年輕人能夠好好相處,相互成長,這也算是他的一個小小的試驗吧?

  看看一個法家的人跟一個黃老學派的人日夜相處之後,會否產生化學反應。

  “諾!”汲黯卻沒想這麼多,點點頭應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3-29 04:48 AM

第六十五節 前世仇

  第二天,長安開始下起了綿綿細雨。

  劉德早上起來,看到殿外的雨水,這才醒悟,日曆在不知不覺中就已經翻到了五月。

  五月……

  前世之時,劉德就是五月被封王的。

  跟他一起被封王的還有劉非、劉閼、劉彭祖、劉發等。

  今生劉德倒是用不著去考慮他會被封在哪裡的問題,倒是劉榮得好好謀算,運作一下了!

  起了床,穿好衣服,剛準備吃點東西填一下肚子,就有宦官來稟報:“殿下,劉閼殿下求見!”

  “快請……”劉德點點頭,同時吩咐侍女多備一份早餐。

  “皇兄!”劉閼進來拱手。

  “自是骨肉兄弟,就用不著這麼虛禮了!”劉德呵呵一笑,拉著劉閼的手,坐下來:“先陪我吃些東西吧,一個人吃東西,總是沒意思……”這時,宮女們也正好端著做好的熱騰騰的小米粥上來。劉德嘗了一口,味道還不錯,贊道:“很香的,皇弟也嘗嘗!”

  劉閼卻是沒有這個心思吃東西,他坐在哪裡,就像一個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勉強敷衍著吃了幾口,劉閼就忍不住問道:“皇兄可聽說了嗎?宗正劉棄今日早朝上奏父皇,請分封諸皇子!”

  劉德吃了口粥,搖搖頭道:“還沒聽說,怎麼了?”

  劉閼卻是一陣無語。

  不過,想想也是,他的這位皇兄如今已隱隱是儲君的備選了,分封的事情,自然是不會放在心裡。

  可他必須把此事放在心裡啊!

  從宗正處傳來的消息是,此次被劃出來的諸侯國備選是挺多的。

  其中有廣川、河間這樣條件優越,人口眾多的地方,更有坑死人不償命的臨江、長沙等地。

  特別是長沙國,那地方在劉閼看來簡直就是個天坑啊。

  不說別的,單單就是之前的長沙王吳苪一系連續4代單傳,每一代的繼承人都活不過十年,如今更是絕嗣!就足以令人對長沙國望而祛步了。

  因此,在這個時候,要想不被淪落到打發去南楚之地,從此遠離長安的境地,已經夠年紀,可以封建為諸侯的皇子們與其各自生母就得使出渾身解數。

  而劉閼呢,就沒這麼好運氣了。

  母妃粟姬最近是見了他就罵,而且越罵越難聽,想要從粟姬那邊得到幫助幾乎不可能。

  劉閼想來想去,發現只有劉德能給他幫助。

  可惜,現在看來,自己的這位皇兄似乎也並怎麼樂意幫忙……

  劉閼的情緒不免有些失落了。

  劉德見了,忍不住笑了一聲,不再逗他,道:“你別瞎想了,父皇那邊,我會去說的!”

  其實劉德早就幫劉閼鋪好路了,從讓劉閼副署奏疏的那一天起,劉德就在謀劃此事。幫助劉閼擺脫他未來的悲催命運,不止是在幫助劉閼,同時也會對劉德自己有好處。

  因為劉德需要一個牌坊,身為胞弟的劉閼,毋庸置疑的成了這牌坊的最佳選擇。

  “真的!”劉閼卻是高興的蹦了起來,他知道,只要劉德肯幫他說好話,那麼,最起碼他也能避免被打發到長沙跟臨江這兩個地方去。

  將心滿意足的劉閼打發走,劉德仰頭看了看頭頂的橫樑。

  連劉閼都收到了風聲出來活動了,那其他的兄弟,此刻也應該都開始活動了吧。站起身來,劉德換了套衣服,然後揣上汲黯增補過後的那篇帛書,就朝著清涼殿而去。

  ………………………………………………………………

  到了清涼殿,劉德遞上請求覲見的令符,不多時,章德就笑呵呵的出現在了他面前:“殿下,請您稍等一會,陛下正在陛見開封候!”

  開封候陶青?

  劉德嘴角露出一些笑容來,嘴上道:“無事,我且先等等就是了!”

  這可真是個令劉德感覺‘親切’的名字啊,前世穿越之初,這位大漢的御史大夫就是那個將劉德按在地上狂刷名望的人啊。

  劉德怎麼可能忘記這個人?

  其實,劉德也覺得陶青這個人挺可憐的也挺理解他的。

  陶青名義上雖然是御史大夫,紫綬青佩,有著副相的名頭,但實際上他不過是便宜老爹出於無奈,拿來給晁錯當傀儡的,基本上,晁錯說什麼,御史大夫官邸也會跟著附和,不如此,區區一個內史衙門還真沒辦法跟申屠嘉的丞相抗衡。

  說白了,他就是晁錯跟便宜老爹推在前面的一個牽線木偶。

  所以,前世之時,他瘋狂的抨擊劉德的‘不孝’行為,其實不過是他閑得無聊了,想要顯示一下他的存在感。

  但是再怎麼理解,再怎麼同情,都不可能改變劉德對其的態度。

  “千萬別落到我手裡來啊……”劉德心裡想著:“要是落到我手裡,是把你淩遲了好,還是車裂了好呢?”

  懷著這樣的心思,劉德問道:“開封候何事陛見天子?”

  這倒確實是個挺有意思的事情,作為一個牽線木偶,不是不應該擁有屬於自己的政治立場和政見的嗎?

  而開封候陶青這麼早而且還是趁著這種陰雨天,特別跑來單獨面奏天子,這是要當二五仔的節奏?

  唔……陶青好像確實個二五仔!

  劉德猛然想到,晁錯後來被殺,眾多補刀的人裡,陶青的名字好像也在其中。

  章德笑了笑,道:“沒什麼大事,不過是開封候的世子未立,因此入宮陛見天子,請求天子冊封世子而已!”

  這個解釋看上去倒是挺合乎常理的。

  當今之世的貴族特別有憂患意識,常常在自己還沒死的時候就想著死後該怎麼辦的事情。基本上所有的墓葬與陵寢都是墓主人在生前就選好的,甚至建好的。

  只不過……趁著這樣的天氣,在這麼早的一個時間點,偷偷的跑進皇宮請求單獨面見天子,真的就是為了一個小小的世子人選問題?

  騙鬼吧!

  劉德對此是嗤之以鼻的!

  結合後來發生的一些事情,劉德覺得,這開封候陶青可能更多的是不想當木偶,想做回自己了。

  只是……

  “你這麼幹,晁錯知道嗎?”劉德忽然笑了起來,因為他發現要是他把此事告訴晁錯,晁錯會怎麼辦呢?

  這可真是個有意思的問題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3-29 04:49 AM

第六十六節 劇孟來投

  等了大概兩刻鐘左右的時間,劉德就看到了開封候陶青,弓著身子走出清涼殿的模樣。

  看情況,他應該是被便宜老爹訓了一頓,所以走路都有些精神恍惚,直到劉德走到了他跟前,他才發現劉德的存在。

  “殿下!”陶青微微向劉德彎腰行禮。

  “君侯,地上有些滑,小心摔倒啊!”劉德滿臉微笑關切的道,同時對左右吩咐:“還不快點叫人出來把地面掃乾淨!?”

  這話一出,陶青的整張臉都變色了:“殿下,無需如此,臣的馬車就在前面,幾步就能走過去了!”

  開什麼玩笑!

  要按照劉德的做法,不出半個時辰,晁錯就會知道,他陶青一大早的跑來未央宮陛見的事情了。

  “呵呵……既然如此,那君侯保重!”劉德也不勉強,只是覺得看著陶青那張誠惶誠恐的臉,心裡非常的爽。

  陶青卻不知為何看著劉德滿臉的笑容,背上卻忽然涼梭梭的。

  他低著頭道:“臣告退……”

  望著陶青誠惶誠恐的遠去的背影,劉德也是歎了一口氣。

  前世的此時,他何其弱小,一個陶青就能把他按在地上胖揍。

  但如今一切卻都反轉了過來,陶青在他眼裡,卻連威脅都算不上了。

  “權力真是個好東西啊……”劉德抬頭看著天空:“我還得更努力的獲取更多權力!”

  帶著這樣的想法,劉德在章德的帶領下,跨過一道門檻,進入了清涼殿之中。

  “兒子劉德拜見父皇!”劉德長身一拜道。

  “起來吧……”天子今天好像有些感冒了,嗓音明顯帶著些嘶啞,吩咐左右:“快去給殿下備坐!”

  劉德坐下來之後,天子劉啟問道:“劉德,你有事?”

  “啟稟父皇,兒臣最近微服去了次民間,略有所得,因此,將所見所聞所想寫成了一封奏疏,還請父皇過目!”劉德說著,就將懷裡的那封帛書呈在手上。

  “劉德你能想到去走訪農家,不錯!”一聽到劉德微服私訪的事情,劉啟立即就來了興趣:“拿來給朕看看!”

  立即就有一個宦官將帛書取走,呈遞君前。

  劉啟將帛書打開,看了一眼上面的字跡,心裡就暗暗有些點頭了,這篇帛書且不管內容如何,單單是這工整的筆跡和整齊排列的文字,就能加分不少了。

  “看來,朕的這個兒子,也找了幾個好幫手了!”劉啟暗暗點頭。

  再看內容,從第一個字開始,劉啟就感覺這封奏疏好似有魔力一般,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特別是當劉啟看到了濃郁的李悝文風,滿意的點了點頭,法家之中,劉啟最是欣賞李悝那種根據事實進行述事的風格,而其後,當奏疏開始談論起怎麼解決谷賤傷農,谷貴害農這個問題時,天子的眉頭漸漸的緊鎖起來,然後又慢慢舒緩開來。

  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之後,天子劉啟這才抬頭看了一眼劉德,問道:“這是你自己想的?”

  “不敢欺瞞父皇,確實是兒子的想法……”劉德昂首挺胸的看著便宜老爹答道。

  “是否可行?”天子劉啟手指輕輕敲擊了一下案幾,他問道:“用保護價來保護百姓的收入,這個想法好是好,但就是步子大了些,未知是否會遇到阻力!”

  劉德的奏疏中其實就是抄襲的後世大天朝的糧食保護價格政策。

  通過在各地建立大量倉儲設施,豐年時以政府制定的保護價不限量的收購一切湧向市面的糧食,在災年時再以低價拋售,平抑糧價。

  這也是歷朝歷代對付谷賤傷農,谷貴害農的基本措施。

  只不過天朝多了個保護價格。

  劉德自己很清楚,他的這個政策一提出來,首先被激怒的就會是那些大糧商們,特別是從關東向關中運糧的大糧商。

  所以便宜老爹才說他步子邁的大了點。

  但是,商人是什麼?

  不就是統治者養的肥羊嗎?

  那些商人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認識幾個官員了,就敢在這種國家大政上胡言亂語的話,劉德並不介意製造幾起腹誹的案子。

  “一家哭何如一路哭?”劉德拜道:“父皇,此事兒臣以為功在當代,利在千秋,應早作決斷!”

  天子劉啟躊躇了一會,道:“此事先不急……明日早朝,朕會將之付之公論,到時候,你來旁聽,知道了嗎?”

  “諾!”劉德大喜過望,旁聽早朝,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儲君才有的權力。

  這是否意味著便宜老爹已經決定立他為儲了呢?

  無論如何,這都是一個很好的信號。

  “還有事?”天子劉啟見劉德遲遲沒有告退,問道。

  “啟稟父皇,兒臣想知道劉閼會被封在哪裡?”劉德長身而拜問道。

  “劉閼啊……”天子劉啟笑了笑有意試探:“應該不是長沙就是臨江了……”

  “兒臣請父皇憐憫,劉閼自小身體不好,去了南邊,兒臣擔心他身體吃不消……”劉德跪下來拜道:“懇請父皇加以憐憫!”

  “好了,好了,起來罷!”天子哈哈的笑了一聲:“朕怎會不知劉閼身體太差了呢,因此已經命宗正改到了河間國了!”

  劉德這才一塊大石落下,拜道:“兒臣多謝父皇!”

  “若無事,你就早些回去準備一下明日的早朝吧……”天子擺擺手道:“朕這裡還有事情要處理!”

  “諾!”劉德一拜道:“兒臣告退!”

  出了清涼殿,外面依然在下著淅淅瀝瀝的雨水。

  “殿下……殿下……”遠遠的劉德彷彿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是王道!

  算算時間,他確實該回來了,不過,他是否帶回了劇孟呢?

  王道一路風塵僕僕的走到了劉德跟前,跪著道:“殿下,奴婢幸不辱命,已為殿下征辟到了劇孟!”

  “好!”劉德高興的扶起王道,道:“辛苦你了,劇孟人呢?”

  “回稟殿下,劇孟先生跟他的門徒奴婢都安派在長安的一處商鋪內歇腳……”王道答道:“殿下想見他們?”

  “他們?”劉德問道:“一共來了多少人?”

  “十三人!”王道高興的表功道:“全部都是雒陽的豪俠,劇孟先生的門徒等!”

  ……十三太保嗎?

  劉德在心裡腹誹了一聲,還是點頭道:“先帶我去看看他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3-29 04:49 AM

第六十七節 安排

  劉德為了見劇孟,特意換上了一身嶄新的皇子冕服。

  “你此去雒陽,一路上可還順利?”劉德從牆壁上取下一把佩劍,問著一直跟在他身邊的王道道:“你與我說說,那位劇孟,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殿下,奴婢路上一切順利,就是征辟劇孟之時,遇到了些麻煩,好在如今都過去了,奴婢幸不辱命!”說著這王道就跪下來磕頭。

  “起來吧……”劉德擺擺手道。

  劉德自是知道作為一個宦官,王道這路上肯定沒少吃苦。

  不說別的,單單是他人異樣的眼光和鄙夷的神色,就夠一些心理素質不夠好的人瘋掉了。

  王道起身道:“殿下,奴婢與劇孟一路同行,此人為人豪爽,東出雒陽之時,送行車馬足有百輛!其人重諾必踐,但凡他答應下來的事情,沒有不盡心盡力的!”

  劉德點點頭,回憶了一下,然後他對王道吩咐道:“去將那把朱家曾用過的劍給我拿來!”

  朱家是漢室第一代遊俠的典型代表,殺人犯法,窩藏朝廷欽犯甚至通過自身的影響力影響國家政策。在朱家的庇護下,許多人都逃過了法律的制裁,甚至有人還能在被通緝後翻案。

  劇孟無疑是朱家的腦殘粉,嗯,有了朱家的劍,基本上就能讓劇孟感受到他的誠意了。

  至於這朱家的劍嘛,還是劉德從辟陽侯審平繼的收藏裡找出來的。

  ………………………………………………………………………………………………………………………………

  長安,雨在下著,劇孟端坐於席位上,看著兄弟們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他心裡卻是忐忑不安的。

  其實最開始,當一個來自長安的宦官拿著某位皇子名頭對他說要征辟他時,他是不屑一顧的。

  他可是劇孟!!!!

  函谷關以東,幾乎沒人不知道他。

  若是輕易的就被一個宦官打著某位皇子的旗號就給征辟了的話,那他也不用混了。

  因此劇孟連人都懶得見,直接叫人婉拒。

  只是沒想到那宦官被婉拒之後卻是鍥而不捨的黏上了他。想著法子接近他,還投其所好的買了蛐蛐,加入到了雒陽的鬥蛐蛐大賽中。

  被這宦官的誠意所打動的劇孟,這次才答應見他。

  誰知道這宦官第一句話就將劇孟打敗了:君欲封侯拜相還是任俠列國,一言可決!

  然後那宦官又搬上了五百金真金白銀的錢物,劇孟這才勉強答應應徵。

  但這一路上劇孟打的主意是很清楚的。

  倘若事有可為,而且還能看到前途,那就專心留在長安,若事不可為,征辟自個的是個草包,那也要趁早做好準備開溜。

  可到了長安,劇孟才發現自己原先考慮的、想的東西似乎都已經跟不上這個世界的腳步了。

  征辟他的皇子,目前扶搖直上,大有進位儲君的架勢。

  這就徹底的打亂了劇孟的盤算。

  因為若只是一般的皇子的話,約束力並不強,他隨時都可以掛印而去。

  可換了儲君就沒這麼容易了。

  最重要的是,劇孟聽說了征辟他的那位名叫劉德的皇子貌似手下還有人,另外還會開一個考舉來選撥人才。

  這意味著什麼劇孟再清楚不過了,假如現在征辟他的那位殿下將來能被冊立為儲君的話,那現在就跟隨和追隨他的人,將來都是會被視為‘潛邸之臣’,享有許多看不見的優待。

  此時此刻,劇孟是無比懊悔的。

  “早知道我早些答應應徵就好了!”劇孟心裡想著,感覺壓力有些大。

  至於掛印而去的想法,自然早被他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這麼大的一根金大腿,可不是等閒可以親自伸出來讓人抱的……

  劇孟書雖然讀的少,但也知道千金市馬骨的典故和原木立信的故事。

  燕昭王千金市馬骨,也只做過一次,商君原木立信,同樣只做過一次。

  這兩個故事告訴劇孟,想要發達,就要抓住機會,無疑,皇子劉德的征辟應該是他的機會了。

  “可惜,浪費了許多時間,若我早來長安,憑我之名聲,足以為殿下清理乾淨長安!”劇孟想著:“可惜如今卻被他人搶了先機了!”

  “不過我卻是殿下親自點名征辟的,比之他人還是有所優勢的……”懷抱著這樣聊以自、慰的念頭,劇孟終於等來了召見他的命令:“殿下有令,請劇公面談!”

  劇孟連忙穿戴好衣冠,然後,跟自己的兄弟們吩咐交代一聲,再坐上對方的馬車。

  ……………………………………………………

  劉德是在城東的宅子裡接見的劇孟。

  “小民劇孟拜見殿下!”劇孟被人帶著走進這宅院,然後看到一位身著冕服的貴公子端坐于上首,立即就知道誰是主人了,毫不猶豫的朝劉德表忠。

  “先生不用多禮……”劉德的眼睛藏在冠旒的珠子中,讓人看不清他的想法:“賜座!”

  就有著下人抬著坐席過來,待得劇孟坐下來後,劉德道:“劇先生,可願暫居我之治下直市丞一職?”

  劇孟自然不無不可,頓首道:“臣遵命!”

  這就算是宣告了兩個人之間建立起了正式的主從紐帶。

  劉德將劇孟打發去直市是有想法的,現在也只有劇孟這種三教九流都能通吃的傢伙才能鎮的住場子。

  “卿上任不可無賀禮!”劉德拍拍手,王道立即就抱著一個嶄新的劍匣出現在了劇孟身邊,王道將劍匣打開,介紹道:“這是殿下尋訪到的前代名家朱家之劍,寶劍贈英雄,殿下現在將此劍賜予你,望你好好珍重,不要辜負殿下之望!”

  劇孟一聽,竟然是朱家曾經用過的寶劍,頓時就只覺得心臟都在撲通撲通的跳動著了。

  要知道,朱家那可是他從小到大的偶像,不誇張的說,基本上每一個遊俠兒,都以能得到一柄朱家的劍而光榮。

  他劇孟雖然有名,可惜,成名之時,朱家早就死了,因此直至今日他都沒完成他那個兒時的夢想,卻沒想到剛來長安,這個曾經的夢想就這麼輕易的實現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3-29 04:51 AM

第六十八節 早朝(上)

  第二天,劉德還在夢鄉之中時,聽到有人在他耳邊呼喚著:“殿下……殿下……”

  劉德猛然驚醒,抓住那人的肩膀,將之反扣在塌邊。

  “你聽到什麼了嗎?”劉德冷冷的問著。

  “殿下,奴婢什麼都沒有聽到啊,殿下,奴婢只是來請您準備上朝的……”那個宦官流著眼淚,都被嚇壞了。

  劉德看了他一眼,確認他沒說謊,這才放開他,道:“以後記住,不要在我睡覺的時候離我太近,我常常做噩夢,在夢中酷愛殺人!”

  劉德有著太多的秘密不能讓人知道。

  他很清楚,在睡夢中他的警惕性將會大大下降,萬一不小心說漏了嘴,那就是個大麻煩。

  因此只能學習曹孟德了。

  “諾!”那宦官流著眼淚磕頭道:“奴婢知道了!”

  劉德起床,在左右侍女的服侍下穿好衣服,問道:“王道呢?”

  “王侍郎在給殿下準備車馬……”一個宦官答道。

  劉德不置可否的點點頭,走到銅鏡之前,看著鏡子裡的少年。

  一身玄色冕服恰到好處的遮住了他還有些單薄的身子,使之看上去還算挺拔,旒珠垂在眼前,看著頗有氣勢。

  劉德很自戀的挺起胸口,漢服華章,不管在什麼時代,都是美。

  “劍來!”劉德吩咐著。

  立即有宦官捧著一把劍過來,劉德接過,鏘的一聲將劍拔出來,劉德撫摸著寒光閃爍的劍刃,贊道:“好劍!”

  他知道,自己今天就是這把劍。

  誰反對,砍了他!

  誰搗蛋,滅了他!

  收劍入鞘,劉德一揮袖子,道:“走,上朝!”

  周圍宦官侍女的臉上都是流露出欣喜交加的神色,雖然他們之中除了王道外,還沒人能得到這位殿下的信賴,但僅僅靠著皇子劉德的下人這個名號,在宮廷裡腰杆憑空就粗了三分,說話聲音也高了些。

  如今主人的地位眼看又要向上蹭一點,他們這些奴婢自然也能跟著沾光。

  登上馬車,劉德發現,自己的馬車已經煥然一新了,不單裡面的裝飾,就連馬車的車蓋都被換了新的。

  “誰換的?”劉德對王道問道。

  “回殿下,是少府的人……”王道回答道。

  拍馬屁的人哪裡都有,可惜,這次他們的馬屁拍在馬腿上……

  “去,給我換回來!”劉德跳下馬車。

  開什麼玩笑,第一次上朝,就乘坐全新的馬車前往,這讓大臣們怎麼看,天下百姓怎麼看?

  當然,也可能不是拍馬屁……

  劉德轉瞬之間就又想到第二種可能。

  這還沒當太子呢,就明槍暗箭都來了,要是坐上去,指不定還有什麼花樣在等著劉德……

  想到這裡劉德就輕笑了一聲:“這種低級的把戲還想在我面前玩?哼,也不看看我是什麼人?”

  有著大天朝的表哥的前車之鑒,劉德天生就對此類的把戲具備了免疫。

  王道也不傻,他看到劉德跳下來,在宮廷中生存了三年之久的他立即就想到了此事的後果,背上頓時冷汗直冒,跪下來道:“奴婢萬死!”

  “行了,以後長個心眼就是了……”劉德也不忍苛責這位忠奴,道:“趕緊的給我換回來就是了!”

  好在舊的馬車庫房裡還有兩輛,很快,王道就帶著宦官們將馬車換好。

  劉德登上去,摸了摸有些陳舊的車欄,這才滿意的點點頭,道:“戒驕戒奢,此先帝之遺德,爾等都謹記了,今後我的宮中,不許出現奢侈之物!”

  “王道,從今天開始,你就領著殿裡的下人們在殿前挖個菜地,種些蔬果,知道了嗎?”劉德吩咐著。

  “諾!”

  ………………………………………………

  乘著馬車,沿著宮中的道路前行,一路之上,不時會有巡邏的軍尉好奇的注釋著劉德的馬車。

  當劉德的馬車出現在了宣室殿前寬廣的平臺前時,許多原本昏昏欲睡,等待著早朝禮儀開始的大臣與公侯,立刻就醒來了。

  他們的眼睛盯著出現在他們視線中的那輛皇子標示的馬車。

  誰都知道,沒有天子的許可,任何皇子都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出現這裡。

  而能出現在這裡的,基本上都是將來的儲君。

  在無數視線的注視下,劉德跨下馬車,走到地上,一隻手拿著腰間的綬帶,一隻手握著佩劍的劍鞘,在宦官們的簇擁下,朝著前方而去,他走到最前面的丞相申屠嘉之前,行禮問好道:“丞相好!”

  申屠嘉看上去依然精神抖索,充滿著戰鬥力,他對劉德點頭道:“有勞殿下掛記,老臣一切都好!”

  他咧著嘴,嘿嘿的笑著:“還有許多亂臣賊子在等著老臣收拾呢!”

  在申屠嘉的左側,晁錯的臉抽動了一下,心裡暗罵一聲:“以老賣老!”但偏偏卻發作不得。

  劉德看著活力四射的申屠嘉,心中也是惋惜了一聲,劉德很清楚的知道,假如申屠嘉再這麼的跟晁錯強下去,那麼他們兩個遲早要倒下一個。

  毋庸置疑,在便宜老爹心裡,肯定是向著晁錯的。

  這戰鬥還沒打,申屠嘉就輸了。

  “我即改變了劉閼的命運,那我為何不能改變申屠嘉的命運呢?”劉德心裡想著,轉過身子,朝著九卿大臣們一一拱手道:“小子劉德奉父皇之命,旁聽今日早朝議政,諸卿柱國肱骨之臣,還望毋因小子才疏學淺,德薄而吝於指教,若有錯漏,但請指正,拜託了!”

  “不敢!”文武百官連忙道。

  劉德看向申屠嘉,他很清楚,想要改變這個老頭子即將到來的命運,只有一個辦法:轉移他的注意力。可要怎麼才能轉移他的注意力呢?

  於是,劉德走過去,對申屠嘉道:“丞相可否借一步說話?”

  申屠嘉點點頭,跟上劉德的腳步,兩人走到一個僻靜些的地方,劉德問道:“丞相尚能飯否?”

  申屠嘉起初沒明白是什麼意思,但很快他就知道了,呵呵一笑道:“老臣尚能日食粟米一石,酒肉三斤!”

  “善!”劉德點點頭道:“丞相老當益壯,小子就放心了,有一事,還望丞相不吝相助……”

  說著劉德就將自己的保護價政策簡短的跟申屠嘉介紹了一遍,然後道:“以小子觀之,此策于民有利,而害于糧商,彼輩勢必不肯如此善罷甘休,定會起些風波,丞相可願為我保駕護航?”

  申屠嘉本身就是農民出身,自然知道假如有了糧食的最高與最低價,對於農民來說,好處有多少。

  他咧嘴一笑:“殿下放心好了,那些魑魅魍魎,就交給老臣了!”

  作為一個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軍人,申屠嘉還是比較喜歡這種直來直往的較量。

  劉德安心的點點頭,有了申屠嘉的支持,這件事情在朝議上通過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至於糧商們在朝廷的代言人?

  真以為官僚們拿了商人的好處就一定要幫商人說話?

  劉德確信,只要在朝議上形成了壓倒性的聲勢,那些收受商人錢財的官僚會是第一個沖上去將那些不法糧商給抓起來的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3-29 04:52 AM

第六十九節 早朝(中)

  說話間,宣室殿的宮門緩緩打開,一個宦官走到臺階前,道:“百官入朝!”

  然後,文武百官這才在丞相申屠嘉的率領下,趨行而入。

  一進宣室殿,文西武東,百官們立即就涇渭分明的站列於大殿兩側。

  這套上朝的禮儀是當年叔孫通慫恿著劉邦弄出來的,合不合周禮劉德不清楚,但肯定合劉邦的胃口,甚至讓其贊道:吾今日始知皇帝之貴也。

  當然了,當年叔孫通一拍腦袋想出來的上朝禮儀,實在是有些太複雜了,時至今日,除大朝賀之外,其他時候,漢家天子使用的都是縮水後的版本。

  劉德就站在丞相申屠嘉的左側偏後一點的位置。

  “警!天子上朝,百官恭迎!”隨著一位衛士的喊聲,頭戴冕旒,身穿玄衣的天子在十幾位宦官謁者的簇擁下緩步登上宣室殿的上首龍座之上。

  “臣等恭迎陛下!”劉德連忙跟著百官一同跪下來:“願吾皇萬歲!”

  “平身!”天子劉啟坐下來,道:“諸卿免禮!”

  文武百官這才各自跪坐到屬於他們的席位上,臨襟正坐。

  劉德在一個宦官的指導下,跪坐到天子御座左側下方的位置。

  然後他就聽到便宜老爹道:“先帝嘗曰:農,天下之本,務莫大焉!而今之世,本末倒置,朕嘗聞農夫多有不勸耕之心,詩雲:愷悌君子,民之父母,諸卿皆朝廷大臣,食俸千石以上,多有歷經郡縣,當可為朕解此難題,其令眾臣議之,如有策,上奏朕前,朕不吝嘉之!”

  便宜老爹這手腕,玩的也不錯了,劉德聽了,感覺又學到了一點。

  本來以他的想法,便宜老爹可能會直接向朝臣發放他的那份奏疏的副本,可他終究是嫩了一點啊。

  在政治上直來直往,那不是等於把自己的底牌拿給別人看了嗎?

  一個成熟的政治家應該學會將自己的底牌保護好,永遠只將其放到關鍵時刻打出。

  劉德覺得,他只要學會這一招,基本就可以畢業了。

  正想著,東側的文官席位中一人長身而出拜道:“陛下,臣以為當法李悝《平糴法》,平抑物價!”這是一個千石級別的官員,看著向是丞相府的長史一類的官員。

  又一人出列拜道:“陛下,臣以為,當可效當年平陽侯輔佐孝惠,選以忠厚長者為吏,取勤奮肯幹之人為官,與民休息,不擾民不傷民,天下自然生平!”

  …………

  一時間,站出來刷存在感的,提建議的大臣,少說也有十幾個了。

  終於一直端坐於一旁的內史晁錯,長身而起,出列拜道:“臣竊以為可再開捐輸法,令民輸粟捐爵,以此貴粟!”

  劉德聽到晁錯這麼說,卻有些忍不住在心裡面吐槽了:“真當老百姓是傻瓜啊……”

  晁錯提出的這個建議,甚至可能是所有建議裡最壞的一個。

  所謂輸粟捐爵,是當年太宗孝文皇帝在特殊的歷史背景下所採納的特殊政策。

  其中心思想大概就是百姓將多少粟米運到邊關之後,就可以憑藉邊軍打的收條到長安領取一個跟他所捐獻的糧食相匹配的爵位。

  這樣子看著倒像是一個穿越者的手尾。

  用一個不值錢的頭銜換取大量資源這種橋段,劉德記得他曾在許多中看到過……

  但是,上一次晁錯跟先帝這樣做,天下的商人跟豪強還是很稀罕一個五大夫之類的爵位的。

  現在嘛……

  被坑過一次的人們,已經有了抵抗力了。

  劉德就記得前世之時,晁錯再開捐輸策,結果應者寥寥,搞的他好不尷尬。

  老百姓是現實的,沒有好處的事情,他們堅決不會幹!

  不管劉德怎麼在心裡吐槽,晁錯出來說話後,滿朝文武還是都將目光集中到了丞相申屠嘉的身上,再沒有人出來說話了。

  實在是當年晁錯這麼玩了一手之後的成績太耀眼了。

  輸粟捐爵之前,邊關常常沒有存糧,許多關卡的士兵甚至要挨餓,輸粟捐爵之後,邊關將士就再也不用擔心挨餓了。

  此事,可以說是晁錯人生中最光輝的一刻。

  他不費半分錢財,只靠著一些完全不值錢的爵位,就幫助國家解決了困擾已久的問題。

  現在,百官們都覺得,假如丞相不出來的話,沒人能在這個領域跟晁錯一較高下。

  就算丞相出來,恐怕也壓不住晁錯……

  終於,在無數人的視線注視之下,丞相申屠嘉有了動作,他在兩個下人的攙扶下,巍顫顫的站起來,稍稍朝天子點頭,然後道:“老臣以為,諸位大臣所說的都是良方,但有一點不足……”

  申屠嘉甩開攙扶著他的下人的雙手,走到殿中,拜道:“老臣以為,諸臣之議,都只能治標,不能治本,只是一時之策,而非萬世不易之法!”

  “丞相有高見?”晁錯的臉黑的跟碳一樣,貴粟論是他生平的得意之作,也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被申屠嘉這個以前的大老粗,甚至可能連韓非子都沒讀過的人指責,這就讓晁錯覺得很丟臉。

  “老臣老朽,哪裡有什麼高見?”申屠嘉笑呵呵的朝著天子拱手道:“只是老臣聽說,十室之邑必有忠信,百里之地必出人傑,陛下聖明,當已有對策!”

  “朕日前確曾得一策文,朕觀之,頗有可取之處,今傳與諸臣共覽,共議之!”天子淡淡的道,隨即就有數百名宦官捧著數百個竹簡,將這些竹簡一一發放到了在場大臣之手。

  然後,天子站起身來,指著劉德道:“此策,吾子劉德所作,卿等若有異議,自詢之!”

  劉德滿臉微笑的起身,朝著在場大臣稽首道:“小子惶恐,望諸卿不吝指正!”

  這麼一來,許多大臣的臉上都露出了凝重之色。

  所謂文以載道,既然手上的東西是劉德所寫的,那麼,這其中必然有劉德為政思想與理念。

  窺一斑而觀全豹,以小見大,就能知道這位如今正走在上升勢頭的皇子的一些想法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3-29 04:53 AM

第七十節 早朝(下)

  晁錯拿著竹簡,將之攤開來,然後看了起來:兒臣劉德謹聞:洪範八政,一曰食,二曰貨……

  起初,晁錯並沒怎麼放在心上,因為雖然以劉德的年紀能寫出一篇這樣的政論,已經很不錯了,但依然不足以動搖他的貴粟論。

  晁錯的貴粟論的核心,就是政府要通過政策調控和輿論宣傳,使得在民間自然的形成,粟米最好,其他都是渣渣的風潮,只要持之以恆的堅持下去,遲早有一天,百姓以粟米為重,輕商重農的思想氛圍自然就會出現了。

  至於輸粟捐爵什麼的,不過是貴粟過程中的手段。

  但是,當晁錯看到後面的時候,眼瞼卻不經意的抖動了一下。

  “好手段啊!”晁錯看完全篇奏疏,也不得不感慨一聲。

  實在是因為這篇奏疏中所說的設定糧食保護價格的事情早十年必然做不成,因為沒錢,再晚十年,則可能因為地方的反對聲過大而夭折。

  而在現在這個時間點推出去,則真是恰到好處。

  如今天下諸侯的注意力都在朝廷的削藩議論之上,對於這樣的一個根本不會對他們有太大影響的政策作出什麼反應,多半還會以為這是朝廷的收買人心的手段。

  而唯一可能反對的糧商們,卻根本上不了檯面。

  晁錯當然知道如今天下有許多有錢人,豪富者富可敵國一點都不誇張。

  但是,錢變不了刀劍,當刀劍加身之時,他們根本沒有反抗能力。

  最嚴重的是,因為商人們大都為富不仁,所以在民間的仇恨拉的十足,仇商者不計其數,晁錯自己都敢打包票,只要一道天子詔書,他不用費一兵一卒,一個人就能把全天下的富商全都綁來長安,再一個個審判。

  晁錯想了想,出列拜道:“敢問殿下,要是推行保護價格,朝廷一歲需支出多少錢財?”

  他道:“僅以關中為例,歲收粟米數千萬萬石,僅以一石最低四十錢而算,非數萬萬錢不足以行之!”

  “且天下膏腴之地何其多也,不下關中產出者亦也不少,臣恐怕,府庫力有不逮!”

  晁錯這話一出,頓時就引起了許多人的共鳴,他們紛紛道:“是啊,是啊,晁內史所言極是,殿下之策美則美矣,就是恐怕府庫支撐不住!”

  這些人大部分都是跟關中與關東的糧商有些關係的。

  拿人錢財消災嘛……

  但劉德也不是沒做過功課,他整理了一下思緒,起身稽首答道:“晁內史所言不無道理……然……敢問晁內史,可知最近十年關中漕糧數目?”

  像這種微不足道,在此時幾乎不會引起他人注意的資料,晁錯自然是懶得去記的。

  但劉德偏偏卻在內史衙門的文檔裡見過,而且記下來了。

  劉德道:“十年前,關中漕糧每年不過五十萬石,八年前是六十五萬石,七年前是七十萬石……今年是一百萬石!”劉德流利的背出這組資料,他站起來,一步步走向晁錯問道:“敢問晁內史,十年之中,漕糧數目翻了一倍,十年之後,長安所需漕糧該是多少?”

  “兩百萬石?”劉德搖了搖頭,語出驚人的道:“五百萬石恐怕都不止!”

  劉德記得清楚十七年後的元光元年,長安一歲需要轉運漕糧七百萬石!

  “渭水能承擔每年五百萬石的槽船嗎?”劉德看著晁錯問道。

  “不能……”晁錯良久搖了搖頭,從嘴裡吐出這個答案。

  現在的渭河當然是不可能的,就算是十七年之後,劉徹的朝廷花費了無數心血,開鑿了三百里的槽渠,依然滿足不了漕運的需求。

  而當晁錯嘴裡吐出不能這兩個字的時候,無數人立即就被震驚了。

  既然身為內史的晁錯都承認如今的渭河不能負擔每年五百萬石的漕糧,那就是說,十年之後,這關中就要鬧糧荒了!?

  想想都有些不可思議!

  甚至有大臣激動的道:“殿下是在杞人憂天吧?當年婁敬拜見高皇帝時就曾說過,以關中之地,足以養關中之民,關中八百里秦川,歲收粟米數以千萬石,怎麼可能缺糧?”

  是啊,怎麼可能缺糧呢?

  關中氣候溫潤,降雨又多,土地肥沃,人口眾多,怎麼可能缺糧?

  劉德呵呵一笑:“人!”

  “關中之地,自然能養活關中之民,但多了你我,就養不活了!”劉德不懷好意的道:“這也是先帝命絳候就國的原因啊!”

  見到劉德談起這個公案那位大臣立即明智的閉嘴,不再說話,生怕因此又勾起了天子驅逐徹侯的心思。

  當初,周勃接任陳平為相,大權在握。

  但是冷不丁就被一道從天而降的詔書砸暈了。

  那詔書上寫著:前日吾詔徹侯就國,或未能行,丞相吾所重,其率先之。

  就這麼輕描淡寫的把一代權臣的權力解除,打發回封國去了。

  可就這麼個誰都知道的權力鬥爭的事情,卻被劉德硬生生的引申到了先帝高瞻遠矚,目光遠大之上去了……

  這個還真沒辦法反駁。

  劉德卻不打算放過他們,所謂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他接著丟出殺手鐧道:“諸君可還記得,高皇帝底定天下之初,關中石米五千錢,民易子相食的往事?難道這樣的慘劇還要再次發生嗎?”

  嗯,話都說到這份上,再反對的肯定就是壞蛋了,不止是壞蛋,而且還是圖謀不軌的逆賊,必須拖出去淩遲了!

  劉德又道:“其實,以小子之策,卻也花不了多少錢!”劉德繼續語出驚人的道:“可能也就第一年要多花點,但也不過兩三千萬錢就足可解決,其後每年可能只需要一兩千萬錢就足以了,甚至可能還有得賺!”

  “這怎麼可能?”有人質疑。

  “當然可能了!”劉德毫不猶豫的道:“朝廷並不需要全部吃進所有的糧食,以關中為例,每年出現在市面上的餘糧最多不過百萬石,這百萬石之中,朝廷只需要吃下其中一部分,最多三十萬石,就足以平抑糧價了!”

  劉德從懷中拿出一枚錢幣,對晁錯道:“況且以這等不能吃不能喝的銅錢,換來堆滿府庫的粟米,依小子之見,怎麼看都是賺的!”

  晁錯面對劉德這一招偷換概念,頓時有些束手無策,只能低頭道:“殿下所言極是,臣附議!”

  既然連晁錯都附議了,誰還敢反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3-29 04:55 AM

第七十一節 早朝(完)

  但,忽然又冒出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問道:“敢問殿下,此策可是要通行天下?”

  這卻是問到了點子上了,劉德都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好在申屠嘉及時的站出來替劉德解圍道:“高皇帝遺命,強幹弱末,此策自然是只能先於關中實行,再推及郡縣,再推及諸侯!”

  當年劉邦分封功臣、諸侯之後,擔心有一天會被昔日的下屬反叛,於是採納劉敬之策,實行‘強幹弱末’之策。

  具體辦法就是把當時殘存下來的齊楚趙魏韓諸國貴族與名門豪強,共十余萬人,統統強行遷徙到關中,充實關中人口,達到‘無事,可以備胡,諸侯有變,亦可以率之東伐’的目的。

  而劉邦這個政策的核心思想就是漢家中央政權要在軍事、民生、財力方面對其他諸侯形成碾壓。

  這一點在劉邦剪除了大部分的異姓王之後,得到了實現。

  因而呂后在位,劉姓諸侯王才過的那麼慘。

  只是,平定諸呂叛亂之後,地方諸侯勢力開始坐大,甚至還出現了諸侯王密謀反叛的事情。

  強幹弱枝之策再次成為了朝廷的國策。

  所以,劉德才沒辦法回答。

  回答是,那就是違反了劉邦制定的祖宗制度,不是,傳出去又會有傷名聲。

  好在,提前跟申屠嘉溝通了!

  劉德看了一眼那個出聲的官員,不過是個八百石級別的小,只是個炮灰罷了!

  那麼是誰慫恿的他?

  劉德暗暗在心裡將此人的樣貌記了下來,表面上卻依然是那副平易近人的親切笑容。

  “既然丞相以為可行,那交有司商議吧,定下最低價格與最高價格,報與朕、丞相……”天子劉啟揮揮手道,此事就算瞭解了。

  今天的當務之急,還是商議削藩!

  於是他打起精神來,道:“前日朕得膠西國丞相密報,膠西王劉卬私自買賣國家爵位,以諸卿之見,此事該當如何處置?”

  一聽到這個事情,晁錯立刻就跳出來,奏道:“陛下,臣以為非重責不足以顯威,當削膠西王封國以示懲戒!”

  立刻就有數人附和。

  劉德聽了,不禁搖了搖頭,用一句後世的話說,晁錯這是no zuo no die。

  其實呢,據劉德後來所知,這位膠西王劉卬就是草包,而且腦子缺跟筋的那種。

  本來人家一心一意的只想在自己家的一畝三分地上做個土皇帝,也沒準備造反。

  可就是被晁錯硬生生的逼到了反賊的大道之上。

  “若我是晁錯,我就會只把目標對準吳王劉濞,其餘人皆可以放過……”劉德心裡想著:“吳王濞即死,剩下的也不過是些酒囊飯袋……還不是想捏個圓形就捏個圓形,想捏個石頭就捏個石頭……哎……”

  要知道,在後來的叛亂中,有吳軍的叛軍跟沒吳軍的叛軍戰鬥力那是兩個檔次。

  譬如說濟北、濟南、膠東三國大軍被齊國堵在家門口動都動不了。

  而吳楚聯軍卻一路勢如破竹,到了梁國才被擋住。

  不過,這些跟劉德目前真沒關係,他也不準備在這個事情說話,就眼觀鼻,鼻觀心,開始神遊物外,思考著自己的下一步舉措。

  五銖錢跟白紙是他下一步的重點工作對象。

  有了錢,就不怕找不到人做事,掌握了紙,就等於掌握了輿論,甚至控制了思想界。

  掌握了這兩個,等到做了太子,就可以嘗試著打造一支屬於自己的武裝。按照傳統,太子可以擁有一支五百人以下的衛隊。可以讓劇孟去統帥。

  槍桿子裡出政權,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

  劉德至少要確保,他有狗急跳牆的機會!

  至於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反正劉德確信的是,在有了前世的經歷後,他再也不將自己的命運交給別人了!

  劉德自己胡思亂想著,朝堂上卻是吵成了一團。

  晁錯堅決要求給與膠西王一個嚴厲的教訓,至少要削掉一個郡,但丞相申屠嘉卻不同意,理由是膠西王素來勤勉王事,而且還是城陽景王之後于社稷有功,不可輕罰。

  城陽景王就是那個帶人殺了呂產的劉章,是劉肥的兒子,後來被封為城陽王。

  有了城陽景王的名頭,加上丞相申屠嘉的反對,朝議頓時就僵持了下來。

  晁錯本就是強脾氣,見自己好說歹說,丞相申屠嘉依然無動於衷,不肯答應,於是就道:“丞相是漢家的丞相還是諸侯的丞相?何以如此為諸侯說話?”

  申屠嘉也是個暴脾氣,聽了晁錯的話,火氣頓時就上來了,他怒道:“老臣跟隨高皇帝打天下時,晁內史還不知道在哪裡哪?老臣就問一句,責罰了膠西王,削其封國,膠東、淄川、濟北、齊等諸國會如何反應?”

  這些諸侯可都是齊王劉肥一系!

  晁錯卻道:“若不懲戒膠西王,日後卻又發生淮南厲王之事怎麼辦?請教丞相!”

  兩人說著,言辭就越來越激烈。

  但丞相申屠嘉終究年紀大了,而且口才跟文化水準都被晁錯完爆,所以很快就支撐不住,理屈窮詞,乾脆就閉口不談,作出一副我就是不答應,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而晁錯,確實拿他沒辦法。

  丞相,丞相,禮絕百僚,群臣避道,當年孝惠之時,在丞相曹參面前,堂堂天子竟只是個泥塑的雕像。

  不客氣的說,就算是如今的天子,也沒辦法強行命令一個頂牛的丞相,逼他去做某事,最多只能免相。

  更何況,這申屠嘉還是受有先帝遺命的托孤大臣,深的竇太后信任,不誇張地說,就算天子,恐怕也無法免其相位,真鬧大了,申屠嘉請出東宮來,天子也要服軟!

  看著一言不發的閉著眼睛坐于丞相位上的申屠嘉,晁錯不知為何,火氣蹭的一下就冒了出來,揮著拳頭,就要打上去。

  好在兩邊的衛士這次早有準備,立即將兩人隔開。

  “成何體統!”坐于龍座上的天子揮袖呵斥道:“晁錯,你還想胡鬧到什麼時候?”

  “臣知錯了!”晁錯也好像冷靜了下來,低頭賠罪。

  劉德冷眼旁觀著這一切,從這一刻起,他已經知道,有些事情不可挽回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3-29 05:01 AM

第七十二節 不問蒼生問鬼神

  早朝開到這裡,僵持不下,自然沒有繼續的必要了。

  於是天子劉啟道:“此事容朕再思量思量,今日就先議到這裡……散朝吧……”

  說完,身為天子的他就親自起身,對丞相申屠嘉道:“丞相年事已高,早些回去休息吧!”

  看著是關懷慰問,但實際上,劉德知道,他的這個便宜老爹是動了真怒了,申屠嘉的相位即將不保。

  劉德確信,便宜老爹不可能留著申屠嘉這個跟晁錯唱反調的丞相繼續呆在朝廷裡。

  前世之時,申屠嘉最後是被氣的吐血而亡的,隨即,便宜老爹把御史大夫陶青提拔為丞相,然後再把御史大夫的職位留給了晁錯。

  其速度之快,超乎想像,甚至申屠嘉的葬禮還沒辦完,朝廷的清洗就完成了。

  這就不得不讓劉德懷疑,這是晁錯跟便宜老爹蓄謀已久的事情。

  只不過,很可能便宜老爹沒想到申屠嘉性子竟如此剛烈……

  “那我要不要去提醒一下?”劉德猶豫著躊躇起來。

  從良心上來說,他對申屠嘉是頗有好感的,這個可愛的固執老頭子,是個難得的忠臣,前世之時劉德就曾聽說過,申屠嘉死後,家中只有十金積蓄……

  這對於一位徹侯,還是曾經做過丞相的徹侯來說,簡直無法令人相信。

  況且,今生申屠嘉雖然與劉德只有寥寥數次會面,然卻也幫劉德承擔了許多的攻擊。

  若不幫他一把,劉德感覺自己良心上會過不去……

  但是,這可是便宜老爹跟晁錯設下的局,他要是傻乎乎的跳進去,那麼三國演義裡的楊修就是他的將來了。

  正躊躇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的時候,王道在一旁小心的提醒著他:“殿下,已經散朝了,快起身恭送陛下!”

  劉德連忙起身,跟著群臣一同恭送著天子離開宣室殿。

  等到天子的背影徹底消失之後,王道從地上爬起來,對劉德道:“殿下,奴婢方才收到了這個帖子,請殿下過目!”

  劉德接過王道遞過來的帖子,看了一眼抬頭:“章武?”

  他猛的一拍大腿:“章武候竇廣國!”

  無數前世的記憶紛至遝來,那些久遠到被他遺忘甚至沒怎麼關注的東西一個個的浮現出來。

  章武候竇廣國,竇太后的親胞弟,劉德的親舅祖父,曾經做過太宗孝文皇帝的智囊,是朝野聞名的人物。

  此人基本不干預朝政,但一旦干預,就是天子也會認真參考他的意見。

  前世之時,劉德與他的這個舅祖父見面的次數加起來不超過三次,而且都只是在大朝賀上的點頭之交,因此並不熟悉,甚至連話都沒說過。

  但,劉德卻深深的知道這位一直隱藏在幕後的國舅爺的影響力究竟有多大。

  舉一個最淺顯的例子,當初張蒼病逝之後,先帝孝文皇帝本來是想任命竇廣國作丞相的,只是後來被竇太后所勸阻,這才在矮子裡拔個高的選了申屠嘉做丞相。

  就更別提竇廣國跟竇太后之間深厚的姊弟情誼了。

  “這位大人找我做什麼呢?”劉德想著就打開了請帖,將請帖看完之後,劉德奇道:“王道,你等會回去以後跟別的皇子殿的人打聽一下,看看他們有沒有接到章武候的請帖……算了!”劉德又道:“你別去問了,還是我自己去吧!”

  “我的這位舅祖父大人怎麼就想起來要請我過府?”劉德拿著那張請帖,想著。由不得他不重視,實在是竇廣國對竇太后甚至對便宜老爹都有著巨大的影響力。

  回到皇子殿中,劉德先去找了劉閼,將他會被封為河間王的事情告訴他。

  劉閼自然是高興的又蹦又跳。

  河間是個好地方,這一點劉德深有體會。

  然後,劉德就問道:“皇弟,你可曾接到過舅祖父大人的宴請請帖?”

  劉閼搖搖頭道:“皇兄開什麼玩笑呢?誰不知道兩位舅祖父大人近來都在修身養性,根本不會客!”

  “是嗎?”劉德揉揉腦袋,似乎是有這麼個印象。

  那就怪了!本來正在修身養性,閉門謝客的章武候竟忽然給劉德送了一張請帖,還是請他明日晚上去其府邸赴宴。

  “這其中肯定發生了我不知道的事情!”劉德想著,拜別了劉閼,然後,讓王道出宮去,拿著他的令符,把汲黯召回。

  ………………………………

  “未知殿下喚臣有何吩咐?”汲黯見了劉德,一拜問道。

  劉德卻笑呵呵的道:“無事,就是忽然想起來,有件事情我不是很清楚……”

  “殿下請說……”汲黯跪坐下來道。

  “我對於黃老之說,有諸多不解,還請卿不吝教之!”劉德一臉真誠的道。

  汲黯一見心中大喜過望,這種時候不發揮自己的口才,到什麼發揮?

  於是打起精神來,對劉德介紹道:“回稟殿下,我黃老學派講究法由道生,《黃帝四經》曰:道生法。法者,引得失以繩,而明曲直者也。故執道者,生法而弗敢犯也,法立而弗敢廢也,不知殿下想瞭解那個方面的呢?”

  說完這話,汲黯就在心裡打起了腹稿:“殿下是想知道哪方面的呢?是《管子》的理財還是《伊尹》的治國之道?”

  這樣一想,心裡多少還是有些小激動的,學了這麼多年,不就是為了今天這樣的機會嗎?

  劉德知道,此時的黃老派跟後來的道家完全就是兩碼事。

  黃老派講究入世,講的是執政的哲學,談的是民生、國家、自然之間的矛盾,跟後世那個完全玄幻了的道家根本就是兩個人。

  但是,偏偏劉德今天不想聽這些,他盯著汲黯的眼睛,很真誠的問道:“卿可知莊子?”

  “莊周夢蝶?”汲黯看著劉德不可思議的問道。

  劉德很認真的點了點頭。

  汲黯頓時大失所望,道:“請殿下恕臣狂妄之罪,臣以為殿下最好還是四十歲以後再接觸莊子的書比較好!”

  劉德當然知道莊子的書,在此時是被拿來幹嘛的。

  意淫的!

  長安的貴族們最是喜歡了看了莊子之後,幻想著自己成仙作祖什麼的,所以常常做出些在常人眼裡屬於新鮮的事情來博取眼球,這股風潮後來發展到東晉,就成了玄談,一個個貴族吃下一副五石散後就覺得自己是超人了……

  當然,現在沒那麼誇張,大部分的貴族無非就是學習一下當年的留候張良,潛心修煉,期待有朝一日能修出點什麼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ndar 發表於 2017-3-29 05:02 AM

第七十三節 袁盎

  劉德無奈,只能道:“汲卿有所不知,章武候老大人發帖請我赴宴,我于黃老學之說,並不是很瞭解,因而才向卿討教!”

  劉德可是一點都不希望將來史書上被一個女人說:‘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

  汲黯聽了,肅然起敬道:“原來是章武候!”

  當初,竇廣國歷經千辛萬苦,終於跟竇太后相認,先帝也很感動,賜下了許多賞賜。

  但因此卻引起了一些大臣的恐懼,為了避免將來再出現一個呂氏亂政,當時的丞相陳平請了許多有名望的人來教導竇廣國兄弟禮儀、規矩和知識。

  於是竇氏外戚‘退讓君子,不敢以富貴驕人’

  此事傳頌天下,是漢家朝廷的‘德政’之一。

  “殿下,您實在是失策了……”汲黯拜道:“據臣所知,章武候並不喜莊子之說,更愛管子、伊尹之學,先帝在時就曾稱讚過章武候有管仲之才!”

  額……

  劉德頓時呆了,不過這個也怪不了他,他與章武候也好、南皮候也罷,接觸的次數都不多,甚至現在腦子裡都勾畫不出他們的樣子來。

  因而只能腦補了。

  而劉閼告訴劉德,章武候正在閉門謝客,修身養性中,劉德難免就想當然的將閉門謝客腦補成了閉關修煉。

  汲黯接著道:“臣曾有幸在觀津遠觀過章武候講《管子》可謂鞭辟入裡,入木三分……”

  “況且,黃老之說並非只有莊子一家可以修身養性……”汲黯接著道。

  恩,好吧,你贏了!劉德在心裡吐槽了一聲,臉上卻面不改色的道:“嗯,汲卿,我們還是先來談一談《管子》吧……”

  ………………………………………………………………

  跟著汲黯惡補了整整一天半的黃老學常識之後,劉德終於能長出一口氣。

  但這是沒辦法的事情,總不能到時候竇廣國說一個典故,劉德還要摸著腦袋想半天。

  不過經過一天半的惡補和填鴨式死記硬背,劉德倒還真記住了一些東西,反正拿來掉書袋是足夠用了。

  “馬車可備好了?”劉德對王道問道。

  “回殿下,都已備好了!”王道稟報道,同時他小心的試探著問道:“殿下,不用帶禮物嗎?”

  “不用!”劉德揮揮手,竇廣國不是劉嫖那樣貪婪的人,當初他連丞相的位子都能拒絕,因此,就算送再多的禮物他若不喜歡,依然是不喜歡。

  最重要的是,通過跟汲黯惡補知識的這一天半時間裡,劉德也拐彎抹角的打聽到了一些關於竇廣國的細節。

  譬如說,這位漢家的國舅,似乎並不喜歡奢華,他更崇尚簡單的生活。

  當劉德坐著馬車來到章武候的府邸時,早有人在門口等著他。

  “臣拜見殿下!”竇嬰在劉德剛剛走下馬車的瞬間,就笑著迎上來:“殿下請……”

  “不敢!”劉德連忙謙虛著道:“王孫先行!”

  兩人客套了一番之後,劉德就直截了當的問道:“王孫,今日何以舅祖父大人會請我來赴宴?”

  “叔父大人設此家宴,只為感謝絲公化解了臣的困局,至於殿下,則是絲公請求叔父大人請來的!”竇嬰也不隱瞞,這些天他差點沒被自己那天晚上的舉動折騰死。

  不止是太后惱他,就連竇氏內部許多人也瞧他不順眼,認為他壞了竇家繼續榮華富貴的機遇。

  直到竇嬰跑去請出袁盎,袁盎入宮拜謁太后,出來之後,竇嬰的宮籍才被恢復。

  因此,竇嬰就請了自己的叔父竇廣國出面宴請袁盎作為答謝,然後袁盎提出來要見劉德,這才有了竇廣國的請帖。

  畢竟,袁盎現在只是庶民,別說接近劉德了,就是靠近未央宮宮禁都可能被驅逐!

  劉德聽完,頓時只覺得眼睛裡有什麼東西要奪眶而出。

  這一天半的死記硬背,想好的各種裝x流程,打好的無數腹稿,轉瞬間就失去了全部的價值。

  “耳聾眼瞎害死人啊!”劉德心道:“這件事情之上,哪怕我有一個安插在竇嬰家裡的探子,恐怕也能知道這事情的來龍去脈,不用費如此多的功夫來揣摩了!”

  “是時候建立情報網絡了……”劉德迅速的想道:“同時還要開始反間諜……”

  安插一個棋子到別人家這種事情幹起來自然是很爽的,但是萬一要是被別人家放了釘子到自己家,那可就一點都不好玩了!

  這些事情只在劉德的腦子裡一閃而過,他就繼續問道:“絲公要見我?”

  “恩!”竇嬰肯定的點點頭。

  劉德的手指不經意間顫抖了一下:袁盎袁絲竟會點名見我?

  前世的記憶中袁盎這個名字在劉德眼裡只是四個字:為王前驅。

  當然,那個王指的是劉徹。

  先是,袁盎成功的勸服竇太后,使之不再要求立劉武為儲,這就是為所有皇子掃平了路障。其後劉榮能得立,袁盎應該記首功,劉榮被廢後,又是袁盎拿著自己的性命跟梁王劉武的政治生命撞了個同歸於盡,使得劉徹的上位路程幾乎一路平坦。

  難道說,這一次,袁盎會為我前驅?

  抱著這樣的想法,劉德跟著竇嬰走進了客廳之中。

  見到劉德進來,原本都還在安坐的人們紛紛起身行禮:“殿下……”

  劉德卻是徑直走到客廳正中,大禮拜道:“小子劉德拜見舅祖父大人!”

  “臣可不敢當殿下之禮!”劉德剛拜下,一位老者就連忙扶起他,笑呵呵的道:“一年不見,殿下倒是越發的清秀了!”

  劉德自然知道,此人就是他的舅祖父,被封為章武候的竇廣國。

  竇廣國看上去個子不高,但身材還是比較健壯的,看上去就是個和善的小老頭。

  “大人德高望重,享譽天下,自然當得!”劉德一臉真誠的道。

  當此之時,大人這個稱呼,是專屬於晚輩對於長輩特別是近親長輩的稱呼。

  “殿下請容老臣為您引薦一人……”竇廣國卻是拉著劉德的手向他介紹道:“此人便是曾歷任吳楚兩國國相,先帝時曾任太僕的袁絲!”

  竇廣國話音剛落,就有一個中年文士,長身而起,對劉德拜道:“楚人袁絲,拜見殿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頁: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