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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04:50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8 01:15 PM 編輯

第0225章 束仁於法

  「藏富於民?」

  趙頊不禁苦笑一聲:「也就只是說得好聽。」

  他現在是真不太信這一套。

  他甚至認為如今的情況,也就是藏富於民的思想所導致的。

  弄得朝廷也沒錢,百姓也沒錢。

  他還是完全偏向王安石富國強兵理念。

  財富就應該控制在國家手中。

  張斐解釋道:「我的意思並非是要推行司馬學士的這個理念,而是借用這個理念,來給他們提供一個合法避稅的渠道。」

  趙頊疑惑道:「此話怎講?」

  張斐不答反問道:「陛下可知許多富商、士大夫都借相國寺來避稅。」

  趙頊點點頭:「朕當然知道。」

  張斐又問道:「陛下是否又知道,許多百姓為逃避勞役稅賦,選擇在相國寺剃度出家。」

  趙頊嘆道:「相國寺的菜園子都有上千人耕種,朕能不知曉嗎?」

  張斐又問道:「而這些百姓多半都是無法承擔起朝廷的稅賦勞役,導致破產,無家可歸,若無相國寺收留,恐怕也只會餓死街頭。」

  趙頊稍稍點了下頭。

  張斐道:「如果相國寺能夠發揮更大的作用,將所得之利,又造福於民,而這些利又是來自於那些大地主、富商,這不就是司馬學士他們的藏富於民嗎?」

  趙頊笑道:「你這想得太天真了,相國寺所得之利,又有多少是拿去造福於民。」

  相國寺已經是一個公開的秘密,但趙頊也沒有辦法,如曹太后就非常信佛,還有許多許多皇親國戚,士大夫,都是佛教的忠實信徒,動相國寺的政治成本,絕對是高於向地主徵稅。

  「陛下所言極是。」

  張斐道:「我也從不覺得,依靠儒家的仁義,佛家慈悲,就能夠令那些人甘願拿出錢來造福百姓,這是異想天開。故此這就需要法制,用律法去強迫他們這麼做。

  但如果朝廷直接立法徵繳他們的稅,只怕他們是不會輕易答應的,故此朝廷必須要找一個適當的理由,讓他們無話可說。」

  「什麼理由?」

  「慈善。」

  「慈善?」

  「是的。」

  張斐道:「陛下可以讓慈善與法律合為一體,用律法去迫使他們做慈善,如此一來,相信沒有人敢反對陛下。」

  趙頊似乎聽得不是很明白,「用律法去迫使他們做慈善?這如何能成,慈善本應始於善念,若用律法去強迫,那還能叫慈善嗎?他們能不反對嗎?」

  張斐道:「朝廷當然不能這麼明說,但可以引導他們這麼做。」

  趙頊忙問道:「怎麼引導?」

  張斐道:「敢問陛下,做慈善需要交稅嗎?」

  趙頊道:「當然不需要。」

  張斐又問道:「如果說,那些大地主將他們的田地捐出來,用於做慈善,需要繳稅嗎?」

  趙頊道:「那當然不需要,可他們不會願意捐出來的!」

  張斐道:「如果允許他們左手捐給右手,他們還會不願意嗎?」

  趙頊越聽越糊塗了,「那又有何意義?」

  張斐道:「只要加入律法,就能夠將這一切變得有意義。比如說,財物田地一旦捐出來做慈善,那就肯定不是屬於自己的了,那到底屬於誰的?」

  趙頊愣了愣,「是啊!捐給誰了呢?」

  張斐道:「故此在此之前,他們必須還要成立一個慈善機構,用來儲存他們所捐之物,如此才能夠左手捐入右手。」

  趙頊納悶道:「你這麼做,豈不還是縱容他們偷稅漏稅?」

  張斐笑道:「陛下,誰允許這個慈善機構可以免稅?這就需要朝廷立法給予肯定,朝廷就可以藉機以律法介入其中。比如規定,這捐出來的錢,就是屬於公共財物,不屬於私人的了,是不能擅自挪用。」

  趙頊搖頭道:「這他們如何會答應。」

  張斐道:「但是這麼多財物,需要人管理,需要僱人耕種,一般情況下,這捐助者自然就是這個慈善機構的掌舵者,他可以將自己的後人全部安排進這慈善機構,每月發工酬給他們這些人。」

  趙頊又懵了,「這等於還是縱容他們逃稅啊!」

  張斐道:「朝廷無法強迫任何人去做慈善,這純屬個人意願,律法也是無法介入的。但是慈善機構不同,慈善機構成立的意義,就是去做慈善,它是用這個義務去換取免稅特權的,如果不這麼做,就是屬於欺騙,是屬於違法。

  朝廷可以規定,這慈善機構每年必須得拿出所得利潤多少去做慈善,哪怕這個利潤與他們所要承擔的稅賦相當,他們也會願意的。」

  趙頊搖頭道:「若是如此的話,那他們為何不直接交稅?」

  張斐委婉地解釋道:「做慈善更多是可以遵從自己的意願,怎麼捐助,捐助什麼人,這都是可以自由選擇的,交稅那是被強迫的,哪怕拿出相同的錢,他們肯定也更傾向於做慈善。

  其次,他們心裡最為害怕的,不是說繳這麼一點稅,關於這一點,陛下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趙頊瞧了眼張斐,「朕是很清楚,但沒有想到,你也很清楚啊!」

  張斐訕訕道:「此乃人性。」

  那些人對此案如此反對,是真的就捨不得那點錢嗎?

  也不盡然。

  若只是花這點錢消災,他們肯定是願意的。

  他們真正在乎的是朝廷的徵稅權力。

  如果說我們今天就這麼輕易的將稅交了,你朝廷明天要增稅,那我們也得交,你再增,我們再交,那遲早大家都會玩完。

  那些百姓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們就沒法反抗,朝廷就專門逮著他們弄。

  士大夫們可都是讀過史書的,知道這套規則是怎麼玩的,朝廷就不可能一直按照律法徵稅的。

  故此必須要抬高朝廷向他們徵稅的政治成本。

  這就是為什麼多問他們要一文錢,都是很難的事。

  因為如此他們才更安全。

  這其實就是權力博弈。

  律法根本就不在其中。

  張斐又道:「而這個慈善機構,就能夠避免這一點,錢還是控制在他們手裡,但朝廷卻失去對他們徵稅的權力。

  而同時朝廷也站在道義的制高點上,朝廷都已經免除他們稅收,鼓勵他們去做慈善,結果他們要是沒有盡到義務,朝廷要懲罰他們,文公也好,司馬學士也罷,他們也絕不會多半句怨言。」

  文彥博、司馬光他們的藏富於民,裡面有一個很重要的思想,就是天下興亡,士大夫有責,而不是什麼匹夫有責。

  因為他們認為皇帝是與士大夫共治天下,而不是與平民共治天下。

  平民自然就不需要承擔這責任,只要盡義務就行。

  這平民沒讀過書,只求生存,哪知天下之責,一出事,你不去抓他們,他們肯定跑路。

  而士大夫是深受儒家教育,懂得何謂忠君報國,懂得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的道理,這財富控制在士大夫手中,他們是能夠承擔起這份責任的。

  當然,目前這只是他們的理念,是他們所奮鬥的目標。

  話說又回來,北宋這一批文官天團,其實也可以說是儒家最後的閃光點,後面就真的是一塌糊塗,儒家思想完全成為一種統治工具,失去了理念。

  但也不得不說,即便如此,現實離儒家的終極目標,還是相差甚遠。

  最終還是敵不過人性。

  人性就還是需要律法來限制。

  故此張斐引入慈善機構這個概念,其實就是要將藏富於民的儒家思想給束縛於律法之內。

  你們嘴上天天說,共治天下共治天下,行啊,朝廷就先給予你們免稅權,接下來就看你們的表現。

  你們要不承擔責任,那就是屬於違法行為。

  但是這又與趙頊的理念,差了一丟丟。

  皇權呢?

  富國呢?

  趙頊很是委婉地說道:「如果他們都將錢捐入這裡面,朝廷就收不到稅錢,如今朝廷財政已經到了難以為繼的地步!」

  張斐笑道:「方才我不是說過嘛,這慈善機構也是需要經營的,這就是一門買賣,既然是買賣,就是需要與人交易,這該繳的商稅還是要繳。」

  趙頊聽得眼中一亮,對呀!可以從別的地方,將這錢收上來。

  張斐又道:「這其實也正符合朝廷將重心轉移到商業上面的政策,就不要再犯農稅的錯誤。

  另外,如果各州縣,都建立起這種慈善機構,那麼在賑災方面,也是可以給朝廷提供極大的幫助,如果事事都必須由朝廷統一調配,這耗損是大得不可想像。」

  關於這一點,張斐與王安石的理念就有很大的出入。

  王安石是希望中央控制一切財富,然後由中央統一調配,但是張斐認為,就目前的交通環境,中央想要做到統一調配,這幾乎是不可能的,最好還是培養各州縣自救的能力,朝廷給予輔助。

  趙頊非常認同張斐先商後農的政策,在農稅方面,朝廷所能發揮的力量是很有限的,這盤棋實在是太複雜了,剪不斷,理還亂,就不如另闢蹊徑,又問道:「那你如何讓他們願意將錢捐入慈善機構。」

  張斐笑道:「方才不是說了嘛,就是打贏這場官司,然後逼迫他們去尋求更為安全的合法避稅。」

  趙頊思索半晌後,點點頭道:「好吧!朕願意嘗試一下,看看他們是否真的如你所言,真的願意拿出與稅賦想等的錢去做慈善。」

  與張斐的這一番談話,也促使趙頊下定決心,打這一場官司。

  可是回到宮中,藍元震便向趙頊道:「陛下,太皇太后今兒問身旁侍女,陛下有多久沒有去陪她老人家吃飯了。」

  看來他們這回也是動了真格的了,竟然都鬧到了大娘娘那裡去。趙頊道:「大娘娘現在在哪裡?」

  「蟠桃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04:5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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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6章 是騾子是馬也得遛一遛

  剛剛與趙頊別過的張斐,立刻就被埋伏已久的許遵給『逮』住了。

  「官家為何急於找你去?」

  這個敏感時刻,皇帝突然要見張斐,許遵也很擔心。

  張斐如實將韓琦他們上書一事,告知了許遵。

  許遵聽罷,不禁嘆道:「其實他們說得也對,這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一場官司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張斐道:「這個問題或許解決不了,但可以解決另一個問題。」

  許遵問道:「什麼問題?」

  「皇權。」

  張斐道:「如今這麼多人反對,如果官家還是要打,如果還贏了,這對於官家而言,就猶如那商鞅立木。」

  許遵卻仍覺憂慮,「此一時非彼一時,這會令許多人對官家心生戒備的,或許會得不償失啊!」

  張斐稍稍皺了下眉頭:「可若不跨出這一步,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其實藏富於民,說到根上,就是皇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

  自真宗、仁宗以來,兩個皇帝出於不同的原因,是不斷地下放權力,也就是變相表示願意皇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

  在封建時代,這真的是來之不易。

  士大夫也是非常捍衛這個來之不易的政治生態。

  如今王安石要將財富集中在中央,這其實就是一種集權,如果真的讓王安石做到了,試問誰還能限制皇帝。

  開源和節流,為什麼就不能一塊弄,這也是其中的一個關鍵原因。

  在這一點上,二者是有著尖銳的矛盾。

  而韓琦他們的上書和神宗自己所憂,也都是暗指這一點。

  雙方都在試探,也都不想撕破臉。

  張斐的慈善機構,就很好解決了神宗的後顧之憂。

  因為這個慈善機構,使得財富還是控制他們手中,沒有到皇帝手中去,還給了他們合法的地位,只不過今後你們這些人也不能光說不練,說好的責任呢。

  不能說,這錢你們不上繳,出了事,就我皇帝扛,這也不公平啊!

  這其實還是在維繫著皇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理念。

  當然,這絕非是趙頊想要的,他不想做仁宗,他想做漢武帝,做唐太宗,只是目前這時機還不夠成熟,他還需忍耐。

  如果這個慈善機構能成的話,就已經是往前進了一大步。

  畢竟還是將責任強加給了他們。

  至於張斐嘛,他的目標就只有一個,這一點從未變過。

  ……

  這曹太后自從將大權歸還給英宗之後,自己一直就在後宮念佛。

  不太過問政事。

  但是,她的威望和地位在朝中還是舉足輕重的。

  就連高太后這等狠人,現在也都得老老實實在後宮當一個吉祥物。

  那高太后真正掌權,是熬到曹太后和神宗都去世之後。

  此案都已經驚動了曹太后,可見他們是動用了一切能夠動用的關係。

  鐵了心,就是要讓這官司打不成。

  但是他們也低估了神宗的決心。

  蟠桃閣。

  趙頊雙手攙扶著曹太后,走在鵝暖石鋪成的小道上。

  「官家最近清瘦了不少,得照顧好自己的身體,這政務是永遠忙不完的。」曹太后打量著趙頊,很是心疼地說道。

  趙頊是一臉委屈道:「孫兒不怕累,就是怕忙活半天,還未能將事情辦好。」

  曹太后呵呵道:「看來官家在朝中受了不少委屈啊!」

  趙頊道:「大娘娘,你說句公道話,孫兒到底做錯了什麼。」

  曹太后問道:「可是因為那稅收官司?」

  趙頊故作詫異道:「大娘娘已經知道了。」

  曹太后呵呵道:「此案鬧得是滿城風雨,老身就是躲到佛堂裡面,可也都清靜不了啊!」

  趙頊問道:「不知大娘娘怎麼看?」

  曹太后微微笑道:「老身倒是沒什麼看法,只不過官家你身為皇帝,怎能如此卑微,這朝廷合法收稅,理所當然,還要跑去跟他們打官司,老身聽了,都為官家感到心酸啊!」

  言下之意,就還是別打這官司,你乾脆下令直接徵稅,或者直接免稅。

  趙頊嘆道:「不瞞大娘娘,其實孫兒之所以這麼做,只因孫兒也不想徵繳那些佃農的稅。」

  「官家仁義為懷,此乃天下蒼生之福。」

  說著,曹太后話鋒一轉,又問道:「那為何官家不直接下旨呢?」

  趙頊道:「孫兒本是想直接赦免那些佃農的稅,但是如果這麼做,孫兒又擔心所有的佃農都會以此為由,拒絕繳稅,如今國家財政已經是入不敷出。

  故此孫兒才採納王學士的建議,用打官司的方式來解決。從呂知府的態度來看,他多半會想辦法免除那些佃農的稅收,同時又能避免將此事擴大化。

  畢竟打官司是需要有人去起訴的,這與政令不一樣,王學士起訴一百零八個人,不管最終怎麼判決,也就僅僅關乎這一百零八個人,與其他人無關,孫兒也想借此,去威懾那些地主豪民,不要得寸進尺。」

  「原來如此。」

  曹太后稍稍點頭,呵呵道:「官家可真是不容易啊!」

  說著,她又道:「也是得給那些人一些教訓了。」

  趙頊不禁是心花怒放。

  曹太后的支持,可是非常關鍵的。

  原來曹太后聽到那些消息,就認為皇帝這是要跟大地主開戰,這她可得拉住,因為她也是慶歷走過來的,如今皇帝剛剛即位不久,這羽翼未滿,還不如她老公仁宗,這會將國家給搞亂的。

  她就沒有想到,這官司其實是具有局限性的,跟政令不一樣,起訴一個審一個,不被起訴的那就沒事。

  皇帝是要借此案來立威,而不是要將事情擴大化,那她當然是不會阻止的,而且態度是支持神宗的。

  這曹太后跟韓琦交過幾次手,也知道這些士大夫的德行,你弱他們就強,絕不會說更尊重你。

  ……

  在得到曹太后的支持後,趙頊也並未立刻下令開封府審理此案,而是選擇默不作聲,並且還悄悄讓人將韓琦他們上書一事給傳出去。

  那些官員們得知這些消息,頓時是喜出望外。

  穩了穩了!

  沒有懸念!

  太皇太后與三大宰相都出面了。

  這案子要能審得起來,那可就真是有鬼了。

  就連開封府都認為,這肯定是沒戲了,也就沒有怎麼審視張斐遞上來的狀紙。

  關鍵那張斐也沒有跟以前一樣,要打官司了,就在家閉關修煉,還是每天都兩點一線,照常上班。

  甚至都還有閒功夫,去與司馬光商量法院援助一事。

  「司錄司為何拖延,你心裡不清楚嗎?」司馬光沒好氣地瞪了眼張斐。

  張斐鬱悶道:「司馬學士,我是無辜的呀,他們要怪就怪王……咳咳,而且,這是為了幫助百姓,小店又沒有佔什麼便宜,免費服務,哪怕是要報復我,拿這個來報復,也說不過去啊!」

  司馬光哼道:「首先,你並不無辜。其次,」

  他嘆了口氣,「要是凡事大家都能講道理,也就沒有這麼多事。行了行了,你也別著急,我待會讓人去問問看。」

  張斐嘿嘿笑道:「我其實倒無所謂,等一年都行,我就是怕這事會傷害到司馬大學士威信,那我罪過就大了。」

  「你莫要在此挑撥離間,老夫才不會上你得當。」

  司馬光瞪他一眼,但心裡也有些生氣,一事歸一事,是我司馬在司法改革,可不是王安石,你們這是在給誰臉色看。

  想到王安石,司馬光又問道:「最近王介甫沒有來找你?」

  「沒有!」

  張斐搖搖頭,「所以我現在也沒啥可幹的,不過我想王大學士可能也無所謂。」

  司馬光問道:「此話怎講?」

  張斐嘆道:「當初他就說好了,若不打不成,我還得將錢退給他。」

  王介甫竟然連退路都給想好了,看來此案還真審不起來啊。司馬光嘀咕一句,嘴上卻諷刺道:「這倒是像極了王介甫的作風,是一點虧都不肯吃。」

  可說著,他突然皺了下眉頭,「對了!我聽聞王介甫花了一萬貫請你打這官司。」

  張斐忙道:「這我可沒有佔便宜,告一百多個人,個個都是有身份的,一萬貫可也不多。」

  司馬光似乎並未在聽,心想:王介甫上哪弄來得一萬貫,除非……

  他想了想,突然向張斐道:「你可還得做好準備。」

  張斐問道:「什麼準備?」

  司馬光道:「打這場官司的準備啊。」

  這老頭真的是夠精明的。張斐虛心問道:「司馬大學士此話怎講?」

  司馬光嘖了一聲:「凡事都有備無患,如果真的要打,你可一定得小心。」

  「哦。」

  張斐木訥地點點頭:「我知道了。」

  他心裡清楚的很,因為那邊李豹都還在搜查證據,就證明這官司肯定還是要打的,皇帝不做聲,就是在給李豹他們爭取時間,搜查那些人的證據。

  果不其然。

  七日之後,藍元震突然出現出現在開封府。

  呂公著都感到詫異,「中貴人怎有空上我這來?」

  藍元震笑道:「沒啥大事,就是官家讓我來問問,案子審得怎麼樣?」

  呂公著錯愕道:「什麼案子?」

  藍元震詫異道:「就是王學士的那案子呀!難道王學士不告了嗎?沒有聽說啊!」

  呂公著不禁看向一旁的李開,你不是拍著胸脯說這案子就審不起來嗎?現在你怎麼解釋。

  李開是一臉無辜,又結結巴巴地向藍元震道:「我們見官家也沒有下旨,還以為不審了。」

  藍元震忙道:「李通判這是什麼話,官家當時都說了讓開封府審理此案,這事都已經定下來了,你們不會是還沒有審吧,這我回去該如何向官家交差啊!」

  李開忙道:「在審在審,只不過…只不過這人數太多了,開封府也是頭回遇到這情況,一時忙不過來,還得再等些時日。」

  藍元震點點頭:「那你們可得趕緊一點,官家可一直在等著的。」

  「是是是。」

  ……

  藍元震走後,呂公著是狠狠將李開給訓斥了一番。

  當天開封府就啟動審查程序,並且還從左右廳調人過來幫忙。

  此消息一出,滿朝文武皆是大驚失色啊。

  不是穩了嗎?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期間也沒發生什麼特別的事,這…這很不政治學啊!

  然而,所有宰相都沒有再出聲了,安靜的真是令人感到害怕。

  其實韓琦他們的上書,不是說打這官司有錯,而是問神宗想好解決的辦法沒有,付出的代價和回報,這你得考慮清楚。

  時隔多日,神宗還是決定要打。

  這證明他考慮清楚了。

  韓琦、富弼他們自然也不會再多說什麼。

  看你表演。

  而在政事堂中。

  王安石就不用多說,他就是告狀的那個,陳升之肯定是支持他的,而反對新法的趙抃也是支持的,文彥博和司馬光則是態度曖昧,他們反對的很不堅決。

  宰相和參知政事都沉默,證明他們是支持皇帝的,至少是不反對。

  也就是說此事已經沒有迴旋的餘地。

  ……

  沈府。

  「看來官家是鐵了心要支持王介甫。」沈懷孝沉眉道。

  唐積著急道:「那可怎麼辦,這是不可能贏的。」

  沈懷孝道:「那也未必,你莫要忘記,此案的證據可都在咱們手裡。」

  杜休有些忐忑,「這會不會太冒險了。」

  曹邗卻道:「杜兄大可放心,就這事不可能就咱們幾個去做,過不了半日,就會有許多人跑來找咱們,到時咱們再商量怎麼辦,如果大家都參與了,算官家知道,那也沒有辦法。」

  沈懷孝點點頭:「曹老弟說得對呀!這事也怪不得咱們,幾乎人人都反對,但官家還是要一意孤行,那自然也不能怪咱們不守規矩。」...<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04:51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8 01:14 PM 編輯

第0227章 各顯神通

  自即位以來,趙頊一直都在強調自己勵精圖治的決心。

  但這個決心,到底有多麼決,他還未表現出來。

  其實他也經歷過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時期。

  就是阿雲一案。

  當時大臣請求他聖裁,結果他聖裁之後,又給大臣駁回去了。

  這對於皇帝而言,傷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是極強。

  宋朝皇帝也是要面子的呀!

  在那以後,他就知道,身為皇帝,要麼就別出手,只要出手,那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也一定要拿下。

  否則的話,真的是得不償失。

  故此之後在許多爭議上面,他都是躲在後面,是王安石、呂惠卿等人在衝鋒陷陣,他只是見火候差不多,然後就出來順水推舟,沒有再和大臣發生直接衝突。

  尤其是張斐帶來官司後,他更是處理的游刃有餘,實在是爭不明白,那就打官司唄。

  但皇帝老是躲在後面也不行,也得立威。

  他還沒有幹成一件立威的事。

  趙頊決定拿此案來立威,剛好對面是大宋最為龐大的利益集團。

  較量較量唄。

  是騾子是馬,總得拿出來遛一遛。

  而對方也明白趙頊的想法,就是要幹他們,因為之前那麼多大臣上奏,意思已經很明顯,你卻還要這麼做。

  傻子都知道你是想幹麼。

  ……

  今日是十五,燒香拜佛的日子,不少達官顯貴來到相國寺。

  寺內一間比較偏僻的廂房內,坐著七八人,個個都是錦衣華服。

  他們全都是東京鼎鼎有名的大地主,相國寺排名前五十的捐贈者,同時也都有著士大夫的背景,若是朝中無人,也很難在東京混到這種級別。

  「雖然官家已經下令,但是你們也別慌,朝中還是有很多大臣支持咱們的。」坐在正座上面的那位白髮蒼蒼的老者,是神色淡定地說道。

  此人名叫龐槐,乃是宋真宗皇后劉娥娘家的那邊的人。

  王安石告得那一百零個人中,其實並不包括他們龐家,但這就不是一百零八個人的事,而是整個階層的事,他們也從來沒有說,置身事外就看好戲,他們都是很積極的參與。

  他們非常明白,這時要不出手相助,下回就輪到他們了。

  「那咱們該做些什麼?」左邊一人問道。

  此人名叫張震,其祖父在真宗時期是殿前司都指揮使。

  「想辦法打贏這場官司。」龐槐道:「這就是最好的回應。」

  坐在左邊末端那人道:「我們已經在準備證據,其實每年的稅鈔,咱們一直都有備的,就是以防萬一,但是最關鍵的還是三司那邊賬目,到時對方一定會要求開封府調取三司的賬目,咱們就是準備得再充分,也無濟於事,那賬目上可沒咱們的名字。」

  此人名叫周才,這裡面就他一個人上了名單。

  龐槐道:「據我所知,目前三司對那些賬目是嚴加看管。」

  說到這裡,他又低聲道:「你們有何想法?」

  「能不能將那些賬目給換了?」張震向龐槐言道。

  龐槐撫鬚道:「王安石告得是前兩年的稅務,咱們就是能換,你當呂知府他們就看不出,這都是新寫的嗎?」

  「呂知府也有可能看不出。」

  「這你們可就別多想,呂知府的為人,你們難道不清楚嗎?」

  「乾脆一把火給燒了,這死無對證啊。」

  「你是瘋了嘛,在皇城裡面放火,你家幾口人能夠填上去?」

  「說得是,這時機放火,那不用想,也會查到咱們頭上來,事情也還未到這一步啊!」

  正當這時,光線突然暗了下來。

  緊接著又是兩道電光射入。

  轟轟隆隆。

  一陣雷聲響起。

  周才眼中一亮,「既然火攻不行,那咱們可以用水攻。」

  「水攻?」

  「新賬本的確實一眼就能夠看出來,但泡過水,又被烘乾的賬本,可就不是那麼容易看得出來。」

  ……

  佛堂前。

  「要下雨了呀!」

  剛剛上完香,出得大堂的曹評,抬頭看了眼烏雲密佈的天,又向身旁的馬天豪道:「老四,咱們先去坐坐,待雨停後再回去吧。」

  馬天豪點點頭。

  二人去到一間廂房內。

  前腳剛剛進門,外面緊隨著就響起一陣密集的滴滴答答的聲音。

  「真是好險。」

  曹評輕輕出得一口氣。

  一個小沙彌為他們泡上一壺茶,便出得房門。

  曹評向馬天豪道:「今兒好像來了不少人啊!」

  馬天豪呵呵道:「他們絕不會束手就擒的。」

  曹評道:「但是我總覺這事不太妙,咱們不能完全依靠他們,還是得另想出路。」

  當初他們曹家為曹太后舉辦嫁妝,是負債纍纍,仁宗又不給賞賜,是還了很多年的債。

  直到英宗即位,他們曹家才開始扭虧為盈,趁著曹太后掌權的那幾年,迅速積累財富。

  還債還怕了。

  而那些言官御史,又對外戚是嚴加防範。

  故此曹評就暗中將許多田地都放在馬家名下,再由馬家轉到相國寺。

  馬天豪問道:「曹兄有何想法?」

  曹評道:「那天棟兒與小義去律師所,你應該是知曉的吧?」

  馬天豪點點頭,又問道:「曹兄是想借張三來避稅?」

  曹評嘆了口氣:「其實我也不想這麼做,但如今官家的態度,令我很是擔憂,對於咱們而言,不上公堂,一切都好說,可一旦上了公堂,那就是生死有命,我們必須得防著這一手。既然張三說了這話,他定是有辦法,等這場官司打完後,若是那些人輸了,你就去打探一下。」

  馬天豪道:「那小子定是有法子,他以前就暗示過這事,但我沒有理會他。」

  曹評就問道:「為何?」

  馬天豪道:「曹兄,你沒有跟他打過交道,不知其為人,那小子瞅著人畜無害,但卻也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這不聲不響的,就已經我這裡掙了大幾千貫去。」

  曹評道:「但你也憑借房貸了掙了不少。」

  「那倒是的。」馬天豪呵呵笑得幾聲:「我的意思是,咱可以找他幫忙,但也一定要防著他,尤其是他的後手,當初房貸說得是一錘子買賣,結果後來,他是左一份契約,右一份契約,咱不要還不行,可那契約忒也貴了,一份就好幾百貫,結果又從咱們這裡賺得好幾千貫。」

  曹評道:「總得來說,你還是賺了。」

  馬天豪點點頭:「那是他當初的許諾,如今也全都實現了,咱馬家當鋪確實是更上了一層樓。」

  「那就行了。」

  ……

  汴京律師事務所。

  「你要的證據,我都給你找來了,包括那些佃農的,你可別給我輸了。」王安石指著那幾大箱子的文案,向張斐叮囑道。

  其實張斐是做兩手準備的,表面上的資料,都是王安石派人去查,至於那些見不得人的資料,才是皇城司去查。

  張斐笑道:「王大學士,打官司有輸有贏……」

  不等他說完,王安石就打斷了他的話,「這場官司是決計不能輸。」

  張斐問道:「要是輸了,王大學士你……」

  王安石道:「我倒是沒事,當初我就說了,開封府可以判那些佃農免稅,輸了我也有臺階下。」

  張斐疑惑道:「既然如此,王大學士為何……」

  王安石一臉關心道:「我這是在擔心你,要是輸了的話,他們一定會反擊的,拿我沒有辦法,肯定會去找你的。」

  我信你個邪,擔心我,當我傻嘛,這要是輸了,你損失的肯定比我大。張斐心裡狠狠鄙視了一眼王安石,嘴上卻道:「王大學士,當時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王安石道:「誰知道會變成這樣。」

  「我……」

  張斐鬱悶地撓撓腮,嘆了口氣:「我知道了,我一定會拼盡全力,絕不會輸的。」

  王安石點點頭:「你可一定得小心謹慎。」

  其實王安石還真不是嚇唬張斐的,他跟司馬光是一個意思,這官司看著是很簡單,但裡面卻是凶險萬分。

  因為對方是真有實力反擊的,如果被對方抓到把柄,那絕對是往死裡捶,肯定也會殺雞儆猴的。

  張斐肯定就是那隻雞。

  張斐心裡就納悶了,老子才是專業人士,危不危險,老子會不知道嗎?這坑都已經挖好了,就不知道到時埋得是誰了。

  王安石到底是個大忙人,沒等雨停就急忙忙走了,順便洗個澡。

  他走後不久,范理從外面跑了進來,拍了拍身上的水珠。

  張斐走了過來,「范員外,這店裡的事,就暫時交給你了,我得回去準備了。」

  范理哎喲一聲:「你早就該回去準備了,這時期,店裡也沒啥買賣,真不知道你待在這裡作甚。」

  我這不是要演戲嘛,你懂個錘子啊!張斐沒好氣道:「這證據沒送來,我待在家裡幹什麼,浪費精力去生孩子嗎?」

  范理訕訕一笑,突然道:「對了,我方才在外面打聽到了一件事。」

  張斐問道:「什麼事?」

  范理道:「那些人已經僱傭了其餘七大書鋪,來為他們打這場官司。」

  「是嗎?」

  張斐詫異道:「他們就沒有找朝廷那些官員幫忙嗎?」

  「沒有!」

  范理道:「范司諫他們是屢戰屢敗,誰還敢找他們幫忙,故此那些人這回是選擇僱傭那七大書鋪。」

  張斐點點頭笑道:「本來也應該如此,那些官員雖然才華橫溢,記憶力驚人,但打官司可是很專業的事情,經驗是很重要的,就應該找咱們珥筆。」

  說著,他又若有所思道:「你說,我是不是得讓讓他們,讓大家知道,找官員,就不如找珥筆。」

  范理聽到這話,登時開始抓狂了,「我說三郎呀,先打贏了再說,就別玩那些有的沒的,他們死活關我們什麼事,要是咱們輸了,他們一定會上來踩上幾腳的。」

  張斐指了指范理,「我跟你說了多少遍,得有大局觀,我一個人火,是沒有用的,得咱們這一行紅火起來才行。」

  范理真是掐死張斐的心都有了,「什麼大局觀,我只知道,對於咱們而言,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不跟你說了,真是對牛彈琴。等雨停了,我就回去了,店裡的事,就交給你了。」

  ……

  雨停之後,張斐就帶著王安石送來的資料回去了。

  張家,茅房前。

  張斐一臉無語地看著李豹,「豹哥,你就不能換種方式,將這些證據給送進來嘛,偏偏藏到糞桶裡面,這讓我怎麼下得了手啊!」

  李豹訕訕道:「三郎勿怪,這是最安全的方式,因為這糞桶每天都得換,咱們進進出出,也不會引人懷疑,畢竟你們家如今門前那麼多眼線盯著的。

  不過三郎放心,那些裝證據的桶,都是乾淨的,我只是在邊上放了幾桶糞便,掩人耳目。」

  「唉…算了,下回你們還是得做的漂亮一點,不要玷污了皇城司的名譽。」

  「是。下回我會另想辦法的。」

  這證據卸下來不久,許芷倩就趕了過來,見張斐坐著大樹下歇涼,立刻走了過來。

  「聽說證據都送來了。」

  「嗯。」

  張斐點點頭。

  許芷倩道:「那你還坐著這裡喝茶,留給我們的時日不多了,得趕緊準備了。」

  張斐道:「再等一兩天吧。」

  「還等?」

  許芷倩道:「我先去看看。」

  過得片刻,就聽得許芷倩驚呼,「哇…怎麼這麼臭。」

  張斐呵呵道:「都說讓你等一兩天,你偏不聽。」

  ……

  夜裡。

  皇城。

  兩個禁軍士兵守在度支門前閒聊著。

  「哎!你押得是誰?」

  「李保國他們。」

  「你不押張三?」

  「別人押張三,也就罷了,咱們要押張三,可真是犯傻。」

  「此話怎講?」

  「平時咱們會杵在度支司門前嗎?」

  「你是說他們會……」

  「我可什麼都沒有說,但我知道這是沈判官他們要求的。」

  「哎呦!你早不說,我可是將所有的餘錢都押了張三。」

  「你全押了啊?」

  「之前幾回,都說張三會輸,我信了他們的,結果連輸了好幾回,這回我是打算回本的。」

  正說著,屋頂上傳來幾聲喵叫。

  一人回頭看去,「這些貓也真是奇怪,人往哪裡走,它們也往那裡走。」

  突然,一列士兵走了過來。

  「你們兩個回去休息吧,這裡交給我們了。」

  那兩個士兵相互瞧了眼,心裡均想,守個門要這麼多人嗎?

  但他們可不敢多問,趕緊走了。

  等到他們走後,只見兩名士兵把手在門前,其餘四名士兵立刻入得門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04:52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8 01:13 PM 編輯

第0228章 也許這就是生活吧

  李家書鋪。

  「李行首,這回他們怎麼不請朝中官員相助?莫不是這裡面有玄機,故此那些官員不願出手。」七大茶食人之一的費明稍顯忐忑地向李國忠道。

  其餘茶食人也紛紛看向李國忠。

  之前誰也看不上他們七大書鋪,都是那群官員在跟張斐鬥,這回突然聘請他們,弄得他們自己都有些慌張。

  別狐狸沒抓著,還惹得一身騷。

  李國忠笑道:「你們別瞎想,這裡面沒有玄機,他們這回之所以僱咱們,原因就是上回范司諫並未有幫那韋愚山辯訴,以至於他們對范司諫並非是很信任。」

  「這倒是的。」

  唐咨點點頭道:「我也去看過那場官司,范司諫顯然是有自己的打算,這一點還真不能與咱們比,咱們拿了錢,就一定會盡力而為。」

  李國忠點點頭:「就是這麼回事。」

  其餘茶食人也都反應過來。

  范純仁可是諫官,這官司打得是貓膩,你請范純仁打官司,不得將這些貓膩都告訴他,那還打什麼官司,范純仁直接就去參他們一本。

  范純仁不具備珥筆的職業道德,他是個職業官員。

  當然,范純仁連輸幾回,那些人對他也沒啥信心,這種事還得找珥筆來幹。

  費明立刻轉憂為喜,「那這對咱們而言,可是一個好機會,如今珥筆都快成為張三專用,提到珥筆,他們就只認張三,如果咱們能贏的話,那咱們就能夠將汴京律師事務所給壓下去。」

  李國忠點點頭:「不錯,我也是這麼想的,故此這次咱們一定要全力以赴。」

  唐咨又道:「可此案關鍵在於證據,若對方有鐵證在手,咱們可也難以有所作為啊!」

  李國忠道:「關於證據,我待會跟你們詳細談談,這官司肯定是有得打。」

  ……

  馬行街,這也是東京汴梁的鬧市之一,尤其是在晚上,熱鬧的程度,可不亞於汴河大街。

  又是一場滂沱大雨剛剛過去,各家店舖就都掛上了燈籠,人們也紛紛出得家門,來到這裡逛夜市。

  這是宋朝百姓的專屬福利,別的朝代可是體驗不到的。

  「前面出了什麼事,怎麼這麼吵鬧?」

  「好像是洪家小鋪。」

  「洪家?那不是開賭坊的嗎?賭錢都賭到門口來了。」

  「走!咱們也過去瞅瞅。」

  ……

  只見在一條小巷內,是堵滿了人,走近一看,裡面開著一間小鋪子,小鋪子門前是擠滿了人,有身著短褐的販夫走卒,也有身著華服公子衙內。

  一般情況下,二者幾乎不可能同擠於一室。

  自古以來,唯有賭博能打破所有的階層。

  「什麼?七大茶食人,一賠二,張三一賠一?」只見一個俊朗的公子哥,站在鋪前,瞟了眼上面的木板,又向桌子後面的少年說道。

  那少年見這公子面色不善,趕忙賠笑道:「韓公子見諒,因為那張三沒有輸過,賠得自然少一些。」

  那公子真是韓琦之孫,韓盼。

  「是嗎?」

  韓盼道:「就怕你輸了賠不起啊!」

  那少年心虛地看著韓盼,道:「不…不知韓公子打算押多少?」

  韓盼五指一張:「五百貫。」

  此話一出,人群中一陣嘩然。

  不愧是韓盼,出手就是不一樣。

  那少年瞧了眼韓盼,是眉頭緊鎖,思索半晌後,他一咬牙道:「小子打開門做買賣,沒什麼不敢接的,大不了就將我這祖傳的鋪子給賣了。」

  正當這時,只聽得一個更囂張的聲音,「五百貫,也好意思嚇唬人?」

  又聽得一人道:「小七莫怕,俺與哥哥支持你。」

  只見兩個後生仔,鑽了進來。

  正是曹棟棟和馬小義。

  曹棟棟一手搭在那少年的肩膀上,「小七,張三一賠一太多了一點,就賠一半,那七大茶食人,一賠五。」

  「啊?」

  那少年驚訝地看著曹棟棟,「衙內,這…這可不行啊!」

  曹棟棟道:「你怕什麼,本衙內在這裡,不會讓你賣鋪子的,輸了就算本衙內的,贏了,本衙內要八成,你拿兩成去,如何?」

  那少年聽罷,是欣喜地連連點頭,這穩賺不賠的買賣,要是還不答應,那不如就去挑大糞。

  韓盼慍色地看著曹棟棟,「衙內,當真一賠五?」

  曹棟棟頭一甩,「濤子,改了!」

  「哎!」

  濤子立刻取下木板來,在另一面寫上「一賠二一,一賠五」。

  馬小義挑釁道:「韓公子,你敢押嗎?」

  韓盼嘴角一揚,「行,既然衙內坐莊,五百貫確實少了一點,我押一千貫七大茶食人。先立字據,待會我就命人將錢送來。」

  曹棟棟一揮手:「字據就免了,這點錢,你還不至於賴賬。」

  一賠五?

  這要不搏,更待何時。

  後面人的立刻湧上前來。

  「我押七大茶食人一貫錢。」

  「我押五文。」

  「五文,不收。」

  曹棟棟臉一黑。

  「啊?」

  「收的,收的。」

  那少年又向曹棟棟和馬小義,「衙內,小義哥,這等粗活,還是交給小弟來做吧,二位進去喝杯茶,稍坐一會兒。」

  ……

  托這些賭坊的福,這一次官司,變成全民關注。

  其實之前也有拿這事來坐莊的,這些開賭方的也都不傻,張斐這麼能吸引仇恨,開莊肯定會引人來,但是由於前面幾回,對方都是范純仁,錢顗,他們就不敢明著坐莊,就都是偷偷摸摸的幹。

  但這回不一樣,這回都是珥筆、茶食人。

  那就沒啥顧忌的。

  有了參與感,這關注度自然蹭蹭的往上漲。

  ……

  而張斐對此倒是不太知情,這些天他一直都待在家裡,與許芷倩、高文茵、馮南希他們整理證據。

  實在是太多了一點。

  「真是觸目驚心啊!」

  許芷倩又放下一本賬目,「就目前我們已經查閱的賬目,這所逃稅收,就已經超過一萬貫錢,要是人人都交稅,朝廷哪會缺錢,也不至於逼著那些百姓多繳稅。」

  張斐瞧她一眼:「這你就想多了,錢少有錢少的過法,錢多有錢多的過法,唯有缺錢是永恆不變的,而且底層的那些官吏,他們可都是餓著的,這百姓該交的還是要交,不會有太多改善的。」

  許芷倩沮喪道:「聽你這麼一說,那咱們打這官司還有何意義?」

  張斐笑道:「意義就在於,讓這頭餓狼先將目光轉移到那些又肥又大的豬上面,別總是盯著那些瘦猴子看,啃骨頭有啥意思,大快朵頤不香嘛。」

  許芷倩輕輕哼道:「什麼豬,那些人才是真正的狼,朝廷只能算是一頭猛虎,可猛虎也架不住群狼,故此…他們就都選擇吃綿羊。」

  說到後面,她委屈地癟了下小嘴。

  張斐笑著直點頭:「你這比喻確實要更為貼切,是這麼回事。」

  許芷倩鬱悶道:「但這好像沒有辦法解決,就連律法也阻止不了。」

  張斐道:「那倒不能這麼說。」

  許芷倩問道:「此話怎講?」

  張斐不答反問道:「如果綿羊吃完了呢?」

  許芷倩道:「那他們就只能相互廝殺。」

  張斐道:「故此律法的意義就在於,讓他們慢點吃,有規律的吃,給綿羊生孩子、吃草的時辰,別一下子就吃完了,那大家就都玩完了。」

  許芷倩一翻白眼:「你這說的,我都不想當這律師了。」

  張斐聳聳肩:「但這就是生活啊!」

  「算了,不說這事了,真是越說越氣。」

  許芷倩搖搖頭,又向張斐問道:「你認為李國忠他們會怎麼打這官司?上回我與那李磊交過一次手,他們可也不是善茬,不是那麼好對付。」

  張斐想了想,道:「這我也說不準,那得看上面那些人是怎麼操作的,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們肯定守著佃農不放的,盡量將責任都推給佃農,然後利用佃農去博得官府的同情,以此來規避稅收。」

  許芷倩點點頭道:「這也是這場官司最難打的地方。」

  張斐點點頭道:「這一點的確是很難,但只是表面上的,只要我們從不同的角度切入,就能夠將這些不利的因素,變成對我們有利的。

  我們甚至可以利用這場官司,讓朝廷重視佃農的生存,以此來立法來給予佃農一些支持。如今的律法,完全就是偏向地主的,要是佃農與地主打官司,幾乎就是不可能贏的,除非是地主將佃農給殺了。」

  許芷倩眼中一亮,「咱們能做到這一點嗎?」

  張斐道:「那得看對方的發揮,他們發揮越好,就越有可能。」

  ……

  開封府。

  「你怎麼是空手回來的,三司的賬目簿呢?」

  呂公著看著空手進來的李開,心裡不免咯噔一下。

  李開忐忑地瞄了眼呂公著,稍稍低頭:「勾院那邊出了一點意外。」

  呂公著聽罷,眉頭一皺,「什麼意外?」

  李開道:「這些天不是一直都下暴雨嗎?」

  呂公著聽得是一臉困惑,「你可別告訴我,這皇城漲水,繞過各部,正正好把勾院給衝了。」

  「知府說笑了。」李開訕訕道:「這洪水要沖,先是沖咱們開封府,咱們離河道比較近。」

  呂公著道:「那與這事有何關係?」

  李開嘆道:「那勾院的屋頂年久失修,據說最近那邊又有許多貓在屋頂上跑,導致勾院存放賬目的房間被雨水滲入,很多賬目都被侵濕了,現在那邊還都在整理中,要過些天才能送來。」

  呂公著聽得都樂了,「這貓都能將屋頂給踩踏了,可真是奇聞啊!是不是他們看錯了,其實是豬在上面跑。」

  李開無奈地嘆道:「勾院是那麼說,我也沒有辦法。」

  呂公著道:「你就沒有進去看看嗎?」

  李開道:「看了,確實是很嚴重,屋裡全都是水,據說是因為三司得知王介甫來開封府告狀後,就請求三衙那邊派人嚴加看守這些賬目,以免出現疏漏,這幾日就沒有人進去過,一直未有發現。」

  三衙,三司,這都上場了呀!呂公著閉目長嘆一聲,又問道:「那與此案有關的賬目還在嗎?」

  李開道:「應該都在,我方才找到一兩本,有好些頁,字變得比較模糊,但還是能看清楚。」

  「過幾日都已經開堂了。」

  呂公著嘆道:「你再去勾院一趟,讓他們慢慢整理,不用著急,開堂那天再送來吧,我也懶得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04:52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8 01:13 PM 編輯

第0229章 必須同甘共苦

  當天呂公著就去找到王安石,然後將三部勾院屋頂漏水一事,告知了王安石。

  王安石得知之後,神色若定地呷了一口茶,笑問道:「晦叔,你說得是漏水,還是漏稅?」

  呂公著見王安石還有心情開玩笑,於是問道:「你是已經知曉,還是早就知曉。」

  王安石不答反問道:「你身為開封府知府,為何不查明之後,再來告訴我。」

  呂公著嘆了口氣:「一個經驗豐富的捕快,是不會將罪犯逼入絕境的。」

  王安石瞧向呂公著:「如果我打算跟他們玩手段,就不會選擇訴諸於公堂,由他們去吧。」

  呂公著點點頭,起身道:「我先告辭了。」

  王安石站起身來,拱手道:「不管怎樣,還是多謝晦叔前來告知。」

  「我所能做得也只有這麼多了。」呂公著拱手,歉意一笑,便離開了。

  他隱隱感覺到對方可能已經對賬目動了手腳,但如果追究起這事來,對於對方而言,可能就是魚死網破,天知道對方會幹出什麼來。

  這事情可能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關鍵對方涉及人數不少,且全都是朝廷關鍵的部門,要查的話,還真不一定能夠查到證據。

  思前想後,呂公著還是決定先告知王安石,看王安石是什麼打算,畢竟這事最大受害人就是王安石。

  王安石的態度,也令他稍稍心安。

  呂公著前腳剛走,呂惠卿後腳便到。

  同樣也是關於三部勾院屋頂漏稅一事。

  「恩師,這絕非巧合,他們肯定在賬目上動了手腳。」呂惠卿很是擔憂地說道。

  王安石卻是淡定道:「方才呂晦叔已經將此事告知我了。」

  呂惠卿道:「不知開封府那邊打算怎麼辦?」

  王安石道:「當做不知。」

  「啊?」

  呂惠卿一驚,「這怎麼能行,這對於我們而言,不公平啊!」

  王安石沉吟不語。

  呂惠卿見罷,又問道:「恩師是不是已有對策?」

  王安石道:「等。」

  「等?」

  「嗯。」

  ……

  皇宮。

  「小人參見陛下。」

  藍元震來到屋內行得一禮。

  趙頊道:「聽聞勾院屋頂漏水,使得不少賬簿受損。」

  藍元震忙解釋道:「小人也是剛剛得知此事。」

  趙頊道:「關於漏稅一案,勾院有著重要的證據,朕不希望出任何差池,你立刻去詢問一番,另外,派人盯著,不要再出任何疏漏。」

  「小人遵命。」

  ……

  王安石一直坐在制置二府條例司等待著,誰也不知道他在等待什麼,直到放衙之時,他才出得房間。

  呂惠卿見王安石神色輕鬆,心中雖是疑惑,但也沒有再問。

  其實王安石一直在等趙頊的召見。

  因為他知道,這官司對於趙頊的重要性,如果趙頊召見他,那就再想對策,如果沒有的話,就只有一個可能性,就是趙頊早有準備,畢竟這裡是皇城,趙頊才是這裡最大的主人,而不是三司的官員。

  ……

  文彥博來到政事堂,向司馬光詢問道:「勾院漏水一事,你可知曉?」

  司馬光點點頭,又向文彥博問道:「文公怎麼看?」

  「意料之中。」

  文彥博搖搖頭,嘆道:「這其實也不是第一回發生了。」

  司馬光苦笑道:「既然都在大家意料之中,那就也屬是正常的,就看王介甫他們如何見招拆招了。」

  文彥博稍稍點頭,道:「好在這回開封府倒是比較冷靜,沒有立刻派人去調查此事,如果開封府立刻介入此事,這場官司是鐵定打不成了,且事情會變得愈發複雜,任何情況都有可能發生。」

  司馬光長嘆一聲:「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啊!」

  ……

  張家。

  「你們兩個怎麼來了?」張斐瞅著正蹲在椅子吃橘子的曹棟棟和一手托腮生無可戀的馬小義,問道。

  「問他唄。」

  曹棟棟瞟了眼馬小義,又繼續吃了起來。

  馬小義抬起頭來,很是愧疚道:「三哥,不好意思,俺…俺這回不能與你們一塊上堂了。」

  張斐錯愕道:「我何時…咳咳……為什麼?小馬,這一次我真的是很需要你的幫助。」

  曹棟棟回頭去,一臉鄙夷地看著張斐。

  張斐心虛道:「衙內為何這般看著我?」

  「沒啥。」

  曹棟棟又繼續剝著橘子,吃了起來。

  馬小義嘆道:「還能為什麼,俺爹說什麼也不讓俺隨你上堂,還說,如果俺要去的話,他就派人把給俺抓回去,連官司都不讓俺看。」

  張斐久久不語,過得好一會兒,他才嘆了口氣:「既然如此,那…那咱們就下回再合作吧。」

  說著,他還拍了拍馬小義的肩膀。

  曹棟棟見他們說完了,突然道:「張三,雖然小馬不能與你上堂,但咱們還有別的方式支持你。」

  張斐下意識問道:「什麼方式?」

  曹棟棟道:「你有所不知,前些天,許多人都不看好你,咱就與小馬坐莊,將你的倍數降低到二一,然後將對方抬高五倍至多,咱們相信你一定能贏的。」

  馬小義直點頭道:「不過最近押對方的人是越來越多,俺們現在差不多收了有八千多貫。」

  張斐眨了眨眼,你兩個臭小子……這種賺錢的買賣,竟然不叫上我,這我可不幹,我現在可是很缺錢啊!

  他眼眸一轉,不禁一臉動容道:「衙內,小馬,你們…想不到你們這麼講義氣,我張三何德何能,能結實二位。」

  曹棟棟眼珠子一轉,「那你可得打贏這場官司,不然的話,我們可得賠好幾萬貫。」

  他今兒來,就是為了試探張斐的口風。

  當初他只是逞一時口快,哪知道越來越人跑來下注。

  張斐驚訝道:「這麼多嗎?」

  曹棟棟跳下椅子,緊張兮兮道:「你不會打不過吧?」

  馬小義道:「三哥,你連范司諫都不怕,還會怕那區區小珥筆?」

  你們這是什麼話,我特麼也是珥筆好嘛。張斐嘆了口氣:「打官司一事,輸贏皆在審官手中,這我哪敢保證,我只能盡力而為。」

  曹棟棟聽罷,心中一凜。

  「不過你們放心。」

  張斐一手拍在曹棟棟的肩膀上,一手拍在馬小義的肩膀上,道:「咱們三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與你們一塊承擔。」

  義薄雲天的馬小義眼中含淚地直點頭。

  曹棟棟卻是激動道:「講義氣有啥用,關鍵你得打贏這場官司啊!」

  張斐立刻道:「我當然有把握贏,但是也有可能會輸的,你們把倍數調的那麼高,這風險太高了。」

  曹棟棟慌了神:「那可咋辦?」

  張斐道:「先趕緊關閉你那莊,咱們三人再開一莊,將我的倍數調高一些,再將對方的倍數降低一些些,差個兩三倍就差不多了。」

  「這有啥用?」曹棟棟一臉困惑道。

  張斐嘖了一聲:「這你還不懂嘛,可能會使得壓我的人多一些,這樣就能夠均衡,虧也虧不了太多。」

  馬小義撓著頭道:「那不是應該將你的倍數調高,將對方的調低嗎?」

  張斐道:「那萬一我贏了呢?」

  馬小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十個手指頭撥動著,似在算術。

  「這也不穩妥,咱已經收了幾千貫。」

  曹棟棟眼眸一轉,道:「要不這樣,你給些保證,咱們拉更多人進來,小春哥,范大郎,那平攤下去,也就沒多少錢了,就是你得說幾句話狠話,咱才好去騙他們。」

  哇…今後可一定得防著這小子,捅兄弟眼都不眨一下。張斐詫異地看著曹棟棟。

  馬小義道:「可是不行,那多不講義氣。」

  張斐連連點頭,道:「小馬說得對,這事就咱們三兄弟幹,贏了就一起狂,輸了一起扛,怕什麼。」

  曹棟棟還是有些猶豫不決。

  我只要狂,我不要扛。

  馬小義又向曹棟棟道:「哥哥,你怕甚,輸了的話,有三哥在,咱們也可以賴賬。」

  張斐一驚,「小馬,你這話從何說起?」

  馬小義道:「三哥,賠不上,就只能打官司,你定有辦法吧?」

  「我……」

  張斐撓撓頭道:「或許是有辦法。」

  曹棟棟終於鬆得一口氣,喜笑顏開道:「你倒是早說呀,行,咱們幹。倍數也甭變了,就這個倍數。」

  張斐忙道:「別別別,你不變的話,我就沒法與你們同甘共苦,把那個莊關了,咱們三人再去開一莊。」

  馬小義大咧咧道:「就聽三哥的,咱們三兄弟另開一莊。」

  曹棟棟嘿嘿道:「只要可以賴賬,那我無所謂。」

  這兩小子,就聽了張斐勸,另開一莊,將雙方的賠率調低稍稍接近一點,本意是讓更少人來買,結果就是更多的人上他們這裡買,幾乎都是押七大茶食人。

  不到三日,就接近一萬貫了。

  曹棟棟和馬小義兩個蠢貨是徹底傻眼了。

  這是怎麼回事?

  不是說會均衡一點嗎?

  原來這勾院漏水了傳了出來,京城是紈褲們偷聽到一點消息。

  再加上曹棟棟又悄悄另開一莊,還將賠率給調整了一下,二者更為接近了。

  這種技術性調整,更是令人認為,張斐可能不妙。

  別說紈褲,就連許多賭坊都上這裡來押。

  這種狂熱的賭博行為,也使得這場官司變得是全民關注,不,應該是全民參與。

  終於!

  在大家的苦苦期盼下,等來了開審之日。

  天還未亮,許芷倩就如同往常一般,站在張家的廳堂裡面,一邊抱怨,一邊等待。

  而張斐也是如往常一樣,淡定從容地坐在銅鏡前,享受著高文茵的服侍。

  束髮完後,高文茵又從衣櫃裡面取出一件戰袍來。

  「咦?」

  張斐瞅著那件有著白鷹刺繡的綠袍,「這鷹是怎麼回事?」

  高文茵忙道:「是…是我擅自做主,給繡上去的,三郎若是不喜歡,我…我再去換一件。」

  「不不不!」

  張斐趕忙拿過來,在身上比划了一下,「這真是更帥氣了,夫人可真是心靈手巧,這設計我很喜歡。」

  「三郎喜歡就行。」高文茵兩頰微微泛紅,美眸一劃,欲言又止道:「只不過……」

  張斐問道:「只不過什麼?」

  高文茵道:「只不過繡這鷹可是需要花費不少時日,不知道能否在下一場官司之前,再繡好一件。」

  「無妨,無妨,這麼漂亮的衣服,多穿幾回也不虧。」張斐比划著,越看越是喜歡。

  高文茵眼中閃過一抹喜色,道:「那我…我就盡快再繡一件。」

  「不用這麼趕,多累啊!」說著,張斐剛好從銅鏡中捕捉到高文茵臉上的竊喜,心想:哎呦!上當了呀!想不到這女人的手段,任地厲害,連我都著了她的道。

  原來高文茵見張斐打一次官司,就換一件新的,可是那些穿過一次的袍子,就跟新的也沒兩樣,節約慣了的她,就很心疼。

  但她又不敢明說,於是就想了這招。

  張斐倒也沒有點破她,換上新戰袍,戴上帽子,插上短筆,便出得門去。

  「你這人怎麼總是……咦,你這袍子?」

  剛準備抱怨的許芷倩,見張斐左肩至左胸,繡有一條白色的雄鷹,不免一愣。

  張斐得意道:「這是我的新式戰袍,帥不帥?」

  許芷倩沒好氣道:「咱們是去打官司的,又不是參加宴會,你為何要穿成這樣。」

  高文茵忙道:「許娘子勿怪三郎,這…這其實是我擅自做主繡上去的。」

  「夫人莫要跟她解釋。她根本就不懂。」

  張斐抬手一攔,向許芷倩爭辯道:「我打官司跟別人可不一樣,我這是藝術,一件精美的袍子,是很有必要的,倒是你,還是這件老舊的,待會我讓人幫你再做一件,這都已經快配不上我了。」

  許芷倩一番白眼:「你可千萬別這麼做,做了我也不會穿,純屬浪費錢。」

  她跟張斐是完全相反,她需要的低調,而不是高調。

  與以往一樣,一番鬥嘴後,二人出得家門。

  外面是黑壓壓的一片。

  張斐很是得瑟地看向許芷倩,「知道我為什麼要穿這新戰袍了吧!因為我得考慮到萬眾矚目。」

  許芷倩道:「別囉嗦,快些走吧。」

  剛準備上馬車時,只聽得一人吼道:「張三,三郎,三哥,你這回可一定要輸啊!我全部家當就押了你輸。」

  「哎呦!」

  張斐聽到這話,一時走神,差點又從馬車上摔下來,得虧龍五眼疾手快,反手摟住他,將他給推上馬車。

  這一個意外,又使得人群中又是議論紛紛。

  「快看,張三不在狀態,差點連馬車都沒有上去。」

  「看來張三也知道他此去凶多吉少啊!」

  「哎呦!這可真是太好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04:53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8 01:12 PM 編輯

第0230章 欺人太甚

  關於百姓在張家門前守候的場面,都已經出現過好幾回。

  張斐也已經是見慣不怪。

  不過前幾回真的都是充滿著正能量,大家一塊為張斐助威打氣,場面令人熱淚盈眶。

  這回大家更是熱情高漲,隨著張斐是一路吶喊。

  只不過都是希望他能輸了這場官司。

  說好的正義感呢?

  只能說賭博毀所有。

  金錢是能夠扭曲一切價值觀的。

  而就在張斐趕往開封府的半途中,那邊李國忠等人都已經在開封府等候,可真是乖得不行啊!

  「李通判!」

  「小人見過李通判。」

  ……

  見到李開來,李國忠等人紛紛起身,躬身行禮。

  畢恭畢敬。

  在這一剎那,李開猛然覺得,自己其實並不討厭這些珥筆,就只是討厭張斐而已。

  你看這些珥筆,多麼的可愛,多麼的乖巧,惹人撫摸。

  同是珥筆,為何差距這麼大呢。

  李開不禁暗自感慨一聲,是面帶微笑地向李國忠道:「李行首。」

  「小人在。」李國忠又是拱手道。

  李開道:「呂知府認為那種新的審問方式,要更為公平一些,不知你們能否適應。」

  以前哪有什麼珥筆對懟,這是張斐帶來的,但是並沒有確定下來,到底該以何種方式審問,又是怎樣的規矩。

  之前都是各方先商量好,但那都是不成文的規矩。

  李國忠等人面面相覷。

  對於他們而言,當然是老得比較適合,故此旁邊頂著被告身份的周才,突然起身,道:「李通判,這對於我們而言,可是不公平啊!張三畢竟用這種方式打過好幾回。」

  李開一招手。

  李國忠和周才立刻與他走到角落裡面。

  李開低聲道:「其實這種審問方式,要更加有利於你們。」

  周才問道:「此話怎講?」

  李開道:「你們莫不是忘了,那新的審問方式,可就是為了對付張三而改的,要是用老的方式,張三能夠說得天花亂墜,而且,那小子啥都敢說,我怕他們到時都不敢接話。」

  那方式是張斐帶來的,可不是張斐設計的,最初林飛那場官司,黃貴出來幫著爭訟,到後來范純仁出現,要求王安石上證人席。

  這都是為了對付張斐,不是說幫著張斐。

  李國忠稍稍點頭:「李通判言之有理,其實那種新的審問方式,咱們也研究過好些天,是做足了準備,並不怕他。」

  「那就好。」

  李開點點頭:「此案可能要審許多日,你們也有時日去熟悉,別太緊張,若有問題,我也會給你們使眼色的。」

  「哎呦!那真是多謝李通判。」

  「贏那小子,就是對我最好的感謝。」

  ……

  李開主外,安排這些珥筆、證人,以及那些前來觀審的賓客。

  而黃貴則是主內,負責準備待會要用到的文案。

  這場官司,開封府要準備資料也是非常多的,畢竟關乎一百零八人的稅務,三司那邊就運了整整兩大車的文案過來。

  開封縣、祥符縣,也都送了兩三輛車文案過來。

  黃貴翻著那剛剛被烘乾的皺巴巴的賬簿,又偷偷瞄了一眼呂公著,「知府,你不看看嗎?」

  呂公著放下茶杯來,「不用了,你將待會要用到的準備好就行了,待會他們提到時,你再拿給我看。」

  「是。」

  黃貴點點頭。

  勾院的賬簿,昨天才送來的,不過呂公著是一眼沒看,就怕髒了自己的眼睛。

  ……

  而就在他們在準備時,門前已經是人滿為患,導致這些前來觀審的官員,只能往側門走。

  「范司諫怎麼看?」錢顗向身旁的范純仁問道。

  范純仁搖搖頭:「不好說,此次官司最重要的是證據,而目前他們全都是藏著的,並沒有完全交給開封府,誰輸誰贏還得看他們在公堂上能拿出什麼證據來。」

  錢顗點點頭,嘆道:「前些天勾院漏水,絕不是個意外,只怕這回張三是凶多吉少啊!」

  范純仁道:「聽聞錢御史還就此事上奏官家?」

  錢顗點點頭:「不過沒有證據,我也不敢亂說,我只是建議官家派人過去保護好證據,好像官家也派了人過去調查,但並沒有查到什麼。」

  忽聽得伸手有人喊道:「范司諫。」

  范純仁回頭看去,「蘇子瞻。」

  來者,正是蘇軾、蘇轍兩兄弟。

  蘇軾上前來,先是向二人拱手一禮,又笑問道:「這回他們為何沒有請范司諫出馬?」

  一旁的蘇轍頓時要抓狂了。

  我們真的是親兄弟嗎?

  范純仁神色微微一變,稍顯尷尬道:「也許他們是見我接連幾次輸給張三,故此對我沒有信心吧。」

  他倒是不想幫那些地主辯護,但是蘇軾這麼一問,他這麼回答的話,就顯得自己在找藉口,他索性就直說了。

  蘇軾笑道:「范司諫此言差矣。」

  蘇轍悄悄拉了下蘇軾的袖子,低聲道:「二哥,你就少說幾句吧。」

  蘇軾權當沒有聽見。

  范純仁問道:「不知子瞻有何高見?」

  蘇軾道:「其實之前幾回,范司諫也不是沒有贏得機會,只不過范司諫太注重道德,主動放棄了很多機會。」

  錢顗皺眉道:「注重道德有何不可?」

  蘇軾笑道:「打官司就與打仗一樣,重點是要戰勝對方,只要手段不違反規矩就行,無須講任何道德,畢竟最終判決的又不是珥筆,而是上面主審官。」

  范純仁稍一沉吟,點點頭道:「你說得也不無道理。」

  頓了一下,他又道:「聽聞你想進檢察院。」

  蘇軾笑著點點頭:「是有此意。」

  范純仁呵呵道:「希望到時能夠見到子瞻在公堂上的風采。」

  蘇軾拱手道:「承司諫吉言,但願有這機會,我可早就向跟張三那小過上幾招了。」

  范純仁笑道:「若是這場官司,張三還能贏的話,我想應該有機會的。」

  蘇軾微微笑道:「這場官司,張三一定贏,我都下了五十貫錢,只可惜賠的有些少。」

  蘇轍突然道:「二哥,你哪來的錢?」

  「我……」蘇軾當即愣住了。

  蘇轍審視著蘇軾,「二哥不會是從床底下拿的吧?」

  蘇軾忙道:「哎喲!三弟,你怎將我們藏錢的地方說出來。」

  范純仁與錢顗相視一眼,皆是哭笑不得,說了句「告辭」,便先進去了。

  蘇軾本想跟進去,蘇轍是一把拉住他,「二哥,那可是咱們下個月的租房錢,你怎能拿去賭。」

  蘇軾道:「三弟放心,哥哥一定贏。」

  蘇轍立刻道:「這十賭九輸,哪有一定贏的道理。」

  蘇軾也知道這老弟的性格,「哎呦!大不了哥哥去青樓,賣幾首詞,換點錢來就是,咱哥倆讀了這些年的書,還能餓死不成。」

  蘇轍頭疼得緊,「下回我將錢藏到司馬大學士家去。」

  「啊?」

  ……

  他們兄弟進去不久,只見兩個老頭乘著綠蔭,慢悠悠地往這邊行來。

  正是王安石與司馬光這一對冤家。

  這回他們倒是沒有在門口遇上,而是在前面那個路口就來了一個遭遇戰。

  除了相互擠兌,似乎二人也沒啥共同語言,畢竟他們的共同愛好,都是那麼得枯燥無趣。

  「君實,你最近可有在家反省?」

  「反省?」

  司馬光納悶地瞧著王安石,「我反省甚麼?」

  王安石道:「這就是藏富於民的結果。」

  司馬光哼了一聲:「你又是否在家反省過,你打個官司,那勾院屋頂就漏水了,你要是變法的話,不得黃河漲水啊!」

  王安石點頭道:「不瞞你說,我還真反省過。」

  「是嗎?」司馬光問道:「你倒是說來聽聽。」

  王安石道:「我就是想借這場官司,看看他們到底有何手段,等我變法時,就曉得怎門治他們。」

  司馬光呵呵兩聲:「你見到的只不過是冰山一角啊!」

  忽聞正門那邊傳來一陣歡呼聲。

  司馬光道:「定是張三那小子來了。」

  王安石呵呵道:「聽見沒有,得道者多助。」

  幸虧聽得不清楚,否則的話,王安石將會被司馬光狠狠打臉。

  確實是張斐來了,但那歡呼聲令人是哭笑不得。

  只見張斐出得馬車,手一揚,「別叫了別叫了,我盡量輸好吧。」

  「多謝多謝!」

  「三郎,你能否輸快一點,最好是上午就輸了,我今兒中午可還等著那賭金去揭鍋啊!」

  「靠!要點臉好嘛,真是豈有此理。」

  罵得一句,張斐無奈地跳下馬車,又輕輕扶著許芷倩下得馬車來。

  許芷倩緊緊抿著唇,憋著笑意。

  張斐小聲叮囑道:「憋住了,你這一笑,他們可能會誤會咱們胸有成竹,到時得有多少人跳樓,不,跳河。」

  許芷倩剜了他一眼,但還真的硬生生地將笑意憋了回去,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來到府門前,只見李開站在門前。

  張斐趕緊上前,拱手一禮,「哎呦!小子何德何能,敢勞李通判親自出門相迎。」

  李開呵呵道:「你張大珥筆任地威風,我要不出門相迎,怕會被百姓罵啊!請吧,大珥筆。許律師。」

  你叫大珥筆也就罷了,還加一句許律師,你丫是成心亂我心態吧。

  張斐內心一陣鬱悶,但也沒有辦法,如今珥筆都快成了他的專用名詞。

  來到院內,只見院中搭著兩個非常簡陋的木棚子,就一個頂蓋和四根柱子,不過連接著左右兩邊的通道,棚下放著兩排長桌。

  饒是如此,張斐不禁都哇了一聲,「李通判,這回省府可真是照顧咱們,還給弄兩個這麼豪華的棚子,小民真是感激萬分。」

  許芷倩聽到『豪華』二字,著實是忍不住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李開似乎並覺得有什麼不妥,「你別忙著謝,這錢都是你們出。」

  「我…我們出?」張斐眨了眨眼。

  李開點點頭道:「你們各支付五百貫,共一千貫。」

  「那個……」

  張斐咳得兩聲:「我方才說豪華,只是客套話而已!」

  李開道:「棚子倒是小事,關鍵你小子每回來,得給我們開封府增添多少麻煩,你看看,廊道上擺放著多少椅子,又準備多少茶水,這人力物力,不用錢嗎?

  關鍵你小子此次訴訟費都達到一萬貫,要你五百貫,可真是便宜你們了。」

  我那是靠本事,你們這純屬以公謀私啊!張斐訕訕道:「錢是小事,只是若開此先例,只怕會有人故意抬高訴訟費,剝削百姓。」

  李開立刻道:「放心,這只針對你張三,其餘人一律不會變的。」

  張斐幽怨道:「欺負人不是。」

  「是欺負你。」李開道:「你倒是別來啊!」

  張斐道:「不來怎麼賺那九千五百貫。」

  「少廢話,去那待著吧。」

  李開手指向左邊那棚子。

  張斐撇了下嘴,頭一甩,「芷倩,咱們走。」

  來到棚下,張斐看著拿著一塊抹布的邱徵文,「徵文,你在幹麼?」

  邱徵文道:「我看著桌子有些髒,就抹一下。」

  「什麼?」

  張斐鬱悶道:「五百貫就這待遇,真是最黑莫過於官府,人家搶錢違法,官府搶錢,咱還得自備驢車,方便他們運髒,真是欺人太甚。」

  許芷倩低聲道:「你就少說幾句吧,這邊上可全都是官。」

  張斐斜目一瞥:「怕什麼,我岳父也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04:55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8 01:12 PM 編輯

第0231章 都是當事人

  許芷倩懶得與張斐瞎掰,坐下之後,與邱徵文一塊準備起來。

  其實張斐壓根就沒想讓馬小義來幫忙,一早就安排邱徵文過來協助他們,主要任務,還是做一些擦桌子、搬運文案,跑跑腿的苦力活。

  「張三,你看對面好多人呀!」許芷倩突然側過身去,小聲向張斐說道。

  張斐抬頭看去,只見對面的棚子下,坐著有七八人之多,而坐在最前面的是李家書鋪的珥筆李磊,而他的身邊都是李國忠、費明這等大有名氣的茶食人。

  可見這一行職業劃分還是比較嚴格的,李國忠他們沒有自己站出來與張斐爭訟,而是選擇在一旁出謀劃策,準備資料,風頭讓給其中輩分最小的李磊。

  這就是因為茶食人只擅長寫狀紙,擅長找出對方的漏洞,出謀劃策,但並不擅於嘴辯。

  這不是說他們沒有這天賦,而是因為之前珥筆很難上堂爭訟的,幾乎都是狀紙交鋒,大家都想當茶食人,不過現在情況改變了。

  珥筆這個職業,已經漸漸反超茶食人,成為爭訟中的關鍵人物。

  「也許那五百貫花得也並不冤枉啊。」

  看到這一幕的張斐,是倍感欣慰,似乎已經看到爭訟專業化的前景。

  專業化的一種重要指標,就是團隊合作和分工明確。

  這一比較起來,他這邊反而顯得不太專業,全都是他和許芷倩負責,哪像對面,每一個被告人,都有一個專門的茶食人負責為珥筆出謀劃策。

  許芷倩似乎也意識到這個問題,於是小聲道:「張三,咱們要不也多叫一些人來,也好讓他們學習一下。」

  張斐點點頭:「與我想得一樣,等這場結束之後,我去找范員外說一聲。」

  說著,他又微微偏頭,向身後的邱徵文問道:「徵文,你認為他們會怎麼打這官司?」

  邱徵文認真想了一會兒,又很是忐忑地回答道:「我…我以為他們會以佃農來為自己開脫罪名。」

  張斐點點頭,又問道:「那我們該如何應對?」

  邱徵文憋了半天,回答道:「我不…不知道。」

  張斐似不覺意外,又問道:「你可知道我們是在幫誰打官司嗎?」

  邱徵文道:「王學士。」

  張斐回過頭去,雙目直盯盯地看著邱徵文。

  邱徵文眨了眨眼,「制置二府條例司。」

  「是朝廷。」

  張斐鬱悶道:「我們追討的是稅收,唯有朝廷才有收稅的權力,你到底有沒有將那些稅法條例記清楚啊?」

  邱徵文臉上堆滿了尷尬的笑容。

  張斐又解釋道:「對於朝廷而言,他們都是民,都有納稅的義務,故此在我們看來,他們就是一個整體,而這就是我們取勝的關鍵。」

  邱徵文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是,我記住了。」

  而就在他們準備之時,官員們也陸陸續續來到廊道上,這場官司吸引的官員尤其多。

  但與以往不同,這些官員坐下之後,相對都比較安靜,沒有太多議論聲,大多數官員都是靜靜坐在椅子上,看得出他們都很緊張。

  也許他們並不是旁觀者,也不是參與者,而是當事人。

  這場官司牽扯到他們每一個人的利益,不管是百姓,還是官員。

  又過得一會兒,韓琦、富弼、文彥博悄無聲息地來到廊道上。

  「這麼多人啊!」

  韓琦見廊道已經擠得不行,就連廊道前面的泥地裡面都坐滿了人。

  文彥博笑道:「他們這回可不是來觀審的。」

  韓琦呵呵一笑:「我們也不是啊!」

  說著,他又伸手向富弼:「富公請。」

  「請。」

  三人坐下之後。

  韓琦又低聲向富弼問道:「富公以為這場官司,真的能夠解決問題嗎?」

  「我看不能。」

  富弼搖搖頭,「所以我很好奇,張三會怎麼打這場官司,又想達到怎樣的目的。」

  「是嗎?」韓琦嘆道:「我也沒有想明白。」

  其實他們兩個都不太贊成打這場官司,哪怕撇開士大夫的階級不說,光說對於皇帝統治,這場官司也是風險太大,收益太小。

  因為這場官司是不可能解決偷稅漏稅的問題,反而可能會令事情變得複雜化,甚至於出現朝中對立的局勢。

  相較起來,王安石變法都比這要靠譜多了,他們不贊成王安石變法,只是不贊成王安石的理念,但變法才是解決問題的唯一途徑。

  司法是不可能解決社會問題,只有立法才行。

  ……

  過得一會兒,呂公著與李開、黃貴,以及岑元禮、余在深等六名判官、推官,一同來到堂上。

  這絕對也是開封府的全明星陣容。

  沒有辦法,對方訴訟的人太多了,開封府也得全力以赴。

  張斐、李國忠等人也紛紛起身出得木棚,來到堂中間,準備行禮。

  開封府的升堂儀式,那是必不可少的,畢竟人家開封府可是專業的法院,與政事堂、審刑院可是不一樣。

  升堂過後,呂公著朗聲道:「由於此次涉及人數較多,且賬目比較複雜,本官認為一天之內,是不可能審完的,故此本官決定,若無特殊情況,就每隔一天,上午審理兩個時辰,從辰時到午時,審完為止,你們可有意見?」

  原本審案沒這麼多說法的,但是隨著爭訟的複雜化,逼得開封府也要給出各種規定。

  這個案子很難在一天審完,如果不事先規定好時間,到時在哪個點結束,可能就會引起爭議,一定要事先說明,如此才公平。

  雙方對此都表示沒有意見。

  這麼炎熱的天,上午十一點結束也是剛剛好。

  可別累著那些觀審的老頭們。

  商定此事後,呂公著便讓他們回去,準備開始審理了。

  而關於上堂做供的被告,也是根據張斐之前遞上的訴求定下來的。

  人太多了,總不能讓那一百零八個被告,以及數百個佃農都在這裡等候吧。

  每天名額就十個,但審了幾個是幾個,到午時準時下班。

  第一個上堂做供的名叫杜紹京,東京汴梁人,就是那度支判官杜休的堂弟,但中間轉了幾個彎,這杜紹京的爺爺與杜休的爺爺是堂兄弟。

  雖然開封府沒有專門為被告、證人搭建棚子,但是他們位子都被設在左右兩邊的大樹下,還是有照顧的,並且為了方便觀審的,證人就統一坐右邊,而被告則是坐左邊,樹上都掛著牌子的。

  一切的一切都在向專業化演變。

  張斐站起身來,向杜紹京詢問道:「杜員外,據我所查,你在開封縣下渠鄉,拱橋鄉、杜店鄉,這三個地方,共擁有一百二十頃土地,不知對否?」

  一頃等於一百畝,大概就是一萬兩千畝,這在北宋是稀鬆平常,因為土地是可以自由買賣。

  杜紹京點點頭道:「是的。」

  張斐又看了眼聞言,道:「在今年之前,其中有四十頃是通過白契避繳田賦。」

  「我反對!」

  對面的李磊突然站起身來,「朝廷之前已經下令,只要今年之內補交契稅,便既往不咎,這四十頃田地並不在此次訴訟之內。」

  呂公著稍稍點頭,又看向張斐。

  張斐解釋道:「朝廷政令中的既往不咎,並不是說只要補交契稅就既往不咎,而是指從今年開始,若依法繳稅,往年因白契所欠稅賦,便既往不咎,關鍵是田稅,而非是契稅,契稅只是繳稅的憑據。」

  呂公著點了點頭。

  但是不少官員面露鄙夷之色,就知道你們這些人是包藏禍心。

  起訴的時候,說得白契之外的偷稅漏稅,可這一上來,就馬上變臉。

  真是無恥至極。

  又聽張斐道:「但是根據開封縣提供的稅據來看,杜紹京只是補交了契稅,但這四十頃田地中,至今並未繳納一文錢稅,而從我遞上狀紙到如今,已經過去近一個月,他們依舊沒有繳稅,是一文錢都沒有,那麼這四十頃就並不在此次豁免之內,朝廷有權力追繳他們的稅收。」

  李磊立刻爭辯道:「你代表的是王學士,而非是朝廷。」

  張斐道:「王學士是以制置二府條例司名義僱傭我的,關於這一點,我的狀紙上,寫得非常明確,而目的就是為朝廷追繳稅收。」

  李磊哼道:「制置二府條例司不過是臨時官司,又豈能代表朝廷?」

  廊道一人喊道:「說得好!」

  呂公著偏頭看去,廊道上官員們都是一臉淡定,也不知是誰喊的,只能作罷。

  王安石聽得嘴角抽搐了幾下,低聲道:「如今這些珥筆個個都這麼囂張跋扈嗎?」

  司馬光笑道:「依葫蘆畫瓢還不會嗎?」

  言下之意,大家都是學張斐的。

  張斐笑道:「敢問閣下,你可知道制置二府條例司是誰設立的嗎?」

  李磊不語。

  張斐問道:「不知道?」

  李磊還是不語。

  張斐笑道:「制置二府條例司是官家下旨設立的,你說能不能代表朝廷?話說回來,如果我無法代表朝廷,我又憑什麼告他們偷稅漏稅,且向他們追繳稅收?」

  李磊還是不做聲。

  你將皇帝抬出來,可真是不講武德。

  但這還真不是張斐不講武德,他必須要說明這一點,如果他不代表朝廷,很多依據,都是說不通的。

  而且,這本就是皇帝與地主之間的博弈,如果不明確這一點,皇帝又怎麼從中立威啊!

  呂公著向李開、岑元禮等人問道:「你們怎麼看?」

  李開道:「之前的狀紙上沒有提到這一點,我們無須理會他。」

  岑元禮卻道:「但此次爭執就是因此而起,王學士在朝中也說得非常明白,咱們要避開這一點,這官司可能永遠也審不清楚。」

  余在深等判官也都是紛紛點頭。

  呂公著又思索半晌,朗聲道:「未有及時繳納夏稅的田地,即便補交了契稅,也將納入此次審理的範圍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04:56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8 01:11 PM 編輯

第0232章 互相傷害

  對於呂公著的決定,觀審的官員們也並未表露出太多的不滿或者憤怒來。

  大家都知道,只要開堂審理,張斐就肯定會想辦法將佃農一事扯進來一塊審。

  李國忠他們也都非常清楚,並且也有著充分的準備,只不過張斐一上來,就拿這事來說,這是他們沒有預料到的。

  等到李磊坐下之後,身後的費明就探過頭來,小聲道:「奇怪!他怎麼一上來說佃農的事?」

  李磊點點頭,也是一臉困惑:「費叔說得是,根據我們之前預測,他應該是先證明白契之外的田地偷稅漏稅,定下那部分罪後,再以此為由來提出白契漏稅一事,如此要更為合理一些。」

  李國忠皺眉想了想,「會不會是他得知勾院漏水一事,故而反其道而行。」

  費明點點頭道:「有道理,定是如此。這樣一來,可是對我們太有利了。」

  李國忠笑著點點頭。

  ……

  范純仁皺眉道:「難道這就是他的應對之策?」

  錢顗搖搖頭:「但此非上策啊,關於那些佃農未有繳稅,這都已經是眾所周知之事,官府也查過,他們也確實是無力承擔,若是讓那些佃農上堂來訴苦,只怕會對張三他們不利。」

  范純仁稍稍點頭,但面露困惑之色。

  佃農交不上稅,單單從司法角度來說,這當然是屬於違法的,但是律法不外人情,如果佃農實在是無力承擔,你總不能將他們都給殺了吧。

  關鍵土地也不屬於他的,也不可能賣地繳稅,最終只能賣兒賣女。

  故此范純仁與李國忠他們的預判是一樣的,認為張斐不會先提此事,而是先以白契之外的逃稅田地,作為突破口。

  那麼張斐沒有這做的唯一原因,就是有可能張斐知道那些證據有問題,臨時決定,以佃農為主來打這場官司。

  身為被告人的杜紹京,不免看向李國忠等人。

  李國忠點點頭。

  杜紹京才點點頭:「你說得不錯。」

  張斐又問道:「那員外又是否知道白契不屬合法契約,也不會被朝廷承認的,憑借白契偷稅漏稅,更是一種違法行為。」

  杜紹京點點頭道:「我知道。」

  張斐道:「那員外這是明知故犯。」

  杜紹京面露尷尬之色:「許多田地是賣方要簽白契,還有些是牙人唆使的,可不是我讓的。再說人人都這麼幹。」

  對此,他們當然也有準備,你說白契,我就法不責眾。

  張斐問道:「據我所知,一般都是買方承擔契稅,為何賣方要求簽白契?」

  李國忠聞之,面色一喜。

  杜紹京瞧張斐一眼,反問道:「你賣過土地嗎?」

  張斐搖搖頭:「父母沒有給予我這個機會。」

  杜紹京不屑一笑:「雖說律法規定契稅是買方承擔,但是通常情況下,賣方也得出錢,還有官牙那邊也得給錢,算下來,賣方最多也只能拿到六七成,故此賣方也不大願意。」

  張斐聽罷,稍稍一愣,不禁看向許芷倩,後者輕輕搖頭,他又回過頭去看向邱徵文。

  後者點點頭,小聲道:「是有這種情況。」

  那邊費明見張斐神色有異,立刻身體前傾,小聲道:「李兄,看來那小子並不太懂這裡面的行情啊!」

  李國忠謹慎道:「先別妄下定論,且看看再說。」

  作為張斐的老對手范純仁,此時倒是比較淡定,他知道張斐就擅長問這些看似對對方有利的問題,然後一擊即破。

  「我問完了。」

  張斐直接坐了下去。

  呂公著愣了愣,這就完了?

  不像你的作風啊!

  坐下來的張斐,先是一臉疑惑地看著許芷倩。

  許芷倩道:「真沒有這方面的文案。」

  張斐又回過頭去,看向王安石,攤了攤手,好似說,你為什麼沒有給我提供這方面的資料?

  王安石也是一臉無辜,還怒瞪張斐,這種事你不知道?

  張斐沒好氣哼了一聲,又回過頭去。

  司馬光都看在眼裡,呵呵道:「別裝了,我知道你們這是故意的。」

  王安石都沒有理會他,回過頭去,向呂惠卿質問道:「你沒有告知他這些嗎?」

  呂惠卿道:「恩師只是讓我收集那些佃農的底細,也沒說讓我告訴他這些,況且這種事大家都知道啊!」

  王安石道:「什麼大家都知道,你若不去賣土地,誰會特意去打聽這種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不寫到紙上,那臭小子就不懂。」

  呂惠卿被訓得無言以對。

  司馬光瞅著也不像似假的,心道:他們竟然會犯任地簡單的失誤?不對,張三那臭小子應該不會犯這種錯誤,他可是最注重細節的,定是王介甫這大佬粗給遺漏了。

  他也知道,關於這些人的資料,肯定王安石提供的,張斐是查不到多少的。

  而對面的李磊可是沒想那麼多,張斐這麼快就坐下,不管怎麼樣,都是在給他送大禮,簡直就是夢幻般的開局,立刻起身,向杜紹京問道:「杜員外,請問你既然已經補交完契稅,為何不將夏稅一同繳納?如果我是你的話,我要麼就都繳,要麼就都不繳,畢竟不繳稅賦也是違法的。」

  杜紹京回答道:「因為這四十頃土地,我都是租給佃農,而佃租的契約中,已經寫明,稅賦借由佃戶承擔。」

  李磊又問道:「根據我朝律法,若是契約規定稅賦由佃戶承擔,那麼必須先由主戶去佃戶那裡催繳,若在半月之內,催繳無果,才向官府告發,有官府代為催繳。杜員外可有去催繳過?」

  杜紹京點點頭:「有去告知他們。」

  李磊又道:「那些佃戶可有答應繳稅?」

  杜紹京搖搖頭,「他們說家裡沒有餘糧可以承擔這夏稅。」

  李磊道:「這期間可相隔半月?」

  杜紹京點點頭。

  李磊繼續問道:「那杜員外可有立刻去跟官府說?」

  杜紹京道:「沒有。是後來朝廷派人來問,我才說的。」

  李磊道:「為何?」

  杜紹京嘆道:「因為他們確實生活挺難的,我也不忍心去逼迫他們。」

  許芷倩撇了下嘴,小聲道:「這等沒良心的話,他也說得出口,若是真同情那些佃戶,為何不代他們繳稅。」

  張斐道:「行,待會我問問他。」

  許芷倩抿唇一笑:「好啊!」

  一旁的邱徵文看傻了,原來你們打官司這麼隨意嗎?

  正好,李磊問完了。張斐立刻站起身來,「杜員外,方才你說沒有及時告知朝廷,是因為你不想逼迫那些佃戶,覺得他們生活挺難的,那我可不可以理解為,員外是出於善心,同情那些佃戶?」

  杜紹京很謹慎地想了想,點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張斐又問道:「那是不是可以說,其實員外也希望朝廷能夠免除他們的夏稅。」

  杜紹京心裡有些打鼓,這裡面會不會有陷阱,不禁看向李國忠等人。

  李國忠稍稍點了下頭。

  杜紹京這才回答道:「如果朝廷願意免除他們的稅賦,我當然是支持的。」

  張斐問道:「那你知不知道這麼一來的話,朝廷就會損失一筆稅入?」

  杜紹京道:「就這幾個佃戶的稅收,應該不會影響到朝廷。」

  張斐點點頭道:「員外可有想過,為這些佃農繳納這一筆稅?」

  杜紹京道:「我當然有想過,但是我怕這麼做的話,我家佃戶都拖欠稅賦,讓我來幫他們繳納。」

  張斐道:「那員外有沒有想過,如果朝廷免除那些佃戶稅賦,今後大家也都會故意不繳稅賦?」

  杜紹京立刻道:「朝廷不一樣,朝廷經常免除一些百姓的稅賦。」

  張斐問道:「所以員外就從來沒有幫那些生活困難的佃戶承擔過稅賦?」

  「我……」杜紹京猶豫不決。

  「我問完了。」

  張斐坐了下去,又低聲向許芷倩道:「你知道答案了。」

  許芷倩輕哼道:「你就是不問,我也知道。」

  「哇……你這人真是不講良心。」

  張斐鄙視了一眼許芷倩,又回頭向已經是目瞪口呆的邱徵文道:「別發愣了,倒杯茶來喝。」

  「哦,好的。」

  邱徵文趕緊給張斐倒上一杯茶,小心翼翼地問道:「三哥,你這問題中,有啥玄機?」

  張斐喝了一口茶,道:「這官司要打很多天的,我就隨便問幾個問題,先清清嗓子,最近比較上火,咯痰,咳咳。」

  「……」

  邱徵文一陣無語。

  你這是要唱歌嗎?

  又見那李磊站起身來,他向呂公著道:「啟稟知府,我這裡有杜員外與一百一十二戶佃戶的佃租契,足以證明關於這四十頃田地的稅賦,都是由佃農承擔。」

  呂公著道:「呈上。」

  只見這一百多分佃租契約,很快就分到十多個判官,刀筆吏手裡,這年頭的契約,基本上都是一張紙。

  不到一炷香,就全部審完了。

  之後黃貴向呂公著稟報,根據佃租契約,全都是由佃農承擔。

  張斐立刻起身,向呂公著表示,希望傳李大才、田春、陳方三個佃農上堂。

  呂公著立刻宣這三人上堂。

  過得片刻,只見三個身著短褐的老漢上得堂來,看到面前坐著這麼多官員,嚇得雙腿都在發抖,也不知該如何行禮。

  李開一聲叱喝,他們才如夢初醒,毫無章法的一通行禮。

  呂公著也沒有責怪他們,讓他們去大樹下坐著,三人來到大樹下,但無一人敢坐,規規矩矩地站著。

  呂公著也沒有勉強,給了張斐一個眼色,示意他可以提問了。

  張斐先問道:「三位都是杜紹京的佃戶?」

  三人木訥地點點頭。

  張斐又問道:「那不知三位在杜紹京戶下,當了多久的佃戶。」

  李大才回答道:「五年。」

  田春答道:「三年。」

  陳方答道:「六年。」

  張斐問道:「在這期間,你們可有繳納過稅?」

  三人面面相覷,然後搖搖頭。

  張斐問道:「都沒有嗎?」

  李大才小聲道:「沒有。」

  張斐道:「那你們在簽訂佃租契時,可知道是由你們承擔稅賦?」

  三人又都是點點頭。

  張斐道:「那你們為何不繳稅?」

  李大才回答道:「因為那些田地是白契,不用交稅。」

  張斐問道:「也就是說,你們在簽訂契約前,就知道那些田地是不用交稅的田地?」

  三人又同時點點頭。

  張斐又問道:「那為何在契約上,又要寫明賦稅該由你們承擔?」

  李大才道:「杜員外是說,萬一被官府發現了,那就得交稅,所以要在契約上寫明這一點。」

  「是嗎?」張斐問道:「杜員外事先就跟你們說明了這一點?」

  三人同時點點頭。

  張斐又問道:「你們也都答應了?」

  三人同時點點頭。

  張斐道:「我看過你們的租契,雖然比大多數紅契的佃租要少一些,但如果算上稅賦的話,其實你們是多繳了,尤其是你李大才的佃租契,根據行情來算,你幾乎是交了八成的稅賦給杜員外,這一點你可知曉。」

  李大才點頭道:「俺知道,這是俺自願的。」

  張斐好奇道:「為什麼?」

  李大才道:「因為當時有很多人爭這五十畝田地,俺給得佃租高,員外才租給俺的。」

  張斐問道:「其實你租紅契的田地,就是加上稅賦,也比這還少,而如今你不但已經繳納八成稅,可能還要面臨交稅的風險,這一點員外可有跟你提及過。」

  李大才回答道:「俺家以前租過那紅契的土地,可結果卻害得俺將女兒都給賣了,俺發誓再也不租那紅契田地。」

  說到後面,他語氣變得激動起來,眼眶也有些泛紅。

  張斐稍稍一愣:「為什麼?」

  李大才道:「你以為朝廷規定多少稅賦,那些人就會收多少嗎?俺以前都交過三倍的稅錢,害得俺沒錢交佃租,俺又不敢借錢,只能賣了女兒交租。」

  說到這裡,他突然哭了起來,一般抹著眼淚,一邊嗚咽道:「你以為俺傻,不會算數嘛,俺就是會算數,才不敢租那紅契田,因為你根本就不知道官府這回會要多少稅錢,哪怕白契田地的租金高,俺們也願意租,至少員外不會多要俺們的錢。」

  張斐眉頭一皺,先是瞧了一眼李國忠他們,又環目四周那些官員,好似在問,這麼回答,是都不要臉了嗎?

  那些官員是個個一臉淡漠。

  你們不是要鬥嗎?

  來呀!

  互相傷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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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04:57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8 01:11 PM 編輯

第0233章 打個小廣告

  院門前圍觀的群眾們,之前他們心裡可是毫無公正,就只有押注,他們中不少人都希望張斐輸掉這場官司。

  但聽到李大才的遭遇,人人臉上又都浮現出怒氣來。

  這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啊!

  但也都是敢怒不敢言,個個是憋著一股氣,怒睜雙目,但也不知道是盯著誰。

  富弼、韓琦相覷一眼,皆是深深嘆了口氣。

  就平時而言,那些佃農敢說這話?

  不要命啦!

  這肯定是有人教他們這麼說的。

  為什麼那些大臣都勸阻皇帝,不要用司法的手段來解決這個問題,而應該用政令,這也是其中的一個關鍵原因。

  只要是關於稅收問題,最終總是能夠清算到朝廷頭上去。

  大地主、士大夫、官吏與朝廷就是一體的,是不分你我的。

  這又不是一個個人行為,而是一個普遍存在的問題,許多小官小吏多收錢,都是朝廷默許的,為什麼默許,因為朝廷發不了他們太多錢。

  告他們,不等於告自己嗎?

  那大家就都把底褲給扒了,看看誰屁股上的屎夠多。

  肯定是朝廷。

  萬惡之源。

  而朝廷的老大是誰?

  其中唯獨司馬光、王安石是非常淡定的,因為他們都知道,關於這個問題,張斐是非常清楚的。

  因為張斐曾再三提到,佃農這官司是很難打的,因為佃農跟地主是一邊的,不是說對立的,他們一定會支持地主,因為這關乎他們的生存。

  而如今就是這情況,這些佃農直接將責任全部推給朝廷,就是白契都是他們要求的。

  其實佃農只要將矛頭指向地主,那幾乎就是穩贏版,但這不可能,除非你保障給他們土地種地。

  ……

  等到李大才嗚咽聲漸漸停止下來後,張斐才繼續問道:「你方才說,你曾今繳納過三倍的稅收?甚至因此將女兒給賣了。」

  李大才一個勁地點頭。

  張斐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告官?」

  李大才抽泣道:「不就是那些官吏要多收俺們的稅嘛,俺去告官,只怕會更慘。」

  張斐笑道:「那只是你自己這麼以為的,但事實並非如此,你可以去汴京律師事務所,通過訴訟的方式,來爭取自己的權益,正好,汴京律師事務所即將推出全新的計稅買賣。」

  「我反對。」

  李磊立刻站起身來。

  打官司就打官司,你上這打廣告,可真是太無恥了。

  幾乎在場所有人都向張斐投來鄙視的目光。

  饒是許芷倩都低聲道:「你這也太過分了。」

  你可以建議爭訟,沒有必要提什麼汴京律師事務所。

  張斐一臉不屑,你們懂什麼,這劇情進入關鍵時刻,必須打個廣告,不然什麼時候打。

  呂公著拍了下驚堂木,沉眉道:「張三,與此案無關之事,盡量別提。」

  張斐是面不改色,一本正經道:「呂知府,我絕非是為自己的買賣做宣傳,我提這個問題是有原因的。」

  呂公著瞪他一眼:「那你也別提什麼事務所。」

  你在這忽悠誰呢,你就是再有目的,只要你提汴京律師事務所,這目的肯定就不單純了。

  「是。」

  張斐訕訕點了下頭,咳的一聲,又繼續向李大才問道:「李大才,你可清楚你為什麼會多繳稅嗎?」

  李大才搖搖頭道:「俺不清楚,他們一回一個理由,俺哪裡知道。」

  張斐道:「據我所知,許多收稅的都是衙前役,而並非是官吏親自去收,他們都是有任務的,如果有一塊土地不交稅的話,那麼就肯定會有人多繳稅。

  而白契土地是從不交稅,這部分土地稅賦就轉移到紅契土地上,如今的你耕種著白契土地,是可以避免朝廷的稅賦,但是這部分稅賦並未消失,而是轉移給了曾今的你。」

  「我反對。」

  李磊又站起身來。

  張斐立刻向呂公著道:「我只是想說明,當百姓遇到不公待遇時,必須要在第一時間訴諸公堂,而不應該忍氣吞聲,更不應助紂為虐,讓更多人經歷如他們一樣的苦難。

  這就是我為什麼方才要提到汴京律師事務所,因為汴京律師事務所是有著豐富的經驗,為窮人打官司。」

  李國忠低聲道:「你也提提咱們書鋪。」

  李磊稍稍一愣,趕忙道:「是嗎?那麼你現在在幹什麼?我們李家書鋪才是在為佃農辯護。」

  費明一聽,心裡不爽了,小聲道:「可不僅僅是你們李家書鋪,還有我費家。」

  李國忠權當沒有聽見。

  張斐鄙夷道:「你是為地主辯護,我汴京律師事務所才是為百姓著想。」

  啪!

  呂公著一拍驚堂木,「來人啊!將這二人拖下去,各打十大板。」

  怒了!

  朝廷被潑了一大桶糞便,你們在這充當正義使者,當我這知府是假的麼。

  豈有此理。

  ……

  「好!」

  「這種刁民就應該好好懲治。」

  「打!」

  ……

  方才還神情淡漠的官員們,一聽要打張斐板子,個個都跟打了雞血似的,突然都吶喊助威起來。

  張斐一聽板子,頓時就慫了,趕忙道:「知府饒命,小民不敢了,小民知錯了。」

  那邊李磊也趕緊求饒。

  呂公著瞪他們一眼,道:「本官就再給你們一次機會,若是再犯,就休怪本官不講情面。」

  「多謝知府,多謝知府。我問完了。」

  張斐趕緊坐了下去,端起茶杯,喝口茶,壓壓驚。

  許芷倩道:「你在瞎說甚麼。」

  張斐道:「你沒聽見嘛,根源是在朝廷的苛捐雜稅上面,要不阻止這一點,根本就無法杜絕這種現象,我只是在告訴他們,這是解決問題辦法,但我又不敢為別的書鋪做擔保,不只有提我們汴京律師事務所。」

  許芷倩是啞口無言。

  還真是這麼回事。

  呂公著又看向李磊。

  「我沒問題。」

  李磊心有餘悸地搖搖頭。

  但他可不是被嚇到了,而是他本來也沒有打算問這些佃農任何問題。

  因為他們早就商量好了,佃農將責任全部推給朝廷,這種問題自然是讓給張斐。

  你不是代表朝廷嗎?

  行啊!我讓你問得每一個問題,都對朝廷不利。

  接下來上來的地主和佃農,都是同一個套路。

  白契,他們就是打法不責眾的牌,不僅僅是地主喜歡白契,百姓也喜歡白契。

  佃農就訴苦,我們都是被朝廷剝削的,只不過被剝削的手段,各不一樣,真是層出不窮。

  兩個時辰的審問,這朝廷都快成為被告了。

  身為官員的呂公著,都審得是滿臉通紅,尷尬至極,真是一種煎熬。

  不知不覺中,午時到了。

  呂公著也趕緊結束今日的審問。

  這是許多人都沒有想到的,張斐的官司總是精彩紛呈,光彩奪目,懸念迭起,今天這過程,既無聊又尷尬。

  「你在幹什麼?」王安石直接衝到棚內,向張斐質問道。

  張斐低聲道:「我沒有想到他們會這麼不要臉,什麼都敢說,什麼都推給朝廷。」

  王安石道:「我都想到了,你沒有想到。」

  張斐道:「我想到他們會這麼幹,但沒有想到,他們會這麼沒有底線,那些爛事,不就是他們幹得嘛。」

  王安石道:「不管怎樣,你不能再揪著佃農不放,待會肯定會有許多人上奏官家,要求停止這場審判。」

  說著,他還瞟了瞟韓琦、富弼那邊。

  只見不少官員將韓琦、富弼團團圍住,嘀嘀咕咕在說些什麼。

  不用想也知道,他們是要求韓琦、富弼上奏皇帝,停止這次審判。

  這麼審下去,沒有民怨,也會審出民怨來。

  「我知道了,我會另想辦法的。」說著,張斐又補充一句,「但是這事錯不在我。」

  王安石嘆了口氣,「先贏了再說。」

  張斐點點頭。

  後面的司馬光瞅著王安石和張斐,是若有所思,心想:這不像似裝得呀,難道真的是他們知道證據已經被篡改,故此打算從佃農這裡突破?

  ……

  「二哥,你得趕緊作詞。」蘇轍站起身來,向蘇軾說道。

  蘇軾一臉錯愕:「你說什麼?」

  蘇轍道:「我們馬上就要交房租了。」

  說著,就走了。

  「……」

  ……

  雖然場面上不佔優勢,但是張斐出得院門,還是如以往一樣,得到大家熱烈歡呼聲。

  因為大多數人都買了張斐輸。

  對於今日的結果,他們只想說---打得漂亮,精彩!

  對此張斐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急急上得馬車。

  馬車內,兩對幽怨的眸子,死死盯著他。

  正是馬小義和曹棟棟。

  「你們……」

  「張三,我們這回被你害慘了。」

  「三哥,你方才在打什麼?真是無聊死了。」

  「……」

  張斐道:「我不是讓你們調整倍數嗎?」

  曹棟棟鬱悶道:「不調還好,這一調,買得人更多了。」

  「什麼?」

  張斐面色一驚,又道:「會不會是倍數調的不對,要不咱們再調調,我調成二一,他們調成一倍。」

  曹棟棟一聽,更是慌了神,「張三,你不會真的打不贏吧?」

  張斐嘖了一聲:「現在還不一定,這才第一天而已,我這還有後招,但是…但是咱們坐莊,這是買賣,買賣就要規避風險,你們趕緊去調整一下。」

  曹棟棟也不傻,忐忑道:「如今這情況,二一可能都有不少人買。」

  張斐道:「咱們的關係大家都知道,如果你調得太低,還以為你們有啥內幕消息,知道我一定會輸,買得人會更多,相近的話,他們就不好琢磨。快快快點去吧。」

  「這回真是被你給害死了。」

  曹棟棟急得一跺腳,拉著馬小義就竄出馬車。

  他們走後,許芷倩疑惑地看著張斐,「坐什麼莊?」

  張斐訕訕道:「賺點外塊錢,養家糊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04:58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8 01:10 PM 編輯

第0234章 我不相信

  退堂之後,這收拾的工作,自然是交給那些文吏,呂公著則是與一干判官入得內堂商議。

  「這官司到底是在審誰啊?」余在深剛剛坐下來,就忍不住抱怨道。

  岑元禮嘆道:「是呀!我感覺咱們這些官員才是被審的對象。」

  其餘推官也都是垂頭喪氣。

  這官司打下來,法官的士氣變得無比低落。

  也真是一大奇聞。

  李開呵呵道:「那是因為你們還未審過張三的官司,那小子可有得是手段,令咱們官府難堪,這絕對是那小子故意為之。」

  身為張斐的老對手,李開對張斐是非常了解。

  說著,李開又向呂公著道:「呂知府,我看這官司不能這麼打下去了,這一通下來,朝廷都已經快成強盜窩了。」

  其餘判官、推官也都紛紛點頭。

  這絕對是他們人生中審問過最難的一次的官司。

  問到最後,受傷的總是他們。

  太難了。

  呂公著沉吟半晌,突然道:「你們去查查李大才等人所言,看看是否屬實,為何他們會繳納三倍的稅賦,這到底是為什麼?」

  李開等人皆是一愣,困惑地看著呂公著,你這是嫌事情還不夠複雜嗎?

  呂公著解釋道:「打不打這場官司,我們是無法做主的,而我們能做的,就是整頓開封府的吏治,避免此類事再發生,否則的話,我們無法向百姓交代。」

  大家面面相覷,他們猛然想起,這些事全都是發生在開封府,那我們豈不是成了罪魁禍首,強盜頭頭了。

  這……

  李開突然有些後悔幫杜休等人了。

  你們這不是在玩張斐,是在玩我啊!

  畢竟呂公著馬上就要調任了。

  ……

  而那邊張斐急忙忙上得馬車,離開了開封府,沒有那招牌式地回身招手,在大多數人眼中,他就是在倉惶逃竄。

  就事論事,相比起張斐之前打得官司,這場官司,確實打得不是那麼盡如人意。

  相反,七大茶食人那邊,都已經是恨不得立刻開慶功宴。

  雖然最開始他們沒有預料到張斐直接從佃農這一點來突破,但是他們對此也有準備,而過程也如他們預想得一樣。

  甚至可以說是絲毫不差。

  一切盡在掌握。

  李家書鋪!

  「人人都說那張三多麼多麼厲害,今日一見,也不過如此嗎?哈哈……」

  杜紹京端著酒杯,是開心地大笑。

  他之前上堂時,其實是很緊張的,不曾想到,就這……

  哇…簡直不要太輕鬆了。

  現在都可以直接快進到慶功宴,而不是喝酒壓驚。

  李國忠卻謹慎地言道:「杜員外先別急著高興,目前官司還未結束,一切未有定數。」

  「已經結束了。」

  周才是輕鬆愜意道:「那小子定是知道些什麼,故此不敢提及那些土地的事,只能拿這白契來說事。」

  李國忠只是笑了笑,其實他也是這麼想的,他那麼一說,只是擔心萬一出現意外,可別讓自己擔責任,畢竟這官司還未打完。

  杜紹京點點頭:「周兄說得對,咱們確實補交了契稅,至於說以白契偷稅,人人都是如此,他們拿咱們也沒轍。」

  周才呵呵道:「我估計明兒這官司都不用打了,要再審下去,遭殃的可不是咱們,而是朝廷啊!」

  他說得一點都沒有錯,就在他們慶祝旗開得勝時,已經有不少大臣上奏神宗,將官司的過程,一一告之,並且強烈建議,這官司不能繼續打下去了,否則的話,這將會危及到國家安定。

  而這些奏章遞上來時,正好王安石也在向趙頊稟報情況。

  趙頊索性就將那些奏章拿給王安石看。

  「先生怎麼看?」趙頊問道。

  王安石又擺出一副憤世嫉俗神態,「陛下,臣以為這些人都枉為人臣,應該驅逐出京城,永不錄用。」

  任何情況下,他的態度一定要非常堅決,以史為鏡,古代多少變法者,都是因為態度不夠堅決而失敗。

  趙頊問道:「先生此話怎講?」

  王安石大搜:「這場官司確實令朝廷非常難堪,但這恰恰是因為他們說得全都是事實,這是問題所在,而他們身為臣子,卻無一人提議解決問題,全都是希望掩蓋問題,掩耳盜鈴,留這種臣子在朝中,國家焉能得到治理。」

  「先生說得是,朕也是這般想的。」

  趙頊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問道:「先生可有解決之策?」

  王安石點頭道:「臣當然有解決之策,只是此事複雜,牽扯到太多人,還得步步為營。不過臣以為,朝廷現在就可以重新立法,強調賦稅隨地,佃農沒有任何義務承擔稅賦,主戶也不允許將稅賦強加於佃農,官府也將不再介入。」

  趙頊道:「但是主戶依舊可以將稅賦算入佃租之中。」

  王安石道:「陛下大可放心,雖說佃農更需要土地,但主戶也需要佃農,若無人耕地,他們每年也得承擔稅賦,如果佃農養不活自己,他們也就不會租下那些田地,這就好比去殺豬巷買肉,雖然大家都想吃肉,但若肉價過高,大家也不會買,那就會兩敗俱傷。」

  趙頊點點頭,又問道:「那差役又如何解決?」

  如果強調稅賦隨地,那麼佃農是否服役?如果佃農不服役的話,那朝廷將無人可用,因為主戶就是願意服役,也就是一戶人而已,佃農才是大多數啊!

  王安石道:「陛下莫不是忘了,我們制置二府條例司一直在修訂差役法,到時候,主戶必須花錢免役,同時百姓服役,還能拿到酬勞,如此一來,就不會影響到佃農。

  如果不強調稅賦隨地,那麼主戶又可能逼迫佃農替他們服役。」

  趙頊微笑地點點頭道:「還是先生考慮周詳。」

  王安石見趙頊眉宇間沒有絲毫擔憂,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也徹底放下心來。

  他為什麼第一時間趕來向趙頊稟報情況,還就是怕趙頊會聽信讒言,有所動搖。

  等到王安石走後,趙頊便向身旁內侍道:「你派人去張家一趟,告訴張三適可而止。」

  「小人遵命。」

  ……

  張家。

  「沒得玩嘍!」張斐來到書房,略顯遺憾地向許芷倩道。

  許芷倩道:「此話怎講?」

  張斐無奈道:「方才官家派人來,讓我適可而止,之前都說好玩足三天,這才第一天就慫了。」

  許芷倩道:「其實官家能夠允許你這麼做,已經是不容易,我看咱們的目的也差不多達到了,我方才讓青梅去打聽了一下,如今外面全都在議論佃農。待這場官司過後,朝廷一定會慎重對待此事,改善佃農們的處境。」

  張斐嘆道:「可是我還想讓李國忠他們好好再表現幾日,以此來振興咱們這一行。」

  許芷倩直翻白眼,「你就不嫌累嘛。」

  張斐道:「我就是認為都已經這麼累了,何不從中多拿好處。」

  ……

  由於張斐今天不太精彩的表演,主要過程就是聽佃農在那裡訴苦,這也導致佃農成為今日的熱點話題。

  也引發讀書人的熱議。

  許多人都表示當前對於佃農太不公平。

  佃農不但要承擔佃租,還得繳稅,甚至還得服役。

  這家裡哪會有餘糧。

  還要徵收他們的稅,這無異於逼著他們去死。

  但由於佃農在公堂上,矛頭是指向朝廷的,他們也都是在批評朝廷,沒有怎麼去批評地主。

  首先,地主也是根據契約辦事,契約又是雙峰自願簽訂的,這沒有毛病。

  其次,百姓過得苦,本也就是朝廷的責任。

  ……

  翌日清晨。

  在去往開封府路上的蘇轍,偷偷瞄了瞄還是睡眼惺忪狀態的蘇軾,問道:「二哥昨日不是說要拿詞去賣錢嗎?怎麼喝得醉醺醺回來。」

  昨日他一句話,將蘇軾氣著了,回家就放下狠話,區區五十貫,能夠難倒我蘇子瞻?

  結果一去,就半夜才回,是一身夾帶著胭脂香的酒氣。

  一看就知道去喝花酒了。

  蘇軾打著哈欠道:「多賣了一些錢,為兄就順便喝了幾杯,怎麼?為兄現在喝酒也不行了?」

  蘇轍趕忙道:「愚弟可不是這意思,只是…只是錢呢?」

  蘇軾神情一滯,眨了眨眼,「咳咳……那麼多錢,為兄一個人怎麼拿得動,到時他們會送來的。」

  蘇轍審視著蘇軾,又問道:「二哥昨日作得什麼詞,可否吟來,讓愚弟鑒賞一番。」

  蘇軾雙目一瞪:「你不相信為兄?」

  「愚弟不敢。」

  「那你為何這麼問,你分明就是不相信為兄。」

  「愚弟不問便是。」

  「這還差不多,快些走吧,免得位子讓人給佔了。」

  蘇轍心想:若非你方才賴在床上,叫不起,咱們早就到了,估計待會也只能站著觀審。

  果不其然,等到他們趕到開封府時,這裡面已經是人滿為患,他們兄弟只能是抱柱而站。

  「昨日那麼多官員上奏,官家依舊不為所動,看來官家這回真是鐵了心要將這場官司打到底。」杜休小聲向沈懷孝道。

  沈懷孝笑道:「那咱們今兒就再添一把火,你放心,這最先頂不住的一定是官家。」

  杜休憂心忡忡道:「但這也是兩敗俱傷,咱們也沒說佔得便宜。」

  這的確損害了朝廷的名譽,但也令官府蒙羞啊!

  沈懷孝道:「目前是官家要盲目信任那王安石,可不是咱們要打的,這怪不得咱們啊!」

  他們用得就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看誰先承受不住。目的就是要給這小皇帝一個教訓,告訴他,有些事你就不要去碰,你屁股也不乾淨。

  忽聞門前一陣反向助威聲。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張斐來了。

  這小子永遠都是最後一個登場,讓一屋子宰相等著。

  只見張斐許芷倩帶著包括邱徵文在內的五個珥筆入得院內。

  沈懷孝看著都樂了,打趣道:「他不會以為第一天是輸在人數上面吧。」

  ……

  坐在最陰涼處的富弼,低聲向韓琦道:「韓相公,如果今天又如昨日一樣,我們得去勸勸官家,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韓琦點點頭:「我也正有此意,有些問題是該解決,但在這裡說出來,還是有些不妥,反而會壞了大事。」

  玉石俱焚,是誰也不想見到的。

  但事情有可能會往這個方向發展。

  目前雙方都沒有讓步的跡象。

  ……

  張斐到了不久,呂公著等一干法官便來到堂上,個個都是滿面疲態,昨天審得他們都不好受。

  院內漸漸安靜了下來。

  升堂儀式過後,張斐立刻站起身來,要求傳頭號被告人物周才。

  李國忠不免瞧了眼張斐,見這廝氣勢好像跟昨天不太一樣。

  張斐突然偏頭看向他,給了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李國忠心裡隱隱覺得有些不妙,叮囑李磊道:「你要小心一點。」

  李磊點點頭。

  過得一會兒,只見周才上得堂來,這廝乃是開封縣的老地主,他祖輩曾在趙老大時期當過軍官,因為當時杯酒釋兵權,趙老大給了一大批武將非常優厚的待遇。他祖輩雖不是什麼大將軍,但也因主動辭官,得到不錯的待遇,他們家也憑借這一波福利,成為開封縣、祥符縣有名的大地主。

  與昨日杜紹京不一樣,周才是非常輕鬆,一點也不緊張,向呂公著拱手一禮,便去到被告席上坐下。

  張斐瞧了眼桌上的文案,又向周才道:「周員外,據我所知,你在開封縣、祥符縣各鄉村擁有至少有五百頃土地。」

  由於如今的土地非常碎片化,東一塊,西一塊,導致王安石也不可能全部查清楚,查出來是五百頃,也就是五萬畝土地。

  周才稍顯心虛地點點頭,「差不多吧。」

  肯定比這要多啊!

  張斐道:「其中有五十頃是當年太祖恩賜你們家的,故此免除稅賦,但有差不多二百三十頃土地是白契土地,並且是租給佃農的。」

  周才點點頭道:「是的。」

  張斐道:「這二百三十頃土地,從未繳稅過。」

  周才回答道:「那是因為……」

  張斐道:「你只要回答是,還是不是。」

  周才愣了下,你昨天對杜紹京可不是這個態度,是當我好欺負嗎?不理會張斐,昂首道:「我不清楚,因為根據契約,那稅賦都是由我的佃戶承擔,我已經派人跟那些佃戶說了,至於他們有沒有繳,我不大清楚,我可是立刻去補交了契稅。」

  跟昨天套路一樣,一句話,你找我的佃戶去要啊!

  然而,這回張斐可沒有按照套路出牌,話鋒一轉,「但是據我所查,剩二百二十頃,既不是免稅土地,也不是白契土地,但你也沒有交過一文錢稅。」

  「我反對。」

  李磊突然站起身來,「啟稟知府,對方是在血口噴人,那二百二十頃土地,員外每年都有繳稅,我們有近兩年的稅鈔做憑據。」

  呂公著道:「將證據呈上。」

  李國忠與費明他們面面相覷,只是稍稍覺得有些意外,但並沒有慌張。

  畢竟他們做足準備,之前他們就認為張斐先會證明這些土地偷稅漏稅,然後再將佃農扯進來,但經過昨日審後,他們又認為張斐是打算以佃農來作為突破點。

  不曾想張斐竟然殺了回馬槍。

  經過一干專業官吏審查過後,他們均向呂公著表示,這些稅鈔都沒有問題。

  李磊又立刻道:「根據我朝制度,稅鈔的章印,是每年繳稅之後,在督官的監督之下,全部摧毀,這些稅鈔是足以證明,周員外未有不繳稅,張三純屬是在血口噴人,造謠污蔑。」

  呂公著又看向張斐。

  張斐搖搖頭道:「這不可能,根據可靠的消息,朝廷的賬簿上面,沒有周員外的繳稅記錄。」

  沈懷孝、杜休等人是相視一笑。

  「取賬簿來。」

  呂公著向黃貴吩咐道。

  黃貴立刻將一本早就準備好的賬簿地上。

  呂公著翻了翻那皺巴巴的賬簿,又拿著稅鈔對比了一下,向張斐說道:「你是哪裡得來的消息?」

  張斐瞧了眼王安石。

  呂公著也瞧了眼王安石,然後道:「不管你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但你這消息並不準確,這賬簿上是有周才的繳稅記錄,並且和稅鈔是能夠對得上。」

  張斐眉頭一皺,偏頭看向許芷倩。

  許芷倩的演技一直都在線,指了指他面前的文案,「沒錯啊!」

  張斐抬起頭來:「我不相信。」...<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04:59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8 01:10 PM 編輯

第0235章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你不相信?

  你以為你是誰?

  這可是勾院的賬簿啊!

  人人皆是一臉問號地看著張斐,尤其是看到張斐那斬釘截鐵的嘴臉,就真的很想上去揍他一頓。

  你憑什麼不相信?

  李開道:「張三,這可是勾院的賬簿。」

  張斐語氣堅定道:「但我也相信我的消息來源,勾院的賬簿絕對沒有周員外的繳稅記錄,故此我認為那本賬簿有問題。」

  「好戲來了。」蘇軾激動道。

  蘇轍卻沉眉道:「既然對方敢將賬簿拿到這裡來,就證明他們有十足的把握,二哥,你還是別高興太早了。」

  其實這也是呂公著的心聲,這些賬簿都已經被弄成這樣,已經是很難斷定其真偽,於是將賬簿和一張稅鈔遞給黃貴,「你拿給他看看吧。」

  「是。」

  黃貴接過賬簿和稅鈔來,又來到張斐棚下,將賬簿和稅鈔遞給張斐。

  方才還輕鬆的周才,此時此刻,難免也有些緊張,做賊心虛亦是任性也,不免往人群中瞟了一樣,許多道眼神投向他,都是一個意思,淡定。

  咱們做得非常完美,是不可能出錯的。

  司馬光偷偷瞟了瞟王安石,見他神情也是異常緊張,心想:看來他並沒有做手腳。

  張斐拿過賬簿來,便翻開查閱起來,許芷倩也偏過頭來,跟著看了起來,突然詫異道:「呀!還真有周員外的交稅記錄。」

  說著,她又看向張斐,「會不會是咱們真的弄錯了。」

  黃貴聽罷,暗自一嘆,你們現在才發現,已經晚了。

  而沈懷孝等人,則是笑吟吟地看著張斐,期待他們那彷徨迷茫的表情。

  顯然,他也被許芷倩的演技給瞞了過去,不過這也並不奇怪,畢竟許芷倩當初憑借演技將張斐都給騙得團團轉。

  沒有辦法,誰讓許芷倩有個爹叫許遵,在他膝下做女兒,不懂點演技,怎麼混得下去。

  「不會的。」

  張斐皺眉搖搖頭,一頁一頁,慢慢翻著,突然,他雙眉一抬,眼中緊緊盯著賬簿上的一個名字,然後偏頭看向呂公著,道:「呂知府,這本賬簿有問題。」

  此話一出,李國忠等人直接站起身來。

  有問題?不可能,他不可能看得出來?沈懷孝渾身哆嗦了下,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都落了下來。

  全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彷彿都能聽見葉子落地的聲音。

  呂公著問道:「什麼問題?」

  張斐先是回答道:「這是兩年前的賬簿。」

  呂公著點點頭。

  張斐道:「但是這上面卻有耿明交稅的記錄。」

  呂公著一愣,「耿明?」

  在場不少人也都是一臉懵逼,都沒有反應過來。

  耿明是誰?

  不過這名字好像挺熟悉的。

  張斐道:「呂知府莫不是忘記,我上回曾為耿明打過一場官司。」

  呂公著木訥地點點頭,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

  張斐道:「在當時,我曾仔細調查過耿明的信息,他是在三年被韋愚山逼迫賣田賣宅,出家為道,今年才剛剛要回自己的田宅,換而言之,他的交稅記錄,至少是四年前,是不可能出現在兩年的賬簿上面。」

  親自審理耿明一案的趙抃,如夢初醒一般,「是呀!兩年前的賬簿,是不可能會有耿明的交稅記錄。」

  當時調查此案,耿明、韋愚山的底細,可都被調查的非常清楚。

  沈懷孝、杜休等人面面相覷,人人眼中都充滿著困惑。

  不可能!

  這怎麼可能!

  我們明明抄得是兩年前的賬簿。

  呂公著當然也反應過來,心中暗喜,道:「快拿來給本官看看。」

  黃貴又趕緊將賬簿拿給呂公著。

  呂公著仔細一看,果不其然,上面寫得非常清楚,白馬鄉耿明。

  李開也起身去瞧了瞧,不禁是目瞪口呆,「這會不會是同名同姓?」

  不等呂公著開口,張斐便道:「同名同姓是有可能的,但是同名同姓同鄉同村同戶人口,這是決計不可能的,我們當時也是有查過的,白馬鄉半坡村,就只有一個耿明。」

  呂公著眉頭緊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斐雙手一攤:「我也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賬簿出錯,這倒也是很常見,但是為什麼周員外兩年的稅鈔能與這本有誤的賬簿對上。」

  呂公著不禁沉眉看向周才。

  周才哪裡還有方才那般淡定從容,慌張地辯解道:「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而對面的李國忠等人更是傻眼了。

  不是說都弄妥了嗎?

  按理來說,也應該是弄妥了。

  否則的話,這周才的交稅記錄,也不會在上面,可為什麼會這樣?

  他們不會弄錯了賬簿了吧。

  這……

  這你媽就尷尬了。

  此時,院內外已經響起震耳欲聾地竊竊私語聲,可見有多少人在議論。

  這確實太詭異了。

  呂公著一拍驚堂木,「暫先休堂,待本官查明此事。」

  便起身與一眾審官回身進入大堂。

  入得大堂,呂公著便向李開道:「李通判。」

  「在。」

  「你立刻去勾院一趟,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

  此時李開也是滿臉大汗。

  這問題可真是鬧大了呀!

  他們剛剛入堂,外面便是輿論大作。

  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是鬧鬼了嗎?

  在門外觀審的韋愚山,連連拍了幾下胸脯,是心有餘悸,幸虧沒有參與,否則的話,這回就真完了。

  他可也是開封縣有名的大地主,但是因為上回他認罪,主動將稅錢都給補上了,王安石也沒辦法又將他拎出來再涮一遍。

  ……

  唐積是一臉懵圈,前傾身子,低聲道:「那賬簿是不可能出問題的,在送來開封府的時候,我們的人還特地再檢查過一遍。」

  曹邗皺眉道:「會不會是事先就被人動了手腳。」

  「這不可能,除非……」

  杜休猛地一怔,似乎意識到什麼。

  勾院一直在他們三司的掌控之中,除皇帝之外,沒有人能夠瞞過他們的耳目,在裡面動手腳。

  沈懷孝心都揪了起來,「先別說那麼多了,你趕緊派人去勾院看看。」

  「我馬上讓人去。」

  杜休剛剛起身,突然又坐了回來,且面色蒼白。

  沈懷孝問道:「你幹什麼?」

  杜休眨了眨眼,又看向沈懷孝,「現在…現在勾院已經進不去了。」

  「怎麼會進不……」

  沈懷孝不禁也是面色駭然,右手止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原來當初勾院漏水,皇帝就直接派人前去監查,自那以後,就一直盯著的,沒有再做手腳的機會。

  唐積頓時慌了神,道:「現在咱們該怎麼辦?」

  怎麼辦?

  沈懷孝等人忽然覺得,自己已經是待宰羔羊。

  ……

  蘇軾突然手肘輕輕捅了一下身旁的蘇轍,「三弟,咱們是不是得考慮換一間大宅子。」

  蘇轍瞧著得瑟的蘇軾,問道:「二哥贏了多少?」

  「二……二十五貫。」蘇軾脫口回答道,可話一出口,他頓時愣住了。

  蘇轍又問道:「那二哥打算換多大的宅子?」

  「……」

  蘇軾咬著牙罵道:「那些奸商。」

  ……

  王安石衝著司馬光得意道:「這就叫做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啊!」

  司馬光撫鬚點頭笑道:「是啊!這真是大快人心啊!」

  王安石神情一滯,「君實,你…你這麼開心作甚?」

  司馬光道:「我司馬光向來對事不對人,這等違法違紀之事,我也是深惡痛絕,若能揪出來,我當然也開心啊!」

   說著,他打量著王安石,「我說介甫啊!你不會是想將我給牽連進去吧,你這人怎麼任地歹毒。」

  王安石狠狠鄙視了一眼司馬光,揮袖道:「行了!你少在這裡裝模作樣,一點原則都沒有,真是沒趣。」

  ……

  「奇怪!」

  范純仁眉頭一皺。

  一旁的錢顗道:「什麼奇怪?」

  范純仁道:「既然張三握有此等重要的證據,為何昨日還要多此一舉。」

  「是呀!」

  錢顗沉吟道:「他昨日要是直接拿出這證據來,足以奠定勝局,為何還要多費唇舌。」

  范純仁想了想,道:「錢兄以為這場官司的目的是什麼?」

  錢顗一怔,「佃農的稅賦。」

  范純仁點點頭。

  ……

  「你在這東張西望作甚?」許芷倩見張斐左看看,右看看,很是好奇道。

  張斐一邊張望著,「哦,我在看有多少人參與其中,今後得防著一點。」

  許芷倩一翻白眼,「行了,我們的目的,可不是要追究這些事,我們是要幫助那些佃農,現在才剛開始,接下來還有得打。」

  張斐瞟了眼對面的李國忠等人,「你看他們都已經跟死狗一樣,接下來就純屬我的個人表演時刻。」

  許芷倩看了眼對面的李國忠等人,見他們個個都面如死灰,癱倒在椅子上,已經喪失了戰鬥力,差點沒有笑出聲來。

  ……

  一個時辰後,李開喘著大氣,回到開封府。

  「勾院那邊說,是…是之前整理賬簿時,給弄錯了,這…這才是兩年的賬簿,那是五年前。」

  「啊?」

  岑元禮、余在深都傻眼了。

  還能這麼玩?

  呂公著拿過那賬簿一看,哪裡有什麼周才繳稅的記錄。

  李開問道:「呂知府,現在咱們該怎麼辦?」

  這問題大條了呀。

  傻子都知道,這裡面肯定有人作假,而且來頭還都不小。

  呂公著哼道:「這是他們自找的,怨不得人。」

  心中暗想:哼,你們以為自己能夠隻手遮天,瞞天過海,這回有你們好受的。

  張斐都已經坐在椅子上打著哈欠,當然,全場也只有他還有這般閒情雅致,其餘人都已經抹汗快抹得脫水了。

  煎熬!

  對於在場許多人而言,這等待過程無疑是一種煎熬,他們甚至都不敢起身離開,這時候誰走誰心虛啊!

  終於!

  呂公著與李開等人從大堂裡面行去,回到座位上。

  所有人都望著呂公著。

  呂公著直接看向周才,「周才。」

  「小…小人在。」

  周才哆嗦地快從椅子上滑了下來。

  呂公著拿起那一把稅鈔,就問道:「你這稅鈔是從哪裡來的?」

  周才一怔,忙道:「小…小人…小人是繳稅得來的。」

  「混賬!」

  呂公著一拍驚堂木,「方才勾院那邊已經查明,由於勾院官員在整理賬簿時,操作失誤,不慎將五年前賬簿的目錄與兩年的賬簿給裝定在一起。可你兩年繳稅得來的稅鈔,又怎會記錄在五年前的賬簿上。還不快從實招來。」

  在場的每一個官員,心裡都有數,這種操作失誤,就是不可能的,因為每個鄉的交稅記錄,前面都會寫上日期,那麼就只有一個原因,事先賬簿就已經被人給掉包。

  那麼問題來了,這稅鈔怎麼就對上去了。

  此時周才已經是面無血色,嘴裡就機械似地念道:「小人不知,小人什麼都不知道。」

  周邊很多目光,已經是赤裸裸地告訴他,全部扛下來吧。

  汝走之後,汝妻子吾養之!

  「不知?」

  呂公著哼道:「本官看你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來人啊,將周才給本官拉出去,痛打二十大板。」

  周才嚇得一哆嗦,正準備喊饒命時,張斐突然站起身來,「呂知府,關於賬簿一事,這並不在小民的此次訴訟範圍內,小民也代王學士保留起訴他們的權力,但是現在,小民希望能夠繼續審理此案,如此才公平。」

  呂公著眉頭一皺,心道:本官審案,還用你來指揮。

  可轉念一想,賬簿一事,肯定牽扯很多人,要是順著這條線調查下去,可能此案就耽擱了,這確實不公平。

  同時他也很清楚,張斐背後是誰,也只有那個人可以將賬簿調包,王安石都沒這實力。

  既然張斐這麼說了,那就代表,皇帝可能也不想將賬簿作假一事,拿到公堂上來審。

  呂公著點點頭道:「既然你這麼要求,那就先繼續審理此案。」

  張斐又道:「小民希望傳被告杜紹京。」

  這個回馬槍,殺得呂公著都愣住了。

  周才都已經是死魚一條,你不揪著他捶,又傳杜紹京作甚?

  昨天都已經審過了。

  但呂公著很快就便明白過來,這周才都已經是死魚一條,審他沒有什麼價值,你問他什麼,可能他都不會說,他只能扛著等救。

  而昨日杜紹京那麼囂張,讓朝廷蒙羞了一個上午,要不找回這場子來,張斐也無法向上面交代。

  呂公著點點頭,「先將周才押下去,傳杜紹京。」...<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04:59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8 01:08 PM 編輯

第0236章 一丘之貉

  「肅靜!肅靜!」

  呂公著是連拍幾下驚堂木。

  沒有辦法,這院外的議論聲太大。

  為什麼不問清楚?

  這麼詭異的事,要不給個答案,還讓不讓人睡覺。

  實在是張斐要求繼續審,不是呂公著,否則的話,議論聲估計能將開封府的屋頂給掀了。

  門外議論聲依舊。

  呂公著也火了,又重重拍了下驚堂木,「要是爾等再不肅靜,本官便閉門審理。」

  院門外立刻安靜了下來。

  ……

  「呼……呼……」

  坐在陰涼處的沈懷孝,一邊抹著大汗,一邊喘著粗氣。

  方才那一刻,對於他們而言可真是凶險萬分。

  如果說這板子打下去,呂公著順勢嚴查此事,再加上張三從旁輔助,誰又能保證周才能夠堅持下去,且回答滴水不漏,不將他們都給捅出來。

  雖然此事肯定還未完,但目前看來,至少還會迴旋的餘地,還有操作的空間,畢竟沒有在公堂上審理。

  而他們的窘迫,文彥博全都看在眼裡,又低聲向富弼、韓琦道:「想不到他們這回會輸得這麼慘。」

  心裡對這小皇帝,也有些餘悸。

  富弼撫鬚道:「他們這些招在公堂上不好使啊!」

  韓琦點點頭道:「在慶歷年間,他們也用過類似的招數,總是能打我們措手不及,防不勝防。可是在公堂上,是兩方對陣,什麼是關鍵,大家心裡都有數,故此要更容易防範。」

  文彥博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政治鬥爭,你就沒法算到對方會出什麼招數,一個小人物,一幅畫,一場雨,都有可能改變一切。

  大家都是無所不用其極。

  防守的一方是非常被動,而變法一方通常就是防守的一方,他們天生就處於劣勢。

  但公堂之上就不行,什麼是關鍵證據,雙方都清楚,大家都是靠實力,在這一點上爭,皇帝是有天然優勢的。

  當然,他們以為卑鄙是自己的專屬,沒想到皇帝也會這麼玩。

  ……

  「李兄,我們該怎麼辦?要不就算了。」

  費明如今慌得一筆,這要被牽扯進去,那可能會掉到腦的,不是官司輸贏的問題。

  李國忠沉眉冷靜道:「你慌什麼,咱們就是受僱打官司,是他們提供的證據,與咱們無關。」

  說著,他又輕輕拍了一下冷汗直冒的李磊,「振作起來,你越是如此,人家越會認為這咱們心虛,如今咱們就只有一條路,盡力維護他們,或許能夠因禍得福,若就此罷手,到時兩邊不靠岸,會死得更慘。」

  費明等人是紛紛點頭。

  李磊偏頭看著李國忠,「但…但這沒法打了。」

  李國忠道:「咱們盡力而為。」

  李磊深呼吸兩口氣,然後點點頭,幾人立刻又討論起來。

  這個變數是他們沒有想到的,故此得重新商量對策。

  ……

  私語間,杜紹京邁著那不聽使喚的雙腿,上得堂來,哪裡還有昨日那般囂張跋扈,話都已經說不清楚了。

  「小小小…小人見…見……」

  「算了!」

  呂公著一揮手,然後指向被告席。

  就這幾步路,杜紹京愣是走出趕赴刑場的感覺。

  艱難地來到樹下,坐了下去,但也如坐針氈。

  張斐站起身來,看著杜紹京,微笑道:「員外千萬不慌張,要冷靜地回答每一個問題,避免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杜紹京木訥地點點頭。

  「我反對。」

  李磊突然站起身來,道:「對方這話暗藏威脅之意。」

  張斐忙道:「我收回方才的話。」

  杜紹京猛地看向李磊,突然想起,對呀,我也有珥筆保駕護航。

  不禁稍稍放下心來。

  張斐看了看早就準備好的文案,又向杜紹京提問道:「杜員外,昨日我們提到你名下一百二十頃田地中,有四十頃是白契土地,而在剩餘的八十頃田地中,目前所查,就只有十三頃田地是繳稅的,剩餘六十七頃,沒有任何繳稅記錄,不知員外作何解釋?」

  杜紹京心虛地瞧了眼張斐,又看向李國忠他們,只見李國忠等人全部低下頭。

  這事你就別看我們,你自己看著辦吧。

  杜紹京將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我不解釋。」

  「不解釋?」張斐問道。

  杜紹京道:「我…我承認我沒有繳稅。」

  呂公著不聲不響地翻了翻那本五年前的賬目,上面有著杜紹京的交稅記錄。

  但杜紹京也不傻,偷稅漏稅罪名再大,也大不過偷改官府賬簿的罪名大。

  他只能承認。

  而且他不拿稅鈔出來,也就沒法拿賬簿來告他,畢竟賬簿是官員寫的,不是他們寫的。

  張斐問道:「據我所查,這些土地大多數都是紅契土地,官府是有記錄的,不知員外是通過什麼手段,逃過官府的催繳。」

  杜紹京道:「跟大家一樣,隱匿田地,亦或者借女戶、僧道來逃避稅收。」

  跟大家一樣,法不責眾。

  張斐瞟了眼對面,見對方有些動作,於是道:「我問完了。」

  便坐了下去。

  坐在後面的邱徵文神情一愣,低聲道:「三哥,咋不乘勝追擊?」

  張斐一本正經道:「這是在教學,故意給你們演示錯誤的示範,你們就一定要記得,一定趁他病,要他命,千萬不可心慈手軟。」

  邱徵文哦了一聲。

  許芷倩抿唇一笑,斜眸白了眼張斐,瞎話說得跟真的似的。

  李磊站起身來,向杜紹京問道:「杜員外,請問你一共有多少佃戶?」

  杜紹京瞅著李磊,好似在問,你是要我說實話,還是編造啊。

  一旁的李國忠急得是直點頭,你還編造,你怕是活膩了。

  杜紹京道:「四…四百餘戶。」

  「這麼多?」李磊又問道:「杜員外給了他們很低的佃租嗎?」

  高還是低?

  杜紹京望著李磊,尋求答案。

  李國忠躲著上面的呂公著,用嘴型告訴杜紹京,如實說……

  呂公著是看不到,但是對面的司馬光、蘇軾等人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都已經是忍俊不禁。

  好難!

  張斐也是捂嘴直樂,又回過頭去,「他們這也是錯誤的示範,你們今後打官司,多準一些,可不要一條道走到死,一旦這條路被堵死了,就是他們現在這德行。」

  邱正華他們緊閉著嘴,一個勁地點頭。

  杜紹京搖搖頭道:「不低。」

  李磊又問道:「既然佃租不低,為什麼還會有這麼多人願意成為員外的佃戶,會不會如李大才他們一樣。」

  張斐立刻回頭向邱徵文他們道:「這個時候就一定反對,他這問題帶有暗示性,誘惑性。」

  邱徵文錯愕道:「為何三哥你不反對。」

  張斐怒瞪他一眼,「你傻呀,我要反對了,怎麼向你們教學。」

  「……」

  邱正華摸不著頭腦,你反對了,我就記住了,你跟我說,我還不一定記得住,難道這又是錯誤教學的示範?

  這邊還在悄悄話,那邊杜紹京突然清醒過來,連連點頭道:「是的,是的,很多百姓就只願意耕種那不繳稅的田地,你要讓他們交稅,他們寧可不來。」

  「為何?」李磊問道。

  杜紹京道:「因為朝廷是有雜稅的,如支移、折變、損耗,這三項稅,可都是沒有定數的,許多百姓都因此隱匿戶籍,賣田逃走,我若不想辦法逃稅的話,就…就招不到佃戶幫我耕地。」

  許多正直清廉的官員聽得怒氣上湧,這是什麼理由?

  但是,門外的百姓卻有不少是頻頻點頭。

  支移,就是朝廷為了打仗,讓百姓自己將稅賦送到指定的地方,經常是百里之遠,更離譜的是,這中間還得繳納過稅。

  但是東京離前線太遠,你不去也行,折現。

  折變,就是將糧食折成絹,將絹折成糧食,這一變,得多交不少。

  損耗,就是被老鼠吃了,押糧的損耗等等,這也算進去。

  關鍵這三項是沒有定數的,走運就少交點,不走運怎麼辦?

  三倍其實都算少的了,這一套連招下來,經常是五六倍。

  百姓當然願意繳高昂的佃租,也不願意交稅。

  確實,不交稅的土地是要更吸引佃戶。

  李磊又道:「聽聞員外經常捐助善款,給流民發糧食,捐助官府興修水利。」

  杜紹京腦子開始清醒了,這又回到昨日的的節奏,立刻答道:「我為吸引佃戶,確實有偷稅漏稅,但是我心有愧疚,故此經常捐助一些錢糧給百姓和官府。」

  李磊又向呂公著道:「我問完了。」

  張斐站起身來,道:「啟稟知府,我這裡有一名非常關鍵的證人,希望知府能夠傳這名證人上堂作證。」

  呂公著道:「傳。」

  過得一會兒,只見一個二十來歲的男子走上堂來。

  「狗蛋。」

  杜紹京倏然站起,「你怎麼來了?」

  呂公著沉眉警告道:「杜紹京,休得放肆。」

  杜紹京忙道:「知府有所不知,他是我家奴僕,他…他不能隨便上堂狀告我的。」

  呂公著稍稍皺眉。

  張斐笑道:「杜員外,那是前幾天的事,我已經花錢幫助他贖身。」

  杜紹京立刻道:「不可能,我怎麼不知道。」

  張斐笑道:「杜員外養了那麼多奴僕,這等小事,哪用得著員外親自出面,你家裡的莊老是可以做主的,這一點杜員外應該比我清楚吧。」

  許芷倩適時遞上一紙契約,張斐接過來,一揚,「這就是狗蛋的贖身契,還請知府過目。」

  「呈上。」

  呂公著過目之後,便不搭理杜紹京,讓狗蛋去證人席坐著。

  杜紹京坐了下去,剛剛輕鬆一會兒的他,頓時又是汗如雨下。

  名叫狗蛋的男子向呂公著行得一禮,然後又去到證人席上面。

  張斐起身問道:「狗蛋,這是你的真名嗎?」

  那男子搖搖頭道:「我原名叫做朱二九,狗蛋一名是杜紹京幫我取的。」

  張斐道:「你是怎麼與杜紹京認識的?」

  朱二九道:「我本是開封縣杜店村的三等戶,因為朝廷服役,而導致欠下官府不少錢,最終只能賣田還債。」

  一聽到服役破產,韓琦、富弼等人皆是長嘆不語。

  又聽朱二九道:「之後我們兄妹走投無路,只能從杜紹京那裡租得二十畝田地耕種。」

  張斐問道:「租額多少?」

  朱二九道:「田地所產,一人一半,但是我要承擔所有的稅賦。」

  張斐點點頭,問道:「之後呢?」

  朱二九突然狠狠瞪了眼杜紹京,「我萬萬沒有想到,杜紹京將官府折變、支移、損耗、等等稅賦全部算進去,而且只多不少,這算下來,我們根本就交不上稅,只能…只能向他借錢,這一借……」

  他一抹眼淚,「可就永遠都還不上了,這利息越來越多,稅賦越來越多,我就是種上幾輩子地也都還不上,最終我妹妹被他奪去抵債,而我也只能淪為他的佃奴。」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日聽得太多,導致觀審的百姓都麻木了,門外沒有太多的騷動。

  「你血口噴人。」杜紹京站起身來,怒指朱二九道。

  他一喊,觀審的百姓頓時向他無數道憤怒的目光。

  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的話……

  張斐微微笑道:「杜員外,你別忘了,你家可不止這一戶佃奴,可是有著上百戶,要不要將他們都給叫上來作證?」

  杜紹京哆嗦著嘴皮子,但到底沒敢出聲。

  張斐又向呂公著道:「據我所查,杜員外家至少有著一百二十戶佃奴,他們之前全都是杜員外的佃戶,或因生病,或因天災,被迫向杜員外借取十倍左右利息的高利貸。」

  說到這裡,許芷倩將一沓借契遞給張斐。

  張斐拿過來,手一揚,「我這裡有著杜員外所簽下十餘份高利借契。」

  立刻便有文吏過來,將這些借契全部取走。

  張斐道:「如此高的利息,加上佃租,加上稅賦,這是不可能還得上,利滾利,導致他們欠下杜員外不計其數的錢,別說一輩子,就是十輩子也都還不上,他們只能如同牛馬一般,為杜員外耕種田地。但是這些田地中,是沒有一寸土地,向朝廷交過稅的。

  可見杜員外偷稅漏稅,與佃戶是毫無關係,純屬他個人行為。至於昨日李大才等佃戶對朝廷的指責,那純屬是造謠污蔑,無稽之談,他們如今所有,皆是朝廷所賜,而他們所受之苦,皆是杜員外他們所給……」

  話未說完,門口就響起一陣震耳發聵的噓聲,直接打斷了張斐的施法。

  呂公著的驚堂木都鎮不住。

  你說杜紹京是大惡人,那咱們都認同。

  說得好。

  但他惡,可不代表是朝廷善。

  他們就是一丘之貉。

  這話說得真是太無恥了。

  人神共憤之。

  當然,尷尬的可不是張斐,而是裡面在坐的官員。

  文彥博等人都非常鬱悶地看著張斐,你這馬屁就別拍了,越拍越難堪。

  嫌朝廷還不夠丟人麼。

  關鍵司馬光、韓琦他們都知道,朝廷這麼難堪,不就是你張斐故意為之嗎?昨天那場官司,是完全沒有必要的。

  如今又在這裡往回找,簡直拿我們當猴耍啊!

  被打斷施法的張斐,也沒法繼續說下去了,畢竟如今沒有麥,偏頭看向許芷倩,見這女人雙手捂著臉,埋首於文案中,不爽道:「喂!美女!咱們可是朝廷的代表珥筆,你專業一點好嘛,你這樣子,我還怎麼說下去啊。」

  許芷倩往後椅背上一靠,鬱悶道:「但你說得真是噁心,我都聽不下去了。」

  張斐道:「給我一刻鐘,你就不會這麼覺得了。」

  許芷倩一翻白眼,「這就不可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05:01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8 01:08 PM 編輯

第0237章 洗刷刷洗刷刷

  面對那漫天的噓聲,呂公著都有些不太好意思拍那驚堂木。

  總不能說,你們別吵了,人家要拍我們朝廷馬屁了。

  這聽著多麼噁心啊!

  剛正不阿的呂公著,還真丟不起這人。

  心裡也還埋怨起張斐來,你這拍馬屁的功力,還是算了吧,挑的這時機,簡直不要太糟糕,弄得你自己都左右不是人。

  過得一會兒,等他們噓聲減弱之時,他才拍了兩下驚堂木,底氣不足地喊道:「肅靜!肅靜!」

  門前漸漸安靜下來。

  呂公著別有深意地瞧了眼張斐。

  說案子,別拍馬屁。

  越拍越髒。

  這屁股上的屎,得擦,不能用拍的。

  這都不懂嗎?

  張斐權當沒有看見,站起身來,一本正經道:「昨日杜紹京、李大才等人,講述佃農的苦難,而罪魁禍首是朝廷。

  是,他們說得幾乎都是事實,但究其原因,此乃朝廷的進步所至,而非是退步所至。」

  「天吶!」

  許芷倩見張斐竟然說得出這種喪盡天良之話,不免低首扶額,我與這廝不太熟。

  呂公著聽得也是耳根發紅,用不可思議地語氣道:「進步所至?」

  韓琦、富弼、司馬光等人不免都是驚訝地看著張斐。

  這種進步要來作甚?

  「是的。」

  張斐點點頭,道:「朝廷是在進步,是這些地主想拖住朝廷前進的步伐,以至於出現這麼多冤情。」

  說到這裡,他環目四顧,「諸位不要忘記,關於佃農其實自古有之,而非是我朝專有,只不過存在的形式和名稱不一樣。

  在漢朝,佃農等同於奴婢,他們是不能隨便離開主人,沒有戶籍,妻子兒女皆是主戶的附庸。而在魏晉隋唐時,佃戶被稱之為部曲,而在《唐律疏議》中也有明確的律文解釋。」

  他低頭看著文案念道:「『自幼無歸,投身衣飯,其主以奴畜之。及其成長,因娶妻,此等之人,隨主屬貫,又別無戶籍。若此之類,名為部曲。』」

  又昂首向呂公著道:「可見部曲沒有戶籍,就連娶妻都需要主人同意,主人可以隨便賜予,甚至殺之,亦不違法。

  但是我朝,首先,我朝給予佃農戶籍,所謂『彼皆編戶齊民,非有上下之勢也』,也就是說,在朝廷面前,佃戶與主戶是同樣的地位,無上下之分。

  其次,在仁宗朝時,仁宗皇帝曾下以赦令,『客戶起移,更不取主人憑由』,換而言之,律法將確保客戶是可以隨意遷徙,可以脫離主戶,甚至可以勤勞耕種,買地成為地主。較之以往,這難道不是進步嗎?」

  呂公著捋了捋鬍鬚,沒有做聲。

  這當然是進步。

  韓琦、富弼等人都還是忍不住露出一絲絲欣慰之色。

  要是縱向比較的話,在主奴方面的立法,宋朝確實是有著很大進步,也應該值得驕傲啊。

  畢竟除張斐之外,誰又知道以後會怎樣。

  「就拿此案為例。」

  張斐是滔滔不絕,「朱二九雖為杜紹京的佃奴,但在法律意義上,他們之間還是主客關係,只不過杜紹京是巧妙的用高利貸的方式,將他們變成實際意義上的佃奴。

  單從律法意義上來說,他們只是在還債,而非是在被奴役,只要將債務還清,朱二九馬上就變成普通百姓。

  這都是因為朝廷的律法保障,而非是因為杜紹京的仁慈所至。」

  這一番話下來,大家皆是若有所思。

  要是在以前,還需要玩這高利貸嗎?

  關鍵這高利貸,你是可不借的,借與不借,是出自自願,而被人強迫,而且你只要還清,你就可以離開。

  但是在唐朝,一旦部曲,連還錢的資格都沒有。

  「你這是在故弄玄虛,顧左而言他。」

  對面的李磊突然站起身來,「昨日說得可不是這事,而是說朝廷收稅之事,你休要在此混淆視聽。」

  此話一出,眾人如同醍醐灌頂,登時清醒過來。

  對呀!

  昨日說得可不是這事,說得是李三才等佃戶寧可繳納高昂的佃租,也不願意交稅,因為朝廷的稅務,實在是高的令人膽寒。

  這你怎麼洗?

  不能光縱向比較,而不橫向比較。

  避重就輕啊!

  面對對方的質疑,張斐不禁微微一笑:「懇請知府傳證人陳豐上堂作證,屆時一切將真相大白。」

  陳豐是誰?

  李國忠等人是面面相覷。

  沒聽過這人啊!

  饒是司馬光、文彥博等人,也都是一頭霧水,這都擺在桌面上的事,還有真相嗎?

  唯獨王安石看得是津津有味,他就是要為國斂財,將朝廷給抹黑了,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呂公著也非常好奇,迫不急地想聽聽這真相大白,於是立刻傳陳豐上堂作證。

  過得一會兒,只見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上得堂來,瞧他穿著一襲長袍,不像似普通農夫。

  他向呂公著行得一禮,便去到證人席那邊。

  張斐站起身來,問道:「陳豐,你是哪裡人?」

  陳豐答道:「我乃開封縣下渠鄉的二等戶。」

  「二等戶?」

  張斐問道:「那你可以服過衙前役?」

  陳豐道:「在七年前,我曾擔任過下渠鄉里正。」

  張斐道:「負責什麼?」

  陳豐答道:「催繳稅收。」

  張斐點點頭,又道:「那你可識得李三才?」

  陳豐點了下頭道:「識的,他也是咱們鄉里的。」

  張斐點點頭,又問道:「李三才曾說,他繳納過三倍的稅收,不知是否屬實?」

  聽到這裡,岑元禮、余在深等人不禁回頭看了眼呂公著。

  咱們慢人一步了。

  昨日呂公著要調查李三才三倍稅收一事,顯然,沒有這個必要,張三已經幫他們調查了。

  陳豐想了想,答道:「具體有沒有三倍,我也不大清楚,但是他肯定是多繳了不少稅錢。」

  張斐納悶道:「你為何這麼肯定?」

  陳豐一臉尷尬道:「就…就是我催繳的。」

  此話一出,院門前頓時一片嘩然。

  你不是自投羅網嗎?

  而且這不是坐實昨日李三才所言嗎?

  「肅靜!」

  呂公著拍了下驚堂木。

  院門前立刻安靜下來,這時候你要關門審理,那今晚誰能睡得著,必須得給咱們個結果。

  等到安靜下來後,張斐又問道:「你為什麼要多問李三才索要稅錢?」

  陳豐嘆道:「我也沒有辦法。」

  「沒有辦法?」張斐一臉好奇道:「此話怎講?」

  陳豐道:「因為官府是根據地籍冊收稅的,但是許多大地主不交稅,只能由鄉里其他農戶分攤,我自己也分攤了一些,但如果我不問他們多要稅,就全得我一個人承擔,我也負擔不起啊。」

  張斐又問道:「那你可還記得,李三才當時是在幫誰承擔稅賦?」

  陳豐道:「杜紹京。」

  張斐詫異道:「你為何回答的這麼快?」

  陳豐道:「因為李三才所在村落,周邊都是杜家的田地,現在也是如此,故此不用多想。」

  張斐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我問完了。」

  這可真是一個大反轉啊!

  門外頓時響起議論之聲。

  敢情李三才就是幫杜紹京承擔稅賦,而導致他成為杜紹京的佃農。

  這……

  杜紹京聽得那些議論,低著頭,無顏見人。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如補交稅收,上面那些人,真是一點用都沒有。

  沒有辦法,把柄已經被皇帝給揪住了,只能拼律法了。

  李磊站起身來,道:「這位陳大哥,當年你可有向杜家徵繳過稅收?」

  陳豐搖搖頭道:「沒有。」

  李磊道:「是你不去催交,未有履行你的職務,你憑何說是杜家不交稅。」

  張斐身子往後一靠,低聲向邱徵文等珥筆道:「這時候就要反對,因為他這話帶有誘導性。」

  邱徵文反問道:「那為何三哥不反對?」

  「你…算了,給你演示一遍。」

  張斐突然站起身來,「我反對。對方的提問,帶有明顯的誘導性,希望誘導我的證人,承認是自己的失職。但事實就是方才杜紹京已經承認自己偷稅漏稅,利用白契、僧道、女戶等等手段。」

  李磊據理以爭道:「我沒有否認杜員外的責任,但不代表這位證人沒有失職之責。」

  呂公著沉吟少許,突然向陳豐問道:「你當時為何不去向杜家徵稅?」

  張斐坐了下去。

  邱徵文問道:「三哥,你這一招不好使啊!」

  張斐道:「你傻呀!打官司這種事,是要用盡一切機會,為自己的僱主辯護,你要不反對,你怎麼去提醒大家,事先杜紹京承認自己偷稅漏稅的事實,這對我們是很有利的。」

  邱徵文點點頭,又看向陳豐。

  陳豐回答道:「因為曾有里正去他家收過稅,根本就收不到。他家許多土地,都是未有過戶的白契,只能找之前土地的戶主收稅,而那些戶主十有八九都已經離開了,只能由其他農戶分攤。還有一些土地,則是放在形勢戶的名下,我們也都惹不起。」

  形勢戶就是免稅戶,多半都是有官方背景的,不是士大夫,就是禁軍將官。

  張斐立刻又站起身來,「這與杜紹京之前所言,不謀而合。」

  李磊沮喪地坐了下去。

  李國忠安慰道:「算了,你已經盡力了。」

  沒有辦法,之前杜紹京已經全部坦白,也不敢辯駁,在這一點上,他不可能爭得贏對方。

  張斐環目四顧,朗聲道:「真相已經大白。不錯,朝廷確實針對一些百姓,多收了稅錢,但究其根本,乃是因為許多如杜紹京這樣的大地主,他們用盡各種手段,將稅賦轉移到一個個百姓頭上,使得百姓無法承擔,從而又成為他們佃戶,甚至成為他們的佃奴。

  朝廷有沒有過錯,有,但這是改進過程中的必經之路,比如說,仁宗皇帝希望給予佃戶自由遷徙的權力,這絕對是有利於百姓的,但是地主卻用高利貸,又迫使佃戶成為真正意義上的部曲。朝廷仍需改進,但此絕非朝廷所願。」

  說話時,許芷倩給張斐遞去一份文案。張斐接過文案來,「這是下渠鄉近三年的稅收情況,但對比地籍冊所規定的稅入,仍是相差不少,換而言之,如果大家都依法交稅,朝廷所得要比現在多得多。

  可見朝廷也是受害者之一,哪怕就自身利益而言,朝廷也不可能希望見到這種情況,我也相信經過此案,朝廷會立刻改進這一點。」

  「說得好!」王安石聽到這裡,激動地喊道。

  這一萬貫花得可真是太值了。

  他一聲喊,門外的百姓也跟著起哄叫好。

  不是說大家心裡就沒有怨氣,只不過大家還是希望朝廷能夠改進,關鍵他們也只能指望朝廷改進,而不能去指望那些地主仁義,這當然是要叫好,不能叫衰。

  可不少官員卻是五味雜陳。

  說好也不是,說不好也不是。

  只能拚命地擠出一絲欣慰地微笑,但嘴裡就跟吃了屎一樣難受,眼眶裡面就好像塞進了石頭,難受,想哭。

  但哭又哭不出來。

  張斐衝著許芷倩眨了眨眼。

  許芷倩啐道:「得意甚麼,已經超過一刻鐘。」

  張斐驚訝道:「真的假的?」

  許芷倩道:「當然是真的。哎呀,你先說你的,待會再論。」

  「哦。」

  張斐點點頭,又向呂公著道:「我將代表朝廷,將杜紹京追繳五十萬貫的稅收。」

  「五十萬貫?」

  杜紹京直接從椅子上蹦起,旋即兩眼一黑,昏厥了過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05:02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8 01:07 PM 編輯

第0238章 冤有頭,債有主

  五十萬…貫?

  這個『貫』字就很嚇人呀!

  饒是韓琦這種超級富豪都是倒抽一口冷氣。

  這絕對是天價索賠。

  都已經不能有米價來衡量。

  就說那汴梁城內的上等宅院,那都可以買五十間。

  這是個什麼概念。

  開封府知府,在不貪污,不降低平時生活質量的情況下,估計也得存個大半生,才能夠買得起一間。

  對於大地主杜紹京而言,你說他賠不賠得起,那還是賠得起,光他所有的土地其實就能值這麼多錢,但也不是說要挖他一塊肉走。

  那絕對是斷他一臂一足。

  基本上是很難恢復。

  他能不暈嗎?

  可對於門前的百姓而言,這真是太刺激了。

  真不愧是朝廷,索賠都索賠的如此霸道。

  愛了愛了!

  相比較起來,那放高利貸真是完全不夠看的呀!

  而院內的那些官員,則是目瞪口呆,你這是要一舉將天下財富盡歸國有嗎?

  王安石也沒你這麼狠啊!

  確實,王安石都激動地站起身來,左手輕輕拍著司馬光,「君實,你還不快去殺了他。」

  司馬光聽得是一頭霧水,「你在說甚麼?」

  「藏富於民,藏富於民啊!」

  王安石回過身來,神情激動道:「那小子竟然代表朝廷向一個地主就索要五十萬貫的賠償,這簡直就是羞辱你的藏富於民,你怎能無動於衷,我都為你感到著急。」

  司馬光聽得嘴角直抽搐,這廝真是找盡一切辦法,來諷刺自己,咬著牙道:「我要殺也是先殺你,你敢說,這不是你要求的?」

  「我對天發誓,此事與我沒有半點關係。」王安石立刻高舉右手,又補充道:「如果是我,我最多也只敢要五千貫賠償。」

  他羞澀地張開五指。

  此時此刻,他真心覺得自己善良的跟綿羊一樣,甚至尋思著,自己的新法對地主是不是太仁慈了一點,要不要改一改。

  人家一個珥筆,張嘴就是五十萬貫。

  自己的新法顯得就很小家子氣了。

  還是說,他嚴重低估了咱大宋地主的財富呢。

  ……

  「反對!」

  半天才回過神來的李磊,突然站起身來,「知府,他這純屬信口胡編,毫無依據可言,就算杜員外補交十年的稅錢,加上罰金,再加上用以抵刑罰的金額,然後再依照我朝律例『備償』原則,也沒有五十萬貫那麼多。」

  所為『備償』原則,就是一種懲罰性賠償,一般來說是加倍賠償,但那也賠償不了這麼多錢啊!

  就他那些土地,滿打滿算,一年可能也就一千貫稅錢,算十年,乘以十,也就是一萬貫,再翻一倍,也就兩萬貫。

  這跟五十萬相比,相差太遠了,更何況也不可能算十年。

  呂公著也是充滿疑惑地看著張斐,「張三,你這索賠可有依據?」

  「當然有!」

  張斐道:「公堂之上,我張三又豈敢亂言。」

  呂公著哦了一聲:「你有何依據?」

  張斐道:「方才我們曾提及李三才為何成為佃農,其原因就在於,他為杜紹京承擔了一部分稅賦,而正是這部分負擔,使得它賣女,淪為佃農。換而言之,朝廷是已經將這一部分稅錢收走了,李三才才是受害者,故得視李三才的損失索賠,而不能看朝廷的損失。」

  眾人為之一愣。

  還能這麼算啊!

  可想想,也有道理,單就李三才而言,朝廷是沒有虧的,還是將錢給收走了,是李三才多交了錢,要再賠給朝廷,也是沒有道理,如果要賠,肯定是要賠給李三才。

  這冤有頭,債有主。

  李磊立刻反駁道:「此乃朝廷的過錯,不應強加於杜員外頭上。」

  張斐道:「故此朝廷更有義務幫助受害者,追繳其賠償。」

  呂公著稍稍點頭。

  這就很對他的胃口,朝廷要人家五十萬貫,這確實有些過分,也難以服眾,但若是幫助李三才等受害者,去追繳這賠償,這是很應該的。

  司馬光低聲向王安石道:「介甫,你還不去殺了他。」

  王安石一愣,「我殺他作甚?」

  司馬光道:「你看,他這是藏富於民,而非是為國斂財。」

  「呃……」

  而對面的李磊很是鬱悶,不禁抱怨道:「知府,朝廷若與對方站在一邊,那這場官司對我們而言,就很不公平。」

  這聊著聊著,你們兩個站到一邊去了,那還打個屁啊!

  呂公著卻道:「張三本就代表朝廷,而本官也絕無包庇之意,他所言不無道理,依照我朝律例,就是借刀殺人者,亦屬謀殺。」

  李磊立刻道:「那朝廷就是從犯,當以同罪論。」

  張斐道:「適才陳豐說得已經是非常清楚,並非朝廷讓他多徵收李三才的稅,朝廷是依法定稅,衙前役是依法收稅,只因那杜員外囂張跋扈,拒繳稅收,以至於那些衙前役,被迫向他人徵收,這一點杜員外方才也已經承認,從而造成李三才的悲劇,而非是朝廷故意加稅,導致李三才的悲劇,朝廷是有責任的,但主要責任還是在杜紹京。」

  之前為求保命,偷稅一事杜紹京都給認了,可他哪裡想得到,張斐這裡還留著一手,導致李磊現在也很被動,但他也已經上頭,努力爭辯道:「可事實不是杜員外向李三才徵稅,而是朝廷向李三才徵稅,其主要責任應該是在朝廷。」

  張斐笑道:「白契可以證明稅賦轉移的主要責任是在於地主。」

  「白契?」

  李磊一愣。

  張斐道:「稅賦轉移的主要手段,是在於白契,而在白契這一點上,朝廷是無辜的,因為官府是沒有交易記錄的,官府只能根據地籍冊收稅,這是沒有問題的。而杜紹京是絕對清楚的,故此他是稅賦轉移的罪魁禍首,他當然要負責任,朝廷最多承擔失察之責。」

  李磊爭辯道:「昨日說得很清楚,簽訂白契,並非買方一方的責任,賣方也有責任。」

  張斐道:「你們若能拿出憑據來,是可以減少賠償的,但是根據朝廷法律,契稅是由買方承擔。」

  地主喜歡白契,其中重要原因,就是買了地,還不用交稅。

  就這一點來看,稅賦轉移的責任,當然是地主的,你是故意為之,朝廷是不知情的。

  「妙啊!」

  蘇軾笑道:「真是好一招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你們地主不喜歡玩稅賦轉移嗎?我就給你來一招,責任轉移,將朝廷的責任也轉移一部分給你們。

  這樣才公平嗎?

  李磊一時語塞,白契這個責任是跑不掉的,於是又道:「就算是賠償李三才,也沒有這麼多錢。」

  張斐道:「昨日李三才說得非常清楚,他因此事,賣掉自己女兒,對此是痛苦萬分。你不能說,只將賣女兒的錢賠償給他就能夠抵消,我沒有女兒,不好評價,但是……」

  說到這裡,他環目四顧,「在場的諸位,多半都有兒女的,我想想問問各位,你們給自己的女兒定價多少?」

  一片死寂回應了張斐。

  誰會傻到為自己的女兒定價?

  李磊道:「你別老是說李三才,他又沒有僱你爭訟?」

  張斐道:「我是代表朝廷,在此案上面,朝廷也有責任,是有義務代他索賠的,如果李三才拒絕,那當然另說。」

  李磊無言以對。

  現在情況就不一樣,這麼多錢,李三才不可能拒絕啊!

  張斐又繼續道:「如果說李三才僱傭我索賠,那我還會保留其追究杜紹京誤傷的刑事責任。」

  李磊納悶道:「什麼誤傷的刑事責任?」

  張斐道:「李三才因此賣掉女兒,其女兒如果因被賣而受到虐待,甚至死亡,杜紹京是間接關係的,只因此也非杜紹京本意,故此只能追究其誤傷,而不能追究殺傷。

  但如果發生此類事,一定要追究其賠償,至少也要負擔一部分責任。」

  李磊反駁道:「是李三才自己賣女兒的,又不是杜員外讓他賣的?」

  張斐道:「如果他不賣,全家餓死,杜少雲可能就是死刑。」

  李磊徹底傻眼了。

  這一招他可是第一回見識。

  打著打著,這刑事責任都來了。

  這要是死了,不還得追究其誤殺罪名。

  這你媽完了呀!

  都不用想,肯定有人因此喪命,他家佃奴都上百戶。

  要是說,因幫杜紹京承擔稅賦,而直接導致家破人亡,就都算在杜紹京頭上,那五十萬貫還真就不多。

  關鍵這人命如何定價?

  這都已經沒得邊了呀!

  張斐也不去管他,又向呂公著道:「雖此非朝廷所願,但朝廷在此事中也負有一定的責任,朝廷是有義務和責任,幫助那些因承擔多餘稅賦的百姓追討賠償,同時,朝廷將不從中索要一文錢,盡數賠償給受害者。」

  說著,他彎身從桌上提起一大籮筐的文案放在桌上,「這是我代表朝廷向杜紹京的索賠依據。但由於涉及人數太多,故我也不能做到沒有遺漏,這裡的基本賠償是在二十五貫左右,不過基於杜紹京惡劣的行徑,絕對是適用於備償原則,故總額達到五十萬貫,即便事後有人追討,依舊可以足額賠償。」

  賠償依據,用籮筐來裝嗎?

  這不得賠瘋了去!

  「好!說得好!」

  只聽門外一人嚷嚷道。

  張斐聽著聲音有些熟悉,偏頭看去,只見擠在前面的曹棟棟是拼了命地在鼓掌。

  旁邊一人納悶道:「衙內!你鼓什麼掌,你家可也是大地主啊!」

  曹棟棟嘿嘿道:「我下注贏了錢啊。」

  此話一出,眾人神色大變。

  「李兄!」

  「張哥!」

  「王叔!」

  ……

  頓時倒下一片,又聽得一片哀嚎聲。

  樓頂在哪?

  黃河在哪?

  請帶我去也!

  曹棟棟嚇到了,雙手一攤,「這可與我無關啊!」

  沈懷孝見罷,突然靈機一動,又瞧了眼天色,直接往後一倒,正好倒在唐積懷裡。

  「沈兄!」

  唐積當即驚呼一聲。

  他這一喊,頓時引來不少官員的矚目。

  「怎麼回事?」

  不少官員頓時圍了過來。

  蘇軾湊過來,一臉詫異道:「沈判官這是下了多少錢?」

  杜休瞪他一眼,「蘇子瞻,你休得胡說,沈兄可能是中暑了,這天太熱了。諸位讓一讓,快些去請那郎中。」

  沈懷孝這一暈,登時氣氛全無。

  岑元禮回頭向呂公著道:「呂知府,午時都快過了。」

  呂公著猶豫了半晌,一拍驚堂木,道:「本官還需時日審視張三遞上來的索賠,今日就到此為止,明日再審。」

  此話一出,李國忠他們個個都是癱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氣,豆大的汗珠,就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冒了出來。

  要命!

  這審得真是要命!

  他們早就已經亂了方寸,沒了頭緒,完全就是在那裡死撐,方才被張斐逼得那口氣,都差點沒有就喘上來。

  忽然,一道影子照來。

  李國忠等人抬頭看去,只見張斐面帶微笑的走了過來。

  「承讓!承讓!」張斐拱拱手道。

  費明不服氣道:「若非證據出現錯誤,你不一定會贏的。」

  張斐笑道:「證據為什麼會出現錯誤,你們心裡有數。」

  費明當即語塞。

  李國忠也保持風度,起身拱手回得一禮,「真不愧是張三郎,此番我們輸得心服口服。」

  張斐道:「官司還未完,不一定的。不過你們表現的非常不錯,也沒有令我失望。」

  李國忠拱手道:「承蒙張三郎勉勵,我等必將再接再厲。」

  「那就明兒見。」

  張斐拱手一禮,大袖一揮時,一個紙團飛向李國忠。

  李國忠雙手將紙團捂在胸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05:03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8 01:07 PM 編輯

第0239章 作繭自縛

  好暈!

  在這極限拉扯中,一個好暈,那可真是價值千金啊!

  也許不足以扭轉戰局,但可以能保護隊友全身而退,爭取寶貴的防守機會。

  在呂公著拍下驚堂木的瞬間,對於在場不少官員,都是一種解脫感啊!

  而韓琦、富弼、文彥博等人則是愛莫能助地瞧了他們一眼,然後低調地離開了開封府。

  此事已經脫離了他們的掌控,出了這種詭異之事,如果皇帝要查,誰又敢阻止。

  可以說此案已經在往不可預知的方向發展。

  這真是作繭自縛。

  開封府的一眾法官,個個覺得亞歷山大啊!

  午時已過,但他們卻不覺飢餓,坐在堂內,是面面相覷。

  「呂知府,此事可不歸咱們管,報上去就算了。」李開忐忑地向呂公著道。

  岑元禮、余在深等一干審官也紛紛點頭。

  他們指得當然就是勾院賬簿一事,這事可真是大條了。

  兩年前那貨真價實的稅鈔,竟然和幾年前的賬簿給對上了。

  這真是碰了鬼。

  其實那賬簿作假,倒還只是其次,關鍵還是在於這稅鈔。

  對於朝廷而言,稅鈔就是真金白銀。

  故此一直以來,朝廷對此是非常看重的,整個流程是多方相互監督,每年收上稅後,必須立刻將這稅印給摧毀,結果人家輕易就拿出這麼多真稅鈔來。

  這將會給稅法帶來多大的打擊。

  而稅法可是一個國家的基本盤。

  呂公著道:「我當然會將此事上奏官家,具體由官家來定奪,但是在此案中,如果張三提出質疑,我們就有責任調查此事。」

  李開與岑元禮他們相視一眼。

  這後面還有一百個,能沒質疑嗎?

  張三又豈會心慈手軟,放過他們。

  張嘴就五十萬貫。

  那杜紹京原本以為,自己認罪,也就是罰一點點錢。

  結果是億點點。

  有道是,狡兔三窟。

  現在還真不知道案情會往哪個方向發展。

  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

  沈府。

  剛剛入屋,沈懷孝就睜開眼,站起身來。

  曹邗微微喘著氣道:「方才真是幸虧沈兄機靈,不然的話……這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啊!」

  方才他真是緊張地都忘記了呼吸。

  杜休就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雙手攤動著:「問題是現在我們該怎麼辦?賬簿一事,我們是難辭其咎啊!」

  杜紹京可就是他的親戚,杜紹京那些土地,他也是有份的,他能不著急嗎?

  沈懷孝狠狠一頓足,「他們到底是怎麼辦事的,幾年前的賬目也分不清嗎?」

  唐積道:「當時情況那麼緊急,誰人又能想到,對方已經在賬簿上坐了手腳,這就是一個陷阱,等著我們去鑽,防不勝防啊!」

  杜休哎呦一聲:「先別說這些,眼下我們該如何是好?」

  曹邗沉吟道:「如今官家手中握著把柄,朝中已經是風聲鶴唳,若官家有任何舉動,只怕他們又會向對待王文善一樣,讓沈兄你們頂下來。」

  沈懷孝聽罷,鼓著雙目道:「這是讓我拿命去頂嗎?」

  這個罪名就比王鴻還要可怕的多,不是地獄,就是瓊州。

  他可不敢頂。

  曹邗道:「除此之外,咱們就只有一條路可以選擇。」

  沈懷孝忙問道:「是什麼?」

  曹邗道:「用打官司的方式去解決。」

  唐積苦嘆道:「這還打什麼?那些人可能連堂都不上了,上一個,死一個。」

  曹邗道:「方才在堂上,張三曾多次提到,保留追究刑事責任,可見他自己也認為,目前為止,這還只是民事訴訟,既然是民事訴訟,那麼和解也是一種手段。」

  說到這裡,他稍稍一頓,極不情願地說道:「現在,我們就只能請求張三放我們一馬。」

  沈懷孝都不帶猶豫的,立刻道:「他若願意的話,就是跪下來求他也無妨。」

  活著才是關鍵。

  ……

  汴京律師事務所。

  「王大學士,你怎麼看著我作甚?」

  剛剛回到事務所的張斐,茶都還未喝上一口,王安石便急匆匆地衝了進來,又一語不發,直盯盯地看著他。

  王安石道:「想不到你小子這麼狠,張口就是五十萬貫,我都被你嚇出一身汗來。」

  張斐呵呵道:「如今王大學士應該不會質疑,那一萬貫酬勞,純屬友情價了吧。」

  王安石呵呵道:「如果你真能從杜紹京那裡索賠五十萬貫,那一萬貫的酬勞,確實太少了,我會內疚一輩子的。哈哈。」

  張斐嘴角一揚,「我既然敢索賠五十萬貫,那就一文錢也不能少。」

  「當真?」

  王安石皺眉道:「可是這麼一來,對於他們而言,橫豎都是死,只怕會逼得他們狗急跳牆。」

  張斐笑道:「五十萬貫是讓他們一百零八人一塊承擔,這均攤下來,一人也就五千貫而已,就他們的財富而言,犯不著狗急跳牆。」

  「原來如此。」王安石呵呵一笑:「那就與我的預測差不多了。」

  可說著,他又問道:「可是你不是向呂公著提交了一籮筐索賠依據嗎?」

  張斐呵呵道:「這漫天要價,就地還錢的招數,王大學士還不了解嘛。就那些依據,除了一萬貫是板上釘釘的,其餘的每一條都是有漏洞的,對方是有機會給否定的,要是打到底的話,估計要打上一兩年,而且後面還有一百多個,每個都這麼索賠的話,至少是十年。」

  「一個官司打十年。」

  王安石是笑著搖搖頭,「那還是算了。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張斐道:「如今對方只有一個選擇,就是與我和解,這麼一來,他們就必須為那些佃農繳足稅錢。」

  王安石搖搖頭道:「那是之前的條件,如今我們這麼大的優勢,光繳納一點稅錢,可真是太便宜他們。」

  張斐問道:「不知王大學士有何打算?」

  王安石道:「必須逼他們更改與佃農的契約,確保契約中不再由佃農承擔任何稅賦。」

  這邊一改,他就好奏請皇帝立法確定土地稅賦不能再由佃農承擔。

  張斐點點頭道:「我想問題不大。」

  王安石沉吟少許,道:「你方才不是提到,漫天要價,就地還錢嗎?」

  張斐點點頭。

  王安石道:「那就先別要五十萬貫,要五百萬貫。」

  張斐疑惑地看著他。

  王安石道:「多出來的那四百五十萬貫,用於抵消那些佃奴利息。」

  張斐沉吟少許,道:「如今他們就是砧板上的肉,我想應該沒有問題。」

  王安石又想了想,「算了,就這麼多,再多要的話,只怕他們就不會乖乖從命了。」

  其實他心裡也很清楚,他所想要的,不可能憑借一場官司就全部得到。

  如果說一個地主賠償五十萬貫,那天下地主都會反了,要他們五十萬貫,跟殺了他們有什麼區別,他們絞盡腦汁,從佃農那裡抽血,抽了十年,結果被你一把截胡,這誰都接受不了。

  而這些地主中,大部分都是皇親國戚,士大夫,他們的影響力、權力、地位可都不小。

  到時他們肯定會上奏,對這個賠償提出異議。

  皇帝還是得妥協。

  又何必走到那一步,畢竟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

  ……

  李家。

  「啊……」

  只聽的一聲淒厲地叫喊。

  「五十萬貫!我的五十萬貫!我的田地!我的錢!」

  那杜紹京倏然坐起,面色猙獰地張牙舞爪,歇斯底里地叫喊著。

  「杜兄!」

  「杜員外!」

  聽得幾聲喊,杜紹京偏頭看去,只見李國忠等人站在床邊,一臉關切地看著自己,吞嚥一口,問道:「這是哪裡?」

  李國忠忙道:「這是我家。」

  心裡卻也覺得好笑,這堂堂杜員外,竟然被嚇成這樣。

  「你家?」

  杜紹京眨了眨眼,突然撲向李國忠,一手拽著他的袖子,「我們贏了嗎?」

  李國忠稍稍皺眉道:「還未判決,但情況對我們非常不利。」

  杜紹京身子一軟,鬆開手來,突然懊惱地一拍床板,「嗨呀!早知如此,我們當初交了那點稅就是了,五十萬貫,這不如殺了我算了。」

  旁邊一個名叫熊鳴的大地主道:「李行首,難道這官司真的沒得打了嗎?」

  雖然局勢對他們不利,但是李磊他們在公堂之上,據理以爭,還是贏得他們不少的信任。

  要是換成別人,可能嚇得跑都跑不贏。

  這職業素養還是值得點讚的。

  李國忠思索半晌,搖搖頭道:「如今對方手握鐵證,以至於我們非常被動,打是肯定打不贏。」

  此話一出,屋內的十餘個地主,皆是面露絕望之色。

  這確實怪不得李國忠他們,要怪就要怪朝中那些廢物點心,賬簿都能抄錯,這真是絕了,他們甚至都懷疑那些官員合夥坑他們。

  李國忠話鋒一轉,「但是五十萬貫也是決計不可能的。」

  杜紹京一聽,心中燃起希望來,「李行首可有辦法?」

  李國忠皺眉道:「如果我們想挽回,就只有一個辦法。」

  杜紹京道:「什麼辦法?」

  「魚死網破。」

  「魚死網破?」

  大家面面相覷,這聽著怪嚇人的。

  李國忠道:「各位放心,我說得魚死網破,只是用來虛張聲勢,嚇唬對方的。若真論偷稅漏稅,皇親國戚、朝中大員,哪個又是清白的,多得不說,就說那相國寺,他們每年所得之利,就沒有一文錢是合法的。」

  杜紹京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比我少繳稅的,可是大有人在。」

  李國忠道:「我們可以以此為由,去與張三談判,如果張三要堅持這麼做,那咱們就豁出去,將相國寺,將皇親國戚,全部拉進來,讓他張三也收不了這場。」

  「就這麼幹。」

  杜紹京雙手一揮,「大不了一塊死。」

  讓他拿五十萬貫出來,那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但是熊鳴等人,顯得還是很猶豫。

  他們在食物鏈中,也並不是處於最頂端,一旦他們這麼幹,等於是將上面的人都給得罪了,基本上就沒得活路了,可能他們這一百零八人,只能上梁山了。

  熊鳴就問道:「李行首真的有把握,逼著對方讓步嗎?」

  李國忠點點頭,又道:「但是那佃農的稅,可能還是逃不掉,畢竟那是他們的目的!」

  熊鳴哎呦一聲:「只要能談妥,別說佃農的稅,就是那佃奴的稅,我們願意幫他們交了。」

  杜紹京小雞啄米般地點頭,相比較起來,那就是個屁。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他的談話。

  李國忠問道:「什麼事?」

  門外之人回答道:「老爺,劉主事來了。」

  李國忠忙道:「快快有請。」

  門打開來,只見一個矮胖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此人名叫劉儈,乃是轉運司的倉部主事,如今三司的人可不敢來這裡。

  劉儈問道:「李行首,你們打算怎麼辦?」

  李國忠猶豫片刻,道:「我們打算與張三談判,看能否爭取和解?」

  劉儈面色一喜:「上面也是這意思,你可有把握?」

  李國忠點點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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