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南希北慶-【北宋大法官】《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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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04:41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7 10:09 PM 編輯

第0210章 金錢才是原動力

  「給官府提供法律援助?」

  司馬光一臉錯愕。

  許芷倩也是不明所以地看著張斐。

  官府還需要法律援助嗎?

  搞笑你是認真的。

  張斐點點頭,問道:「司馬大學士可知外面那些人是來幹什麼的嗎?」

  司馬光瞧了眼許芷倩,撫鬚笑道:「他們是衝著許大律師來的。」

  那些無知大娘這麼一嚷嚷,這律師還真就成為女性珥筆的代名詞,就連司馬光都這麼喊了。

  其實說到底還是顏值惹的禍,若是一個大媽,估計大家也會喊珥筆,大家就是見許芷倩長得漂亮,知書達理,出身官宦家庭,叫珥筆顯得有些粗糙。

  尊稱律師。

  張斐對此非常鬱悶,我也很帥啊!

  許芷倩忙道:「司馬叔父過獎了,倩兒心裡知道,他們是衝著免費來的。」

  說到後面,她兩頰泛起了紅暈。

  「芷倩說得很對,準確來說,他們的確是衝著免費來的。」張斐點點頭,又向司馬光問道:「那司馬大學士又可知道,為什麼芷倩要免費為劉吳氏爭訟?」

  司馬光隨口答道:「鋤強扶弱?」

  張斐道:「是為求公正。」

  許芷倩聽張斐誇自己,就挺不好意思的,輕聲嗔怪道:「哪有。你別瞎說。」

  「為求公正?」司馬光疑惑道:「鋤強扶弱不就是為求公正嗎?」

  張斐道:「鋤強扶弱為的是為正義,而非公正。如果許芷倩利用其身份,制止黃永利的所作所為,這可以視為鋤強扶弱,而通過公堂爭訟,這視為公正。」

  「嗯……言之有理啊!」司馬光稍稍點頭。

  張斐道:「如果說芷倩不幫助劉吳氏,黃永利通過珥筆起訴,要回宅子,敢問司馬大學士,這是否公正?」

  「是否公正?」司馬光皺了下眉頭,沉吟不語。

  許芷倩也沉思不語。

  過得一會兒,司馬光搖頭道:「這還真不好判斷……老夫以為如果官府判罰公正的話,那就是公正的,畢竟黃永利是通過起訴要回的宅子,而非用威逼利誘等不法手段。」

  說著,他見張斐不語,於是又問道:「不對嗎?」

  張斐道:「司馬大學士可不要忽略一點,黃永利請了珥筆,而劉大嬸沒有請珥筆。」

  司馬光嘆了口氣:「這也沒有辦法的事,其實朝廷限制爭訟,也是有這方面的原因,如果放開爭訟的話,這有錢人可以請茶食人,但是窮人就請不起,這是非常不公平的。都由官府來決斷的話,要更為公平一些。」

  說到這裡,他突然指著張斐,「要真說起來,全都是你小子壞了規矩。」

  宋朝雖然允許爭訟,但是,在張斐之前,始終沒有給珥筆合法地位,珥筆只是協助官府審案,或者說補充,珥筆能否上堂,完全取決官府願不願意。

  而張斐幾乎憑借一己之力改變了現狀。

  以前根本就沒有說兩個珥筆在堂上爭論,而且多半都是遞送狀紙,是狀紙交鋒,故此當初茶食人的地位明顯高於珥筆之人。

  但現在這種情況正在發生改變,珥筆開始活躍起來。

  開封府允許了,審刑院也允許了,導致那些低級法院也不好拒絕珥筆上堂爭訟。

  大家開始習以為常。

  而原因就是張斐。

  張斐訕訕一笑:「但我不覺得我是在破壞,我這是在建設,爭訟是能夠讓審判變得更加公平。」

  司馬光哼道:「那你自己說,一方有錢請珥筆,一方請不起,這是公平,還是不公平?」

  「不公平!」

  張斐道:「但那並非是破壞所致,而是建設未有完成所致,如果加入法律援助,便可變得更加公平。」

  司馬光哦了一聲:「你這法律援助到底是何意?」

  張斐道:「意思就是免費幫人打官司。」

  司馬光笑道:「你們願意幫人免費打官司,這是好事啊!」

  張斐道:「但是若沒有官府的支持,小店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司馬光沒好氣道:「朝廷如今可沒錢,那王介甫變法為得是什麼,不就是想為國斂財嗎?」

  張斐搖搖頭道:「不需要朝廷花錢支持,只需要給予我們制度支持。」

  司馬光不解:「制度支持?」

  張斐點點頭:「我希望官府將法律援助納入審理環節之中,也就說,如果有一方請不起珥筆,那麼官府將指派珥筆免費為他們爭訟,而小店將會提供茶食人和珥筆,官府是不需要花一文錢。」

  旁邊的許芷倩聽得一臉困惑,「這有何區別?」

  司馬光連連帶頭道:「倩兒說得是,你這有何區別?」

  既然是免費,那就有人付出,官府不需要付出,付出不還是你,不是多此一舉嗎?

  張斐笑道:「區別可大了,一個是強制性的,而一個是非強制性的。我是可以免費為他們打官司,但我到底沒有這個義務,我是可以拒絕的,而法律援助,是義務性的。

  再者說,小店打開門到底是做買賣的,可不是做善事的,免費也會傷害到小店的利益。」

  司馬光還是不理解,問道:「如果說珥筆和茶食人是官府找的,那或許不同,但你方才也說了,都是你店裡派去的人,你也可以不派,這不是一樣嗎?」

  張斐解釋道:「雖然這人是我派去的,但那到底是屬於法律援助,要來小店請人爭訟,還是要收費的,這就可以將兩者區分的非常清楚。其次,也不一定非得是小店裡派人去,其它書鋪也可以派人去。」

  司馬光呵呵道:「誰會願意?」

  張斐笑道:「我相信大家都會願意的。」

  司馬光道:「你憑什麼這麼肯定?」

  張斐呵呵笑道:「因為到時我只會派一些新人過去歷練,我保證其它書鋪也一定會效彷小店,將新人派去歷練。」

  司馬光氣憤道:「豈有此理,你拿人家的訴訟來為自己練兵?」

  許芷倩也是直點頭。

  張斐笑道:「是這麼個意思,但是對於那些請不起珥筆的人,這有總比沒有要好吧!而且,可能比一些收費的還要好。」

  司馬光直搖頭道:「你小子休要給老夫下迷魂湯,你當老夫不知道你那點小意思。如果官府的引入法院援助。

  首先,這等於是變相承認珥筆的合法地位,在審理的過程中,必須要有珥筆。

  其次,這也讓所有人都知道,免費的不好,還得花錢請你們這些大珥筆。」

  哇…這老頭腦子轉得這麼快嗎?我繞了這麼大一個彎,還是沒有把他給繞了進去,真是費勁。張斐暗自嘀咕一番,又道:「司馬大學士此言差矣,如果說免費的比收費的好,誰還願意花錢?如果都賺不到錢,也就沒有人當珥筆了。

  而我之所以說,免費的可能比收費的還要好,也就是因為錢。我派去的雖然是新人,但是他們若想成為收費的珥筆,就要積累自己的名氣,就必須要拿出成績來,他們一定會拼盡全力去為人爭訟。有些珥筆收得錢不多,可能不會那麼盡力。」

  說到這裡,他又看了眼許芷倩,「我最初也是打算讓芷倩去免費幫人爭訟,因為她不缺錢,又有一顆熱心腸。」

  他又指向門外,「可事實已經證明,她一個人根本幫不了什麼忙,她也不可能讓別人跟她一樣,不求回報,盡心盡力去幫別人。

  天下熙然,皆為利往,若是想要幫助更多人,就必須要金錢去激勵他們。想成為張大珥筆嗎?很簡單,拿成績出來說話,我能夠有今日,最初也是免費幫人打官司。」

  方才還不太認同的許芷倩,此刻不免也沉思起來。

  她以前一直認為,幫人就不應該索要回報,否則的話,那還叫什麼幫人。

  但她到底只是一個個例。

  不是每個人都像她一樣,不愁吃穿,並且家裡人還都支持她。

  關鍵她一個人實在是能力有限,打一樁官司,就得花費好些天,還得承擔各種風險,這又能夠幫多少。

  相比起世上的冤情,真是杯水車薪啊!

  而張斐的法律援助,完全就是利益推動,跟良心沒有半毛錢關係。

  但不得不承認,這確實能夠幫助更多人。

  司馬光思索一會兒,道:「但是這麼一來,會興起爭訟之風,同時也增加官府負擔。」

  養這麼多官,還怕負擔?這一點就屬你們大宋最搞笑。張斐笑道:「我倒是覺得這一筆買賣,朝廷是大賺。」

  司馬光錯愕道:「朝廷大賺?」

  一旦興起爭訟之風,糾紛就會變得複雜,官府就要投入更多的精力,怎麼也談不上血賺啊!

  根據證據,直接判,這多省時省力。

  張斐解釋道:「若只是從表面上看,好像是增加官府的投入,但司馬大學士何不想想,這都投入在什麼地方?

  是在打擊偷稅漏稅,巧取豪奪,坑蒙拐騙,貪贓枉法。而這些都是在無形之中,損害國家的利益。

  就朝廷的詔安政策來說,如果百姓可以通過起訴來討回公道,誰還會去造反,朝廷也不需要通過詔安來解決問題。

  詔安一次的花費,可以打多少官司。

  還有偷稅漏稅,若能夠揪出一塊偷稅的土地,朝廷將受益延綿。雖然在這裡投入了不少人力物力,但只要司法嚴明,是能夠在各個方面減輕朝廷的負擔,是一本萬利。

  還有,小店需要鍛煉新人,朝廷難道就不需要?讓那些年輕的官員去底層歷練,總比讓他們看書館強吧,這其實也不需要朝廷投入太多。這不是大賺又是什麼。」

  司馬光稍稍點頭,道:「你說得也有些道理,但此非小事,我還得慎重考慮考慮。」

  說著,他又看向張斐,「其實興爭訟,所能做得也很有限,受益的還是你們這些珥筆,若真想清明治世,還得依靠朝廷法度。」

  張斐連連點頭:「那是當然,」

  司馬光又道:「如今我正在忙於司法改革,我想讓你進檢察院,不知你意下如何?」

  許芷倩面色一喜,不由得看向張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04:41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7 10:08 PM 編輯

第0211章 樹欲靜而風不止

  在公檢法的司法建設中,唯獨這檢察院是要新設。

  北宋的司法系統,在封建時代那是最為完善的,有著自己的鞫讞分司制度,刑偵部門的話,也有比較完善的體系,只不過人員素質方面,稍稍欠缺一些。

  檢察院則是沒有的。

  雖然有些部門,事具有檢察院的一些職權,比如說御史台,但不具備檢察院體系的核心。

  公訴!

  一般是針對刑事案件,檢察院代表國家去控告嫌疑犯。

  而如今就是官府直接根據調查來的證據,進行審判。

  中間就沒有控訴這個環節。

  比如說,在阿雲一案中,張斐是直接面對法官,而不是面對檢察院,這就造成律師跟法官打對台。

  就常理而言,這是不可能贏的,判決權就在法官手裡,張斐當時是贏在,王安石在朝中支持他。

  這是政治,而非司法。

  如果有檢察院,就不會存在這個現象。

  甚至可以說,檢察院是整個司法改革的核心所在。

  如今開封縣正在實行的政法分離,中間若沒有檢察院支撐,中間就沒有監督,甚至可能比現在還要腐敗。

  缺了這一環,怎麼變都跟原來差不多。

  而司馬光之前並不願意張斐急著入仕,原因很簡單,朝廷沒有公訴部門,張斐入朝發揮不了自己的能力。

  當然,他這裡面還藏著一個壞心思,就是他料定王安石的新法肯定會出問題,光朝中施壓,是不具備威脅的,必須得民間也配合。

  而打官司是一個很好的施壓手段。

  如今王安石也是通過打官司,不斷取得民意的支持,在朝中輿論上也佔得上風。

  司馬光打算到時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但張斐提出公檢法後,他改變了想法,有了公訴權,張斐入朝為官,能夠發揮更大的作用。

  再加上朝中如今又有提出要詔安張斐這個法內狂徒。

  他認為這是一個機會。

  「多謝司馬大學士的厚愛,但我以為我現在進入檢察院,不但不能幫助司馬大學士,還會給司馬大學士增添麻煩。」

  「此話怎講?」司馬光好奇道。

  張斐道:「我聽說朝中最近不少大臣都舉薦我入朝為官。」

  司馬光點點頭。

  張斐笑道:「想必原因司馬大學士也是知曉的。」

  司馬光稍稍點頭,道:「他們就是害怕……」

  話一出口,他突然醒悟過來,「你的意思是,如果讓你進檢察院,他們可能會阻止檢察院的建設。」

  張斐點點頭:「他們所擔心的就是我的控訴,如果我進檢察院,我的權力更大了,他們甚至會將檢察院視為心腹大患。

  而目前一切都還在建設中,這個時候,應該減輕阻力才是。故此我認為,司馬大學士,不應招我進去,反而應該將我塑造成敵人,這樣更有利於司法改革。」

  司馬光捋了捋鬍鬚,思索好一會兒,向張斐笑道:「那可就委屈你了。」

  張斐半開玩笑道:「到時可可不知是誰委屈。」

  司馬光哈哈一笑,又道:「但是你也休想置身事外,你還是得去國子監教學。」

  許芷倩驚訝道:「他去國子監教學?」

  他一個珥筆上國子監教那些進士?

  簡直不要太離譜啊!

  司馬光無奈地嘆道:「我也不想,但是論爭訟的手段,朝中無人是你夫君的敵手。」

  張斐謙虛一笑,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眼中一亮,「是呀!」

  司馬光問道:「什麼?」

  張斐道:「檢察院的出現,不就是給予我們珥筆合法的爭訟地位嗎?」

  司馬光一愣,心想:對呀,這朝廷都帶頭公訴,又不給民間合法爭訟,這也說不通啊!他思索一會兒,道:「你好好準備一下,這法律援助的事應該問題不大。」

  張斐點頭道:「司馬大學士請放心,此事我一定會竭盡全力,絕不會令司馬大學士因此受到非議。」

  商議完此事後,司馬光便離開了。

  「你真的不打算入仕嗎?」送走司馬光後,許芷倩便向張斐問道。

  張斐一手攬住她的腰肢,笑道:「怎麼?你很想我去當官嗎?」

  許芷倩道:「我們之前也就此事商量過,一個珥筆就是再有能耐,所能幫助的人也是極其有限的,若想幫助更多人,只能入仕為官。」

  「不錯。」

  張斐點點頭,「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因為目前還不清楚,到底檢察官能夠擁有多大的權力,又受到那些官衙的制衡,貿貿然進去,到時深陷泥潭,想走都走不了,還是等到局勢明朗之後,再做打算吧。」

  許芷倩稍稍點了下頭。

  朝中那些明爭暗鬥,她也是知曉的,其實她也不是催著張斐入仕,她就想知道,張斐是什麼打算。

  當然,她還是希望張斐能夠入朝為官,能夠為百姓請命。

  「咳咳!」

  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咳嗽。

  許芷倩偏頭一看,只見范理面色怪異地看著他們兩個。

  什麼意思?

  許芷倩一時未反應過來,又偏頭看了眼張斐,猛然醒悟過來,趕緊掙脫張斐的手,往後退了一步,又狠狠剜了一眼張斐。

  張斐倒是不覺得有什麼,呵呵一笑,又向范理道:「范員外,你來的正好,我有事與你商量一下。」

  三人又回到後院坐下,張斐道:「關於是否免費爭訟一事,我已經有了決定,就是與官府合作,提供法律援助。」

  「法律援助?」

  范理不明所以。

  張斐又將具體操作方式,跟范理解釋了一遍。

  范理聽後眉頭一皺,卻道:「要是這樣,咱就還不如自己派人去幫助。」

  張斐問道:「為何?」

  范理道:「與官府合作,吃虧總不會是官府,就怕到時這種法律援助,變成一種衙前役,那咱們這一行可就完了。」

  同樣一件事,百姓和官員考慮的角度是完全不一樣。

  范理也是刀筆吏出身,他一聽到這事,就認為這是免費為朝廷服務,就可能會演化成一種衙前役。

  衙前役,大家都是聞之色變。

  張斐笑道:「別的行業,你這麼考慮,或許是有道理的,但是咱們這個行業,你的擔憂,是完全沒有必要的,我還是那句話,我們珥筆必須要捍衛律法,捍衛公正,否則的話,咱們這一行也做不起來,可若要捍衛律法,又怎麼可能會成為衙前役?」

  另外,就當下而言,如果我們能夠為朝廷提供法律援助,那麼茶食人、珥筆將會取得合法的爭訟地位,到時官府必須接受珥筆上堂爭訟。」

  范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確實!

  珥筆不同於別的行業,若想要活躍起來,就必須跟官府發生一些對抗,至少在司法是這樣的,如果一味的跟隨官府,那對於官府而言,有你沒你又有何區別?

  基於這一點,珥筆就不可能成為衙前役。

  范理又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張斐不答反問道:「店裡是不是有人說我特別照顧邱徵文?」

  范理愣了愣,問道:「你聽誰說的?」

  張斐笑道:「我猜的。我確實是想培養邱徵文,那麼不用想也知道,這一定會有人感到不滿。」

  范理訕訕笑道:「是有些人不服。」

  張斐點點頭道:「正好!這個法律援助,能夠很好解決這個問題,讓他們輪流去提供法律援助,等到他們在那裡打出名氣,有人願意花錢請他們爭訟,再回到事務所,成為我們的合夥人。」

  「這倒不是不行。」范理點點頭,又問道:「那咱們還支付酬勞嗎?」

  張斐道:「將珥筆的酬勞降一些下來,其餘人不變,到時他們能夠拿多少錢,就看他們的能力。想要在咱們店裡混日子,那是不可能的。」

  范理點點頭。

  張斐又看了眼許芷倩,道:「這事就交由芷倩負責,你還是管店裡,反正你也不太喜歡幹這免費的活。」

  范理呵呵笑得兩聲,「行,都聽你的。」

  張斐又道:「勞煩員外去通知他們一聲,待會我們開個會,具體商量一下。」

  「那行,我先去通知他們了。」

  范理走後,許芷倩瞄了眼張斐,囁嚅道:「張三,你是不是覺得我不適合上堂爭訟?」

  張斐愣了愣,「沒有啊!你怎麼會這麼問?」

  許芷倩沮喪道:「你方才讓我來安排這事,也就是說不讓我再上堂爭訟。」

  張斐笑道:「如今你許大律師的名氣可是不小,你若去提供法律援助,那人家都會來找你,就好像現在這樣,這反而會壞了規矩,你還是可以上堂爭訟,但必須是要收費。」

  許芷倩似有些不太情願,她始終覺得公正不能用金錢來衡量。

  張斐知其所想,又道:「芷倩,你先別著急,咱們先將這擂台給搭起來,吸引更多的人才進入這一行,讓整個制度良好運轉起來,到時你是要免費提供法律援助,還是收費,全都由你自己決定。」

  許芷倩瞧他一眼,點點頭:「這我不是很懂,聽你的。」

  張斐暗自出的一口氣。

  不容易啊!

  這個法律援助,可以很好的解決他與許芷倩之間的一些觀念之爭。

  而且,還能夠兼顧程序正義和實體正義。

  ……

  開封府。

  「呂知府,我方才得知消息,清查土地一事,遇到一些問題。」

  李開快步入得堂內,向呂公著稟報導。

  呂公著面色一緊,問道:「什麼問題?」

  但凡涉及到土地,肯定是大問題啊!

  李開道:「呂知府應該知曉,許多大地主的土地,都是租給佃農,而不是自己耕種。」

  呂公著點了點頭。

  李開道:「而這其中就包括大量的白契土地,這些土地租給佃農,由於不用交稅,故此地主就將稅錢平攤,雖然地主得到更多,但佃農的負擔也確實是要輕一些,但是他們的契約上卻寫明,由佃農承擔所有稅賦,而如今官府要清查白契,這些佃農等於之前已經繳了一半的稅,如今又得繳全部的稅賦,引得不少人是怨聲載道啊!」

  呂公著皺眉道:「那些地主也好意思讓佃農全部承擔?」

  李開道:「契約上就是這麼規定的,而且……」

  呂公著道:「而且就是他們故意慫恿的?」

  李開點點頭。

  「真是豈有此理!」

  呂公著憤怒地將手中的書本往桌上狠狠一砸。...<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04:42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7 10:08 PM 編輯

第0212章 死灰復燃?

  就在張斐忙於折騰那法律援助時,一股詭異的民怨是悄無聲息地從四面八方湧入京城。

  這皇城裡面是立刻炸了鍋。

  大臣們對此是議論紛紛。

  京畿之地鬧出民怨,皇帝自然很快也知曉了,對此也不敢大意。

  垂拱殿。

  「朕最近聽聞京城附近民怨四起,這究竟怎麼回事?」趙頊是一臉迷茫地問道。

  最近也沒幹什麼,周邊也沒有什麼天災人禍,真是奇了個怪。

  御史林旦率先站出來,稟報導:「回稟陛下,據臣所知,周邊民怨皆因清查土地,補交契稅而起。」

  趙頊皺了下眉頭,「清查土地,補交契稅,皆乃利國利民之事,百姓為何因此生怨?」

  記得最開始朝廷宣佈補交白契時,百姓都是很開心的。

  王安石立刻站出道:「依臣之見,定有小人從中作梗。」

  文彥博道:「王學士無憑無據,就這麼說,有失公允啊!」

  王安石馬上道:「我雖未查明此事,但如果林御史所言屬實,定是有小人從中作梗。」

  趙抃見王安石言之鑿鑿,但又沒有查明,不禁好奇道:「此話怎講?」

  王安石道:「清查土地和補交契稅,主要針對的是那些地主、富紳,而非平民百姓,若有怨氣,也應該是那些地主、富紳。可見所謂民怨,也是他們弄出來的,朝廷不用理會。」

  真是火眼金睛王介甫,他確實沒有派人去調查,但他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肯定是有人從中作梗。

  語氣非常篤定。

  林旦道:「王學士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啊!那些地主、富紳的土地,可不是他們自己在種地,而是租給佃農去種。

  契稅雖然是地主在繳納,但是賦稅一般都是算在佃農的租金裡面,如今清查土地、補交契稅後,馬上就繳納賦稅。這令許多佃農不堪重負,故生民怨。」

  王安石哼道:「照你這種說法,朝廷不用收稅呢?」

  「我絕非此意。」

  林旦道:「我只是認為,朝廷突然清查土地,補交契稅,過於莽撞,欠缺考慮。我認為當時文公就說得極有道理,此事事關民生,朝廷應當三思而行。」

  王安石直接就懟:「那我問你,朝廷發俸祿,是否應該三思而行?」

  若朝廷拖欠俸祿,你們非得罵上天,可朝廷正兒八經的收稅,你們就在旁充當好人,開始憂國憂民,可真是會當官。

  林旦也怒了,「你這簡直就是強詞奪理。」

  王安石哼道:「我是就事論事。」

  語氣彷彿在宣告,你們這種把戲,我可是見多了,別拿來糊弄我。

  司馬光愁眉瞅著王安石,「若你真是就事論事,就應該事情弄清楚,而不是在這遮遮掩掩。」

  王安石怒睜雙目:「我什麼時候遮遮掩掩了。」

  司馬光道:「那你就讓林御史先把話說完。」

  「我以為他說完了。」

  王安石嘀咕了一句,還是退了回去。

  司馬光這一套軟綿綿的太極拳,王安石有時候確實有些招架不了。

  林旦不爽地瞧了眼王安石,然後拿出一張契約來,「這是臣派人找來的一張租契,陛下看過之後,便知民怨因何而起。」

  趙頊一揮手,一個宦官立刻過來將租契拿給趙頊。

  趙頊看罷,不禁眉頭緊鎖。

  林旦又道:「陛下,許多地主雖用白契,但真正受益的乃是那些佃農,而非是地主。」

  王安石怒斥道:「簡直一派胡言,受益的不是地主,難道是朝廷不成?我朝律法規定,稅賦隨地,他們怎麼能將稅賦轉移給佃農,這契約應當視為無效,稅賦得由地主承擔,而不能轉嫁給佃農。」

  文彥博道:「若視契約無效,佃農便無地可種,你這到底是在懲罰誰?」

  說著,他又向趙頊道:「陛下,臣以為此事還得酌情考量,就算朝廷要清查土地,補交契稅,也不應該急於一時,可先在今年補交契稅,但稅賦暫且不算,否則的話,會使得許多百姓不堪重負。」

  契稅是沒法轉移佃農的,誰買的地誰承擔,但問題就在於一旦白契變成紅契,自然就會進入繳稅系統,這個就會轉移給佃農。

  「夏稅可免,但秋稅呢?」

  王安石道:「契稅補繳後,卻不依法繳稅,稅制將名存實亡。」

  他腦子還是清醒的,這夏稅之前就已經在收了,這邊又在補交契稅,可能也是來不及,但秋稅是絕對趕得及。

  畢竟這也不是全國性質的。

  文彥博道:「你休要危言聳聽,這算得是這補交契稅後的土地,其餘土地還是要正常繳稅的,何來的名存實亡?況且這事本就是因一場官司而起,朝廷是毫無準備,百姓也毫無準備,緩上一年,合情合理。」

  「明年萬一又出麼蛾子,是不是又得緩一年,一年又一年,何時是休啊?」

  王安石又向趙頊道:「陛下,朝廷依法收稅,若這都能妥協,今後只要朝廷收稅,必起民怨,斷不能開此先例。」

  他太清楚這套路了,只要退後一步,那就只能步步後退。

  趙頊點點頭,「此事還是先查清楚再議。」

  文彥博見罷,也不再多言。

  等到文彥博他們離開後,王安石這才氣沖沖地出得大殿,來到臺階前,他突然停住腳步,旁邊好像站著一人,偏頭看去,不是司馬光是誰,問道:「你怎麼看這事?」

  司馬光也不理他,眼觀鼻,鼻觀心,嘴裡吟唱:「民不加賦而國用饒,民不加賦而國用饒,民不加賦而國用饒……」

  「哼!」

  王安石怒哼一聲,直接飆走。

  司馬光抬起頭來,望著王安石的背影,呵呵笑了起來,「早就告訴過你,貿然加稅,必然會落到百姓頭上,你偏偏不信,如今倒要看你如何民不加賦而國用饒。」

  ……

  張斐對此是一無所知,而他現在正沉浸於獲得新裝備的喜悅之中。

  「怎麼樣?」

  張斐穿著新鮮出爐的沙灘短袖和那雄鷹刺繡的大短褲,腳上一雙大木屐,吧嗒一響,在高文茵面前來了一個華麗的轉身。

  怎一個清爽了得。

  高文茵卻面色怪異道:「這衣褲只能睡覺時穿吧。」

  雖然這是她縫製的,但…但她覺得這真心談不上美觀。

  「不出門就行。」

  張斐活動著手腳,彷彿衝破束縛一般,渾身覺得輕鬆,雖然如今的夏天早晚都比較清涼,不是那麼炎熱,但他還真是有些不太適應這宋人的衣裳,一出汗就比較難受,突然又想起什麼,「你先等會。」

  他又蹦蹦跳跳去到床邊,蹲了下去,從裡面拖出一個小木櫃來,打開來,翻找了半天,從裡面掏出一團紅布來。

  「夫人,你能不能幫我再做一條這樣的小短褲。」

  他羞澀的將那團紅布遞給高文茵。

  高文茵接過來,攤開一看,竟是一條紅色的小短褲,「這是給誰穿的?」

  張斐嘿嘿道:「我穿的。」

  這就是隨他一塊穿越的內褲,可他就這一條,平時是真捨不得穿。

  高文茵詫異道:「三郎穿得下?」

  難道她已經知道我天賦異稟?張斐羞澀道:「這小短褲是有彈性的,你輕輕拉一下,可別太用力哦。」

  高文茵輕輕一拉,驚訝道:「這是什麼料子做的。」

  「應該是棉吧。」張斐道。

  「棉?」

  高文茵拿著仔細一看,「咦?這褲頭的彈性是怎麼回事?」

  「哦……這叫做鬆緊帶。」

  「鬆緊帶?」

  高文茵忙問道:「是用什麼做得?」

  「呃……這個,你就別問了,能不能做?」張斐問道。

  高文茵道:「這褲子能穿出去見人嗎?」

  「當然不能。」

  張斐忙道:「這就是穿在裡面的貼身衣物,用來遮掩天賦的。」

  高文茵好奇道:「什麼天賦?」

  張斐呵呵道:「以後你就知道了。」

  高文茵也未多想,拿著那小短褲仔細看了看,道:「若是三郎還有這…這鬆緊帶,我倒是可以幫忙做,若沒有的話,就只能用繩子繫著,恐有不變。」

  是哦,如今沒有鬆緊帶,那這玩意怎麼弄?萬一急著上廁所,還要解幾道繩子,不得拉褲裡。張斐沮喪道:「那就算了吧。」

  伸手從高文茵手中將小內內拿來。

  高文茵道:「若是沒有也不打緊,穿破了我可以幫著縫補。」

  布是可以補,但這鬆緊帶也不能永遠保持彈性的。張斐笑道:「算了!就當傳家寶,以後傳給你兒子。」

  「我兒子?」

  高文茵一臉錯愕,但很快就反應過來,登時兩頰泛紅,一雙明亮的杏目幽怨地瞧了眼張斐。

  張斐知道她臉皮薄,倒也不忍繼續打趣她,自顧說道:「先把我的小內內藏好。」

  他又蹦蹦跳跳地去到床邊,將內褲放到小箱子裡面,塞到床下面。

  惹得高文茵是忍俊不禁。

  這才剛剛放好,敲門聲就響了起來,「三哥,恩公來了。」

  「知道了!我馬上就來。」

  張斐又向高文茵道:「夫人,我先出去了。」

  「啊?」

  高文茵忙起身道:「三郎你…你就穿著這身出去?」

  張斐道:「懶得換了,這一家人,沒所謂。」

  「可是不行。」

  高文茵急急擋在門前,「你這穿出去成何體統?」

  張斐眨了眨眼,笑道:「夫人這語氣可真是像極了夫人。」

  「不…不是的…我……」高文茵急得輕輕跺腳,「這若是讓許相公知道這衣褲是我做的,非得以為是我……」

  「是你教壞了我?」張斐不太確定道。

  「嗯。」

  高文茵連連點頭。

  她是那種傳統婦女,對於這種事是非常在意的。

  「你有這能耐嗎?」

  張斐呵呵一笑,又道:「行吧!我換身衣服。」

  換回長衫,張斐來到前院,見許遵坐在裡面,面色凝重,不禁上前問道:「岳父大人,出了什麼事?」

  許遵瞧他一眼,嘆道:「補交契稅方面出了問題。」

  張斐問道:「什麼問題?」

  許遵將事情的緣由告知張斐。

  張斐聽罷,不禁無奈地嘆道:「受苦的總是百姓啊!」

  朝廷要錢,地主也要錢,這錢從哪裡來啊!

  許遵又道:「如今朝中已經有人在議論,當初官家不應該將王鴻貶黜京城。」

  張斐眉頭一皺:「他若回來,那我就麻煩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04:43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7 10:07 PM 編輯

第0213章 生產資料

  還記得當初那場官司結束之後,那是多麼的振奮人心,無數百姓是熱淚盈眶。

  張斐都成了百姓心中的英雄。

  然而,這才過去幾日啊。

  這事情立馬就來了一個大轉折,振奮人心變成了怨聲載道,熱淚盈眶也變成了哀嚎遍野。

  就是這麼具有戲劇性。

  可見這變法是多麼的不容易,要知道這還都只是初步的工作,而且還僅限於京畿之地,結果也鬧出麼蛾子來。

  若再進一步,那可真是無法想像啊!

  而這一回,張斐也不能置身之外,如果他們是打算借此事,要給王鴻翻案的話,一旦成功,那麼他就可能會被派去瓊州衝浪。

  許遵也認為,這可能是對方的報復。

  目前已經有了這苗頭。

  朝中不少官員開始以此為由,為王鴻開脫,王鴻在的時候,是屁事沒有,收稅的工作也非常順利,是風平浪靜,如今王鴻一走,結果就是民怨四起。

  可見王鴻的那種做法,是有一定道理的。

  你皇帝愛折騰。

  你看。

  折騰出事來了吧。

  那王安石說得頭頭是道,憂國憂民,但結果又如何?

  紙上談兵。

  異想天開。

  還民不加賦而國用饒?

  這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如今都還沒加賦,百姓就已經叫苦連天,這要加賦還得了。

  王安石的這句口號,被許多大臣瘋狂地嘲諷。

  ……

  制置二府條例司。

  「恩師,你看,這是我派人找來的幾張租契。」

  呂惠卿拿出幾張租契遞給王安石,「據我所查,其實大多數白契的佃租,都是將稅賦平攤在佃租中,這地主、佃農各得一半。

  還有一部分則是全由佃農承擔,也就是說,佃農也交了稅,只不過這稅都被地主所得。至於林旦所言的那種情況,地主將未繳的賦稅,全部讓利於佃農,也不是沒有,但是非常少。」

  「豈有此理。」

  王安石將幾張契約狠狠拍在桌上。

  呂惠卿又道:「恩師,你當時真不應該在夏稅問題上鬆口,這種事是不能退讓的。」

  王安石瞧他一眼,嘆道:「不瞞你說,事後我也非常後悔,可當時文彥博是一再強調朝廷準備不足,這也是事實,故此我才想著退讓一步,我尋思著夏稅可能也來不及了收了。」

  呂惠卿道:「可如今他們拿著恩師這話,是大做文章,反而引起更多民怨。如果他們一鬧,朝廷就選擇讓步,他們能不繼續鬧下去嗎?再說,這並非是絕大多數,只是有人從中作梗,故意虛張聲勢,我以為朝廷根本就無須理會,那些佃農要抱怨也應該抱怨佃租太高,而非是朝廷的稅賦。」

  這廝可比王安石還狠一些。

  成大事者,就不應拘泥小節。

  王安石點點頭:「這是我的失誤,我待會就上奏官家,還是要依照計劃行事,不能免除夏稅。」

  他也不想去增添那些佃農的負擔,但事情到了這一步,他就不能退後,必須要強勢起來,否則的話,那就全完了。

  其實古往今來,都是如此。

  改革變法者,在最初階段,都是表現的非常強勢,這也無關善惡好壞,純粹就是政治行為。

  不這麼做不行啊!

  說著,王安石又拿起那幾份契約,稍稍看了看,道:「你去找找張三問問看。」

  呂惠卿一愣,「找張三?這事張三恐怕不能幫什麼忙。」

  王安石若有所思道:「既然這問題出在這租賃契約上,看看張三能否為那些佃農爭訟,討回公道。」

  呂惠卿眼中一亮。

  是呀!

  如果能通過爭訟,證明這契約無效,那麼問題不就迎刃而解了嗎?

  「是!我現在就去找張三。」

  呂惠卿立刻趕往汴京律師事務所,結果卻撲了一個空,范理告知他,張斐今兒壓根就沒有來汴京律師事務所。

  呂惠卿又馬上趕去張家。

  結果得知,張斐是一早出門了,至今未回。

  對方將這事與王鴻一案牽扯在一起,就等於是把張斐逼到跟王安石統一戰線。

  張斐可不是一個喜歡被動的人,不管是在床上,還是在公堂上。

  他今兒一早就與許芷倩趕往白馬鄉,尋求耿明的幫助。

  而在這事上面,耿明跟他們也是一條繩上的蚱蜢。

  如果王鴻回來的話,耿明肯定是死定了。

  其實誰都知道,耿明就是張斐對付王鴻的一枚棋子,那個案子絕不是一個巧合。

  剛剛與妻兒團聚的耿明,得知此事,也是非常緊張,立刻幫著張斐找來兩份佃農的契約。

  「關於白契耕地的佃租契約,有不少種,但主要就是這兩種,若是佃農與地主關係比較好,他們就會在地契中寫明,地主每年將會憑借稅鈔向佃農徵收繳相應錢糧。

  其二,若是地主和佃農不是很熟,就是用大小契的方式,私下再簽訂一份契約,寫明如果朝廷要針對這塊田地徵稅,將由佃農承擔。」

  「看來在偷稅漏稅上面,不管哪個時代,都能夠將人們的智慧逼到極限!」

  張斐苦笑地點點頭。

  大小契就是陰陽合同,畢竟是偷稅,租契上面也不能寫得太明顯,雙方就私下再簽一份,如果朝廷要對這土地徵稅,寫明該由誰來承擔。

  責任劃分的非常清楚。

  但如果雙方比較熟的話,就會在契約裡面打個暗語,佃農將根據地主出示的稅鈔,向地主繳納幾成的稅額。

  得繳稅才有稅鈔,而當地主出示不了稅鈔的時候,佃農自然就不用承擔這部分稅賦。

  但這裡面也有個風險,就是地主偽造稅鈔,亦或者通過別的方式,弄到真稅鈔,佃農就得承擔損失,雙方信任不夠,一般不會簽這種契約。

  許芷倩急急問道:「張三,這官司能不能打?」

  他們首先想到的也是,看能否通過打官司,來幫助佃農免除這部分稅賦。

  張斐猶豫片刻,突然向耿明問道:「那兩個佃農為什麼不親自過來咨詢?」

  耿明訕訕道:「他們害怕因此得罪地主。」

  說著,他又補充道:「除非恩公能夠保障他們無後顧之憂。」

  張斐偏頭看向許芷倩,無奈地嘆道:「問題就出在這裡。」

  許芷倩問道:「你無法保障他們無後顧之憂嗎?」

  「若只是兩個佃農的話,那倒是小事一樁,但問題這不是兩個佃農的事。」

  張斐搖頭嘆道:「即便我幫他們免除承擔這部分稅賦,但我也無法控制地主會否收回土地,如今地少人多,地主根本不愁土地租不出去,反而是佃農害怕沒了飯吃。」

  許芷倩問道:「那可怎麼辦?」

  張斐搖搖頭,道:「這只能依靠王大學士了。」

  這就不是一個是非問題,而是生產資料的問題,生產資料掌握在地主手裡,那些佃農敢告地主嗎?

  告贏了。

  是。

  稅是不用交了。

  但工作也沒了啊!

  死得更慘。

  其實一直以來,生產資料都是矛盾的根本所在。

  爭訟是難以解決生產資料的問題。

  這就只能依靠朝廷。

  商量無果後,張斐與許芷倩便出得耿家小院,告別了耿明,乘坐馬車離開了。

  張斐見許芷倩情緒低落,便道:「你先別失望,這事應該還有極大的迴旋餘地,畢竟王大學士不會讓他們的奸計得逞的。」

  許芷倩輕輕點頭。

  忽聽得路邊有人道:「秦老,麻煩你再通融一些時日,俺兒子剛剛才出生,都還未滿月,妻子又沒奶可餵養,只能去請奶媽,這些錢若是交了稅,俺兒子就可能活活餓死啊!」

  「停一下。」

  許芷倩聽罷,立刻吩咐了龍五一聲,又掀開車簾,往外面看去,只見一個年輕小伙向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苦苦哀求著。

  那中年人嘆道:「你在這求我沒用,又不是咱東主要你這錢,這都是朝廷讓收的,咱也沒有辦法,咱們可是一錢也未多要,這稅額都是朝廷定的,如今離繳稅還有些時日,你趕緊去想想辦法吧。」

  那年輕人哭訴道:「可就這麼幾日,俺上哪弄錢去,這秋糧又還未收上來。」

  那中年人道:「你看上哪去借一點吧。」

  那年輕人聽罷,是哽咽不語。

  他知道,借高利貸意味著什麼。

  可若不借的話……

  中年人見罷,也不再多言,道:「我還得去別家,就先告辭了。」

  他前腳剛走,又聞屋內傳來嬰兒的啼哭聲。

  那年輕人彷彿沒有聽見一般,呆呆站立在門前,顯得彷徨無助。

  許芷倩黛眉輕蹙,突然向外喊道:「青梅。」

  「倩兒姐,有事嘛。」

  「咱們帶了多少錢出來?」

  「好像有個三四十錢。」

  「許娘子要錢嘛,俺這裡還有一百來錢。」那李四忙道。

  許芷倩道:「你們將錢都拿去給那小哥吧。」

  「哎!」

  等到李四拿著錢下得馬車後。

  許芷倩又吩咐龍五,「我們先走。」

  馬車再緩緩往前面駛去。

  張斐開口安慰道:「這只是個個例,根據那兩份佃農契約來看,就算交了稅,也不至於活不下去。」

  許芷倩卻是搖頭道:「此絕非個例,誰家沒個難事,大多數佃農,每一文錢可都是算著用的。」

  說著,她又瞧了眼張斐,見他充滿擔憂地看著自己,於是道:「你放心,我沒事的,如這種事我見得太多了,能幫一個是一個。」

  為什麼他們父女支持王安石變法,就是因為他們有著太多的愛莫能助,只能寄望於朝廷變法。

  張斐點點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04:43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7 10:07 PM 編輯

第0214章 決不退讓

  變法變法,聽著是容易。

  財富不均,勻一勻不就行了嗎?這很簡單。

  但問題是你面對不是木頭,而是人。

  這就好比方程式,如果說只有一個變量X,那就簡單得多,但如果多出一個變量Y,這難度就要成倍增加。

  你變得同時,他們也在變,導致事情往往不會按你的預計去發展。

  朝廷可以變法,是因為朝廷控制著生產資料,同理而言,地主也能變,他們也控制著生產資料。

  結果就是誰沒生產資料,誰受苦。

  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張斐,這其中的道道,他是一清二楚,歷史課上,也能說上幾句,批評司馬光,批評王安石,批評蘇軾等等。

  置身事外,總能談笑風生,可一旦身處其中,誰又能澹定從容。

  目前他所能做的,還真不比許芷倩強多少。

  律法只能確保你交稅,但不能讓你將生產資料也交出來,只有立法才能做得到。

  ……

  在外尋了一圈張斐,沒有尋到,呂惠卿就回到制置二府條例司。

  可這一回來,便又與蘇轍爭執上了。

  蘇轍可不是王安石舉薦進來的,而是神宗欽點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蘇子由心裡清楚,外面的民怨當真是因民而生嗎?」呂惠卿哼道。

  蘇轍道:「正是因為朝廷在頒佈這條政令時,缺乏周詳的考量,沒有考慮到那些佃農,才會讓人趁虛而入,但我認為這本是可以避免的。我大宋祖宗之法,事為之防,曲為之制,指得不就是這一點嗎?」

  呂惠卿不屑一顧:「你這純屬是紙上談兵,你信不信,你就是考慮的再周詳,也會遇到問題的。」

  蘇轍道:「若是考慮周詳,至少能夠避免一些重大問題,即便遇到問題,也能立刻調整,而非向如今這樣,只能將錯就錯。」

  他在政治理念上,跟司馬光比較相近,講究謀而後動,若無萬全把握,就盡量別去做。

  他當然清楚,這後面肯定是有人作祟,但他認為,這是因為你們沒有考慮完善,才讓人鑽了空子,如今逼得你們是進退維谷,又只能將錯就錯。

  「什麼將錯就錯。」呂惠卿道:「這事本就沒錯,是有人從中作梗,妄圖逼退新法,但他們真是異想天開,我絕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蘇轍搖搖頭道:「此非治國,而是鬥氣。」

  呂惠卿反駁道:「鬥爭亦屬治國。」

  蘇轍苦笑道:「你若將精力都放在鬥爭上,又怎能治理好國家。」

  呂惠卿反駁道:「此時你若不與我爭,我會浪費唇舌嗎?」

  蘇轍點點頭:「好罷,好罷,我不與你爭了。」

  便是回身忙著自己的事去了。

  他跟蘇軾不一樣,他會點到即止,不是非得爭個勝敗,就蘇軾那嘴炮,真能與你爭到天荒地老。

  呂惠卿也是氣沖沖地離開了,外面一堆糟心事,回到大本營,內部還要給他添亂。

  真是嫌他不夠煩麼。

  可剛到門外,又有一個文吏過來,「呂校勘,張三求見。」

  呂惠卿立刻道:「他在哪裡?」

  那文吏道:「我讓他在西房等著。」

  呂惠卿立刻往西房走去。

  原來張斐回到城裡,得知呂惠卿滿世界在找他,連家都沒有回,就立刻趕來了過來。

  「呂校勘。」

  「你知道我為何事找你嗎?」

  呂惠卿沒心情跟他打啞謎,開門見山地問道。

  張斐苦笑地點點頭:「不瞞你呂校勘,我今早出門,也是為了這事。」

  呂惠卿忙問道:「你可有對策?」

  張斐嘆了口氣:「我看過佃農與地主簽訂的契約,如果那些佃農願意爭訟,這官司絕對能打,可關鍵在於,佃農不會願意上訴,這原因也很簡單,打了官司,可能連生計都丟了,而我卻無法給他們新的生計。」

  呂惠卿瞧了眼張斐,道:「你應該知道此事是因何而起吧?」

  張斐點點頭:「故此我在得知此事後,就立刻跑去調查。雖然…雖然我暫時無法提供什麼幫助,但是我以為這事決不能退讓,這事所涉及的人是有限的,鬧不出什麼大亂子的。」

  呂惠卿嗯了一聲:「關於這一點,我與恩師也都知曉,不該就是朝中有不少人嚼舌根子。」

  張斐問道:「這事擺明就是那麼地主不對,他們又有什麼理由為那些地主開脫?」

  呂惠卿呵呵兩聲:「這你就不懂了吧!那些人別的能耐沒有,可批評人卻是一流的,什麼理由都能找得到,最可恨的說法,就是指我們準備不足,僅憑一場官司,就貿然決定,以至於引起民怨。什麼時候,依法收稅,也需要準備,這可真是天大的笑話。」

  張斐又問道:「那他們又是如何談論那些地主的所做作為?」

  呂惠卿哼道:「避重就輕,以偏概全,拿一些特殊的案例,表示地主未從中受益,將稅賦之利,全部讓於佃農。

  這批評人,還怕找不到理由嘛,若讓我批評他們,我也能夠找出一百條理由來,我是沒功夫與他們多費唇舌。」

  張斐道:「但是這些理由都不足以服眾。」

  呂惠卿苦笑道:「是不足以服眾,他們憑借的就是嗓門大。」

  嗓門大?張斐微微皺了下眉頭,心想:可惜我那正版印刷坊還未能運轉起來,可即便能夠運轉,相信他們也不會允許我發表。

  呂惠卿見他沉思不語,問道:「你當真沒有辦法嗎?」

  他還是希望張斐能夠為他們解決問題,他們沒有那麼多精力耗在這上面。

  張斐思索一會兒,道:「能不能給予那些佃農一些補貼?」

  呂惠卿錯愕道:「什麼意思?」

  張斐道:「補交契稅,繳納稅賦,國庫收入有所增加,可以拿出一些錢來,補貼給那些佃農。」

  他那個時代都是這麼幹的呀。

  呂惠卿道:「你這是什麼辦法,且不說目前國家財政本就不好,根本拿不出錢來,就算財政不錯,你補貼的過來嗎?你若補貼,地主就肯定會增租,到時還不是補貼給了地主。」

  張斐訕訕點頭:「那倒也是,是我想得太天真了。」

  ……

  皇宮。

  「陛下,這也是臣從佃農手中借來的租契,與林御史說的,是大相逕庭,只有少數地主將稅賦之利,讓於佃農,大多數都是與佃農平分稅賦之利,更有甚者,將全部稅賦據為己有。」

  「豈有此理。」

  趙頊不由得怒哼一聲:「這些御史就是朕的眼睛和耳朵,好讓朕知曉民情,若是他們都欺瞞朕,那朕豈不是成了瞎子和聾子。」

  畢竟他是皇帝,不太了解情況,之前還真被林旦那紙契約給糊弄住了,不曾想,那不過是少數。

  這些御史大大的狡猾。

  王安石又趁熱打鐵道:「陛下,之前臣也認為可能是朝廷準備不足,但經臣調查,這是有人從中作梗,意圖還是要阻止臣變法,臣以為此事決不能退讓,朝廷必須依照之前的政令行事,夏稅也不能免,若讓他們嘗到甜頭,他們反而會想盡辦法,壓迫更多的百姓,製造更多的民怨,以此來向朝廷施壓。」

  趙頊點點頭,目光堅定地說道:「就依先生的意思,那些人的話,不用去理會。」

  「臣遵命。」

  ……

  得到皇帝旨意的王安石,又立刻趕去開封府,畢竟這執行權是在開封府手中。

  「介甫啊!」

  呂公著嘆道:「咱們的本意是讓那些地主繳納該繳的稅,可如今他們全都轉移給佃農,此事是否還得再考慮一下。」

  他在一線,肯定是非常清楚的,或許是有人從中作梗,但事實最終還是由那些佃農承擔。

  契約上也是白紙黑字,你也沒法迫使那些地主承擔稅賦。

  這麼做的意義何在?

  純粹為國斂財嗎?

  王安石反問道:「如果這賦稅真是由佃農承擔,那他們為何還要這麼做?還要逼迫朝廷收回政令。其實以白契偷稅漏稅者是多數,而所涉及的佃農是少數,只要他們見到咱們不為所動,自然就會放棄。」

  呂公著道:「我怎就不明白,我就是擔心,朝廷逼得緊,他們也逼得緊,最終受苦受累的還是那些佃農。到底土地是在他們手裡,朝廷徵稅徵得多,他們就只需要攤在佃租裡面,我們是不是先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王安石是欲哭無淚道:「這個問題我會想辦法解決的,但…唉……但這得一步步來,如今連土地都未清查,要是我貿然變法,你又得怨我準備不足。但如果連清查土地、補交契稅,都無法完成,談何改變。」

  他是真的急了,總是說我激進,但又逼著我去解決問題,到底要我怎麼樣?

  他是要改革土地的,只是現在時機還不成熟,但可以先做準備工作,清查土地這一步是必走的流程。

  呂公著見他也不容易,點點頭道:「好吧!我知道該怎麼辦了。」

  ……

  沈家。

  「方才官家已經下旨,不免夏稅。」唐積是開心地向沈懷孝他們說道。

  沈懷孝呵呵道:「果然不出我們所料。」

  曹邗道:「他王介甫是退無可退,一定是一條道走到黑。」

  沈懷孝道:「那就好辦了,官家親自下旨,下面的人自然不敢怠慢,這可是給了那些胥吏機會。」

  曹邗呵呵笑道:「上回張三那麼一弄,不管是開封縣,還是祥符縣的胥吏,可都有一些忌憚,不敢再從中索要錢財,如今這機會又來了,他們肯定會渾水摸魚,將之前損失的都給拿回來。」

  唐積道:「到時那些御史可不會放過王介甫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04:44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7 10:06 PM 編輯

第0215章 比如士大夫沒卵用

  神宗下旨,維持舊議。

  補交契稅之地,必須要依法繳納稅賦。

  這頓時引起朝中不少大臣地激烈反對,他們認為這無助於緩和局勢,反而會進一步加劇局勢的惡化,引發更多民怨。

  但是神宗不為所動。

  王安石領導的革新派,自然也在朝中反擊,朝廷依法收稅,何錯之有?

  你們這麼激動,莫不是也在偷稅漏稅。

  他甚至上奏神宗,表示要清查朝中那些反對朝廷稅收的大臣的稅務。

  當然,神宗對此也是存而不論。

  這要查起來,可就沒法收場了。

  而這令富弼等一干慶歷舊臣,是憂心忡忡,彷彿慶歷黨爭已經是近在眼前。

  他們非常清楚王安石為何拒不退讓,同時也是清楚對方為何咄咄逼人。

  這個問題無解啊。

  而身為保守派的司馬光,並未就此發過任何言論,他一直在忙於法律援助之事。

  非常順利。

  其實這事也並不是人人都答應,很多人都對此有所保留,甚至於反對。

  這擺明就是要興爭訟之風。

  劣跡斑斑的珥筆張三,至今可還歷歷在目。

  不抑制爭訟,反而興起爭訟。

  這豈不是本末倒置。

  但是,這個時機太妙了,這兩害相權取其輕啊。

  如今大家眾志成城,抗衡王安石,要是又把這事給鬧起來,分散大家的注意力,可能就會讓王安石得逞。

  再者,司馬光是佔據著道德制高點,哪怕不興爭訟之風,就跟以前一樣,百姓請不起茶食人寫狀紙,也是吃虧的,這並不公平,不識數認字的百姓,在爭訟方面本就吃虧。

  如今朝廷不花一錢,就能夠為百姓提供這方面的幫助,還能獲得好名聲,何樂而不為。

  這也得到趙抃、文彥博、范純仁、蘇軾、蘇轍等人支持。

  很輕鬆。

  王安石都羨慕哭了,同樣都是改革變法,為什麼差別這麼大。

  翰林院。

  堅守最後一班崗的司馬光,坐在屋內,翻閱著有關爭訟方面的書籍。

  他雖然已經決定推動法律援助,給予爭訟合法地位,但是他心裡還是有些保留的,他查閱歷朝歷代對於爭訟的一些看法,看能不能避免爭訟所帶來的弊病。

  突然,門從外面打開來。

  司馬光抬頭一看,只見王安石氣沖沖地走了進來。

  二人一對目。

  一個低頭繼續翻閱,一個將臉傲嬌地偏到一邊。

  真是默契十足。

  過得一會兒,王安石上前坐在司馬光對面,問道:「你怎麼在這?」

  司馬光頭也不抬地回答道:「政事堂太吵了。」

  王安石舉目四顧,諷刺道:「這裡就不吵嗎?」

  司馬光將書本一合,「現在也有些吵了。」

  王安石瞧了眼司馬光,問道:「你最近比較安靜,是不是又在暗中謀劃一些陰謀詭計。」

  司馬光呵呵兩聲:「這陽謀你都未必擋得住,還需要陰謀嗎?」

  王安石問道:「什麼陽謀?」

  司馬光問道:「你現在是不是一定要收這夏稅?」

  王安石點點頭:「不錯。」

  司馬光道:「若有人暗中唆使那些胥吏,藉機剝削百姓,激起更大的民怨,你怎麼辦?」

  王安石不屑一顧:「天子腳下,他們敢。」

  司馬光笑道:「你可不要忘記,是你逼著他們催繳稅收的,那些佃農又交不上稅,他們只能不擇手段。」

  在王安石還未開始變法前,他就已經想到這一天。

  以史為鏡,可知套路。

  王安石道:「司馬君實,你也是參知政事,你明知他們會這麼做,卻等著我看笑話,你這算不算徇私枉法。」

  司馬光道:「記得我早就與你說過,治國先治吏,吏治不明,好法也會變成壞法,更何況,你這連好法都談不上。」

  王安石道:「咱們走著瞧。」

  言罷,他就起身離開了。

  出得翰林院,王安石就趕緊將呂惠卿給找來,吩咐道:「你立刻帶領相度利害官去巡察催繳夏稅一事,莫要讓人從中作梗。」

  他為什麼在制置二府條例司,設相度利害官一職,防得就是這一招,他料到在執行方面,肯定會出問題,但是這事本不在他的計劃之中,他一時就給忘記了。

  呂惠卿一聽就明白,「恩師莫不是擔心有人藉機生事。」

  王安石點點頭。

  呂惠卿道:「恩師放心,學生不會給他們機會的。」

  當呂惠卿剛準備出門時,王安石突然又叫住呂惠卿,「等會。」

  呂惠卿回過身來,問道:「恩師還有何吩咐。」

  「不對不對!」

  王安石連連搖頭道:「此事不能這麼幹啊!」

  呂惠卿問道:「恩師此話怎講?」

  王安石道:「之前我就保證過,民不加賦而國用饒,新法本就得不到那些地主的支持,若再無民意支持,那就不可能成功的。」

  呂惠卿立刻道:「可是此事令不少百姓受益,他們不用白白承擔,那些不屬於自己土地的稅收,而相比較起來,那些佃農所承擔的稅賦,根本就不值一提,況且他們本也屬於偷稅漏稅,讓他們交稅也是理所當然的。」

  王安石嘆道:「話是這麼說沒錯,但如果我們去催繳稅收,我們就會站在百姓的對立面,這是萬萬不可的。」

  說到這裡,他搖頭一嘆:「也怪我,太過心急,以至於忽略了這一點。」

  呂惠卿道:「可是朝令夕改,後患無窮。」

  「這我也知道,稅是一定要收。」

  王安石點點頭,又道:「但先別去催繳稅收,你先帶人與開封府一塊,進行全面普查,查明佃農們目前的困境,這到底是後面有人唆使,還是他們真的生活很困難,這一筆錢咱們得想辦法算在那些地主頭上。」

  被司馬光一激,他反而是冷靜了下來,他新法的理念,就是要減輕百姓負擔,同時增加富紳、地主的稅入,充盈國庫。

  稅賦轉嫁,是他一定要阻止的事情,如果說他為求自己的權威,而去逼迫百姓交稅,這無異於本末倒置。

  是萬萬不可的,他的新法必須要爭取民意的支持。

  他一定不讓這種情況發生。

  ……

  而神宗趙頊,雖然在表面上是堅定地支持王安石,但他如今還有另外一個選擇。

  這牌桌上可是坐著三個人的。

  這日夜裡,趙頊是悄悄命人將張斐召入宮中。

  趙頊直接問道:「此事你怎麼看?」

  張斐回答道:「我以為此事若不解決,陛下將一直會受困於此。」

  趙頊點點頭道:「你說得很對,這正是朕所憂,朕只有稍有動作,他們便可以民來威脅朕,到頭來,朕就只能遵循輕徭薄賦,可是朝廷輕徭薄賦,地主卻變本加厲,這意義何在,朕絕不會這麼做。」

  他為什麼支持王安石,不支持司馬光,這也是一個重要原因,朝廷輕徭薄賦,國家稅入一定減少,那麼就給了地主更多壓搾的空間,這就會造成,地主更富,朝廷更窮,財富可是跟權力掛鉤的。

  沒錢連軍隊都使喚不動。

  說著,他又看向張斐道:「你可以解決之法?」

  張斐沉吟少許,回答道:「最近我翻閱了所有有關佃農的律法,但是無一例外,全部是有利於地主的,要打也只能打白契違法,但事先朝廷已經說明,只要補交契稅,便既往不咎。」

  要從律法來看,官府與地主就是一體的,如宋刑統裡面,就明確表示,如果佃農不繳稅賦,官府將介入代為催繳。

  趙頊聽罷,不禁愁眉難展。

  張斐瞧了眼趙頊,心道:如果我不能幫他解決這個難題,只怕我今後沒有資格坐在這牌桌上。

  趙頊來找他,證明他還坐在牌桌上,是可以倚重的。

  但如果無法為趙頊分憂,趙頊自然而然就會慢慢疏遠他。

  他思索半晌,道:「陛下,我有兩策,一策可解近優,一策可解遠慮,不知陛下想先聽哪策?」

  趙頊頓時喜出望外,稍一沉吟,「先聽近優。」

  張斐道:「目前陛下所憂,關鍵是在於輿論權被他們控制著,其實許多佃農一直都被地主剝削,可也未鬧出這般動靜來,而如今朝廷一有動作,而且還是依法收稅,輿論卻如洪流一般,如果陛下掌控不了輿論權,是難以扭轉當前局勢。」

  趙頊聽得是連連點頭,又道:「可朕就一張嘴,又如何說得過他們。」

  張斐道:「我倒有一策,可以助陛下奪回輿論權,至少能夠跟他們打個平手。」

  趙頊忙道:「快說。」

  張斐道:「就是印發小報。」

  「印發小報?」

  「對。」

  張斐道:「陛下可有聽過一種活字印刷術?」

  趙頊想了想,才道:「倒是聽過。」

  張斐道:「我的正版書鋪最近一直在研究這種技術,如今已經成熟,而這種技術能夠快速的印刷文章……」

  趙頊聽到了這裡,是連連擺手道:「這無大用,輿論也是要講道理的,就算你將文章印到紙上,他們也能將你反駁的體無完膚。」

  要知道他可是坐擁第一文官天團,你跟他們比寫文章,你是瘋了吧。

  就還不如打官司。

  張斐道:「所以這要兵行險招,專門寫一些他們不敢去辯論的話題。」

  趙頊問道:「例如?」

  「例如士大夫沒卵用。」

  「此話何解?」

  趙頊疑惑地看著張斐。

  「咳咳,我的意思是,就寫士大夫沒什麼用,自私自利,乃竊國之賊,不能倚重士大夫。」

  「……」

  趙頊聽得是冷汗涔涔,「你這麼寫,他們能放過你嗎?」

  張斐道:「我沒說我來發啊!」

  趙頊問道:「那誰來發啊!」

  「這事除了陛下你之外,誰還敢發。」

  「朕來發?」

  趙頊不禁鐵青著臉,「你這不是害朕嗎?」

  張斐道:「小民哪敢,我的意思是,這得偷偷的發,不能讓他們發現,只有陛下你有這能力可以做到,我只能提供一些技術和想法。」

  趙頊當即瞪他一眼。

  這若是被抓到,那他可就完了呀,得罪了天下文人,只怕他這皇位都坐不穩了。

  可是,罵罵那些士大夫,倒也挺爽的。

  左思右想後,趙頊想出一條妙計來,「不如這樣,朕給你人和錢,但還是你來做。」

  「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04:44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7 10:06 PM 編輯

第0216章 道德綁架

  好慌!

  密謀的二人,此時都慌得一批。

  你媽玩得有些大。

  出了事,這責任誰也承擔不起。

  但…但好像又挺刺激的。

  年輕人就是喜歡刺激。

  張斐是眼淚汪汪道:「陛下,要是被抓住,小民就完了呀!」

  言下之意,你是皇帝,你被抓著,他們也不能拿你怎麼樣。

  可趙頊認為,我特麼是皇帝,肯定不能由我來背鍋呀,這會壞事的,是一本正經地反駁道:「朕可以保你,你保的了朕嗎?」

  「……」

  張斐眼眸一轉,「陛下誤會了,我的意思是,如果在皇宮裡面印發,可以做到萬無一失。」

  誰也不敢查到皇宮裡面去啊!

  趙頊狠狠瞪他一眼,「你……」

  話一出口,他似乎意識到嗓門有些高,心虛地左右看了眼,又低聲道:「你是瘋了吧。在皇宮裡面印發小報,到時朕想撇清……咳咳,這主意是你出的,當然得由你來做,這事就這麼定了。」

  拜託!我可是有正當職業的,我本來還打算做一個正經的傳媒大亨,這小報完全是幫你出主意,幹我屁事。

  張斐頓時萌生退意,道:「陛下,要不咱們再考慮考慮。」

  趙頊稍稍猶豫了片刻,搖頭道:「不用考慮,就這麼幹。」

  其實他心裡對士大夫意見不小,早就想罵罵士大夫,只是沒這個膽,關鍵撕破臉皮,對誰都不好,張斐此策,無意間打動了他,就算解決不了問題,出一出心中惡氣也好啊!

  未等張斐拒絕,趙頊又問道:「何策可解遠慮?」

  張斐鬱悶地瞧了眼趙頊,知道這鍋肯定是自己背了,不禁暗嘆一聲,我這還真是自作孽啊!答道:「如果那些佃農真的要上訴的話,小民也是能夠打的,但是關鍵就在於,佃農們不敢打這官司,原因就是如果佃農打官司,可能連生計都丟了。」

  趙頊輕輕點了下頭。

  張斐道:「依照我朝律例,墾田即為永業,土地是地主的,這是無法改變的。在無法確保佃農的生計,始終要受到他們的制約。」

  趙頊問道:「可如何確保佃農的生計?」

  張斐道:「只能依靠商業,鼓勵商業發展,創造出更多的生計,如此方能削弱地主對朝廷的制約。」

  這生產資料的問題,還得是依靠經濟原則,律法是無法解決這個問題的。

  就事論事,地主也是人,人性就是自私的,能多賺一點,為何不多賺一點,能少承擔一點風險,為什麼不少承擔一點風險。

  要是人人都跟許芷倩一樣,那就沒有地主了。

  趙頊卻是聽得直搖頭,哼道:「那些大富商比起地主而言,更是不遑多讓,亦不可信也。」

  地主就已經讓人頭疼不已,又整個大富商出來,這不是自找罪受嗎?

  張斐道:「話雖如此,但我朝對於商業的管控是遠勝於對農業的管控,同時商業給國家帶來的風險,又遠小於農業,從商業方面著手,是要簡單得多。」

  由於土地私有制,導致宋朝國家控制的土地,只有全國的十分之一,其餘的都控制地主、豪強、軍官等統治階級手中。

  個個都不是好惹的。

  土地改革,真的是比登天還難。

  反倒是對商業的管控,是極為嚴厲,因為宋朝有著強大的禁榷制度,基本上大宗商品都是國營。

  這導致今後宋朝的稅收占比,商稅佔百分之七十,而農稅只佔百分之三十,在整個封建社會,都是獨此一例。

  趙頊覺得也有些道理,問道:「依你之見,又該如何從商業方面著手?」

  「立法!」

  張斐立刻回答道:「唯有通過法律,才能夠確保既鼓勵商業發展,同時又牢牢控制住那些商人。」

  他肯定還是走法制路線,只不過改革農業,這阻力太大,特權階級太多,朝廷又缺乏在這方面的管控,在張斐看來,是寸步難行。

  商業不同。

  鹽、鐵、酒等等,全都在朝廷手中,朝廷就是老大,這裡面有很大的立法空間,也有很大的上升空間。

  如果說朝廷通過立法,令商業得到提升,到時針對農業進行調整,大家也不好多說什麼。

  這也是張斐最近一直在考慮的問題,這法制得先往哪邊,收益最大,沒有收益,就沒有理由推動法制建設。

  趙頊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張斐又道:「這回陛下要吸取朝廷在農業方面的錯誤決策,不能給予太多特權,最好是不給於任何特權,一切都依法規行事。

  同時也要避免商業中出現佃農的現象,在人工僱傭方面,朝廷就應該立法適當的確保勞工的利益,而不能如對待佃農一樣,只考慮到地主的利益,如此亦可限制商人勢力壯大。

  等到商業擴張,急需人力之時,朝廷再轉身整頓農業,如此一來,再出現這種情況,佃農就敢於狀告地主,即便不種地,他們也能夠找到生計。」

  聽到這裡,趙頊疑慮道:「可是農業乃國之根本,若大家都不種糧食,可能會引發危機的。」

  張斐笑道:「陛下不用擔心這一點,地主也是求財,一拍兩散,是大家都不想的,這就有了談判的條件,不會像如今一樣,地主橫行霸道,而朝廷卻束手無策。」

  趙頊點點頭,道:「也就是說,暫時先不整頓農業?」

  張斐道:「在我看來,暫時就沒法整頓。」

  趙頊皺眉道:「但如今在佃農一事上面,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張斐道:「之前我不是說了嘛,可以用發小報的方式,道德綁架那些士大夫,讓他們主動去平息此次事件,暫時就將就著過,等時機成熟再來整治。」

  「道德綁架?」

  趙頊呵呵笑道:「你這說法倒是挺有趣的。」

  張斐嘿嘿道:「我這也是學他們的,他們平時不總是這麼對陛下嘛。」

  趙頊一愣,猛然醒悟過來,我才是那個受害者啊。直點頭道:「就用這一招,咱也道德綁架他們一回。」

  他對這小報立刻表現出濃厚的興趣。

  拉著張斐,開始密謀起來,該如何操作這事。

  這事報復感極強,但風險係數也極高,一旦被發現,趙頊必然會棄車保帥,他不可能承認是自己幹的,這真的會影響到他的統治地位。

  在密謀的過程中,他是想盡辦法,確保這事就查不到他頭上來,是撇的一乾二淨。

  張斐是心如明鏡,這事一定得操作好,否則的話,趙頊能不能保他不死,他都沒有把握,他是一再強調這安全係數。

  人是一定要可靠,地方一定要隱蔽。

  而且不能只在一個地方,要打一槍換個地方。

  京畿之地,乃是士大夫們的權力中心,是很難躲藏的。

  ……

  翌日上午。

  汴京律師事務所。

  「啊……」

  「你昨晚是做賊去了嗎?」司馬光看著哈欠連天的張斐,不禁詢問道。

  「沒有!」

  張斐使勁地眨了眨眼,「看書看得忘記休息了。」

  他根本就沒休息,昨夜與趙頊談到天明。

  司馬光當然沒有想到張斐已經與皇帝勾結上了,撫鬚道:「看得是宋刑統吧?」

  張斐愣了下:「司馬大學士為何這麼說?」

  司馬光呵呵道:「王介甫定是找了你幫忙,看能否狀告那些地主。」

  張斐訕訕一笑,沒有否認。

  在這事上面,他與王安石本就是統一戰線的。

  司馬光問道:「那你想到辦法沒有?」

  張斐搖頭一嘆:「也不是不可以告,我看過一些契約,都存有很嚴重的問題,但是告了之後,那些佃農該上哪去謀生。」

  「看看!看看!」

  司馬光搖擺著手指,「你都能夠想明白這個問題,可那王介甫就是一根筋,凡事不顧後果,他不如你也。」

  張斐忙道:「這我可不敢當,況且這事也不是王大學士挑起的。」

  司馬光瞧他一眼,「是呀!差點忘記你也有份。」

  張斐訕訕一笑,不答這話。

  司馬光又道:「既然這事你幫不上忙,那就好好將這法律援助的事辦好,管好你的人,莫要貽人口實,否則的話,我可是饒不了你。」

  他今日來,就是為了這事,官府那邊,他們已經安排妥當,就等著事務所派人過去,而且他也比較謹慎一點,暫時只在司錄司進行法律援助。

  最低級法院,左右廂公,都是處理一些小糾紛,法律援助的意義不大。

  至於刑事案件,他認為還是得以證據為先,若有不服者,繼續上訴,可再依靠珥筆爭訟,思來想去,在司錄司嘗試是最為合適。

  張斐忙道:「司馬大學士還請放心,這事我一直都在籌備,不會出現錯漏的。」

  司馬光稍稍點了下頭,突然問道:「這佃農一事當真就不能訴諸公堂嗎?」

  張斐愣了愣,詫異地看著司馬光。

  司馬光小聲道:「你說能不能幫著那些佃農,狀告朝廷。」

  張斐是震驚地看著司馬光。

  讓我狀告朝廷?

  司馬光一臉鄙夷,「你這是什麼表情,你又不是沒有幹過,當初你不是幫史家狀告朝廷嘛。」

  反過來告朝廷,張斐還真就沒想過,他仔細想了好一會兒,道:「司馬大學士的意思是,讓我通過上訴,幫助那些佃農免除稅賦?」

  司馬光點點頭道:「如此一來,就可以確保朝廷在依法收稅的前提下,免除那些佃農的稅賦。」

  張斐凝思好半晌,搖搖頭道:「不對。」

  司馬光問道:「什麼不對?」

  張斐道:「司馬大學士,這土地不是那些佃農的,而是地主的,朝廷又不是根據這人來收稅的,而是根據土地收稅,如果我代表佃農去打官司,是沒有理由免除地稅的,除非我是代表地主,但此番收稅又是基於他們偷稅漏稅的基礎上,如果我要打贏這場官司,首先就是否定這屬於偷稅漏稅,可是……這就是我給定下來的。」

  「這倒也是,此事本就因你而起。」司馬光稍稍點頭。

  張斐苦笑道:「其實朝廷既往不咎,只讓他們交今年的稅,已經是非常合情合理。」

  司馬光感嘆道:「所以說若想國家安定,還是要輕徭薄賦啊!」

  張斐道:「朝廷輕徭薄賦,是不能解決佃農的問題,輕租薄賦才行。」

  司馬光道:「若朝廷不以身作則,又如何去要求別人。」

  張斐緊緊抿著唇,不做聲。

  司馬光瞧他一眼:「你有話就說,犯不著在這裝模作樣。」

  張斐訕訕笑道:「我只是覺得,這佃租一事,朝廷以身作則,恐無大用,畢竟不是每個大臣都如同司馬大學士一般清廉樸素,家中不置田業。」

  司馬光登時無言以對。

  誰家的佃農最多,不就是那些皇親國戚,朝廷大員嗎?

  如史挺俊、耿明那種奮鬥置業的,又能養多少佃農。

  要以身作則,還是得士大夫們先以身作則。

  這個……就只能依靠道德綁架。

  因為律法是完全偏向他們的,同時立法權又控制在他們手裡,要知道王安石也屬於士大夫階層的。

  他們手中握著王炸加四個2,只有一個機會能贏,那就是搶得先手,然後弄個四飛,一把出完,不給他們機會。...<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04:45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7 10:05 PM 編輯

第0217章 猛男王安石

  「司馬叔父走了?」

  司馬光走後不久,許芷倩便入得屋內來。

  張斐點點頭:「關於法律援助的事,已經有了眉目,司馬大學士讓我們先派人去司錄司駐紮,到時會先由訴訟人申請,然後再司錄司指派。」

  許芷倩不禁面色一喜,她沒有想都會這麼快,朝廷的辦事效率什麼時候提高了,但旋即又低聲道:「不過店裡的珥筆對這事好像並不是很滿意,私下多有抱怨。」

  「這在我的預計之中。」

  張斐微微聳肩,笑道:「誰都想輕鬆拿錢,我也想。但我可不是那個冤大頭,若他們因工作受傷,我可以補償給他們,不讓他們吃虧。但是想要從我手裡拿到更多的錢,還得用能力說話。到時我還會弄一塊木板,掛在牆上,用來記錄他們的成績。」

  許芷倩抿唇一笑:「你這一招可真是夠損的。」

  張斐呵呵笑道:「等到他們賺到錢,就不會這麼想了,這一點就不用去遷就他們,凡事還得按照規矩來。」

  許芷倩點點頭,又問道:「關於佃農的事?」

  張斐搖搖頭道:「我暫時還未想到什麼辦法,但是這期間呂校勘也沒有再來找我,估計他們是另有打算,這本也是政治方面的問題,我們所能做的不多啊。」

  說到這裡,他又看向許芷倩:「你就不要過多去想這事,先做好咱們分內的事。」

  關於小報一事,他不打算告知許芷倩,不是不信任許芷倩,而是這事是有風險的,這不知者無罪嗎?

  所以他也不會告訴許遵。

  都是他自己私下操作。

  目前他還在等消息,那邊趙頊得安排人、地點,等一切安排好,他再提供技術和想法。

  為了掩人耳目,張斐決定親自來籌備法律援助一事,如此一來,到時大家即便懷疑他,他也是有理由可以為自己開脫的,這就是不在場的證據。

  當然,法律援助對於他們珥筆而言,是非常重要的。

  如果能夠起到正面的效果,是能夠為珥筆爭取到合法的爭訟地位,壯大的珥筆的隊伍,讓爭訟變得規範化。

  他們才有更多用武之地。

  在當日下午,張斐又召開會議,完全無視珥筆們那幽怨的眼神,讓他們自己根據自己所擅長的,來決定訴訟什麼類型的案子。

  珥筆內部也要專業化,他們選定自己擅長的訴訟後,就專門負責打這一類官司。

  為求公平,類型的不同,加分的分數也是不同的。

  其中,契約糾紛,這個最常見的,但是也加分最多的。

  至於鄰里糾紛,這個也比較常見,但加分就比較少,因為面對這種官司,官府大多數也是要求勸和為主。

  ……

  三司。

  「沈兄,那王介甫好像沒有上當。」杜休有些鬱悶地向沈懷孝道。

  沈懷孝眉頭一皺:「什麼意思?」

  杜休點點頭道:「雖然官家已經下旨,向那些補交契稅的田地徵收夏稅,但是王介甫並沒有立刻命人去催繳稅收,而是派出制置二府條例司的相度利害官,配合開封府,對佃農的情況進行普查。」

  沈懷孝沉吟少許,道:「你的意思是,王介甫打算退縮?」

  杜休搖搖頭:「這不好說!畢竟官家都已經下旨,證明王介甫決心要徵收這夏稅,他進行普查,極有可能是在謀劃什麼。興許他是要勸說那些佃農主動交稅,或者勸說那些地主主動交稅,這都是有可能的。」

  沈懷孝聽得就呵呵笑了起來:「收稅一事,你我心裡都清楚,天下就沒有人想交稅的,必須得做惡人,才能夠將稅錢給收上來,光憑幾句好話,就想讓百姓交稅,真是異想天開,更別說那些地主了。

  這一次他王介甫是輸定了,他若往後退,就肯定收不上稅來,若是強徵,那他所做之事,與王鴻又有什麼區別?

  到時我們就可以上奏,請求朝廷,還王鴻一個清白。」

  杜休點點頭:「沈兄言之有理,如今王介甫確實是進退維谷,不如這樣,我們先在朝中製造言論,王鴻雖有不當之處,但他也是為國家財政著想,一個珥筆又怎知道收稅的困難。」

  沈懷孝稍稍點頭,突然道:「說到這珥筆張三,咱們不能讓他置身事外。」

  杜休心裡咯噔一下,「沈兄有何想法?」

  沈懷孝道:「張三不是喜歡為窮人出頭嘛,咱們找幾個佃農去請張三幫忙,讓他跟王安石去自相殘殺。」

  杜休想了想,道:「此計倒也不是不行,但這麼做,又得鬧到公堂上去,咱們……」

  「免了!還是免了!」

  沈懷孝連連擺手:「你也權當我沒有說過,這回咱們是堅決不上公堂,前面那幾回,若不上公堂,豈會輸得那麼難看,平時大家爭上幾句,就是輸了,也不打緊,可若在公堂上輸了,就得負法律責任。」

  越說他越是心有餘悸,又問道:「最近張三有什麼動靜?」

  杜休道:「聽說是在安排法律援助一事。」

  沈懷孝點點頭:「此事我也聽說了,是司馬相公提議的,好像司馬相公與張三的關係也不錯。」

  杜休道:「這我就不大清楚了,不過我估計應該是那許仲途從中牽線搭橋。」

  沈懷孝哼道:「要真說起來,他張三也是靠女人,若非攀上了許家,他哪有今日。」

  杜休呵呵道:「他命好,咱們能有什麼辦法。」

  「命好!」沈懷孝冷笑道:「他總有倒霉的時候。」

  ……

  審刑院。

  「聽聞王安石正在派人調查佃農的情況。」文彥博向司馬光說道。

  司馬光瞧了眼文彥博,「文公怎麼看?」

  文彥博捋了捋長鬚,「我以為王介甫應該清醒了過來,不管他怎麼做,這稅賦始終會加到佃農頭上,只不過他之前言之鑿鑿,一時找不到臺階下,要不咱們幫幫他,其實這事你我也都清楚,肯定是有人在後面推動,倒也不怪王介甫。」

  司馬光呵呵笑道:「文公與王介甫接觸甚少,不了解此人,此人雖非莽夫,但性子可是執拗的很,他決定的事,是很難改變的。這夏稅他一定會收上來的。」

  文彥博皺眉道:「那他就是中了對方的計啊!」

  「他不會在乎這些的。」

  司馬光搖搖頭。

  ……

  這回王安石沒有衝動,要求先進行調查,看看那些佃農是否真的有困難。

  這贏得呂公著高度讚賞,身為王安石的好友,呂公著太清楚王安石的脾性,就怕他衝動。

  他真是全力配合,能動員的人,都給動員上了。

  經過連續幾日高強度的抽查和尋訪,但得知的結果,是令人沮喪的。

  「確實有不少佃農生活比較困難,那是因為他們本就承擔著高額的佃租,這家中餘糧本就不多,而夏稅是以錢幣為主,如果我們催繳稅收,他們只能被迫低價出售糧食,這無異於雪上加霜。」

  呂惠卿向王安石稟報導。

  呂公著忙道:「介甫,你看看,我沒有騙你吧,那些佃農確實生活不容易,這會逼死人的。」

  佃農本就比自耕農要多繳佃租,大多數佃農在佃租中,就已經交了一半稅賦,如今又要繳稅,這真的是要命。

  呂惠卿道:「可是這與朝廷無關,是那些地主所為,他們至少拿得朝廷一半的稅賦,憑什麼由朝廷來承擔這損失。」

  呂公著道:「這我也知道,但這事得慢慢來,不能操之過急。」

  呂惠卿心想:你這慢慢,那肯定沒了下文。

  但他也不好跟呂公著爭。

  王安石瞟了一眼呂公著,又向呂惠卿問道:「你們沒有去跟那些地主商量嗎?」

  呂惠卿無奈道:「如何沒有,但是沒有任何收穫,他們拿著契約,表示他們按照契約辦事。不但如此,他們還說……」

  王安石皺眉問道:「他們還說什麼?」

  呂惠卿道:「他們還暗示,這都是因為朝廷稅賦太重,導致他們也無餘力幫助佃農,希望朝廷能夠輕徭薄賦。」

  其實這就是暗諷王安石不顧民生,為國斂財。

  王安石冷冷一笑:「真是敬酒不喝喝罰酒,我就不信治不了他們。」

  起身就往外面走去。

  呂公著趕忙起身,「介甫,你去哪裡?」

  王安石不予理會,出得開封府,就直奔皇宮而去。

  「先生是有何急事要見朕?」

  趙頊聽到王安石有急事稟報,都顧不得用膳,急急忙忙就來到殿內,都有些微微喘氣。

  可見趙頊依然還是非常看重王安石。

  王安石拱手一禮:「陛下可否借臣一萬貫?」

  「一萬貫?」

  趙頊愣了愣,道:「先生要一萬貫作甚?」

  王安石什麼性格,他清楚的很,雖然他為國斂財,但他個人視錢財如糞土,完全沒興趣。

  王安石道:「若陛下願借臣一萬貫,臣保證至少歸還十萬貫稅入。」

  「啊?」

  趙頊傻眼了。

  ……

  傍晚時分。

  汴京律師事務所!

  「真是累啊!」

  張斐站在門前伸展了的雙臂,又回頭向裡面喊道:「芷倩,快點,馬車到了。」

  「馬上。」

  裡面傳來許芷倩的聲音。

  過得一會兒,許芷倩捧著一沓文案,急忙忙出得門來,「走吧!」

  說完,見張斐不答,偏頭瞧他一眼,只見張斐望著左邊,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王安石騎著馬往這邊行來,後面還跟著三輛驢車。

  這一幕,也得路上的行人,紛紛停駐觀望。

  過得一會兒,王安石來到律師所店門前,下得馬來,他先是看了看張斐和許芷倩,問道:「你這是準備回家?」

  張斐木訥地點點頭。

  王安石沉眉不悅道:「年輕人就應該多努力努力,這麼早回家作甚?」

  你以為我跟你一樣,人生就只剩下了工作。張斐訕訕道:「生孩子。」

  許芷倩聽罷,當即用手肘捅了下張斐,嗔怒道:「你瞎說什麼。」

  張斐低聲道:「沒說你。」

  沒說我就好!許芷倩愣了愣,突然反應過來,鳳目中是火光閃爍。

  王安石瞅著這小兩口打情罵俏,倒也理解,呵呵道:「就算生孩子也不急於這一刻,還有大晚上的功夫。」

  「那是!那是!」張斐嘿嘿一笑,又問道:「王大學士有事嗎?」

  王安石回頭看了眼隨從,那隨從立刻上前,將一沓簿子遞給張斐。

  張斐接過來,看了眼,也沒有書名,不禁問道:「這是?」

  王安石道:「我要起訴這些人偷稅漏稅,讓他們將這些年所欠的稅收,全部都補上,是一文都不能少,而且還要追繳他們的罰金。」

  說著,他身子一側,看著那幾輛驢車,「這裡是一萬貫,是給你的佣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04:46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7 10:05 PM 編輯

第0218章 以無情勝有情

  這又是什麼情況?

  張斐、許芷倩是面面相覷。

  怎麼又給告上了?

  完全摸不著頭腦。

  不過…看在一萬貫的份上,張斐就勉強加班一會兒。

  又將王安石請入店內。

  許芷倩親手為他們泡上一壺茶。

  「王大學士,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張斐暫時還沒有賺錢的喜悅,有得只有懵逼和好奇。

  要是能告早就告了,朝廷都說了補交契稅,之前的就算了。

  王安石道:「我方才說得還不夠清楚嘛,讓你告上面那些人偷稅漏稅,共一百零八的個地主。」

  一百零八?我這要將他們告上梁山,會不會出問題?張斐道:「但是朝廷不是說了嘛,只要今年之內補交契稅,那就既往不咎,如今可還在期限內。」

  王安石哼道:「我本也是這麼想的,但是這些人就是不識好歹,自以為是,處處與朝廷作對,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我今兒非得治治他們這囂張跋扈的劣性。朝廷是說了只要在今年之內補交契稅,就可以既往不咎,但那只是針對白契所涉及的偷稅漏稅,可是那些地主偷稅漏稅,可不僅僅只利用白契,他們還有各種手段。」

  張斐眨了眨眼,又瞧了眼許芷倩。

  許芷倩也是一臉懵圈。

  她也沒有見過這種操作。

  「這樣…這樣可以嗎?」張斐傻乎乎地問道。

  王安石道:「是你珥筆,你問我?」

  對哦,我特麼才是珥筆。張斐搓揉了下臉,努力讓自己腦子轉一轉,他尋思半晌,道:「如果說查到他們還有別的手段偷稅漏稅,那當然是可以告的,甚至還可以追究他們白契偷稅的責任。」

  王安石點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的,如果查出他們其它偷稅漏稅的手段,那麼他們就不在此次豁免之內,可以一併追求責任。」

  張斐訕訕道:「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當初朝廷未有直接追究他們的偷稅責任,不就是擔心……」

  不等他說完,王安石就直接道:「故此我選擇起訴。」

  張斐錯愕道:「此話怎講?」

  王安石不答反問道:「我問你,假設我起訴成功,是這一百零八個的地主受罰,還是所有逃稅的地主受罰?」

  「當然只是這一百零八個地主受罰,與其他地主沒有關係。」

  話一出口,張斐猛地反應過來,「王大學士的意思是?」

  王安石道:「我身為參知政事,本可以直接奏請官家,全面追究他們偷稅漏稅的責任,但是這麼一來,必然會在朝中遇到阻礙,如果只是起訴的話,司馬小老兒他們阻止不了我,而且涉及的人數也是有限的。」

  「殺雞儆猴?」張斐問道。

  王安石點點頭。

  許芷倩突然道:「這樣也是不行的,那些地主可不會這麼想的,如果王叔父起訴成功,誰能保證,王叔父你不會繼續起訴他們,他們肯定還是會全力阻止的。」

  張斐直點頭。

  政治這玩意,誰會寄望你好心放過。

  如果你王安石起訴成功,他們就都是砧板上的肉,這必然會引起強烈的反彈,哪怕你就是告一個人,他們也會一擁而上的。

  王安石問道:「依我律例,我有沒有資格起訴?」

  張斐點頭道:「當然有。」

  許芷倩補充一句,「若是屬實的話,其實還能拿到獎勵。」

  王安石道:「那他們憑什麼阻止我?」

  「這我怎麼知道。」

  張斐道:「他們肯定不會用司法的手段去阻止,用得肯定還是政治手段,我不過就一個珥筆,朝中之事,我也不太清楚。」

  王安石道:「那你又在擔心什麼?」

  「不是。」

  張斐訕訕道:「我這是為王大學士考慮,別說目前還沒有完成政法分離,即便完成,可能也沒法用在此事上面,這麼做的話,後果可能不堪設想。」

  王安石銳氣一斂,嘆道:「其實我也不想鬧得這麼僵,這都是讓他們給逼的,那些地主與官吏勾結,只要我稍稍動一下,他們立刻就會鬧出事來,然後將責任都推給我。

  但如果我妥協的話,他們肯定又會變本加厲,接下來我的新法,恐怕連東京出不了。

  我唯有使用這光明正大的手段,將他們全部告上公堂,用律法逼得他們交錢贖人。」

  他在地方上也當過官,也清楚那些地主的手段,將負擔向下轉移,然後製造民怨,又向朝廷施壓。

  對方可能已經布好局,就等著他落網。

  這要是換成別的官員,多半會選擇恩威並施,讓人去私下溝通一下,大家互相諒解,或者說各退一步。

  但王安石是什麼人,這性格執拗的很,你要跟他來硬的,那他是絕不可能低頭。

  想都別想。

  咱就鬥到底,誰慫誰他媽孫子。

  這是他跟范仲淹最大的不同,其實范仲淹手段也狠,但沒有王安石這種不顧一切的決心。

  司馬光就很了解他,知道這廝想盡辦法也會將這錢給收上來。

  但是司馬光萬萬沒有想到,王安石會來這麼一招。

  他也料到王安石會找張斐幫忙,但他認為會從佃租契約上著手,而張斐回答的也非常明確,這是很難的,因為大部分佃農都不會願意狀告自己的僱主。

  朝廷又已經下達政令,既往不咎,這就沒法告。

  不過王安石也不傻,他知道敵人都在暗處,得先將他們給揪出來,全都曬在公堂上,眾目睽睽之下,誰也冤枉不了誰。

  想潑髒水都不給你們機會。

  但問題是這麼做的話,就不留情面,這可是官場大忌。

  就不知道會引發怎樣的後果,因為涉及太多人的利益,哪個地主不偷稅漏稅,否則的話,當初朝廷直接就追繳他們偷得稅,朝廷就不想創收嗎?

  哎呦!你別著急啊!我跟官家正在想辦法收拾他們。張斐是有苦難言,突然眼眸一轉,「王大學士,這事你要不要先跟官家商量一下。」

  王安石撫鬚道:「你認為我拿得出一萬貫錢嗎?」

  張斐疑惑地看著他。

  王安石道:「這就是官家借給我的。」

  官家借的?難道官家改變主意了?張斐一時拿捏不定。

  許芷倩突然道:「但這麼告,懲罰不了那些大地主,他們還是會將責任都推給佃農。」

  張斐直點頭道:「是呀!那些大地主多半都是將土地租給佃農,他們可以輕易的撇清責任。」

  「沒那容易。」

  王安石道:「我已經想好了,先根據地籍冊起訴地主,等到他們將佃租契呈上,我就連同佃農一塊起訴。」

  「這…這怎麼可以。」

  許芷倩道:「那些佃農可是無辜的。」

  王安石笑道:「倩兒,我問你,如果我追究到底,他們漏稅多少年,我就追究多少年,那些佃農能夠交出這麼多錢嗎?」

  許芷倩搖頭道:「恐怕一年可都交不上。」

  張斐道:「交不上就得地主自己承擔。」

  許芷倩偏頭看向張斐。

  張斐若有所思道:「朝廷起訴的偷稅漏稅,是針對那塊地,雖然根據契約來說,佃農的確是要承擔主要的責任,但是,對於朝廷而言,佃農與地主是同屬責任人,一旦佃農承擔不起,地主就要承擔所有。」

  「就是這麼一個道理。」王安石冷冷一笑,「他們不是喜歡拿佃農來威脅朝廷嗎?行啊,我就先把佃農給打死,然後再來整治他們。」

  許芷倩聽得是背脊發涼,冷汗直冒。

  這是要將對方給團滅。

  但是這樣做,真的好嗎?

  地主是割下一塊肉來,但是佃農可能一家人都完了。

  這是司馬光決計沒有想到的,王安石會連同佃農一塊告。

  張斐沉吟少許道:「這是置之他人死地而後生啊!」

  許芷倩問道:「此話何解?」

  張斐偏頭瞧他一眼,「只要這罪名夠重,罰金過多,且佃農所佔比不高,那麼朝廷就可以將他們視作一個整體,逼得地主幫佃農承擔。」

  王安石笑道:「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我相信你能夠在公堂上為那些佃農討回公道來。」

  他可也是法家人士,而且在律法方面的造詣不低。

  之前他說普查,不是拖延,也不是要認慫,而是在為這一手做準備。

  張斐道:「我其實沒有問題,畢竟我打開門做買賣,你花得起錢,我是沒理由拒絕的。但是王大學士你真的有想清楚這會引發的後果嗎?」

  王安石呵呵道:「我之所以花這麼多錢請你,就是不想連累你小子,好讓他們知道,你是為錢賣命,而非是為我賣命。至於我的話,呵呵,你就不用瞎操心了,若是連他們這些地主對付不了,我還變什麼法,不如回家種田。」

  說到後面,他是一臉不屑。

  本來他也是要整這些大地主的,只不過那邊還在制定均輸法和差役法,這飯得一口一口吃,壓根他就沒怕過。

  張斐忙道:「王大學士可切莫這麼說,一萬貫純粹是友情價,我一張契約就值上千貫,你這次委託我告一百多個人,都還沒算佃農,而且,事關稅務,可是最為繁瑣的。」

  王安石鼓著道:「聽你之意,感情我這錢還給少了。」

  張斐道:「絕對少了!我當初幫曹棟棟打官司,都得一千貫。這一百零八個的地主,哪個不比那林飛強,算你一百個,附贈狀告佃農,那也得十萬貫啊。」

  王安石一聽這價錢,差點沒有噴出老血來,笑罵道:「你小子怎麼不去當強盜?」

  張斐回答道:「我就是看強盜沒珥筆賺錢。」

  「……」

  王安石無語。

  張斐又道:「咱先說好,我是盡力去告,但上不上得了公堂,可不是我能控制的,如果上不了,恕不退款。」

  王安石呵呵道:「你小子試試看。」

  張斐道:「退…退五千?」

  王安石瞅著他不語。

  「七千?」

  「一口價,退九千……我這準備工作也要錢的呀。」

  「最多五十貫,這我還能付得起,其餘的錢我得還給官家。」

  「五十貫?不如我幫你墊著算了,還能賣王大學士一個人情。」

  「那就這麼定了。」

  「我……」

  張斐嘆了口氣,「強盜不如珥筆,珥筆不如官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04:46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7 10:04 PM 編輯

第0219章 生死與稅

  在與王安石談完之後,張斐又叫來范理他們善後,自己則是與許芷倩回家去了。

  一萬貫?

  對於范理而言,這是他人生中做過最大的一筆單,按分成來算,事務所也能獲得三千貫的利潤。

  之前他一年也賺不了這麼多錢啊!

  但是對於他而言,張斐的買賣,永遠都是痛苦並著快樂。

  一次性起訴一百多人,而且全都是開封縣、祥符縣有頭有臉的人物。

  這……

  這真的能行嗎?

  馬車內。

  「你在想什麼?」許芷倩見張斐面色凝重,沉默不語,不禁問道。

  張斐偏頭瞧她一眼,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我想得跟你肯定不是一回事。」

  許芷倩問道:「你怎知道?」

  張斐道:「你肯定是在想佃農的事吧?」

  許芷倩輕輕點了下頭。

  張斐道:「這其實是此案中,最不用擔心的事。如果真的能夠將那些大地主給定罪,我們將有了跟地主談判的資格。

  根據我朝律例,偷稅漏稅,且情節嚴重者,杖刑可達八十,讓他們免除皮肉之苦,換得他們為那些佃農承擔那點點稅收,他們肯定會答應的。

  因為他們就是不答應,他們也得承擔幾乎所有的稅款和罰金。」

  是呀!倒是可以用刑罰與他麼交易。許芷倩面色一喜,但旋即又問道:「那你在想什麼?」

  張斐苦笑道:「我在想王大學士可真是不容易啊!」

  許芷倩撅了下嘴,「誰說不是呢。」

  頓了一下,她又問道:「如果真的鬧上公堂,這官司能贏得了嗎?」

  「稅收的官司,其實是最繁瑣的。」

  張斐瞧了眼那些簿子,「一百零八個,就這一點點賬目,恐怕最多也只能達到起訴的標準,想要穩贏,那可能是不夠的。」

  說著,他又沉眉思索起來。

  許芷倩見罷,倒也沒有再打擾他。

  直到馬車停下時,許芷倩見張斐還在思索中,這才不免開口道:「張三,我們到了。」

  「啊?」

  張斐一怔,看向許芷倩,「你說什麼?」

  許芷倩眨了眨眼,「到家了。」

  「哦。」

  「下車吧。」

  下得馬車來,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門口升起了燈籠。

  許芷倩剛準備詢問,方才張斐在思索什麼,忽見門口站著一人,不由一愣,又看向張斐。

  張斐正好也看向她,「先去你家吧!」

  來到許家,只見許遵坐在堂內正和一個年輕人交談。

  這個年輕人不是別人,正是神宗皇帝。

  張斐回來之後,許遵父女非常識趣去離開了,他們知道皇帝來這裡,只有一個原因,就是在來張斐的。

  找許遵可犯不著來這裡。

  「方才王學士可有去找過你?」趙頊直接問道。

  張斐點點頭,又疑惑地看著趙頊,「陛下為何借錢給王大學士?」

  言下之意,咱們都已經商量好對策,利用小報去道德綁架,逼迫那些士大夫出面,讓那些地主妥協。

  趙頊不答反問道:「你接下了嗎?」

  張斐訕訕笑道:「小民打開門做買賣,不能不接啊!」

  趙頊又問道:「那你有沒有把握?」

  張斐沉思少許,「目前把握不大。」

  趙頊問道:「為何?」

  張斐道:「因為王大學士所提供的賬目很有限,也不夠詳細,如果說直接交給官府,官府派人去搜查,這可能有用,但是要打官司,這就還有些不夠的。因為公堂之上是講究證據的,而且必須完善,一旦被對方找到漏洞,那就會非常被動。」

  趙頊問道:「那如果能夠查到更多的證據呢?」

  張斐道:「那當然打得贏。但是…但是這真的能夠訴諸公堂嗎?」

  趙頊面露猶豫之色,過得片刻,他嘆了口氣:「之前王學士來找朕借錢時,朕其實也非常糾結,畢竟我們都已經想好對策。

  但是王學士的一句話,令朕改變了主意。」

  張斐問道:「什麼話?」

  趙頊道:「如果連合法的稅入都收不了上來,那變法又有什麼意義呢?故此王學士認為,此事是天助他也,如果過不了這坎,新法就是頒佈,也毫無意義,因為他們還能夠想辦法,將稅賦轉移平民百姓。」

  這其實也是新法失敗的一個重要原因。張斐稍稍點了下頭

  趙頊又道:「其實這些天朕也一直在思考這問題,合法稅收不上來,有著複雜的原因,地方鄉紳,地方官吏,朝廷大員,皇親國戚,僧侶、道士,他們之間的關係是盤根錯節,牽一髮而動全身。哪怕是朕親自出面,也會遇到極大的阻力,但如果能夠訴諸公堂,便可一刀斬斷。」

  封建時代收稅,都是權力博弈,面對盤根錯節的地主階級,皇帝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弄不好,就可能會出亂子。

  這就是他們為什麼決定玩盤外招。

  但那只是治標不治本,道德綁架就只是一時的,過幾個月,大家又是舞照跳,歌照唱,當時趙頊的想法,先過了這一關再說。

  但是如今情況有些變化,就是多了一個起訴選項,以前這是沒有的,百姓不敢告,告也告不上去,官員只能上奏,但上奏也是政治博弈,對方的人也可以上奏。

  可起訴不同,起訴的話,雙方都得出示證據。

  權力的博弈,就從交稅與否,變成這官司能不能接。

  爭論後者,肯定對他們更有利。

  因為前者的本質,不是一個法律問題,而是錢的問題,就是爭論朝廷該不該要這錢,哪怕是合法收稅,他們也能從仁政去反駁,百姓交不上,你逼著他們造反嗎?

  而且打擊範圍更廣,只要你下旨,肯定就是全部清查。

  後者就不是錢的問題,而是司法問題,我就是告他們違法,我也沒說要他們的錢。

  法官可以判他們不用交稅啊。

  而且打擊面非常狹隘,就一百零八個,第一百零九個,哪怕就是偷稅,他也不違法,因為沒有人去起訴他,朝廷沒有下政令要查。

  一個是政令,另一個是判決,完全就是兩回事。

  說完之後,趙頊見張斐沉默不語,於是又道:「當初你也說了,唯有法制可以富民強國,如果稅法都難以執行下去,其它的也無從談起。」

  沒錢就什麼也別談。

  王安石變法也是要為國撈錢。

  張斐一怔,忙道:「不滿陛下,方才我在回來的路上,一直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趙頊問道:「你怎麼看?」

  張斐道:「這麼做也不是不行,但是治國先治吏。」

  趙頊是欲哭無淚道:「等不了了。」

  張斐道:「單就查稅而言,其實是可以快速完成的。」

  趙頊精神一振,道:「此話怎講?」

  張斐道:「方才我說對這場官司沒有十足把握,原因是在於王大學士所提供的賬目有限,而王大學士之所以無法提供更加完善的賬目,就是因為沒有一個強大的查稅衙門。」

  趙頊一怔:「查稅衙門?」

  張斐點點頭道:「如果要訴諸公堂,將稅務司法化,證據就是最重要的,故此陛下必須要組建一個非常強大的查稅部門,否則的話,這就只是一個個案,無法長久的。」

  趙頊忙道:「朝廷有專門查稅的衙門,而且還有好些個,三司有,轉運使也有,地方上也有,他們都有權力調查稅務。」

  張斐呵呵道:「陛下,他們那能叫查稅嗎?充其量也就是一群強軟怕硬的潑皮,毫無技術含量,靠他們查稅,不窮就怪了。」

  趙頊嘴角抽搐了幾下,你一個珥筆看不起官衙,誰給你的底氣,略顯不爽地問道:「那你說,要怎樣才能夠叫做查稅。」

  張斐道:「我認為最低標準,也應該做到將那些草寇的稅給收上來。」

  「……」

  趙頊愣得半晌,木訥地問道:「草寇怎麼可能交稅?」

  張斐反問道:「草寇為什麼就不交稅?」

  趙頊道:「草寇幹得是違法之事,要是抓著他們,那就是刑事案,誰還在乎他們交稅與否。」

  張斐道:「陛下這麼想就很不專業。」

  趙頊是一臉不悅,「不專業?」

  張斐點點頭道:「這是兩回事,違法歸違法,稅錢還要交的,草寇在山上建宅子,也得交契稅,草寇下山買酒買肉,也得交過稅,這跟違法與否沒有關係。」

  趙頊好氣好笑道:「你這純屬就是胡扯,都已經落草為寇,他們還會交契稅?」

  張斐道:「這就得看這個查稅衙門夠不夠強大,只要夠強大,草寇也必須得乖乖交稅。」

  趙頊道:「有些草寇,官兵都奈何不了,難不成這查稅衙門比官兵還要強大。」

  「必須的呀!」

  張斐道:「若還沒有官兵強大,那還查個什麼。這世上最難的事,不是打仗,而是收稅,漢唐多麼強大,他們也不能做到合法收稅。」

  趙頊眨了眨眼,問道:「那…那咱們能夠做得到?」

  張斐道:「只有陛下心夠絕,就能夠做得到,我也可以為陛下提供一些辦法。」

  「不必了。」

  趙頊一擺手,「就交給你去做。」

  「啊?」

  張斐忙道:「陛下,我是珥筆,嘴上功夫厲害,出謀劃策可以,但你讓我去搞執行,這就有些強人所難,就我家的僕人小桃,春天的時候,每天上午都坐在院裡曬太陽,吃蜜餞。」

  趙頊哼道:「你方才說得可是輕鬆了,朕的官吏都被你說成潑皮無賴,朕得官兵也被你說得是一文不值,朕倒要看看你多麼厲害。」

  張斐哭訴道:「陛下,我就說說。」

  「說說?」

  趙頊哼道:「這話也就你能說得出口,王介甫、司馬君實可都不敢放此狂言,那不只有你去做。你想想該如何做,能夠將草寇的稅收上來,朕會全力配合你。」

  不等張斐開口,他又緊接著說道:「還有那小報的事,朕也不打算作罷,先留著這一手,以備不時之需,也交由你去安排。」

  「……」

  張斐咳得幾聲:「陛下,這事今後再談,咱們先將眼前的事做好,如果真要打官司,這賬目還不夠完善,陛下得先暗中派人搜查更多的證據。」

  趙頊哼道:「朕明兒會派人聯繫你,你自己去安排吧,朕可沒你能耐,收不上那草寇的稅。」

  完了!這牛皮好像吹大了一點。...<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04:47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7 10:04 PM 編輯

第0220章 夠狠、夠奸、兄弟多

  為什麼張斐一味強調治國先治吏,就是因為北宋的頂層設計,可以說是非常不錯的,已經具備一個管理商業社會的能力,就是稍微臃腫了億點點。

   就說那文官第一天團,個個管理能力都是非常強的,就沒有一個沽名釣譽之輩。

  人才補充方面也是沒問題的。

  就連最令人詬病的以文馭武,其實理念也是沒問題的,戰爭就是政治的延續。

  哪怕是千年之後,但凡是一個成熟的政治架構,都是文官做主,就不可能讓武將來決定打與不打,如果讓武將來決定,戰爭是根本停不下來。

  不打仗武將怎麼陞官。

  不該就是這宋朝的皇帝、文臣喜歡遙控直接指揮戰爭。

  這就離譜了。

  打與不打,是文官決定,但是怎麼打,就應該交給武將來決定。

  宋朝的主要問題其實是集中底層。

  底層就是良莠不齊,魚龍混雜,還是之前那一套,什麼鄉長,里正。

  跟頂層比,完全就是兩個概念。

  頂層是完全可以應付農業進入商業,富弼、王安石、司馬光都是有著宏觀經濟概念,也知道該怎麼去調控,只是理念不一樣。

  但底層對此卻是無能為力。

  就說收稅。

  唐朝是均田制,收稅就只需家家戶戶去敲門,去要,去討,去搶,簡單粗暴。

  但在宋朝是完全不能這麼做的,必須要以地契和契稅為主,因為宋朝的土地事可以隨便買賣的,收稅的人必須要認字,會算術,而且每年至少更新兩次地籍冊。

  更別說比農稅複雜一萬倍的商稅。

  但現在的情況就是,是完全應付不過來,導致有些百姓多繳稅,有些地主就少繳稅。

  底層一定要專業化。

  專業化的結果就是支出成本倍增。

  其實宋朝也想專業化,比如說審計、法醫都已經專業化,但還是太少了一點,沒別的原因,就是沒錢。

  故此專業化的一步,必須是稅務專業化。

  得先將錢給收上來,才有資格進行全方面的專業化。

  而且,就這稅務官司而言,沒有專業化支持,是難以長久的,不可能每個稅務官司,都有皇帝、宰相在後面幫忙。

  神宗聽懂了!

  故此他幾乎都沒怎麼考慮,就決定要嘗試一下。

  在為國斂財這一點。

  王安石是神宗見過最狠的,沒有之一,但最狠的王安石,也從未想過去向草寇收取契稅。

  只能說一山還有山高,強中更有強中手。

  真是太狠了!

  他喜歡!

  你造反可以,但你媽不能不交稅啊!

  這才是真正的為國斂財啊!

  ……

  送走神宗之後,張斐直接就在許家吃得粗茶淡飯,期間跟許遵聊了聊這事。

  當然,他與趙頊悄悄話,並沒有洩露許遵,談得才是起訴一事。

  對此許遵無法給予他太多意見。

  因為從律法上來說,是完全可以的,任何人都可以去告發別人偷稅漏稅,朝廷是鼓勵的。

  但邏輯上又是矛盾的。

  王安石貴為參知政事,他本身就擁有查稅的權力,若有證據,可以直接派人去,委託人起訴,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但是這個矛盾對於張斐而言,又是不存在的,他收錢就得辦事。

  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將狀紙寫好,然後送去開封府。

  至於能不能成,那與他無關。

  ……

  「三郎,你回來了。」

  高文茵還是一如既往地賢惠得有些過分,站在前院面帶微笑地迎接張斐。

  張斐只是稍稍點頭,突然看向一旁的小桃。

  目光中帶有一絲殺意,令小桃心中一凜。

  「小桃!」

  「在!」

  「今後不准在庭院裡面曬太陽,吃蜜餞了。」張斐面色嚴肅道。

  「我知道了,多謝三哥關心。」

  「關心?」

  「三哥不是怕我曬著嗎?」

  小桃感動道:「最近天這麼熱,我一般都是在廊道上吃。」

  「……」

  這妮子,不可教也。算了!張斐又看向高文茵,「還有夫人你。」

  「我?」

  高文茵一臉錯愕地看著張斐。

  張斐道:「你不能光在我做事的時候幫我驅趕蚊蟲,我睡覺的時候,你也要幫我驅趕。」

  高文茵忙道:「三郎睡覺前,我都會去看看的,三郎最近睡覺有蚊蟲嗎?」

  「是嗎?」

  張斐眨了眨眼:「難怪我睡覺從未被蚊蟲咬過,真是多謝夫人。」

  高文茵微微頷首道:「不謝,這是我應該做的。」

  等等,我是來幹麼?我這…張斐一拍腦門,哀嘆一聲:「我這真是屎一般的執行力。」

  「……」

  高文茵、小桃面面相覷,皆是一臉迷茫。

  張斐立刻放棄了對他們的管教,又向馮南希、牛北慶道:「老七,大牛,你們跟我過來一下,我有事問你們。」

  將二人叫到廳堂內,張斐問道:「老七,我記得你以前提過,你們認識許多江湖人士,或者說,綠林好漢?」

  牛北慶立刻拍著胸脯道:「俺們的兄弟可是不少,各州縣可都有認識的。」

  「你少吹牛。」

  馮南希瞪了眼這廝,又向張斐道:「其實我們也是隨大郎和二郎認識的,他們兄弟在外認識不少好漢。」

  牛北慶道:「大郎二郎識得的,俺多少也都認識,只是有些不太熟。」

  張斐問道:「你們認識的這些江湖人士,一般都是從事什麼活的?」

  馮南希道:「大郎二郎他結交好友,從不問出身,故此什麼人都有,如江湖郎中、商人、也是押司、牙人,甚至於和尚、道士。」

  「二郎?」

  張斐若有所思。

  ……

  翌日。

  張斐當然沒有去事務所,他當務之急,是要與許芷倩一塊將狀紙寫好。

  而這一份狀紙,也是創下歷史記錄。

  他們可是要控告一百零八人,並且還要將證據寫入狀紙中。

  這不是一個腦力活,而是一個苦力活。

  為此,張斐讓馮南希過來幫忙。

  「三哥!」

  李四突然來到門口,「外面有人找你。」

  張斐問道:「什麼人?」

  李四道:「那人只是說受人所托,來給三哥你傳個話。」

  難道是……張斐眨了眨眼,心道:看來官家是認真的,這才上午就將人給派了過來,我能不能行,算了,咱執行力不夠,就用智力來補吧!

  許芷倩突然問道:「會不會與這官司有關?」

  張斐答道:「是你師兄送點東西給我。」

  許芷倩一怔,忙道:「那你快去吧!」

  剛剛來到前院,張斐突然又向李四道:「你去把那人請到後院來。」

  「是。」

  過得片刻,只見李四帶著一個身長七尺,三十來歲的漢子來到後院。

  「李豹見過張三郎。」

  這漢子見到張斐,便是抱拳一禮。

  「張斐。」張斐抱拳回得一禮,又伸手道:「李兄請坐。」

  「多謝!」

  坐下之後,張斐問道:「不知李兄隸屬哪個官衙?」

  李豹道:「在下隸屬皇城司。」

  也就是北宋最高特務部門,當初前往登州營救方雲的,也是皇城司的人。

  張斐點點頭,又問道:「不知朝中有多少人知道李兄的身份?」

  李豹道:「我們這支小隊,就唯有官家知曉。」

  看來官家還是很懂這其中的套路。張斐問道:「你們有多少人?」

  李豹回答道:「六人。」

  「六人?」

  張斐點點頭,又問道:「但我現在是要在短時日內,調查一百零八個人的土地稅務情況,你們六個人憑什麼做得到?」

  李豹道:「我只是負責來與三郎聯繫,到時官家會為我們提供幫助的,這一點還請張三郎放心。」

  張斐又問道:「如果官家不提供幫助,你們做得到嗎?」

  李豹微微一愣,道:「短時內無法做到。」

  張斐不禁面露失望之色。

  這令李豹很受屈辱,六個人查一百零八個人的稅,你當我們是神啊!好奇地問道:「難道三郎認為,我們可以做得到?」

  張斐不答反問道:「你認為幹咱們這一行,什麼最重要?」

  李豹沉吟少許,「隱蔽。」

  「錯!」

  張斐道:「幹咱們這一行,有三大法寶,夠狠,夠奸,兄弟多。」

  李豹聽得是一臉懵逼,「請恕在下愚鈍,不知三郎此話怎講?」

  張斐道:「你要記住一點,這水是往低處流,稅則是往高處走,故此稅源其實是在低處,而非是在高處,查案就得從根查起,人多是沒有用的,要認識的人夠多。

  故此結交一個朝廷大員,對於查稅幫助,是遠不及結交一個押司,一個漕吏,一個牙人。如果你認識足夠多的人,你一個人都能夠查清楚這一百零八個人的稅務。」

  李豹點點頭,「我明白了。」

  張斐道:「我到時會跟官家說,提升你們的經費,認識新朋友,考驗得不是身手,更不是隱蔽,而是金錢。另外,我還會介紹一人加入你們,他會能教你們,如何去結交那些販夫走卒或者說英雄好漢。」

  李豹道:「此事我們無法決定,必須得官家允許。」

  他們這支小隊,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夠加入的。

  「這我會跟官家說的。」

  張斐點點頭,又將昨日寫好的資料遞給李豹,「這上面寫明該你們要查明的情況,以及如何去查,記住一點,不擇手段。如果你們完成不了,那咱們緣分到此。」

  李豹接過資料來,抱拳道:「張三郎請放心,我們一定完成任務。」

  ……

  其實他們還是有很充裕的時間,去完善這些證據。

  因為光寫狀紙,都足足寫了三日,又整理了半日。

  這日下午,張斐乘坐馬車,來到開封府。

  這親切感都撲面而來。

  門口的四個衙差見到張斐,兩個護住鼓,兩個攔在門前。

  真是經驗十足。

  張斐拱手笑道:「各位差哥,莫要緊張,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莽撞的少年,還望差哥幫我通傳一聲,張三有事求見呂知府。」

  一炷香後。

  內堂。

  「你怎麼又來了?」

  李開見到張斐,都已經出了妊娠反應,噁心、想吐……

  旁邊的呂公著表面上看,淡定從容,但內心是鬱悶極了,我這馬上就要調任了,你就不能晚幾個月再來嗎?

  張斐笑道:「通判勿怪,其實我也不想來打擾呂知府和李通判,但是我也沒有辦法,我幹得就是這事。」

  李開道:「你可以上別處去告,左廳,右廳,司錄司,你不都去過了嗎?」

  張斐委屈道:「這個案子,左右廳可能辦不了。」

  呂公著心裡咯噔一下。

  李開直接鬱悶外露,「什麼案子?」

  張斐忙道:「李通判放心,這回涉及的人物不大,只是人數比較多,唯有開封府有能力審理此案。」

  人數多到只有省府可以審?真就沒遇到過這種事。一般都是說級別很高,故此要來省府,從未有過因人數太多,才跑來省。

  呂公著都忍不住問道:「多少人?」

  張斐道:「一百零八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04:47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7 10:03 PM 編輯

第0221章 時代變了

  一百零八人?

  不錯,這個數字聽著是有些吉祥。

  但是放在刑事案裡面,基本上就只有一條。

  那就是---造反!

  李開也是立刻問道:「是有人造反嗎?」

  呂公著也是神情緊張。

  「不是!」

  張斐趕忙解釋道:「這要是有人造反的話,哪裡還輪得到我來告狀啊。」

  呂公著想想也對,造反難道還派人來爭訟?

  那縱使這個珥筆再能瞎掰,也是不可能贏的呀!

  「那是甚麼?」李開問道。

  張斐回答道:「是偷稅漏稅。」

  「……」

  李開、呂公著默契的對視一樣,又聽同時看向張斐。

  「你說…你要告一百零八個人偷稅漏稅?」李開不太確定地問道。

  張斐道:「我是受人委託,狀告這一百零八個人偷稅漏稅。」

  呂公著突然道:「誰委託的?」

  張斐道:「王大學士。」

  「王介甫?」呂公著似乎還有些不太確定。

  「是的。」

  張斐點點頭,又再說道:「還望二位一定相信我,我這回真的是受僱於人,其實此案跟我沒有多大關係。」

  「跟你沒多大關係?」

  李開抓狂道:「你休當我們無知,定是你得知朝中不少大臣在為王鴻平反,你擔心王鴻回來報復你,故此慫恿王大學士通過爭訟的方式,去追繳那些人的稅收。」

  他跟張斐都已經懶得打什麼啞謎,這套路他真是太熟悉了。

  呂公著也是點點頭。

  哇…你這也太缺乏想像力了,要不是王安石插這一腳進來,我非得讓你們都嘗嘗輿論的洪流,嘗嘗營銷號的滋味,你以為你們還能夠控制輿論嘛,哼,等我成為傳媒大亨後,我再教你們怎麼操縱輿論。

  張斐是一臉無辜地解釋道:「李通判明鑒,此事就真的與我無關,我其實也不願意這麼做的,二位都是知道的,我們汴京律師事務所,一直以來都是為百姓爭訟……」

  李開哼道:「你那是為了積累名氣,好以名取利。」

  哎呦!操!這廝真的是將我研究透了,今後可得防著一點。張斐心中一凜,卻是面不改色道:「就算如此,這個官司也不符合小店的利益。」

  呂公著一伸手,攔住還要繼續與之爭辯的李開,道:「將狀紙呈上。」

  聊了這麼久,才讓他呈上狀紙,可見他們還是很牴觸張斐的狀紙,是能不接則不接。

  但是這委託人是王安石,是參知政事,他們也不能拒之門外。

  跟張斐爭,也沒有卵用。

  終歸是要收下狀紙,至於是否開堂審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而當張斐將狀紙呈上時,呂公著、李開都傻眼了。

  從未見過這麼厚的狀紙,足足有三百多頁紙。

  非常誇張。

  如果他們現在翻開看的話,都還能看到許遵的筆跡,當時許遵下班之後,見他們忙不贏,也幫忙寫了一些。

  甚至高文茵也幫抄寫了一些。

  毫無技術含量,純粹的苦力活。

  一份狀紙,足足有五個人的筆跡。

  真是離譜到家。

  「這…這是狀紙嗎?」李開是雙手壓著那一沓厚厚的狀紙,然後呆呆地看著張斐。

  就這個量!

  確實!

  只有省府有能力審查,估計還得從左右廳調人過來協助。

  張斐苦笑道:「李通判勿怪,因為要狀告一百零八個人,故此這…這其實……嗯,也並並不算多。」

  「滾……」

  在李開地咆哮中,張斐被狼狽驅趕出了開封府。

  不過,他也已經習慣了。

  而且他也有預計,故此方才他一直都在撇清關係,這個確實有些殘忍,十分不人道。

  老爺們也不容易啊!

  「呂知府,他這哪是在告狀,分明就是在折磨我們啊!」趕走張斐後,李開憤憤不平地向呂公著道。

  看著這狀紙,都頭疼。

  呂公著問道:「你是指王介甫,還是指張三?」

  「他們都是一丘……」

  差點透露心聲的李開,趕緊收聲,轉而道:「王介甫就是參知政事,他…他還需要狀告別人偷稅嗎?他若有證據,直接下令便可,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呂公著沉眉思索半晌,道:「你先安排人審視這些狀紙,我去問問王介甫,他到底想幹什麼。」

  ……

  汴京律師事務所。

  「怎麼樣?」見到張斐回來了,許芷倩立刻上前詢問道。

  張斐嘆道:「還能怎麼樣,被他們用棍棒轟出來了唄。」

  范理是有氣無力道:「三郎,你說咱們這又是何苦呢,這錢是賺了,但每天都過得提心吊膽,這……」

  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就沒有一天太平日。

  張斐也是氣不打一處來道:「這能怪我嗎?誰讓那些蠢貨地主,不知道先來找我幫他們避稅……咳咳,幫他們計稅,就捨不得那以點點爭訟費,只會用那蠢辦法,以為他們還能夠隻手遮天。

  時代變了!

  你看人家豪哥,遷哥,樊哥,是多麼的穩當,如果王大學士狀告他們偷稅漏稅,我是決計不會接的,非但如此,我還得幫他們據理以爭。」

  「……」

  范理突然覺得張斐說得無比有理。

  是啊!

  張三郎的名氣這麼大,為什麼他們遇到困難,就不知道來找咱們珥筆提供法律援助呢?

  就是捨不得那一點點爭訟費。

  活該啊!

  不能說出了問題,就怪咱們珥筆,咱們也是要賺錢的呀!

  是這麼回事!

  ……

  制置二府條例司。

  「晦叔,請喝茶。」

  面對王安石的諂媚,呂公著是怒哼一聲,傲嬌地將臉偏到一邊。

  王安石一點也不生氣,輕輕將茶放到呂公著身旁的茶几上,又道:「那小子不會又跑去省府給晦叔添麻煩了吧。」

  呂公著哼道:「你休要在此裝無辜,他就是跑去左右廂公,最終此案也會遞到我這裡來,你王介甫會不知道?」

  王安石賠笑道:「這我真不知道,這不過是小案,就是…就是人數多了一點。」

  呂公著懶得跟他瞎掰,就問道:「王介甫,你到底想幹什麼?」

  王安石是一臉委屈道:「我這是被他們逼得走投無路,才出此下策,你倒是指一條明路給我?」

  呂公著道:「你身為參知政事,就算你要收稅,你需要用這種手段嗎?這…這不是欲蓋彌彰,多此一舉嗎?」

  你下令,我們開封府就得辦事。

  你告狀,這叫個什麼事。

  王安石道:「我若下令,讓你們開封府去催繳稅收,你呂晦叔會比現在更生氣。」

  呂公著皺了下眉頭,神色緩和了幾分,確實也是如此,又嘆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事就應該從長計議,不應該莽撞,你怎麼就不聽勸。」

  王安石道:「我就是聽了你勸告,我才這麼做的。」

  呂公著人都傻了,「我什麼時候讓你這麼做了。」

  王安石道:「如今狀是告到你那裡,你也可以判他們不用繳稅啊!」

  呂公著蹭的一下,竄了起來,「好你個王介甫,這問題你不好解決,就扔給我,真是忘恩負義。」

  王安石趕忙道:「晦叔,你稍安勿躁,我絕不是這麼想的。此事未有你想得那麼可怕,也不會給你帶來麻煩。你身為開封府知府,有人告狀你就得審,你公事公斷,你怕什麼。」

  呂公著是苦口婆心道:「我是擔心你惹出亂子來,當初朝廷為何不直接追繳白契的責任,你難道不知道嗎?這法不責眾啊!」

  他心裡也知道,有多少人偷稅漏稅,你一個能夠壓得住嗎?

  壓不住,那可就尷尬了。

  朝廷會騎虎難下。

  王安石道:「什麼法不責眾,我就知道這一百零八個人偷稅漏稅,難道晦叔你知道還有很多人偷稅漏稅嗎?」

  呂公著眨了眨眼,道:「你這是想殺雞儆猴?」

  王安石神色一變,嚴肅道:「我只是想讓他們知道,這偷稅漏稅是屬於違法行為,不可為之。」

  呂公著緊鎖眉頭,「可是你要知道,他們也並不是抗拒朝廷的政令,他們只不過是將稅賦轉移給了佃農,這並不違法,如今你告他們,他們仍舊會將懲罰轉移給佃農,到時還會引起民怨的。」

  王安石問道:「你認為那些佃農承擔得起嗎?」

  呂公著道:「自然是承擔不起。」

  王安石道:「那又該由誰來承擔。」

  呂公著坐了下去,「你這是給我出了一個大難題啊!」

  王安石又再安慰道:「這就是一個官司,他們若有辦法脫罪,使出來便是,你就只需要公事公斷便可,你若想得太多,顧慮的太多,反而會令事情變得更加複雜。」

  呂公著嘆道:「除此之外,我還能怎麼辦。」

  ……

  這都已經鬧到開封府去了,當天就傳遍朝野。

  文武震驚。

  這甚至都比呂嘉問狀告開封縣還要離譜,那呂嘉問畢竟是王鴻的下屬,根據朝廷制度而言,若與不公,是可以上訴的。

  只不過呂嘉問選擇爭訟,這個方式是有待商榷。

  但你王安石可是參知政事,跑去狀告幾個地主。

  這…這真夠給朝廷漲臉的呀!

  御史、諫官立刻上奏彈劾王安石違反朝廷法度,損害朝廷威信。

  早有準備的神宗,在當日就立刻開會商議此事。

  趙抃身為宰相,率先站出來,「當初朝廷已經說明,只要在今年之內,補交契稅,便可既往不咎,此政令可是經過陛下允許,中書門下發佈的。

  如今大家積極補交契稅,而王學士卻違反政令,還跑去開封府告狀,老臣為官數十年,也未見過這種事,到時百姓也不知道到底是該聽從朝廷的政令,還是要看開封府的判決。」

  不少大臣紛紛點頭附和,抨擊王安石。

  你王安石也是政事堂一員,你們自己頒佈的政令,你自己又跑去告狀。

  這簡直太扯了。

  他們都已經找不出形容詞,來形容王安石。

  面對他們的抨擊,王安石是一臉淡定。

  趙頊看向王安石,問道:「王學士無話可說嗎?」

  王安石道:「回稟陛下,某些御史諫官好胡編亂造,血口噴人,臣已經習慣了,但是臣也從未見過,堂堂宰相,也睜著眼說瞎話,誣蔑自己的同僚。」

  趙抃大怒,站出來道:「王介甫,你把話說清楚一點,老夫何時誣蔑你了?」

  王安石問道:「敢問趙相,你可有看過狀紙?」

  趙抃道:「雖未看過,但你告得不是偷稅漏稅嗎?」

  王安石點點頭道:「確實是偷稅漏稅,但與白契無關,我也是在清查土地後,才知曉,原來他們是用盡各種辦法,偷稅漏稅。朝廷當初頒佈的政令,只是針對補交白契,既往不咎,可沒有說,任何偷稅漏稅都既往不咎,那樣的話,今年之內,誰也不會繳稅了。」

  趙抃是目瞪口呆,一張臉瞬間漲得通紅。

  其餘大臣也是面面相覷,臉上散發著迷之尷尬。

  狀紙那麼厚,開封府都還沒有審查清楚,李開也就是隨便翻了翻,都沒有叫人審查,他覺得這太離譜了,朝廷給了定論再說。

  但是他們一聽到這事,想都沒有想到,就下意識認為王安石肯定是就白契一事,狀告那些地主。

  無非就是故技重施,政治上鬥不過,就放到公堂上去鬥。

  但就沒有想到,王安石壓根就沒提這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04:48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7 10:03 PM 編輯

第0222章 實力之爭

  要說會玩,還得看王安石。

  在場所有人都知道,王安石這麼做,肯定是針對白契補稅一事。

  他們借佃農刁難你王安石。

  你王安石就拿此事去整他們。

  平時也沒看你去查。

  這令文彥博等人非常無語,拿著治國去鬥氣,不尋思著如何解決這問題,反而令問題變得複雜化。

  趙頊帶著一絲疑惑地望著趙抃等人。

  你們連事情都未有弄明白,就上奏彈劾……

  弄得咱們好像挺不專業似的。

  趙抃拱手道:「這是臣的過失,臣事先未查明白,臣願受罰。」

  大丈夫,有錯就得認。

  趙頊忙安慰道:「卿言重了,有誤會,說清楚就行,卿莫要在意。」

  之前沉默的司馬光突然看向王安石,道:「王介甫,你身為參知政事,若知有人偷稅漏稅,何不直接下令調查,為何要去開封府告狀,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御史林旦立刻道:「司馬學士言之有理,朝廷自有規章制度在,政事堂乃是宰執之司,願在開封府之上,你這麼做的話,只會令政令法令不明。」

  王安石看向林旦,笑道:「林御史說對,政令法令不明,自是不可取也。敢問林御史,你認為偷稅漏稅,是事關政令,還是法令?」

  林旦稍稍遲疑了下,道:「雖事關法令,但你目的卻是借法行令,你不過就是借此狀,逼迫那些地主佃農補稅罷了。」

  「就算是,我以為也無可厚非。」

  王安石道:「不法法,則事母常;法不法,則令不行。之前政令之所以不通,就是在於此事關乎律法,但是我們卻在此以仁德爭辯,如何爭得明白。」

  說到這裡,他看向文彥博,「文公之前認為,補稅一事,不能一刀斷之,應該考慮實際情況,否則的話,將會引發民怨。

  這我也認同,但如果我們下達政令,免除那些佃農的稅收,那又置法令於何地?是不是說,我們可以隨便更改律法?有法而不循法,法雖善與無法等,治國無其法則亂也。」

  文彥博立刻反駁道:「律法不外乎人情,守法而不變則衰也。」

  「法變,而非是以令屈法。」

  王安石沉眉道:「偷稅漏稅乃屬違法之事,就算律法不外乎人情,但也要循法而行。這便是我訴諸開封府的原因。

  諸位若覺不妥,可令開封府判決他們無須補稅,但也必須要給出合法的解釋,亦或者請求陛下以赦釋法。但決不能說由我們幾人商定,此法有沒有用,合則用,不合則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是如此,國家必亂。」

  他這一番說辭,是慷慨激昂,擲地有聲。

  對面是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看向趙頊。

  這真的沒得辯。

  王安石說得非常清楚,你可以用政令的方式判開封府判他們免稅,但必須要給出解釋,亦可讓皇帝釋法,這才是朝廷規章制度。

  不能說大家用同情來釋法。

  這豈不是亂套了。

  文彥博、司馬光也沒法反駁這一點,以前也出現過這種情況,最終都是皇帝用赦令釋法,要麼以仁義的名義開恩赦免。

  這球又拋給了趙頊。

  趙頊很是糾結,左看看,右看看,道:「此案究竟是怎麼回事,朕也尚未清楚,且看開封府審理之後,若確有冤情,或有值得商榷的地方,再議赦否。」

  趙抃、文彥博等人都拱手道:「陛下聖明。」

  神宗這話,算是不偏不倚,也沒說非得要這稅,若有特殊情況,可赦之,但也得先審理,若不敢審理,這裡面鐵定就有貓膩。

  又能說服了誰。

  林旦突然道:「可是陛下,王大學士所狀與白契補稅無關。」

  王安石道:「這只是為了避免違反朝廷政令,這一百零八人都曾持白契漏稅,到時自會一併審理,該罰則罰,該免則免。」

  他也不藏著,我就是找個理由,針對的還是這事。

  趙頊稍稍點頭。

  林旦鬱悶死了。

  早知道,就還不如直接就補稅打官司,這裡面會扯出多少事來。

  司馬光突然站出來,道:「陛下,若開此例,今後審查偷稅漏稅,恐都需司法決斷。」

  言下之意,今後朝廷也就不能以政令的形式,去判決別人是否偷稅漏稅,必須得以爭訟的方式。

  其實就是告戒趙頊,你得考慮以後,這麼做會令治國變得更加複雜,咱大宋已經夠複雜了。

  不等趙頊開口,王安石就道:「你不是正在司法改革嗎?」

  趙頊立刻點點頭,微笑地看著司馬光,「卿也需要將此事考慮進去。」

  司馬光神情一斂,不接這話。

  趙頊也沒給他臉色看。

  宋朝君臣就這麼回事。

  林旦立刻道:「但這會使得官府支出倍增。」

  王安石反駁道:「若能執法嚴明,所繳稅收,是足以彌補官府支出,甚至還能餘出不少。」

  林旦登時無言以對。

  哥買把菜刀去搶錢,你跟我談菜刀的花費?

  你神經病啊!

  ……

  會議結束之後,大臣們是抱怨著,往殿外走去。

  打官司!

  又是打官司!

  天天打官司!

  從差役法打到稅法,乾脆什麼事都打官司算了,還治什麼國。

  難受!

  想哭!

  司法伸張,誰都不好受啊!

  隨後出來的文彥博,聽到他們的抱怨,不禁向身旁的趙抃問道:「趙相如何看?」

  趙抃望著前面那些人,「雖然我不喜王介甫行事作風,但是他們的抱怨,讓我認為,或許王介甫做得並沒有錯。」

  文彥博撫鬚點點頭。

  他們為什麼抱怨,不就是有些話是說不出口,有些秘密是大家都知道的。

  很多事是不能較真的。

  為什麼這種事,總會在庭辯中,不了了之,原因就在這裡。

  打官司令他們就非常難受。

  趙抃瞧了眼文彥博,又道:「而且我相信呂知府會在公堂上免除那些佃農的負擔。」

  文彥博卻道:「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司馬君實說得對,王介甫一定會將稅收上來的。」

  ……

  他們都走了,王安石與司馬光才出得殿來,又在臺階前,默契地停住腳步。

  「你這是豁出去了呀!」司馬光淡淡道:「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會得罪多少人?你將來還要不要推行新法?」

  王安石微微一笑:「君實若在,安石有何懼哉?」

  司馬光聽得一頭霧水,我特麼是反對你的,你看不出來嗎?偏頭看去,「此話怎講?」

  王安石道:「只要君實在,公正便在,公正若在,雖千萬人矣,吾亦可告之,哈哈!」

  言罷,揮著大袖就往臺階下面走去。

  司馬光嘴角直抽搐,「好你個王介甫,竟然妄想讓我為你保駕護航,可真是想得美,等你新法出來,只怕你哭都哭不出來。」

  目前來看,他的司法改革,確實有助於王安石。

  但要知道,新法還未出,王安石處理的是舊疾,司馬光也只能乾瞪眼,還得配合王安石。

  真是糟心啊!

  但話又說回來,為什麼這一招,他們就是防不住。

  其實原因不在於張斐有多厲害,這到底封建時代,而是在於他們自己。

  就是因為他們這一批賢臣,在保護著張斐,在捍衛著大宋司法。

  要是換蔡京,換秦檜,張斐這麼玩的話,只怕早就死了幾萬遍。

  不可能活下來。

  誰特麼跟你講公正?

  誰特麼跟你講司法?

  偏偏張斐遇上王安石、司馬光、韓琦、富弼、文彥博、呂公著、趙抃、許遵這一群剛正不阿的賢臣。

  ……

  汴京律師事務所。

  「司馬大學士,這…這真的與我無關,王大學士親自上門委託小店,我…我就沒法拒絕啊!」

  張斐看著緩緩走來的司馬光,是趕忙解釋道。

  司馬光淡淡掃他一眼,道:「就不請我坐下嗎?」

  「啊?哦,司馬大學士請坐。」張斐趕緊伸手引向正座。

  司馬光坐了下來,「如此說來,你並不贊成?」

  張斐沉吟少許,「不瞞司馬大學士,我其實對此是有所保留的,因為我認為這會引起很多人的反對。」

  這是實話,他原本都準備玩盤外招。

  司馬光點點頭,道:「你能明白這一點就最好了,他們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這場官司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容易。」

  張斐道:「這場官司的關鍵在於證據。」

  司馬光瞧他一眼,呵呵一笑。

  張斐愣了愣,「我說錯了嗎?」

  司馬光道:「其實人人都知道,他們在偷稅漏稅,為何沒有人去查,不是說每個人都膽小怕事,而是你很難查得到什麼證據。你手中那些所謂的證據,一旦呈上公堂,可能就變成了栽贓嫁禍。」

  張斐皺眉道:「他們當真這麼厲害嗎?」

  司馬光道:「朝中大臣,有幾個不是大地主?皇親國戚中又有幾個不是大地主?為何王文善被貶,他們並未糾纏,而王鴻被貶,他們為何急於為王鴻平反?

  事關利益,那就無關善惡公正,你面對的可不是一百零八個地主,而是東京所有的大地主,稍有閃失,你可能會將自己搭進去。」

  張斐怯怯道:「那他們會不會派人來刺殺我?」

  司馬光還真的皺眉思考了一會兒,搖頭道:「暫時應該不會,若是此時刺殺你,那擺明就是做賊心虛,以王介甫的性格,必將會嚴查到底。

  但是在公堂之上,你可得萬分小心,這場官司就不是說你幫人爭訟,就可以免罪,若讓他們抓到把柄,他們一定會置你於死地的,偽造證據可都屬違法行為。」

  張斐問道:「司馬大學士的意思是,讓我放棄?」

  司馬光笑道:「你上了王介甫的賊船,你還下得了嗎?我來此目的,就只是想告訴你,這場官司比得是實力,而非是司法,王介甫雖然得寵,但他在朝中的勢力還遠遠不夠,若是贏不了,你也不要強求。」

  張斐點點頭道:「多謝司馬大學士告戒,我一定會小心的。」

  司馬光稍稍點了下頭,「我先走了。」

  送走司馬光後,張斐嘴角揚起一抹笑意,「跟我玩證據,呵呵,我能玩死他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04:49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7 10:02 PM 編輯

第0223章 這是一場戰爭

  稅!

  在封建社會下,這幾乎是一個永恆的話題。

  也是所有矛盾爆發的根源所在。

  任何關於稅制的改革,都不是一場庭辯,一場會議,就能夠解決的。

  這是一場戰爭。

  一場從未停止過的戰爭。

  三司。

  由於計相唐介依舊臥病在床,皇帝似乎也無意立即任命新的計相,又經過這幾場衝突,三司的判官漸漸控制了財政大權。

  「又打官司?」

  唐積激動地說道:「乾脆什麼事都打官司算了,還要政事堂作甚,還要我們三司作甚。」

  沈懷孝點點頭:「不錯,這一次我們決不能就此屈服。」

  杜休嘆道:「但是趙相、文公他們也未能爭過王安石。因為當時王安石也未有說,一定要徵繳這部分稅收,只不過他認為即便要免稅,也應該交由司法來判決,他甚至都說朝廷可以下令開封府,判免除這部分稅收,只要能夠給出合理的解釋。」

  「這你也信?」

  沈懷孝哼道:「若真上了公堂,天知道會問出什麼來,之前那幾次你還未有吃夠教訓嗎?」

  杜休鬱悶道:「我信不信沒用,關鍵趙相、文公他們信了。」

  唐積道:「他們答應,也不能代表我們都答應,這事可不僅僅是關乎那一百零八個地主,我相信朝中大多數人都不會答應的。」

  沈懷孝點點頭:「不錯,事到如今,也沒有必要藏著掖著,咱們必須上奏制止這場官司。」

  在旁一直沉默的曹邗突然道:「此事不容有失,我們還是得做兩手準備,萬一制止不了怎麼辦?」

  沈懷孝立刻道:「你有何想法?」

  曹邗皺了下眉頭:「暫時還未有,但如果真上公堂,證據就是至關重要,而其中最為關鍵的證據,可就在三部勾院。沈兄應該趕緊與三衙的人聯繫,派人看著有關證據,若是落於他人之手,可就麻煩了。」

  三部勾院隸屬三司,掌勾稽天下所申三部金谷百物出納賬簿。

  本意是監督三司,但漸漸的,三司逐漸控制三部勾院。

  可是這皇城治安,還是控制在三衙手中。

  杜休道:「這可能還不夠,萬一開封府認為這場官司已經是木已成舟,估計馬上就會派人來索要近年來的稅入賬目,我們也得讓人去一趟開封府,告訴他們此事還未定下,讓他們別急於審理此案。」

  沈懷孝點點頭,「我去聯繫三衙那邊,你找人去一趟開封府,但盡量別去找呂知府,他跟王安石的關係匪淺,找李通判。」

  「這我知道。」

  ……

  御史台。

  「文公怎能輕易答應那王介甫的要求?」御史李展非常不解地向文彥博說道。

  文彥博嘆道:「王介甫說要視情循法,我總不能說,視情違法吧。」

  判太府寺事谷濟道:「文公應該清楚,咱們東京的情況,這要真鬧上公堂,事情可能就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那些地主到底還是遵循了朝廷的政令,朝廷說要補交契稅,他們立刻就去補交,至於說補稅一事,那…那人家到底也是按照契約行事,可沒有說不交稅。

  若是讓他們知道,朝廷還是不願意放過他們,要將他們告上公堂,那會逼得他們狗急跳牆,這問題會越鬧越大,此乃京畿之地,怎可任地莽撞。」

  文彥博瞧了眼谷濟,也面露猶豫之色。

  東京遍地都是皇親國戚,都是士大夫,誰不知道他們在偷稅漏稅,不然的話,王安石也不可能在那麼短的時日,就查到這麼多人在偷稅漏稅。

  要打官司的話,是不是要將他們往死路上逼,根據律法,對於偷稅的處罰也是比較重的。

  他們也一定會全力反撲。

  這也是他最為顧忌的一點。

  沒有金剛鑽,就別攬這瓷器活。

  李展他們見文彥博也不是那麼堅決,便立刻表示,要上奏請求官家收回成命。

  文彥博並未做聲。

  其實他心裡是清楚的很,如這種事,他也阻止不了,故此對面他們的請求,是採取默許的態度。

  ……

  曹府。

  「此事就有勞副帥了。」

  沈懷孝站在曹府門前,再次拱手一禮。

  曹評抱拳回得一禮:「沈判官還請放心,我待會就會加派人手看著你們三部勾院,絕不會讓人從中作梗。」

  「多謝副帥。在下告辭了。」

  這皇城的看守,都在三衙禁軍手中,而曹家貴為當今第一外戚,並且曹評又是曹太后的侄兒,他在禁軍中的勢力不容小覷。

  由此可見,曹太后還是很有實力的,高太后目前也只能靠邊站。

  雖然曹太后家教非常嚴厲,但是身為外戚,就不可能沒點貓膩,肯定也是反對這事的。

  沈懷孝第一時間就跑來找曹評幫忙。

  曹評是欣然答應了下來,但送走沈懷孝後,他立刻就吩咐身邊的宅老,「你讓棟兒去張三那裡跑一趟,打探一下張三的口風,看看那王介甫到底是什麼打算。」

  ……

  開封府。

  「此事不是已經定了下了嗎?」

  李開很是詫異地看向杜休。

  杜休道:「哪有這麼容易,目前許多大臣已經上奏,要求官家制止開封府審理此案,此乃王介甫蓄意報復,不可開此先例。李通判若是不信,大可再等一等,我走之後,必然還會有人來找通判。」

  李開面露糾結之色,「可是上面已經下令,王介甫可也盯著的,我們若是置之不理,我們如何交差。」

  杜休忙道:「我們只是希望開封府能夠再等一等,莫要急著審理,過不了幾日,此事就會有轉機,到時李通判再做打算。」

  李開當然不想打這官司,太得罪人了,但是他也不想捲入其中,弄不好官職都可能保不住,思索半晌後,道:「行,我可以再等些時日,但是如果上面沒有收回政令,那我們開封府也只能公事公斷。」

  杜休立刻拱手道:「多謝李通判諒解,我等絕不會給你李通判添加麻煩的。」

  說著,杜休又問道:「如果最終開堂的話,不知你們開封府會怎麼判?」

  李開猶豫了很久,小聲道:「呂知府其實跟文公一樣,也不想催繳那些佃農的稅收,之前可還勸阻過王介甫,只要沒有太過分證據,被對方給抓住,估計也是輕判。」

  杜休拱手道:「多謝李通判相告。」

  李開道:「我能幫你們的也只有這麼多,到底這開封府,是呂知府說了算。」

  杜休點點頭道:「我知道,我知道。」

  ……

  皇城外面的一間小屋內。

  只見一道身影,來到門前左右看了看,然後快速閃入屋內。

  但見裡面站著一人,正是李豹。

  「豹哥可真是料事如神。」

  那人激動地向李豹道:「方才曹副帥下令,增派人手看管三部勾院。」

  李豹冷笑一聲:「三部勾院的賬目乃是此案最關鍵的證據,他們一定不會輕易的讓這些賬目落入他人之手。」

  那人呵呵道:「可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如果他們不這麼做的話,我們的人還無法進入三部勾院。」

  李豹問道:「裡面可都安排妥當。」

  那人點點道:「已經準備妥當,我們也仔細查過,由於近幾年地籍冊一直沒有怎麼更換,導致幾年前的廢棄賬目與當下也相差不多,必須要仔細對比檢查,才能夠發現,只要我們的人進入三部勾院,一宿就能夠將些人所在賬目全部調換出來。」

  李豹點點頭:「一定要小心,這時辰還非常充裕,他們目前還在上奏,要求官家收回成命,暫時應該不會動手腳。」

  ……

  汴京律師事務所。

  「咦?你們兩個怎麼來了,最近怎麼都沒有見到你們。」張斐瞅著曹棟棟和馬小義這兩個臭小子,很是詫異道。

  曹棟棟蹲在椅子上,一邊剝著橘子,一邊大咧咧道:「城裡太熱,我跟小馬他們去郊外避暑去了。」

  張斐問道:「就你們兩個?」

  「那自然不是。」馬小義嘿嘿道:「還有春哥他們,哦,哥哥還請了十多個歌妓去助興。」

  你媽!有錢真好!我也想去啊!

  張斐不禁感慨一聲,坐了下來,問道:「如今可是最熱的時節,你們怎麼就回來了。」

  馬小義激動道:「這不是聽說三哥你最近又要打官司嘛,上回三哥可是答應過我的,讓我幫忙拿東西。」

  張斐愣了愣,「倒還別說,這回可能還真用得上你。」

  馬小義激動地直點頭道:「三哥儘管吩咐。」

  曹棟棟鄙視了馬小義一眼:「你這沒出息的傢伙,也就只能幹幹苦力活。呵呵!」

  馬小義鬱悶地瞧了眼曹棟棟,「哥哥,你可是答應過我不說的。」

  張斐一臉八卦道:「什麼事?」

  曹棟棟嘿嘿一笑,「你問小馬唄,我答應他不說的。」

  張斐又看向馬小義。

  馬小義滿臉通紅,「我…我也想當珥筆,就買了一本宋刑統,結果……」

  曹棟棟呵呵道:「結果一個月過去了,他都還未看完第一頁。」

  馬小義沒好氣瞪了一眼曹棟棟。

  張斐好奇道:「小馬,你不識字嗎?」

  馬小義道:「我當然識字,只是那宋刑統看著看著就想睡著。」

  樂得曹棟棟是哈哈大笑。

  馬小義眼珠子一轉,「哥哥,你莫要忘記,咱們可是有任務在身。」

  曹棟棟一怔,雙腳往桌下一伸,坐了下來,一本正經地看著張斐道:「張三,你可還記得本衙內當初為何花錢僱你嗎?」

  張斐稍稍一愣,旋即道:「記得啊!幫你處理與寡婦或者人妻的事。」

  「咳咳……暫時咱還未覓到人,此事先不談。」曹棟棟連連搖頭,又道:「如果說…說咱也少交了一些田稅,你會幫咱嘛。」

  哦…原來是為了這事,看來是他爹讓他來的。張斐道:「衙內大可放心,誰若告你,我一定會想盡辦法幫你脫罪的。」

  曹棟棟激動地一拍桌子,「我就知道本衙內沒有看錯人。」

  馬小義問道:「可是三哥最近不是在告那些大地主偷稅漏稅麼,哥哥他們家……唔……唔……」

  話未說完,曹棟棟就是一把摀住他的嘴,「別瞎說。」

  張斐呵呵一笑:「你們放心就是,這一百零八個人中,可沒有一個是我的客戶,若是我的客戶,我當然不會告。」

  說到這裡,他稍稍頓了一下,又道:「不過我勸你們幹這種事前,還是要跟我商量一下,咱們保證盡量不上公堂,若上得公堂,什麼情況都有可能發生。」

  曹棟棟脖子一歪,湊到張斐面前,「也就是說,你能夠幫咱家逃稅?」

  張斐鬱悶地揉了揉眼:「提供法律建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04:49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7 10:02 PM 編輯

第0224章 合法避稅

  曹棟棟、馬小義他們的到來,令張斐突然覺得,打這場官司,或許能夠令他解決當下的財務困難。

  其實他很早就想過這個問題,如果那些富豪都不畏懼律法,那他們珥筆就沒法賺大錢。

  偷稅漏稅,都不找珥筆幫忙。

  這簡直就沒有天理。

  太無恥了。

  他得好好再合計合計,這場官司到底該怎麼打,一定要讓他們感到疼,決不能仁慈。

  傍晚時分。

  「啊……」

  張斐出得店門,伸展了下懶腰。

  這懶腰還未伸展完,那龍五就已經駕著馬車來到張斐身前。

  一個詞。

  專業!

  張斐剛準備上車,龍五突然道:「三郎,今日這周遭多出不少盯梢的人。」

  張斐下意識地左右看了看,忐忑道:「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真是被偷襲怕了。

  龍五道:「不會。」

  張斐問道:「怎說?」

  龍五道:「我前面去觀察過,他們都只是眼梢。」

  「……」

  張斐稍稍鬆了口氣,突然想起那日龍五的潑婦拳,不禁事心有餘悸,如今外面風聲鶴唳,這傢伙看著就挺不靠譜的,又問道:「龍五,你說實話好麼,你到底是不是高手?」

  龍五問道:「怎樣才算是高手?」

  張斐用一種想死的語氣道:「就是那種武藝非常厲害的人。」

  龍五想了想,搖頭道:「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我還沒有遇到過武藝非常厲害的人。」

  張斐道:「大牛不算嗎?」

  龍五立刻搖搖頭。

  張斐又問道:「那…那你能打幾個大牛?」

  龍五道:「打,我可能是打不贏他,我不擅長打架,我只擅長殺人和救人。」

  「……」

  張斐抹了一把汗,「那你又能殺幾個大牛。」

  龍五認真思索一會兒,道:「十多個吧。」

  張斐眨了眨眼,「好吧,姑且再信你一回。」

  ……

  回到家裡,剛剛下得馬車,正好遇見也剛剛從外面回來的許芷倩。

  「你那邊怎麼樣?」張斐向許芷倩問道。

  許芷倩鬱悶道:「可是沒給我好臉色看,他們以公務繁忙的原因,讓我回家等消息。」

  他今日去司錄司,遞交援助珥筆的名單。

  結果司錄司方面,突然態度大變,表示還得再等一等。

  張斐也知道是什麼原因,鼓勵道:「就當好事多磨吧。」

  許芷倩無奈地點點頭。

  看來朝中情況不太妙。張斐又道:「先去你家吧,我想找岳父大人問問朝廷目前是什麼情況。」

  二人直接去到許家,等了一會兒,許遵便回來了。

  「你們也先別忙活了,此事還不一定啊!」都不等張斐詢問,許遵便是連連擺手。

  張斐問道:「有許多人反對嗎?」

  許遵苦笑道:「多到你無法想像啊!」

  張斐只是點點頭。

  什麼無法想像。

  他一早就料到這事肯定很難,故此他都打算去玩盤外招。

  ……

  事實也是如此。

  在最初的時候,那些官員都認為,打官司也無所謂,肯定對他們有利的。

  可是,結果卻令他們大跌眼鏡。

  在最基本的公正之上,他們是用盡各種手段,甚至派出最強大的法官智囊團。

  然並卵。

  除了丟人之外,一無所獲。

  甚至連開封知縣都被發配至瓊州。

  這回他們是堅決不打這官司。

  誰再打誰傻逼。

  想都別想。

  雖然在垂拱殿,皇帝與一干參知政事,達成一定的共識,就還是交給司法來判決。

  但隨後不少大臣就紛紛上奏,彈劾王安石,阻止這場官司。

  理由就是人家一直都遵從朝廷的政令和法度,雖然王安石所狀,與白契補稅一事無關,但誰人都知道,這只是一個藉口。

  而那些人積極比較稅收,不就是因為朝廷說好了既往不咎嘛,如今朝廷又反悔,言而無信,這將會影響到朝廷的威信。

  不到兩天,就上了兩大箱子奏折,就連一些致仕在家的士大夫,都上書神宗,表示這麼做是絕對不行的。

  書房。

  「先生,這是他們這兩天上得奏折,朕只是看了幾封,全都是阻止開封府審理此案。」趙頊指著那兩大箱子,向王安石說道。

  王安石只是不屑地瞟了一眼。

  趙頊問道:「不知先生怎麼看?」

  王安石不屑一笑,道:「陛下,他們越是如此,陛下就越不能答應。」

  趙頊問道:「為何?」

  王安石道:「其實這答案,他們已經告知陛下。」

  趙頊問道:「此話怎講?」

  王安石道:「此時他們是羽翼未豐,故而此事所引起的民怨倒也不足為慮,但如果朝廷放任不管,任由他們兼併土地,任由百姓成為佃農。

  屆時天下財富,儘管他們所有,而陛下只要敢向他們徵稅,所引發民怨可能連陛下都承擔不起。

  陛下只能向百姓徵稅,而後果就是更多的百姓轉為佃農,依附於他們,使得他們的勢力得到進一步擴大。

  他們依仗陛下的恩澤,可施以小惠於民,而陛下恩澤卻又是來自於民怨,陛下勞碌半天,卻在為他們做嫁衣。別說君主,哪怕是普通百姓,也做不出這等傻事。」

  趙頊聽得眉頭一皺,輕輕點了下頭。

  王安石又道:「陛下,他們不是告臣徇私報復,錙銖必較嗎?」

  趙頊一怔,稍稍點了下頭。

  王安石笑道:「陛下亦可讓他們去開封府告臣,就會背後算計,可談不上君子所為。」

  趙頊微微一笑,「那倒不必,朕不予理會便是,朕待會就下旨,讓開封府抓緊審理此案。」

  王安石說得那麼直接,他如何聽不明白。

  這不能行。

  我將百姓都給得罪了,你們卻佔盡便宜,還讓百姓依附於你們。

  到底是誰在為誰打工。

  王安石走後,趙頊便立刻擬旨,要求開封府馬上審理此案。

  可筆墨未乾。

  富弼、韓琦、曾公亮三大宰相的上書是接踵而至。

  而他們三人的上書大同小異,就是一個意思。

  司法只可求一時公正,治標不治本,無法真正解決問題。

  唯有政策才能解決問題。

  若是趙頊有政策,他們也都支持打這場官司立威,但如果沒有,就只會得不償失。

  這令趙頊又猶豫了起來。

  他們三人是不可能勾結的,但是他們都表達了這個訴求。

  可見這裡面是有道理的。

  打這場官司,你最多也就是逼著他們交一點點稅,但佃農的問題,沒有因此得到解決。

  地主始終可以將稅賦轉移給佃農。

  這明年又鬧,你又打官司?

  在你沒有解決問題的辦法時,你就先把人都給得罪了,消耗這麼大的政治成本,卻沒有解決問題,這是不划算的。

  這時,趙頊突然想到一人,就是張斐。

  張斐曾也就提到過這個問題,解決之法,就是先商後農,暫時先對這邊放任不管,重心轉移到商業那邊,到時再掉過頭來解決農業問題。

  但這非一日之功。

  「你去安排一下,朕要出宮一趟。」趙頊突然向身旁的內侍吩咐道。

  那內侍道:「陛下可是要去張家?」

  趙頊點點頭。

  內侍道:「方才皇城司那邊來信,目前有不少人盯著張三的。」

  「是嗎?」

  趙頊哼道:「看來他們這回也真是下了決心啊!」

  思索一會兒,他又道:「你派人傳信許遵,讓他明兒帶著張三入宮。」

  「遵命。」

  ……

  翌日。

  許遵找了個理由,讓張斐趕緊送了一份文案到大理寺,避開眼梢之後,趙頊的人便帶著張斐去見趙頊。

  「張三,朕覺得你有宰相之資啊!」見面,趙頊就笑吟吟地誇獎道。

  張斐聽得心裡咯噔一下,是戰戰兢兢道:「陛下,你有什麼要求,直說就是,跟小民可就無須這般見外了。」

  趙頊愣道:「朕誇你,你為何這般害怕?」

  張斐訕訕道:「陛下突然這麼誇小民,小民心裡能不害怕嗎?」

  趙頊呵呵一笑:「這你真是誤會了。」

  說著,他便將富弼、韓琦、曾公亮上書一事,告知張斐,然後笑道:「你看,他們所憂,亦是你早就想到的事,故此朕才誇你有宰相之資。」

  「原來是這麼回事。」

  張斐抹了抹汗,又問道:「陛下今日找我來,就是為了此事?」

  趙頊點點頭:「如今朕也很犯難,你那法子雖好,但到底遠水救不了近火,如果不打這官司,會使得他們變本加厲,可若打這官司,到底又值不值得?」

  現在這麼多人反對,如果他要堅決打,肯定也能成,但是他必須付出很高政治成本,稍有差池,這鍋他就得背,他就得考慮是否值得。

  這真是天助我也。張斐眼珠一轉,道:「我覺得富公他們不懂法,故此才這麼說。」

  這三位不懂法?

  趙頊很想告訴他,方才就只是開個玩笑,隨便誇誇,你千萬別當真,問道:「你懂?」

  張斐嘿嘿道:「略懂。」

  趙頊見這廝神色輕鬆,不禁期待道:「你有何法子,快快說來。」

  張斐道:「富公、韓相公他們就只考慮到政治成本,而沒有考慮到違法成本,故此他們的說法是完全錯誤的。」

  趙頊疑惑道:「違法成本?」

  「對啊!」

  張斐道:「如今那些大地主偷稅漏稅連藏都不想藏了,如果這場官司贏了,他們肯定不會像如今這般肆無忌憚,肯定會另想辦法來躲避稅收。」

  趙頊無語道:「你也說了,他們還是會逃稅的,只是多費腦筋而已,這解決不了問題啊。」

  張斐無奈道:「陛下,別說那些地主想逃稅,百姓若有辦法,他們也一定會逃稅的,此乃人之常情,以我朝現有的狀況來看,幾乎是難以阻止的。」

  趙頊又問道:「那打這場官司,又有何意義?」

  張斐道:「讓他們知道,法律是可以懲治他們的。」

  趙頊不明所以地看著張斐。

  張斐道:「當他們知道這一點後,他們就會想辦法在合法的情況下逃稅。其實向佃農轉移稅賦,也算是一種合法避稅,但這種避稅有一個缺點,就是地主無法完全撇清關係,因為對於朝廷而言,這稅賦是隨地的。

  既然阻止不了,何不朝廷給他們提供一種辦法,給他們合法避稅的權力。」

  趙頊聽得是一臉問號:「若能讓他們合法避稅,朕又何需找你想辦法。」

  讓人不交稅,這簡直不要太輕鬆。

  張斐忙道:「陛下且聽我說完,這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朝廷給予他們合法避稅,他們肯定也得回饋朝廷。」

  趙頊聽得是連連搖頭道:「他們若願意回饋朝廷,也就不至於如此。」

  張斐道:「這場官司是能夠逼得他們往這方面去打算,然後我們可以利用司馬大學士的藏富於民,來與他們達成這一步交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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