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南希北慶-【北宋大法官】《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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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12:5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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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65章 誰是贏家

  宣判完,這韓琦、富弼便起身離開了。

  沒有一句多言。

  要知道他們兩位年輕時,口才在整個大宋文壇也都是鳳毛麟角。

  他們不來個總結,就是因為張斐、范純仁已經說得是非常徹底,哪怕再多說一句,都會顯得多餘。

  而對於這個判決,革新派那邊自然是非常開心,他們中許多人本就認為,正如張斐所言,這根本就是一場沒有必要的官司,純屬是對方在胡攪蠻纏。

  而蘇軾這些中立派對此也非常滿意,至少這場官司,確定了制置二府條例司的權力,以及監督的方式。

  這是很重要的。

  相互制衡就是來源於祖宗之法,這個政治思想,在宋朝文人的理念中也是根深蒂固。

  而保守派那邊上上下下都顯得非常沮喪,但不是說沒有達到目的,其實這場官司的結果,他們也是能夠接受的,畢竟他們也有所獲。

  他們不能接受的是,這一次他們是真的在公堂上堂堂正正敗給了張斐。

  甚至可以說是被羞辱一番。

  尤其諫院和御史台的官員,一直以來,都是他們說得對方無話可說,今日卻敗在一個珥筆手裡。

  真是奇恥大辱啊!

  至於張斐……

  「金錢是真的,愛是假的,沒什麼執著,一千貫前,你不是你,我不是我……」

  只見張斐站在桌子後面,一邊搖頭唱著,一邊收拾著文案。

  旁邊的許芷倩是一臉古怪地看著他,只覺公堂上張斐和生活中的張斐真是判若兩人,鄙夷道:「你唱得都是些什麼詞,可真是難聽。如今這裡可都是一些文武大臣,讓人聽見,非得教訓你一番。」

  說話時,她目光向四周瞟了瞟,彷彿處處都投來憤怒的目光。

  對於很多皇親國戚、官吏而言,這個結果,他們非常不爽,但不是說不公正,而是太過公正,甚至於已經侵害到他們手中的權力。

  這是他們非常擔心的。

  「教訓我?」

  張斐笑了。

  許芷倩道:「你別忘了,如今官司已經打完了。」

  「呃…高雅一點的是吧。有。」張斐又繼續唱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張三。」

  一個囂張的聲音,令張斐的歌聲戈然而止。

  偏頭看去,只見蘇軾走了過來,這心裡莫名地咯噔一下,哎呦!這正主來了,可是不能亂唱了。

  蘇軾走過來,笑道:「真是好一句『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這是你作的詞嗎?」

  真不要臉!張斐不禁暗罵一句,但也不知點頭好,還是搖頭好。

  旁邊的許芷倩促狹地笑道:「八成是他抄來的。」

  「什麼抄的。」

  張斐眼眸一轉,道:「我方才那是興致所至,不過,」他偏頭看向蘇軾,「不過被蘇先生給打斷了,蘇先生,你可得賠我一首啊。」

  蘇軾錯愕道:「賠你一首?」

  張斐點點頭道:「當然,就以這兩句開頭,賠我一首。」

  蘇軾打趣道:「我若不賠,你不會告我吧?」

  「不一定哦。」張斐嘿嘿笑道。

  「那我可得賠啊!」蘇軾笑著點點頭,一首詞而已,何難之有,又問道:「不過,你這打官司的技巧,可真是出神入化,令人嘆為觀止。不知你是師從何人?」

  張斐笑問道:「怎麼?蘇先生也想學習這爭訟之術?」

  蘇軾點頭笑道:「倒是頗感興趣。」

  這番爭訟,還真引起了他不小的興趣,畢竟他也是一個嘴炮亡者。

  張斐笑道:「我可不敢收蘇先生為徒。」

  「我也沒說要……」話剛出口,蘇軾一愣,問道:「此術不會是你自創的吧?」

  許芷倩也歪頭好奇地看著張斐。

  張斐點點頭:「正是。」

  蘇軾感覺不可思議,問道:「你是怎麼……」

  張斐簡單明瞭地回答道:「生活所迫啊。」

  「啊?」

  蘇軾先是一愣,旋即哈哈笑道:「好一句生活所迫……」

  說話時,一陣風突然從邊上刮過,還帶著一股味。

  三人偏頭看去,只見王安石甩著大袖,大步往外面走去。

  正巧被剛剛起身的文彥博看到,他不禁眉頭一皺,「怎麼?王介甫對此判決還不滿嗎?」

  司馬光舉目一看,撫鬚呵呵笑了起來。

  文彥博好奇道:「君實何故發笑?」

  司馬光呵呵道:「他不是對判決不滿,而是感到憋屈。他王介甫自打參加科舉那會兒開始,便是人中翹楚,與人辯論,更是鮮有敵手,今兒卻老老實實坐在這裡,被范純仁和張斐盤問了近一個時辰,這心裡能痛快嗎?」

  「原來如此!」

  文彥博撫鬚呵呵直笑,突然又向司馬光道:「其實這場官司,你司馬君實才是最大的贏家啊!」

  司馬光問道:「文公此話怎講?」

  文彥博道:「適才說得非常清楚,能夠監督制置二府條例司的唯有司法,經此一役,不少官員必定會重視律法,這不正合你意嗎?」

  司馬光嘆了口氣:「但是這條路不是那麼好走啊!」

  文彥博好奇道:「你之前不還信誓旦旦嗎?」

  司馬光嘆道:「可是一個小小村婦,就差點令這一切都付諸東流。」

  「村婦?」

  文彥博還愣了下,才道:「你說得可是那登州阿雲?」

  司馬光點點頭道:「若非張三聰明,此案已經是不可挽回。」

  ……

  而那邊蘇軾被蘇轍叫走片刻,張斐與許芷倩也都已經收拾完了。

  剛剛走出座位,正好遇見范純仁、錢顗。

  張斐拱手笑道:「范司諫真不愧為范公之子,頭回上堂,就表現的如此出色,學得也是有模有樣。承讓,承讓。」

  范純仁也是不惑的年紀,只不過如今朝中滿眼都是三朝元老,弄得他輩分很低,又聽到一個後輩如此跟自己說話,還提到他老爹,既是羞愧,又是憤怒,「這回我輸得心服口服,但下回我絕不會再輸給你,律法是公正的,你不能一直贏下去。」

  張斐笑道:「雖然我不可能一直贏,但是也不能敗在下回,雖然范司諫表現出色,但也只是逼出我一成功力,就連汗都沒有出。」

  「你這珥筆休要張狂。」旁邊的錢顗怒斥道。

  張斐絲毫不懼,笑道:「防民之口,甚於防川,錢御史不會不准我這小民說實話吧?」

  「你……」

  這一句話就把錢顗給懟得無言以對。

  御史不准別人說話,那不是打自己的臉嘛。

  旁邊的許芷倩拉了下他的衣袖,低聲道:「你少說兩句,快些回去吧!」

  張斐瞧了她一眼,心想著,可別給恩公吸了一波仇恨,又向范純仁、錢顗拱手道:「小民告辭。」

  便是與許芷倩一同離開了。

  「你都已經贏了官司,為何還要逞口舌之快,你非得將人都給得罪了嗎?」許芷倩蹙眉道。

  張斐笑道:「你懂什麼,我這是在鞭策他們進步。」

  你一個珥筆去鞭策朝廷大員進步?許芷倩稍稍一翻白眼,忽聽得有人喊道:「倩兒。」

  許芷倩偏頭看去,只見許遵和劉肇站在廊道上,二人立刻走了過去。

  「小民見過劉舍人,恩公。」

  張斐拱手一禮。

  劉肇笑道:「張三,你這官司可真是越打越大,從審刑院是一路打到這政事堂來。」

  張斐無奈道:「小民也不想,但是王大學士給得實在是太多了。」

  「給得太多?」劉肇先是一愣,旋即才反應過來,張斐是一個珥筆之人,是為錢而打官司,這一點幾乎所有的人都給忽略了,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許遵是好氣又好笑道:「你小子不會得意忘形了吧?」

  張斐忙道:「沒有!我就只是開個玩笑。」

  劉肇擺擺手道:「無妨,無妨,頭回見他,他也是這般語氣。」

  許遵又道:「張三,你先自個回去,倩兒待會要與我劉舍人家坐坐。」

  「哦,好的!」

  張斐點點頭,又從許芷倩手中接過文案來,嘿嘿笑道:「許娘子,你可得注意一點。」

  許芷倩錯愕道:「注意甚麼?」

  「腳啊!你不是崴了腳嘛。」張斐往她腳上一指。

  許芷倩猛然想起方才那狼狽的樣子,狠狠一跺腳,柳眉倒豎,嗔怒道:「你瞎說甚麼,還不快走。」

  「看來是已經好了。」

  張斐壞笑幾聲,又向許遵、劉肇點頭示意,然後便抱著那些文案離開了。

  許遵瞧了眼劉肇,這眼中帶著一絲愁緒。

  ……

  范純仁、錢顗他們倒是沒有離開,因為這政事堂就是他們的地盤,弄成這樣,必須得立刻開會檢討啊!

  「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

  文彥博在堂中來回踱步,是大發雷霆,道:「諫院加御史台,竟然還敵不過一個小小珥筆,將來我們又有何底氣在官家面前說話,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啊!」

  掌管諫院的趙抃也是懊惱地搖頭嘆氣。

  范純仁是滿臉尷尬,朝著眾人拱手作揖道:「是純仁沒用,讓諸位失望了,真是抱歉。」

  整個打官司的計劃,就是他想的,在升堂之前,他是非常有信心的。

  但結果一上來,就被張斐給打懵了,後來還是學著人家張斐,才撈回一點點臉面。

  身為范純仁好友的劉述趕忙道:「范司諫無須道歉,其實這場官司本就不好打,能上得公堂,就已經是很不容易了,唉……只不過咱們乃是朝廷命官,輸給一個珥筆,不太好看。」

  「可要真說起來,這已經不是第一回輸了。」

  齊恢很是焦慮道:「區區一個珥筆,竟然能夠左右朝廷政策,這長此下去,如何是好啊!」

  此話一出,不少人皆是嘆氣不語。

  上回祖宗之法那個官司,他們這些法官表面上是陪審,但實際上也是張斐的對手,結果最終也是一潰千里,狼狽逃竄。

  今日噩夢再臨。

  關鍵這官司是越打越恐怖了,雖然這場官司是雙方鬥爭的結果,但似乎已經破壞了原有的制度。

  趙抃嘆了口氣,面色凝重道:「輸了官司倒是不打緊,可是方才在公堂之上,他們表明能夠監督制置二府條例司的唯有司法,看來他們今後也是打算依仗那張三。」

  范純仁激動道:「下回我絕不會再輸給張三。」

  「那可不一定啊!」

  一直沉默的司馬光,突然開口說道:「記得我與張三第一回交手時,他曾諷刺我不專業,如今想來,還真是這麼回事。

  打官司是屬於訟學,這與我們熟悉的庭辯是大相逕庭,在公堂之上,引經據典,詩詞子集,都無大用,律法是唯一可以依仗的,若不想重蹈覆轍,就得努力學習訟學,這裡面學問可是大著了。」

  文彥博問道:「君實,你有何想法?」

  司馬光故作沉吟片刻,道:「正好我也在籌備司法改革,也需要一些司法方面的人才,我打算奏請官家,在國子監擴大訟學這門學科,培養專門的司法人才。」

  趙抃點點頭道:「這我贊成,今日開此先例,今後難免會再遇到。」

  ……

  「表哥,官司打輸了嗎?」

  王夫人見王安石氣沖沖地回到家裡,不免也是憂心忡忡。

  「贏了!」王安石憤怒道。

  王夫人錯愕道:「贏了,你為何這般生氣?」

  王安石大袖一舞:「我是氣張三那小子。」

  王夫人聽得更是好奇,「他不是幫你的嘛,既然打贏了,他應該是功不可沒啊!」

  「他是功不可沒,但我卻是顏面盡失,我王安石何時被人這般對待過,就只能挨打,不能還手,可真是豈有此理。」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王夫人是直搖頭,對於她而言,贏了就行,又道:「我去幫你打點熱水來。」

  王安石一怔,好似想起什麼來似的,道:「燒水,我今兒要洗澡。」

  王夫人大驚失色,震驚地看著王安石,「表哥,你方才說什麼?」

  王安石道:「我說我要洗澡啊!」

  他竟然主動提及要洗澡?王夫人下意識地舉目望天,太陽也沒從西邊出來呀!還是說……

  王夫人臉上微微泛紅。

  ……

  「咦?我…我好像不是往這條路來的呀!」

  這宋朝皇宮雖然不大,但是要是不熟的話,還是容易迷路的,關鍵張斐只是一個珥筆,不是官員,他的進出,都必須要有專門的人帶著,是不能隨意亂走的。

  可走著走著,張斐突然發現周邊的環境變得越發陌生,這許芷倩又不在身邊,他不禁打起精神來。

  引路的宦官道:「你也不是第一回來了,還不知這皇城進出可不是一條道。」

  「是…是嗎?抱歉,我不太記得了。」

  張斐訕訕一笑,努力回想了下,已經記不太清楚了。

  這想著想著,他突然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進到了一個小院裡面,四處張望,只見這小院裡面只有一棟小閣樓,「這是哪裡?」

  砰的一聲。

  院門突然關上了。

  「喂,你們想幹什麼?」

  已經被偷襲過好幾回的張斐頓時是急了,拔腿就往門口那邊跑去。

  忽聽樓上有人道:「你別害怕,是朕讓他們帶你來的。」

  張斐頓時鬆了口氣,拍了拍胸脯,乖乖的,你要找我,直說就是,犯得著搞得這麼神神秘秘嘛,拍電視劇呀,可真是嚇死我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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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66章 權力的籠子

  來到二樓,就只有一間開著四扇窗的小屋,但裝潢卻非常雅致,此時屋內坐著一人,正是神宗皇帝。

  他坐在一張小方桌旁,桌上擺放著一壺酒和四道十分精緻的菜餚,而且全都是張斐所愛,甚至包括他身邊的那個模樣清秀的小宮女。

  「小民張斐參見陛下。」

  張斐躬身一禮。

  趙頊笑道:「你無須多禮,坐。」

  手直接引向對面。

  他之前一直不想暴露身份,就是希望與張斐保持一種朋友之間的交流,他與張斐年紀相當,又是一見如故,這種關係對於他而言又是非常難得的。

  即便現在他暴露了身份,但他還是希望繼續將這種關係維持下去。

  「多謝陛下。」

  張斐也不是第一回與趙頊對席而坐,嘿嘿一笑,來到趙頊對面坐下,左右看了看,「這好像還是我第一回上陛下家做客。」

  做客?趙頊很喜歡這個說法,哈哈一笑:「朕早就想請你來了,只是未有找到機會。」

  交談間,旁邊的宮女已經為他們斟上一杯酒。

  趙頊舉杯道:「恭喜你贏得這場官司。」

  「多謝!多謝!」

  張斐趕忙舉杯迎上。

  一飲而盡,趙頊放下酒杯來,又意猶未盡道:「最初那范司諫臨時要求王學士上堂作證,可真是令朕也驚出一身冷汗,好在你處變不驚,反而使得范司諫他們施展不開,真是令人倍感痛快啊!」

  張斐本想夾一點菜吃,壓壓酒勁,聽到皇帝問話,趕忙將筷子,道:「不瞞陛下,其實這比我想像中的要好得多,甚至比上回祖宗之法的官司還要輕鬆許多。」

  「是嗎?」趙頊詫異道。

  張斐點點頭道:「上回都是陪審官在詢問我,這地位就不平等,故此我顧忌的比較多,這回至少我與范司諫是平等關係,在這個基礎上,王大學士做供與否的區別,就僅僅是在於他輸得是非常難堪,還是稍稍難堪。」

  趙頊笑道:「所以無論如何,他都是輸。」

  張斐點頭道:「因為這事本就是他們胡攪蠻纏,除非他們使用那些卑鄙的手段,否則的話,他們是不可能會贏的。」

  趙頊點點頭,道:「關於方雲一案,朕已經派人暗中在偵查,但對方做得也非常周詳,暫時還未查到任何線索,不過朕已經派人暗中保護方雲,這方面你不用太擔心。」

  張斐趕緊抱拳道:「多謝陛下。」

  趙頊笑道:「想不到你還是一個如此重情重義之人,其實方雲當初也不過是救了你一命,而你也幫她洗脫罪名,這已經算是報答了她的救命之恩。」

  張斐苦笑道:「如果情義之事,也是可以通過計算而得出結果,那可就太好了。」

  「言之有理。」趙頊笑著點點頭,又道:「說來也真是奇怪,朕每回聽你打官司,總是受益良多,甚至都要勝過於那些大臣們的辯論。」

  張斐沉吟少許道:「這或許是因為那些大臣在陛下面前,都是以道德去談得失,而我在公堂之上是以成敗論道德,剛好相反,故而陛下覺得有所不同。」

  「以成敗論道德?」

  趙頊初聽,只覺這話毫無道理,但仔細一想,又覺得有幾分道理,於是問道:「此話怎講?」

  張斐回答道:「因為律法就是脫胎於道德,也是道德的底線所在,許多時候一些不道德的事,但並不違法,可是違法之事,必然是有違反道德的一面,故而當以律法相爭時,道德也就變得赤裸裸了。

  而打官司那更是純粹的利益之爭,我們不是要說服對方,也不是探索真理,而是要借用律法這把武器制服對方,這就如同兩軍對壘,只有勝敗,但最終捍衛的恰恰又是道德。」

  趙頊沉思半晌,點頭笑道:「你這番解釋倒是令人耳目一新,朕再敬你一杯。」

  「這杯該我敬陛下了。」

  「一樣。」

  喝罷。

  趙頊又道:「之前你們在公堂之上,表示制置二府條例司將受到司法的監督,依朕之見,他們必定會重視這爭訟之學,爭取以律法來阻止王學士變法,你能保證你能一直贏嗎?」

  張斐一怔,遲疑半晌,搖頭道:「不能。」

  趙頊抬臂至於桌面上,身體前傾,問道:「那可如何是好?」

  「這個……」張斐略顯有些糾結,方才官司打得太投入,竟然把皇帝給忘了,都怪那范純仁,搞什麼盤問,打亂了我的節奏,這下可是糟了。

  趙頊見他神色糾結,微微一笑:「如這問題,朕也只能與你聊聊,朕希望你對朕能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他要問得其實很簡單,司法能不能限制我,我一個皇帝,如果要依靠你一個珥筆來頒佈政策,等於皇權得到了極大的削弱!

  適才范純仁那番話,引起了他的重視。

  這皇帝要走法家路線,追求的可不是什麼法不阿貴,而是尊君卑臣,這可是法家一個很重要的政治思想。

  集權加強權。

  可是目前來看,這個法家與趙頊想得不太一樣,官司這麼打下去的話,他也會被司法監督的。

  「是!」

  張斐點了下頭,應付著,心想:若不說清楚這個問題,只怕他也不會堅定地走下去。反正如今我就只是一個屁民,也沒有半點權力,我說什麼,他聽聽就好了,對他也不會有任何影響,如果將來我入朝為官了,那這些話可能就永遠說不出口了。

  權衡半晌,張斐點了頭道:「輸了就得認。」

  趙頊輕輕皺眉,這不是他想要的。

  張斐緊接著又道:「不認就得亡國。」

  趙頊又是一驚:「此話怎講?」

  張斐問道:「陛下可知秦是興於何因,亡於何因?」

  趙頊稍一沉吟:「興於法,亡於法?」

  一個國家的滅亡,肯定不是一個原因,通常回答這個問題,必須要結合語境,他不是回答張斐,而是猜想張斐想這麼說。

  張斐搖搖頭道:「準確的來說,秦是興於法不阿貴,同時又亡於尊君卑臣,這就是為何歷朝歷代凡尊法家者,是無一長久。」

  亡於尊君卑民?

  這似乎是直接告訴趙頊,不要走法家這條路。

  但這與張斐之前的看法,顯然是很矛盾的。

  之前張斐曾強調想要富國強兵,唯有法家。

  趙頊問道:「此話何解?」

  張斐答道:「如果說律法捍衛著道德的最後底線,那麼君主就是捍衛著律法的最後底線。一旦君主破法,國必亡矣。

  因為律法對於君主約束,其實是最小的,普通人犯法,多半都是為了金錢、美女,甚至於權力,但這一切,君主是唾手可得,通常來說,君主想要違法,都是很難的。

  除非去強搶民女,派人掠奪百姓財物,如此君主,國焉能不亡。縱觀歷朝歷代,但凡國家走向衰弱之時,皆是從君主破法開始,也從未出現過法亡而國存的現象。」

  趙頊聽得是直搖頭:「你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朕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監視之中,可他們的舉動,朕可能是一無所知,你怎能說對朕約束最小。」

  張斐笑了笑。

  趙頊問道:「難道朕回答的還不夠真誠嗎?」

  言外之意,就是希望你能夠與朕開誠佈公的談,這話朕也沒法去跟別人談。

  張斐撓撓頭,含糊不清地說道:「如果君主受到司法的監督,那他們還需要盯著君主的一舉一動嗎?」

  趙頊當即陷入了沉默。

  御史諫官有些時候確實討厭,但問題是皇帝本就不受司法制約,要還沒有一個人盯著他,皇帝就能夠為所欲為。

  如果皇帝犯法與庶民同罪,同時司法獨立,御史諫官確實是可以不要了,開封府就夠了呀。

  沉默了好一會兒,趙頊又道:「話雖如此,但如果這場官司輸了,那是不是朕就得放棄變法?」

  其實他要問的,恰恰就是張斐方才的回答,司法會不會凌駕於皇權之上。

  張斐道:「如果如我所言,這場官司就不應該存在,因為陛下有權力設制置二府條例司,這完全符合朝廷典章,他們是憑借權力才將制置二府條例司告上公堂的。」

  趙頊搖搖頭道:「你未懂朕的意思。」

  張斐也要要吐道:「是陛下未懂我的意思。」

  趙頊錯愕道:「那你所言何意?」

  張斐道:「正如我方才所言,君主乃是捍衛國家律法的最後底線,換而言之,就是律法對陛下的約束其實是最小的,臣子其次,對於百姓的約束最大。

  但律法又像似一根繩索,是將所有人都圈在裡面,鬆緊又具有統一性。故此當這跟麻繩對陛下的約束緊上一分,大臣就要緊上五分,百姓則是要緊上十分。而陛下之前的擔憂,是基於對自己緊上一分,在這種情況下,這場官司就不可能存在。」

  這場官司說到底,是權力之爭促成的,不是完全基於司法。

  趙頊沉吟半晌,問道:「你如何確定對君主的約束收緊一分,對臣子約束就能收緊五分?」

  張斐道:「如果一個珥筆敢起訴君主,並且起訴成功,那麼起訴宰相,絕無人敢說半句。反之,一個珥筆起訴了宰相,不代表他就能夠起訴君主。從法理上來說,君主擁有最多的司法豁免。」

  趙頊反駁道:「朕並未違法,可是不少官吏都有違法之舉,這你又如何說?」

  張斐沉吟少許,道:「陛下對商人的過稅是否了解?」

  趙頊點點頭:「朕當然了解。」

  張斐又問道:「陛下又是否知道,許多官吏從中渾水摸魚?」

  趙頊輕輕點了下頭。

  張斐道:「為何朝廷不管?」

  趙頊不做聲了。

  張斐道:「朝廷既想擴大財政收入,但同時又不願意支出太多的酬勞,這與搶劫有何區別?但如果陛下對自己約束,不要這違法收入,這種現象也必然會大規模減少。」

  趙頊嘆道:「朕也不想,但是目前財政入不敷出。」

  張斐道:「如果因此陛下就帶頭去搶,後果也是肯定的,歷朝歷代也已經告訴我們結局,這只是一個惡性循環啊!過稅這種現象,就是基於鬆一分的情況下發生的。

  其實陛下從中所得,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要多得多,但是他們所得加在一起,可能比陛下要多,至少也差不多。可見對陛下的約束越鬆,陛下反而損失的越多,最終就是國破家亡。」

  結合時事,趙頊一聽就明白過來了,只感臉發燙,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感嘆道:「朕知你之意,但這談何容易?」

  張斐笑道:「其實路都很難走,否則的話,這麼年來,為何就出了一個唐太宗,但這至少還是一條活路,而那條路,必定是死路。」

  趙頊問道:「可是尊君卑臣乃法家思想。」

  張斐沉吟少許,才道:「雖說漢武帝是獨尊儒術,但其實他是將儒法結合,他並未放棄法家的許多思想,這就是因為如果法家再加上尊君卑臣,絕對是死路一條,但凡這麼做的國家,無一例外,全都因此亡國。」

  趙頊不解道:「這是為何?這可是法家聖祖韓非子所提倡的。」

  這可是他支持法家的一個極其重要的原因,就是要伸張皇權,王安石的變法,也將這個思想給融入其中,這也是趙頊支持王安石一個重要原因。

  若不伸張皇權,是既無法對外開疆擴土,也無法對內改革變法。

  張斐笑道:「故此韓非子他輸得也很徹底啊!」

  趙頊道:「可是大秦……」

  他本想說大秦贏了,可大秦又是二世而亡,這好像又缺乏說服力。

  張斐道:「法家的核心思想其實是法不阿貴,繩不撓曲,如此才能有效治國。但這顯然與尊君卑臣有著尖銳的矛盾,二者是不相兼容的,故此要引入儒家的君君臣臣與法家思融合,因為君君臣臣相對溫和許多。」

  這儒家的君君臣臣,並非完全尊君,而是巧用道德來限制君主,表示你君主就要有君主的樣子,臣子要有臣子的樣子。

  這就是為什麼臣子勸阻皇帝時,常用堯舜、太宗來做例子,其實就是這個思想,君主到底應該是個什麼樣子,這得豎立一個榜樣。

  而尊君卑臣,就簡單粗暴,宇宙之內,唯我獨尊。

  可這麼一來,不等於又回來了,儒法結合,不能做出改變。

  趙頊聽得很是困惑。

  張斐又繼續說道:「而我之所以支持陛下走法家路線,那是因為目前國家內憂外患,必須要強權,才能夠扭轉乾坤。」

  趙頊是徹底迷茫了,「你這不也自相矛盾嗎?」

  張斐搖搖頭道:「如果陛下取捨有度,便可做到矛盾皆為陛下所用。」

  趙頊問道:「如何取捨有度?」

  張斐道:「很簡單,就是將部分權力賦予司法。歷朝歷代,許多人都認為,對皇權少一分約束,君主自然得利。

  但其實恰恰相反,皇權多一分約束,君主才最得利,因為君主可以通過這一分的約束換取臣子的五分約束,雖然大家都變弱了,但是臣失去的更多,那皇權自然就得到伸張。」

  趙頊緊鎖眉頭道:「賦予司法?」

  張斐道:「陛下也可以理解,交予國家,這部分交出來的權力就變成公權。」

  「公權?國家?」

  「是的。」

  張斐點點頭,道:「但只要把握好公權的度,君主的權力是可以得到伸張的。」

  「此話怎講?」趙頊問道。

  張斐解釋道:「因為從純粹的法理來看,君主是同時擁有立法權和釋法權,即便司法對君主有所約束,君主依然可以達到自己想要達到的一切目的,並且受到的限制更少。

  就好比說制置二府條例司這個官司,如果大家都只講法的話,陛下就只需換個名字,那便可立於不敗之地,不講法的是對方。

  故此范司諫他們在這事上面,他們講得往往不是法理,而是道德。

  實在不行,陛下還可以再添加幾個主審官去審,祖宗之法是可以給出很多解釋的,每種解釋都合理,陛下是可以通過合法的手段,取得自己想要的解釋。」

  趙頊聽罷,不禁陷入沉思之中。

  張斐的這番理論,確實為他打開了一扇門。

  以前君臣之間,就是一個零和遊戲,大家都是想著增加權力,卻從未有人想過,大家一同削減權力。

  只要你減得比我多,我們的差距就更大了,皇權自然也得到了伸張,那麼考慮的就是該把多少權力關到籠子裡面,對君主最為有利。...<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12:56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6 12:05 PM 編輯

第0167章 一語驚醒夢中人

  雖說這實踐出真知,但是治國可不能腦門一熱,大腿一拍,擼起袖子,幹就對了。

  一個政策的失誤,可能就是無數人命。

  故此,大臣在向皇帝獻策時,都會先拿出一整套完整的理論做基礎。

  但他們的理論都有一個相似點,就是強調皇權。

  法家也好,儒家也罷,皆是如此。

  因為他們要說服的對象就是皇帝,皇帝若不得利,又怎會答應。

  張斐其實也不例外。

  他雖然是強調削弱皇權,但他同時也強調削弱臣權,權力是相對的,只要你比我削弱的更多,那等於我是變得更強。

  只不過他引入了公權這一個理念。

  將兩人的遊戲,變成了三人遊戲。

  這就好比原本擂台上是兩個成年人打架,是勝負難料,而且十分凶險。

  現在改換規矩,變成一個初中生和兩個小學生,雖然總重量是一樣的,但這顯然比兩個成年人打擂台更為安全一些,同時初中生還能拉攏其中一個,其對付另一個小學生,這勝算也更大一些。

  訣竅就在於怎麼去分,讓自己更佔優勢。

  這剛好是處於王安石與司馬光的中間。

  王安石是強調強權,司馬光是強調平衡。

  張斐就剛好處於中間。

  當然,張斐也只是幫助趙頊打開一扇門,多一條路供他選擇。

  但到底走哪扇門,還得是趙頊自己去選擇。

  畢竟張斐也就只是一個屁民,連官員都不是,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敢於說出這番話,並且說完之後,還能夠全身而退。

  「恩公!」

  「三哥!」

  剛剛出得皇城,就見馮南希、牛北慶他們走了過來。

  「老七,大牛,你們怎麼來了?」張斐問道。

  馮南希道:「適才那衙內和小馬上咱們家,說恩公打贏了官司,要為恩公慶祝,我們這才知道官司已經打完了,可見恩公遲遲未歸,故而趕來看看。」

  張斐一翻白眼,「你們擔心有什麼用?是要殺進去嗎?」

  馮南希當即嚇得腿都軟了,這後面可是皇城呀,「這…這我們怎敢。」

  「那不就是了,你們都出來了,誰去保護夫人?」張斐很不爽地質問道。

  方雲一事,讓他吃了教訓,他對於這方面,是非常敏感的。

  話音未落,就聽得馬車那邊有人喊道:「夫君。」

  只見高文茵從馬車內躬身行出。

  「夫人也來了呀!」

  張斐立刻走了過去。

  高文茵訕訕一笑:「是我擔心夫君,大牛和七哥他們只是送我來此。」

  張斐神色一變,笑道:「讓夫人擔心了,真是抱歉。」

  馮南希、牛北慶當即是一臉問號地看著張斐。

  「這是我應該做的。」高文茵稍稍頷首,又左右看了看,「許娘子呢?她沒與你一塊嗎?」

  張斐道:「許娘子跟他爹去劉舍人家了。」

  高文茵輕輕點了下頭,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對了!李四,你快些將酒拿出來。」

  「哎!」

  李四麻溜地從馬車裡面端出一壺酒來,「三哥,你慢點喝,有點燙。」

  「燙?」

  張斐差點沒一腳踹過去,「你瘋了嗎?這天氣,你拿壺燙酒給我喝?」

  高文茵錯愕道:「這不是夫君你要求的嗎?」

  張斐也是一臉錯愕,「我要求的?」

  高文茵小雞啄米般地直點頭,「是夫君讓我燙好酒等你回來慶祝?」

  「啊?這……」

  張斐撓撓頭,心道:早知你這麼聽話,我就讓你脫了衣服在床上等我了,唉…真是失策啊!

  ……

  一行人回到家裡,小桃已經準備好了豐盛的慶功宴。

  張斐又讓李四去許家看看,如果許芷倩他們回來了,就請他們過來一塊吃。

  但可惜許家的下人告知李四,許遵和許芷倩並未回來。

  這倒是令張斐有些遺憾,畢竟許芷倩可是二號功臣,沒有她在,就少了一點意思。

  但好在曹棟棟和馬小義這兩個活寶又來了,有他們兩個在,這氣氛一下就上來了。

  然而,張斐並不知道的是,許芷倩其實已經回到家了。

  許家。

  「爹爹!」

  許芷倩一臉困惑地看著許遵,「方才你說要去劉叔父家拜訪,可最終又沒有去,如今又故意騙張三我們不在家,這…這是為什麼?莫不是爹爹害怕與張三來往,會影響爹爹的仕途?」

  「混賬!」許遵瞪她一眼,「爹爹是那種人嗎?」

  「那是為什麼?」許芷倩好奇道。

  許遵捋了捋鬍鬚,道:「倩兒,今後你不能老是跟著張三東奔西跑。」

  許芷倩驚訝道:「為何?」

  許遵道:「如今你可是待嫁的閨女,大庭廣眾下,你跟張三摟摟抱抱的,這要傳出去,誰還敢娶你啊?」

  許芷倩激動道:「爹爹,你怎能這般想女兒,當時只因女兒緊張,邁不開步子,張三只是好意扶著女兒。」

  許遵嘆道:「爹爹是相信你的,但是別人不會這麼想啊!」

  許芷倩哼道:「我才不在乎。」

  許遵道:「怎麼?你打算一輩子不嫁人嗎?」

  許芷倩遲疑了下:「這女兒倒是沒有想過,但目前女兒還不想嫁人。」

  許遵沉眉道:「這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這般年紀,若不嫁人成何體統,待會我去跟張三說說,你就不去那律師事務所。」

  「不行!」許芷倩激動地喊道。

  許遵嚇得一跳,打量了下女兒,「倩兒,你老實跟爹說,你與張三……」

  許芷倩一臉呆萌道:「與張三什麼?」

  許遵道:「你是不是喜歡上了張三?」

  「怎麼可能?」

  許芷倩嚇得驚叫一聲,只覺汗毛豎立,「爹爹怎會這般想,女兒怎麼可能會喜歡上那登徒子。」

  許遵道:「倒也不是爹爹瞎想,只不過爹爹那些同僚都是這般認為的,而且,你自己想想看,你與張三認識之後,也都不跟瑩兒他們一塊出去玩了,成天就跟著張三。」

  許芷倩想了想,好像自己的生活是發生了些些改變,蹙眉道:「爹爹應該知道,女兒跟著張三,也是忙於正事,可不是他們想得那樣。」

  「若非如此,爹爹又怎會允許你與張三上堂爭訟。」話說如此,許遵又道:「但你也不能總是這麼下去,你終歸是要嫁人的,就到此為止吧!」

  「爹爹……」

  「這是爹爹的職責所在。」

  許遵面容嚴肅地說道:「你想想看,但凡你自己能做主的事,爹爹何時干預過你,爹爹對你還不夠寬容嗎?」

  許芷倩咬著嘴唇,悶悶不聲。

  許遵又道:「但是這兒女的婚姻大事,乃是父母的職責所在,如果爹爹不幫你找一個好歸宿,將來又怎麼去面對你娘。」

  許芷倩雖萬般不願,但還是點點頭:「女兒知道了。」

  許遵嗯了一聲:「爹爹已經托你劉叔父幫你去打聽了,若有消息,爹爹會先與你商量的。」

  其實他算是非常開明的,但一些原則性的問題,他也是不會讓步的。

  如今的婚姻大事,就是屬父母之命,兒女也沒法去自己操作,許遵也認為這是他的責任,那自然就不能由著女兒任性。

  其實許遵還是給許芷倩一些選擇的自由,與許芷倩同齡的孩子,都已經嫁人了,許遵也希望許芷倩自己能夠覓得如意郎君,但也認為不能老是這麼拖著。

  這一次許遵也是下定決心。

  許芷倩也很了解他爹,許遵都已經這麼說了,那就代表著這事沒有迴旋的餘地。

  ……

  傍晚時分。

  張家院內是鼾聲如雷,牛北慶趴在桌上是呼呼大睡,而曹棟棟、馬小義則是將張斐夾在中間,一個抱著腰,一個抱著胳膊。

  「喂喂喂!你們兩個抱著我幹什麼,快些鬆開,回家抱渾家去。」

  張斐倒是沒喝多少,都是牛北慶、馮南希在陪他們喝,如今那兩個也差不多了,只能他自己善後了。

  沒有辦法,張斐只能夾著他們兩個往門外走。

  「嗝……不行,不行,本衙內還未盡興,咱們兄弟再去飄香樓喝,叫上七八個歌妓……嗝。」

  「操!早又不說,現在你們都這德行了,去了的話,肯定跑單,下回再去。」

  「三哥,你真是見色忘友?」馬小義靠在張斐懷裡都囔道。

  張斐納悶道:「什麼見色忘友?」

  馬小義都著嘴道:「你為什麼總帶著那許娘子,俺也可以幫你打官司,俺還不要錢,只求三哥你帶上俺。」

  「行行行,下次帶你去。這麼大了,就別扮可愛了。」

  說話時,已經到了門口,張斐身子一扭,奮力拉開他們兩個,往濤子懷裡一推,緊接著一個後跳,將門一關。

  「呼……可算是將這兩個活寶給送走了。」

  張斐長長鬆得一口氣,目光突然往許家那邊瞧了一眼,心想:恩公他們應該回來了吧。可如果回來了,許芷倩肯定會上我家來呀!不會是我這場官司影響到了恩公吧?

  他越想越發擔憂,於是打算去問問看。

  來到後門,剛剛推開門,就見許芷倩斜倚在門沿上,見他來了,也就只是淡淡掃了一眼。

  「發生了什麼事?」張斐緊張地問道。

  許芷倩瞧他一眼,囁嚅不語。

  張斐急道:「你倒是說呀!」

  許芷倩撇了下嘴角,鳳目含淚,沮喪道:「我以後不能去律師事務所幫忙了。」

  「為什麼?」張斐急切道:「是不是我這場官司影響了你們家?」

  許芷倩搖搖頭,忸怩不安瞧了眼張斐,「我…我說了,你可不准笑。」

  「笑你……」

  張斐差點沒說「笑你妹」,翻著白眼:「我是這麼無情的人嗎?快說吧!」

  許芷倩努了下小嘴:「是…是我要嫁人了。」

  「啊?嫁……嫁人?」

  張斐頓時懵了。

  他以為自己連累了許家,不曾想竟然是許芷倩要嫁人了。

  許芷倩點了點頭。

  張斐想笑,但卻是笑不起來,「你這麼小就要嫁人了?」

  許芷倩直起身來,「我可不小了。」

  張斐目光往她胸前一掠而過,「確…確實也不小。」

  又問道:「你要嫁給誰?」

  問出這句話時,竟有被人戴綠帽的感覺,真是奇了怪了。

  許芷倩搖搖頭:「現在還不知道,我爹已經讓劉叔父幫我去打聽了。」

  張斐皺了下眉頭,道:「所以恩公今兒是故意讓你與我保持距離?」

  許芷倩忙道:「你可別誤會,爹爹也是為了我好。」

  「這我當然知道。」

  說罷,張斐嘆了口氣,也斜靠在門沿上。

  許芷倩瞧他一眼,「你為何嘆氣?」

  「我……」張斐聳了下肩膀:「我們這麼合拍,連斬開封府、審刑院、政事堂於馬下,事業是蒸蒸日上,你突然來這麼一齣,還不讓我嘆口氣啊。」

  許芷倩輕嘆道:「誰說不是呢,其實我也不想這麼早嫁人。」

  張斐直起身來,問道:「那你沒有跟恩公說嗎?」

  許芷倩道:「怎麼沒說,但是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我又不能做主。」

  「這倒也是。」張斐點了點頭,又癱了回去。

  許芷倩瞧了眼張斐,「張三,你那麼能說,能不能幫我去跟我爹說說。」

  張斐很是糾結:「別的事倒是好說,但這事的話……」

  許芷倩見他很是為難,點了下頭:「也是,這事你也幫不了忙。」

  張斐瞧她沮喪的樣子,心腸一軟,道:「你若真不想嫁人,那我幫你想想?」

  「謝謝!」許止輕聲道了一聲謝,但她也知道,這種事張斐怎麼幫得了,又道:「張三,雖然我沒法去律師事務所幫忙,但你答應我的事,可是不能反悔。」

  張斐問道:「什麼事?」

  許芷倩激動道:「就是免費幫窮人打官司,這可是你當初答應我的,我才願意幫你的。」

  張斐隨口敷衍道:「這你放心,利用窮人賺富人的錢,可一直都是我的理念,怎麼可能會放棄。」

  許芷倩剜了他一眼,「我回去了。」

  說罷,就將後門給關上了。

  「喂……唉……」

  回到院內,張斐坐在狼藉的酒桌旁,只覺莫名的心煩意亂,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夫君。」

  「啊?」

  張斐一怔,偏頭看去,只見高文茵拿著一塊抹布走了過來,正擔憂地看著他。

  「夫君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來到桌旁,高文茵溫聲問道。

  「沒……」

  張斐勉強露出一絲笑意:「遇到一些棘手的事。」

  不得不說,高文茵是一個很好的傾訴對象。

  高文茵又問道:「是與許娘子有關嗎?」

  張斐詫異地看著她,「夫人怎會這麼說?」

  高文茵道:「方才吃飯時,夫君就心不在焉的,時不時還往後門那邊看一眼。」

  「是嗎?」張斐驚詫道。

  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高文茵點點頭,又是微笑道:「夫君如此年紀,就能擁有有這般成就,我又哪能配得上夫君,其實誰人都看得出,夫君與那許娘子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雖然她喊得是夫君,但張斐在她心裡更多是恩人的身份,作為旁觀者,她也早就看出,許芷倩與張斐才是真的一對。

  張斐眉頭緊鎖,沉思半晌,突然看向高文茵,「夫人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

  高文茵微微一笑,又聽張斐道:「是呀!我這般優秀,光一個夫人又怎配得上,這會外溢的,至少也得三五位夫人,才勉勉強強夠得上我的優秀啊。」

  「……」

  高文茵是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

  曹府!

  「你這孽子又上哪喝酒去了?」

  曹評瞅著被濤子他們抬回來的曹棟棟,怒氣看著就浮上臉來。

  曹棟棟先是衝著曹評一陣傻笑,又含糊不清道:「張三打贏了官司,我們去幫慶祝了。」

  曹評眉頭一皺,「我不是與你說過嘛,最近少與那張三來往,你怎就不聽。」

  「不行!」

  曹棟棟突然就鼓起眼來,瞪著老爹,「那可不行。」

  旁邊的濤子慌得要命,低聲道:「衙內,你喝多了。」

  曹評嘴角抽搐著,陰沉著臉問道:「你說什麼?」

  「不行!」曹棟棟昂起頭來,極其囂張道:「只要有張三在,即便本衙內犯了法,也不會被姑奶奶懲罰的,哈哈哈……」

  「你這逆子……」

  曹評猛地舉起手來,突然眉頭皺了下,是呀!張三就一個珥筆,他王介甫請的,我曹評就請不得嗎?頓時放下手來,瞧了曹棟棟一眼,呵呵笑道:「你小子倒是挺機靈的。」

  「那是。」

  曹棟棟很是得意的抖著大舌頭道:「雖然爹爹讓我少與張三來往,但只要我能哄得姑奶奶開心,我爹爹敢打我嗎?我爹爹看到姑奶奶腿軟得比我還厲害一些。哈哈……」

  啪!

  「哎呦!誰打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12:57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6 12:05 PM 編輯

第0168章 御訟

  隨著黑夜的降臨,張家、許家這邊慢慢安靜了下來,隱隱可聽見牛北慶那雷鳴般的喊聲。但是東京各大酒樓,卻是熱鬧非凡,隨著官司的內容不斷傳出,民間開始了一輪新的爭論。

  雖然這場官司表面上好像與百姓沒有直接關係,畢竟是朝廷大員控訴官衙,但其實這場官司關乎著天下人。

  這無疑為新法打下一個堅實的基礎。

  也預示著新法即將到來。

  已經是不可阻擋。

  翌日清晨。

  由於此時正值春夏交替之際,清晨的溫度是非常舒適的,故此許遵也是選擇步行去上班。

  剛剛出得大門,就見張斐頂著一頭大汗,迎面跑來。

  「恩公早!」張斐微微喘氣道。

  「這大清早的,你幹什麼去了?」許遵好奇地問道。

  張斐喘著氣道:「我跑步去了,哦,就是鍛煉身體。」

  許遵笑著點點頭,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你跑完了沒有?」

  張斐道:「跑完了。恩公有事嗎?」

  「是有點事要與你說。」

  許遵手往前方一指,示意邊走邊說。

  「哦!」

  張斐跟著許遵往前走去。

  許遵邊走邊道:「倩兒只怕不能再繼續幫你了。」

  張斐一驚,「為何?」

  許遵道:「她年紀也不小了,該嫁人了。」

  「嫁人?」

  張斐問道:「嫁給誰?」

  許遵瞧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好似許芷倩的兄長,哭笑不得:「這與你何干?」

  張斐道:「恩公,話也不能這麼說,我與許娘子也算是相識一場,她的終身大事,我也得關心關心啊。」

  許遵擺擺手道:「這事就不用你關心了,我已經托了人。」

  張斐眼眸一轉,道:「恩公,這事你可得萬分謹慎,稍有差池,可能就會害得許娘子一生。」

  許遵聽他說得怪邪乎的,「你這話從何說起?」

  張斐道:「許娘子的性格,恩公應該比我更清楚,這眼裡可就揉不得沙子的,故此在擇婿方面,一定要慎重,否則的話,可能就會害得兩家人。」

  許遵想想,覺得這小子說得也有道理,問道:「依你之見,該如何擇選?」

  張斐想了想,道:「首先,官宦子弟不能要,尤其是那種官宦世家,是決計不能要的。」

  許遵哼道:「你這真是胡說八道,倩兒就是生於官員家庭,這門當戶對,也應該找宦官子弟。」

  張斐道:「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官宦家庭,總是難免人情世故,難免外界的紛紛擾擾,而許娘子在許多是非上面,又認死理,那不得天天吵啊!」

  許遵搖搖頭,不以為意:「倩兒是我女兒,我比你更了解她,雖說她樂於助人,但她也知道量力而為,不會去強求的。」

  張斐道:「許娘子助人,可從不是量力而為,而是盡力而為,只求無愧於心,故此對於自己,她可是要求很高的,但是在許多官員眼裡,就是太過較真,大部分官員都可沒有恩公你這般清廉啊。」

  許遵兀自搖頭道:「朝中還是有許多家世清白的清廉之官。」

  張斐立刻問道:「司馬大學士算得上清廉之官嗎?」

  許遵點點頭道:「那當然算。」

  張斐道:「但是司馬大學士在許多案件上面,與許娘子的看法是完全矛盾的,恩公應該知道,許多案件的判決,是在於理念的不同,而非是純粹的對與錯。

  許娘子心裡又藏不住事,必然會與司馬大學士爭辯,恩公認為司馬大學士會容許自己的兒媳反對自己嗎?」

  許遵腦子裡面,滿是許芷倩與他辯論的畫面,真是越想越愁,這真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嘆道:「這也怪我啊!」

  又看向張斐,「依你之意,就只能找平民百姓?」

  張斐直搖頭道:「那更不行,別說平民百姓,就是一般的普通官員,也經不起許娘子折騰啊!」

  許遵嘖了一聲:「嫁了人,這性子多半會改改的。」

  張斐問道:「恩公真這麼認為嗎?」

  這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許遵捋了捋鬍鬚,道:「官員子弟嫁不得,百姓子弟亦嫁不得,那嫁給誰?」

  張斐一本正經地分析道:「依我愚見,恩公擇婿,應該要符合三個條件。」

  「哪三個?」許遵問道。

  張斐昂首挺胸道:「其一,英俊多金。這容貌得般配,生活也得有保障,這都是最基本的,夫妻上街一塊討飯,可是算不得恩愛。

  其二,能力非凡。不僅要經得起許娘子折騰,甚至還要比許娘子更能折騰,如此一來,夫妻一塊折騰,就誰也怪不了誰了。

  其三,與許娘子理念相同,這很重要,許娘子的性子,認定之事,是絕不會屈服的,如果理念相同,就能避免許多矛盾。」

  許遵稍稍點頭:「你說得倒也有些……」

  話說到一半,他突然打量了下張斐,「等會…你說得不會是你自己吧?」

  張斐嘿嘿一笑:「英俊多金,這的確像我……」

  「老夫指得可不是這一點。」

  「那恩公指的是……」張斐詫異道。

  許遵道:「能比倩兒更能折騰的,不只有你了嗎?倩兒就再能折騰,她也只敢幫助一些平民百姓,你呢,是從審刑院一直告到政事堂,王司農都被你趕出京城,我看整個京城也沒誰比你更能折騰了。」

  張斐撓著脖頸,訕訕道:「恩公言之有理。」

  「什麼言之有理?這分明都是你說的。」

  許遵瞧著張斐,擺擺手道:「在老夫面前,你就別拐彎抹角了,直說便是。」

  「哦!」

  張斐憨厚地點點頭,然後拱手道:「小婿見過岳父。」

  ……

  昨夜喝多了的牛北慶,今兒起得比較晚,打著哈欠來到門前,正準備找個疙瘩,瞇了一會兒,可剛到門前,就見一人踉踉蹌蹌的往這邊跑來。

  「恩公?」

  牛北慶見是張斐,趕緊打起精神來,「恩公為何這般驚慌?」

  「有人追殺我,太可怕了。」

  言罷,張斐三兩步就竄入院內,嘴角還掛著一抹壞笑。

  牛北慶未注意到,他來到張家之後,一直都在看家護院,可也沒個來鬧事的,一把子力氣無處施展,好生無聊,一聽有人追殺張斐,可算是有事幹了。

  鼓著眼就衝了出去,左右一看,只見一人以百米的衝刺的速度,往這邊跑來。

  還真有人追殺恩公?

  牛北慶立刻衝上去,一手揪住那人的衣襟,掄起膀子,大聲喝道:「你這鳥人膽敢刺殺俺恩公。」

  那人也嚇壞了,大喊道:「好漢饒命啊!」

  剛剛入院的張斐猛地回頭看去,當即也嚇得魂不附體,大喊道:「大牛住手!」

  牛北慶回頭看去,手中那人拚命地朝著張斐招手道:「張三郎,救我,救我。」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那范理。

  由於牛北慶一直在家看家護院,並不認識這范理。

  張斐趕緊走了過去,「大牛,這是范員外,還不放手。」

  「哦。」

  牛北慶立刻放下手來。

  范理嚇得不輕,雙腿一軟,差點一股屁坐在地上,「三郎,你這下人好生面煞。」

  張斐一手扶著他,賠笑道:「這只是個誤會,范員外,你沒事吧?」

  「差點都被嚇死了。」范理拍著胸脯,娘裡娘氣地說道。

  牛北慶趕忙解釋道:「恩公,這可不能怪俺,你說有人追殺你,俺出門一看,就這廝…員外往這邊跑來,就以為是他要追殺你。」

  「啥?」

  范理驚呼道:「三郎,有人追殺你嗎?」

  張斐趕忙道:「我只是跟他開個玩笑,哪知他還當真了。」

  說著,他又轉移話題道:「不過員外,這大清早的,你上我這來,不會是來催工的吧?我昨日才剛剛打完官司啊!」

  范理突然來個激靈,一手拽住張斐的衣袖,「三郎,你快些跟我走,走走走走!」

  「上哪去?」

  「事務所。」

  「你先別激動,到底出了什麼事?」

  「官官官官家的聖諭到了。」

  「聖諭?」

  「哎呦!你就別問了,快些走吧。」

  范理拽著稀裡糊塗的張斐一路狂奔至錄事巷。

  就連張斐都感慨,這個中年人的體力真是可以,跑幾條街,都不帶減速的。

  只見青樓的歌妓,書鋪的茶食人,珥筆胡同的珥筆,都跑了出來,而目光全都盯著汴京律師事務所。

  「中…中官,小人將張三郎請來了。」來到律師事務所門前,范理只有出氣沒有進氣地向一個藍色錦衣老者說道。

  中官?張斐打量了下那錦衣老者,見這老者沒有鬍鬚,立刻也反應過來,趕忙拱手道:「張三見過中官。」

  這老者正是入內內侍省副都知藍元震,張斐沒有見過他,但他倒是見過張斐,笑道:「咱家今日是奉官家聖諭,將此匾賜予你。」

  說著,他手指向身旁的一個侍從。

  那侍從雙手抬著一塊圓匾,但是上面罩著一塊黃布。

  藍元震拉開黃布。

  但見那匾額中間寫有一個字----訟。

  左下方還有一個印章,也只有一個字---御。

  張斐、范理等一干珥筆同時倒抽一口冷氣。

  藍元震似乎已經預料到他們的表情,輕輕笑得幾聲。

  張斐先回過神來,小聲向藍元震問道:「中官,冒昧問一句,這…這有啥用?」

  藍元震嘴角抽搐了下,「你不知道?」

  張斐直搖頭。

  他是律法從業者,這玩意又不是公文,又不是詔書,他不太懂啊!

  不知道你倒抽什麼冷氣。藍元震瞥了張斐一眼,「真不是該說你聰明,還是糊塗,有了這塊匾,你今後去爭訟,可就沒有人敢攔著你了。」

  張斐頓時喜出望外,「這麼厲害嗎?」

  「官家賜的,能是尋常之物嘛。」藍元震略有不爽道。

  這孩子怎麼一點也不懂事。

  張斐又急急問道:「那…那到時官府不給我公文,我還能否爭訟?」

  藍元震不耐煩道:「廢話,有了這塊匾,還需要什麼公文。再說,官府敢不給嗎?」

  這可真是塊寶貝呀!張斐眼眸一轉,又道:「中官,能不能將它縮小一點。」

  「縮小?」

  藍元震都傻眼了。

  張斐點點頭道:「對啊!玉珮大小就行,那樣的話,我便可以掛在身上,看誰還敢攔我。嘿嘿……」...<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12:57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6 12:04 PM 編輯

第0169章 暗流洶湧

  藍元震驚呆了!

  官家能賜你一塊匾,你跟范理哭就對了,還在這裡提要求?

  可真是不知好歹。

  「要不,直接刻在你臉上,洗不掉,壞不掉,上哪都能帶著,豈不更好。」藍元震笑呵呵道。

  張斐笑意一斂,賠笑道:「中官見諒,我…我就只是開個玩笑。」

  藍元震哼道:「官家的賞賜,也能拿來開玩笑,你可真不知好歹。」

  又不是開過,是你沒見識好嘛。張斐訕訕道:「這不是第一回收嘛,沒啥經驗。」

  「你……」

  藍元震都給張斐氣樂了,「罷了,罷了,朝中哪位宰執沒有挨過你的氣,你要不要?」

  「要!」

  張斐趕忙道:「當然要,多謝官家賞賜,多謝官家賞賜。」

  不要是傻子。

  奉旨爭訟?

  哇……

  這回真是發達了!

  要知道去年,張斐因為這個爭訟權,可真是絞盡腦汁,連房貸都給了整了出來,但是根據朝廷制度,爭訟權還是控制在朝廷手中的,想要續上,還得通過官府的考核。

  這始終是一個隱患啊。

  如今有這塊匾在,可千萬別讓我去考,你若讓我考,我就敢交白卷,你要不給我過,那咱看誰尷尬。

  張斐就只顧著興奮,還是人家范理懂事,將店裡為數不多的銀子拿出來,送給藍元震等一干隨行內侍。

  這叫做人情世故。

  佛祖都收,閹人憑什麼不能收。

  誰特麼說貪污受賄,那都不能說低情商,只能說是沒智商。

  藍元震走後,張斐是舉目四顧,「范員外,你說這匾掛哪好?」

  范理哎喲一聲:「我說三郎呀,這匾哪能掛外面,萬一讓人偷了去,可如何是好?」

  「再要一塊唄。」

  「……」

  范理趕緊將這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子給推到後院去,又趕緊招呼著全店珥筆,幫他出謀劃策,看看掛在那裡,既顯眼,又安全。

  最終還是選擇掛在櫃檯後面。

  掛號之後,范理帶著一干珥筆,排排站著,深情地望著那匾,想想這些天的擔驚受怕,竟哽咽了起來。

  他這一哽咽,身旁珥筆也開始抹淚。

  真是太不容易了。

  可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

  「范員外,恭喜!恭喜!」

  只見李國忠入得店內,朝著范理拱拱手。

  范理偏頭一看,神色一變,拱手道:「原來李行首,多謝,多謝。」

  二人口中道著賀,答著謝,但臉上的表情可真是非常精彩,堪比一場大戲。

  一直以來,這汴京律師事務所,相對於其它書鋪而言,就是眼中釘,肉中刺,不除不快。

  但是這回……

  他們知道是回天乏力。

  官家御賜匾額,這可是在茶食界從未發生過的事。

  但這無關對錯好壞,而是人性。

  一句話,憑什麼讓你做大做強,你有什麼資格?

  你要做大買賣,那必然就會引來同行的攻擊。

  任何人都會這麼幹,任何行業也都必然會發生。

  絕不能想著,我努力追求更好的生活,又礙著誰了,你們為何針對我?

  真是不針對你,而是針對所有人,人人這麼過來的,過不來的,你也看不見。

  唯一解決方法,就是變得更加強大。

  就好像如今這樣。

  這沒法阻止,大家也就認了。

  隨著李國忠的出現,其他茶食人,甚至連那些青樓的掌櫃也紛紛趕來道賀。

  這到底也是錄事巷之光啊!

  這風頭,張斐全都讓給范理,這也是當初張斐給予范理的承諾,讓他成為錄事巷的一霸,只在他之下。

  而他則是獨自待在後院的包間內,思考這塊匾背後的意義。

  到底官家賜這塊匾給他,是代表支持他的理論,還是說只是表揚他。

  此事,他都沒法去問許遵。

  「這伴君如伴虎,帝王之心,還是不要去瞎猜,只要他不給明示,那我就當做這塊匾是酬勞,咱也不管,爽就行了。」

  思前想後,張斐覺得還是要謹慎,不要胡亂瞎猜,畢竟皇帝只是給他一個塊匾,不是說讓他去當宰相。

  「張三!張三!」

  一陣囂張叫喊,打斷了張斐的思緒。

  年輕就是好,昨兒醉成那樣,這麼早就能夠生龍活虎。

  張斐起身走了出去,只見曹棟棟拽成二五八萬地站在院中,「衙內早啊。」

  「張三,哎呦!」

  「嗯?」

  張斐突然瞅著曹棟棟歪著嘴巴,嘴角還有一塊淤青,不禁問道:「衙內,你嘴巴怎麼弄的?」

  曹棟棟摸了摸嘴角,齜牙咧嘴道:「昨兒不是在你家喝醉了嘛,回到家摔了一跤,給撞歪了。」

  「是嗎?」

  張斐定目看去,「這怎麼看著像似抽得?」

  「你啥眼神,誰敢抽本衙內。」

  曹棟棟歪了歪嘴,又問道:「外面那匾真是官家賜你的嗎?」

  「這還能有假!」張斐沒好氣道。

  曹棟棟又急急問道:「那是不是說逢告必贏?」

  張斐愣了下,「應該沒這麼厲害吧!我也不太清楚,又沒說明書。」

  曹棟棟眼眸一轉,一手攬住張斐的胳膊,「來來來,我跟你談一樁大買賣。」

  說著,就將張斐拉到大堂內。

  「大買賣?」

  張斐狐疑道:「什麼大買賣?」

  曹棟棟道:「我想請你幫我家計稅。」

  「啊?」

  張斐愣了下,「你家幹麼請我計稅?」

  曹棟棟眼珠子一轉,「我家就不能找你嗎?」

  張斐笑道:「我幫你家計稅,那只能是越計越多。」

  曹棟棟驚訝道:「為何?」

  張斐道:「這你還問我,你家繳足稅了嗎?」

  曹棟棟撓撓頭,小聲嘀咕道:「繳足了還用找你計稅嗎?」

  張斐愣了愣,「原來你找我計稅,就是想少交點稅?」

  曹棟棟直點頭,「要是你能做到,我就去跟我爹爹說。」

  張斐很是沮喪,心想:原本這錢我是必賺的,可惜他們這些皇親國戚,有著大量的特權,導致法律意義上的合理避稅根本就玩不開,只能賺賺那些富商的錢,要是朝廷能夠取消這些特權,那我不得賺瘋了。

  曹棟棟瞅著張斐不語,問道:「張三,你能不能做到?」

  張斐一怔,搖搖頭道:「我這買賣與你們家沒什麼關係,我也幫不了你。」

  曹棟棟歪了下嘴,「那就算了。」

  張斐狐疑地瞧他一眼,「對了,你怎麼突然找我做這買賣。」

  曹棟棟哼道:「我就來問問不行嘛,我在你這裡可是花了五百貫,總不能白花,沒事也可以找你聊聊天。」

  張斐哭笑不得地點點頭:「是是是,衙內若有任何法律方面的問題,都可以來咨詢,我們必將提供優質地服務。」

  說著,他四處張望著,「那些人幹什麼去了,大客戶來了,茶都不斟上一杯。」

  「算了。本衙內也不是來喝茶的。」曹棟棟一揮手,又站起身來,「本衙內走了。」

  便是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張斐瞧著曹棟棟的背影,心中很是疑惑,要說這廝來找我逛窯子,那是有可能的,他絕不會突然找我談這麼正經的事,這背後定有原因。是什麼呢?他家?難道是他爹?不可能呀,我這到底是要講法的,他們曹家可以不講法,我只能幫倒忙。不對,難道說,曹家忌憚新法,故而想為自己留條後路。是呀!如果新法能夠一步步削弱他們這些特權人士,那我豈不是發達了。

  ……

  曹棟棟上得馬車,但見裡面坐著一個中年人,正是曹評。

  「怎麼樣?」曹評問道。

  曹棟棟訕訕道:「孩兒這回可真是看錯人了,張…張三說幫不了咱。」

  曹評問道:「為何?」

  曹棟棟道:「他說咱家找他計稅,只能越計越多,這買賣沒法做。」

  曹評微微一笑,輕輕拍了下曹棟棟的肩膀,笑道:「你小子眼光挺不錯的,這個張三倒真是值得來往啊!」

  曹棟棟忙道:「爹爹容許孩兒與張三來往了嗎?」

  曹評點點頭。

  「為何?」

  曹棟棟一臉好奇道。

  曹評問道:「你為何要與張三來往。」

  「嘿嘿!」

  曹棟棟傻笑不語。

  曹評呵呵一笑,「你不也說了,爹爹比你更怕姑奶奶。」

  ……

  開封府。

  「呂知府,你可有聽說官家賜匾給汴京律師事務所一事?」李開匆匆入得屋內,喘著氣向呂公著道。

  呂公著放下手中公文來,問道:「什麼賜匾?」

  李開道:「前不久官家賜了一塊匾給汴京律師事務所,上面寫著一個『訟』字。」

  呂公著尋思片刻,道:「定是張三幫制置二府條例司打贏了官司,故而官家賜賞於他。」

  李開鬱悶道:「賜什麼不好,偏偏賜這麼一塊匾給他。」

  呂公著問道:「此話怎講?」

  李開激動道:「如今張三獲得此匾,今後誰還敢攔他爭訟啊!」

  呂公著倏然起身,突然看向黃貴道:「黃主簿。」

  「知府有何吩咐?」黃貴立刻上前來。

  呂公著問道:「我還有多久調任?」

  黃貴道:「不到半年了。」

  呂公著坐了回去,「半年,熬熬也就過去了。」

  李開欲哭無淚道:「可我還有一年半啊!」

  ……

  傍晚時分。

  沈懷孝雙手沒入袖中,愁眉難展地往皇城外行去。

  今日他來到朝中,就已經漸漸感覺到三司大權旁落的預兆,許多官員都已經開始拍王安石的馬屁。

  立法權,這東西真是太恐怖了。

  而且主要就是針對他們三司。

  可計相唐介又臥病在床,三司中無人能與王安石抗衡。

  「沈兄!沈兄!」

  忽聽得有人喊,沈懷孝偏頭看去,只見轉運使曹邗快步走了過來。

  「原來曹運使。」

  「沈兄,你聽說沒有,今兒官家賜了一塊匾給那珥筆張三。」

  「什麼匾?」沈懷孝問道。

  曹邗道:「是一塊寫有『訟』字的匾,如此一來,誰也不能阻攔那張三爭訟了。」

  沈懷孝嘆了口氣,「那小鬼確實難纏,但他到底只是一個珥筆,多塊匾又能怎樣,現在我可沒有心情去關注他。」

  曹邗道:「沈兄可是為制置二府條例司傷神?」

  沈懷孝嘆道:「誰不傷神啊!」

  曹邗道:「既然如此,那咱們可就要關注這珥筆。」

  沈懷孝偏頭看去,「此話怎講?」

  曹邗道:「那場官司說得很明確,制置二府條例司將受到司法的監督,他王介甫可以花錢去僱那珥筆張三,咱們可以僱珥筆張三對付他王介甫啊!」

  沈懷孝皺眉道:「珥筆張三就是靠著王介甫起家的,他能幫咱們嗎?」

  曹邗道:「但是咱們可以想辦法挑撥他們之間的關係,如此一來,可一舉兩得。」

  沈懷孝側目看向他,又四處張望了下,「上我家去說。」

  ……

  而張斐也是臨近傍晚才回到家的,御匾到底只是一個塊匾,要是不能轉化為金錢,那就成了一個裝飾,而張斐的下一個計劃,已經決定,就是附近的農村。

  他得安排許多工作。

  當然,今日他只是跟他們交代一下,讓他們做好出遠門的準備,待在店裡喝茶閒聊日子,已經結束了,下鄉才是起家的正道。

  「咦?許娘子也在。」

  剛剛回到家裡的張斐,見到許芷倩坐在院內與高文茵閒聊。

  許芷倩嘴角揚起一抹得意地笑容,「恭喜你獲得御匾,今後可沒人敢再攔你爭訟了。」

  張斐詫異道:「你就知道了。」

  許芷倩道:「這事都已經傳遍了京城。」

  高文茵起身道:「夫君,你與許娘子先聊,我去跟你打盆熱水來。」

  「哦,有勞夫人了。」

  張斐點點頭。

  待高文茵走後,許芷倩就道:「你怎能拿高姐姐當傭人使喚。」

  「我也不想,這是她自己要求的,不過,她倒是很細心的,也挺不錯的。」

  不陪著睡覺,必須在其它方面得彌補,真的是坐在家裡好吃懶做,那張斐可真是會愛死她了,突然他打量了下許芷倩,「心情不錯,這麼快就找到如意郎君了?」

  許芷倩輕輕一笑:「你莫要在此故弄玄虛,我知道,定是你想的辦法讓爹爹答應我回事務所幫忙的。」

  張斐眼中閃過一抹笑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許芷倩笑道:「因為也就你希望我回事務所幫忙啊!」

  「聰明!」

  張斐打了個響指。

  許芷倩忙問道:「你是如何說服我爹爹的?」

  張斐道:「恩公之所以希望嫁人,不是因為不喜歡你去律師事務所幫忙,而是因為你年齡到了,現在不嫁人,今後可能就嫁不出去了。對不對?」

  許芷倩直點頭。

  張斐道:「很簡單呀!我只需要對症下藥。」

  許芷倩又問道:「如何對症下藥?」

  張斐道:「很簡單,我答應恩公,我幫你兜底。」

  「兜底?」

  許芷倩一臉錯愕。

  張斐點點頭道:「我就是告訴恩公,且讓你先來事務所幫忙,如果到時沒有要你的話,那就由貧僧幫忙收了你這妖精。」...<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12:58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6 12:04 PM 編輯

第0170章 攻守異形啦!

  「小妖精休走。大威天龍,大羅法咒,般若諸佛,般若巴麻哄……」

  「你…你這小珥筆給我等著,待會再來找你算賬。哼。真是氣死我了。」

  「哈哈……」

  ……

  「許娘子怎麼就走了。」

  這時,高文茵端著一小盆熱水走了過來。

  「哦,她去找佛祖了。」張斐笑道。

  「佛祖?」

  高文茵瞧他一臉嬉笑,便也不再問,將熱水放在桌上,輕聲細語道:「夫君,你先洗洗臉吧,待會就開飯了。」

  說著,她便將帕子放在水裡浸濕,然後擰乾,遞給張斐。

  就這服務,堪比超人性智能。

  張斐怎能不愛,是真心離不開了,接過帕子,抹了抹臉。

  高文茵偷偷瞄他一眼,小聲問道:「夫君,許娘子今兒好像挺開心的。」

  張斐將帕子遞還給她,笑道:「這硬塞一個帥哥給她,當然開心啊!」

  高文茵又問道:「也就是說,夫君已經……」

  張斐笑著點點頭:「今後夫人有伴了。」

  「……」

  ……

  許府。

  「爹爹!」

  許芷倩徑直來到堂內,淚眼汪汪地看著許遵,「你…你將女兒許給了……了……」

  「張三?」許遵道出女兒所想。

  許芷倩委屈地點點頭。

  許遵問道:「你覺得如何?」

  「當然不行。」

  許芷倩立刻道:「女兒不是與爹爹說過嘛,女兒與張三沒有什麼事。」

  許遵道:「可是張三今兒一早就來向爹爹提親……」

  「什麼?」

  許芷倩驚呼一聲,「張三向爹爹提親?」

  話一出口,她不免暈生雙頰。

  許遵想起早上張三那一聲「岳父」,嘴角不免抽搐了一下,點點頭:「是啊!他還說你早就與他兩情相悅……」

  許芷倩啐了一聲,嗔怒道:「誰與他兩情相悅呢,爹爹可莫要上了那登徒子的當,女兒早就看出他沒安好心。」

  「你得終身大事,爹爹又怎會輕易決斷。」許遵道:「這事啊就還是交由你自己選擇。」

  許芷倩哼道:「女兒才不嫁給那登徒子。」

  許遵點點頭道:「好吧!爹爹就讓你劉叔父去幫你找一戶好人家。」

  「啊?還…還是要嫁呀?」

  許芷倩頓時又傻眼了。

  許遵有些惱火道:「你總歸是要嫁人的呀!只不過你願不願意嫁給張三,那由你自己決定。」

  許芷倩一時間糾結萬分,那些京城紈褲的面孔,在腦中一一閃過,最終一張劍眉星目的面孔粉碎了所有。

  真是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

  許遵瞅著女兒不做聲,但那張瓜子如朝陽一般通紅,問道:「倩兒,你沒事吧?」

  「女…女兒沒事。」

  許芷倩錯愕地搖搖頭。

  許遵問道:「沒事,你的臉為何這麼紅?」

  「有…有嗎?」

  許芷倩下意識地摸了下自己的臉頰,只覺燙得厲害,又羞赧地瞄了眼許遵,見爹爹一臉疑惑地看著自己,心道:那人雖然面目可憎,說話又氣人,但心腸倒是不壞,比起許多偽君子倒是好得不少。

  許遵撫鬚呵呵笑了起來。

  許芷倩羞澀道:「爹爹笑什麼?」

  許遵呵呵道:「你呀,只怕早就喜歡上了張三。」

  許芷倩激動道:「爹爹憑何這麼說?」

  許遵道:「打官司的時候,你目光就沒有離開過張三。」

  「有…有嗎?」

  「爹爹就坐對面,還能看錯?」許遵哼道。

  可是他生活中跟打官司的時候是判若兩人。許芷倩暗自嘀咕了一句,嘴上卻辯解道:「……那…那是女兒要隨時給他遞文案,自然得看著一點。」

  許遵問道:「那你到底怎麼選?」

  「……」

  許芷倩糾結半晌,面紅如血,聲若蚊吟,「非得要選,那女兒…女兒……」

  「行了!爹爹知道了。」

  許遵笑著搖搖頭,站起身來,慢悠悠地往外走去,心想:雖然那聲岳父叫得有些突然,但是…但是也算是比較順耳啊!

  其實一直以來,他都非常欣賞張斐,雖說張斐與他許家門戶有些不對,但是他本身也不在乎,而且,張斐可是皇帝青睞的人,前途必將無可限量。

  就看張斐自個想什麼時候起飛。

  ……

  「青梅,這可怎麼辦?」回到閨房的許芷倩,玉手托腮,愁眉苦臉地向青梅問道。

  這事她只能找青梅。

  青梅納悶道:「倩兒姐,你不是你自個選得嗎?」

  「哪是我選的?」

  許芷倩狠狠剜了青梅一眼:「是爹爹逼我選的。」

  青梅道:「那青梅可是不懂了。」

  許芷倩問道:「有什麼不懂的?」

  青梅回答道:「若是讓老爺幫忙去找的話,對方家裡至少也得是個四品以上的官員,倩兒為何偏偏選擇張三。」

  「我……」

  「可見倩兒姐還是喜歡張三。」

  「你閉嘴。」

  許芷倩惡狠狠地瞪她一眼。

  「哦。」

  青梅委屈地閉上嘴來。

  許芷倩雙手托著臉,心想:我真的喜歡上了張三?不可能,不可能的,我怎麼會喜歡那登徒子。

  可又見青梅那狐疑的眼神,她暗自一哼,我現在就找爹爹,我要另外找人嫁。

  她倏然站起身來,「青梅,你說得對,張三有什麼好的,我現在就去找爹爹說,讓爹爹幫我尋一個好人家。」

  青梅小雞啄米般地直點頭。

  許芷倩又瞧她一眼,「你很討厭張三嗎?」

  青梅道:「我…我隨倩兒姐,倩兒姐討厭,青梅就討厭。」

  許芷倩給了她一記讚許的目光,轉身便往門口走去。

  青梅急急跑過去,幫她開門。

  這腳步剛邁出房門,許芷倩又面露糾結之色。

  青梅小聲道:「倩兒姐。」

  許芷倩瞧了眼天,「天色不早了,爹爹應該休息了,我…我還是明兒再去說吧。」

  「啊?」

  青梅道:「這才剛剛入夜,老爺肯定沒有休息。」

  許芷倩斜目一瞥。

  青梅立刻道:「不過最近老爺公務繁忙,應該已經休息了。」

  「明兒再去。」

  許芷倩將門一關。

  ……

  翌日一早。

  「老爺慢走。」

  「嗯。」

  許遵哼著小曲,出得門來,腳步輕快。

  「恩公早!」

  只見張斐迎面跑了過來。

  許遵只是別有深意地瞧了他一眼。

  張斐心領神會,嘿嘿道:「岳父早。」

  許遵又瞪了他一眼,然後嘆道:「老夫思來想去,你說得也對,也只有你小子能經得起倩兒折騰。倩兒就交給你了。」

  就怕她經不起我的折騰。張斐點頭道:「岳父請放心,小婿絕不會讓許…芷倩受到半點委屈的。」

  許遵謹慎道:「那還是得管著這一點,不能仍由她胡來。」

  張斐嘿嘿道:「小婿只是說說客氣話。」

  心裡暗自得意,小妞,如今攻守易形了,待會我就回去立家法。

  許遵搖搖頭,又問道:「那你家裡那位夫人?」

  張斐笑意逐漸僵化。

  許遵問道:「你怎不說話?」

  張斐眨了眨眼,小心翼翼道:「她們…她們一個主內,一個主外,並不衝突,而且還能有個伴。」

  許遵道:「老夫問得是名分問題。」

  「名分?」

  張斐詫異道:「什麼名分?」

  許遵道:「怎麼?你還打算娶兩位妻子?」

  張斐突然反應過來,這古代說是三妻四妾,其實也只能有一妻,其餘皆是妾侍,忙道:「那當然是芷倩為正妻。」

  這沒有辦法,許遵也不可能讓自己的女兒做妾。

  張斐也不在乎這些名分,一定會雨露均沾的。

  許遵略顯擔憂道:「高娘子答應嗎?」

  「她呀!」

  張斐反倒是苦笑地搖搖頭道:「我想她不會在乎這些的。」

  高文茵與他只是契約定下的關係,是不是正妻,並未有定,因為二人也並沒有舉辦正規的婚禮。他倒也不覺得自己虧欠高文茵什麼,他對高文茵是恩重如山,夠她還十輩子的了。

  許遵點點頭,道:「但你也一定處理好這些事。」

  雖然他與王安石、司馬光一樣,就只有一位妻子,但是同樣的,他們從不會用這一點去要求別人。

  當今道德也允許男人一妻多妾,只是他們自己不願意而已。

  張斐點了點頭。

  許遵道:「那老夫就先走了。」

  「岳父慢…等等。」張斐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岳父,夏稅好像要開始徵收了。」

  許遵點點頭,「還差些時候,你問這個作甚?」

  張斐道:「我打算去幫那些農夫計稅。」

  許遵稍一沉吟,道:「這事我也聽倩兒提及過,我是非常贊成,但你也要注意一點,這可能會引出許多麻煩來。」

  張斐笑道:「這不就是岳父擇我為婿的原因嘛,除我之外,誰還敢讓芷倩做這事。」

  許遵笑了笑,然後慢悠悠離開了。

  他離開後,張斐尋思著天色還早,不如去就調戲一下許芷倩,於是敲了敲門,榮伯打開門來,「是三郎啊,快快請進。」

  語氣中還帶著一絲驚訝,這張斐上咱家來,什麼時候這麼禮貌過。

  入得院內,張斐便向榮伯道:「榮伯,我找許娘子。」

  榮伯點點頭。

  然後二人就尬住了。

  過了一會兒,張斐見榮伯不動,還一臉的詫異看著他,突然反應過來,自己一直去門口喊的,「哦,那我找許娘子了。」

  「快去吧。快去吧。」

  榮伯點點頭。

  這就是刷人品啊!

  來到許芷倩的小院前,正好遇見青梅,張斐還未開口,倒是青梅驚呼一聲,「張三。」

  你個小妮子,將來可也是我的丫鬟,嘿嘿。張斐暗自偷笑,又道:「青梅,你倩兒姐在家嗎?」

  青梅先是點了下頭,旋即又搖搖頭。

  「到底在不在,算了,我自己去看看。」

  「等會!」

  青梅衝到門前,攔住張斐,慌慌張張:「倩兒姐她…她還未起床。」

  「還未起床?」

  張斐道:「這太陽都曬屁股了。」

  「還是這麼老愛說粗鄙之語。」青梅嘀咕一句,又道:「你有事與我說就是了。」

  張斐稍一沉吟,「行,你告訴你倩兒姐,我得找她商量一下去郊外推廣計稅一事。」

  青梅直點頭,「我…我記住,我等會告訴倩兒姐,你…你回去吧。」

  張斐往門口一瞄,呵呵笑得幾聲,便轉身離開了。

  其實之前,他還真沒想過娶許芷倩,但是當許芷倩告訴他,自己要嫁人的時候,他可以很肯定的是,他是絕不希望許芷倩嫁給別人。

  ……

  皇城門前的一間小酒館。

  此時還是早上,酒館也才剛剛開門,裡面就坐著兩人,但這二人都穿著官府。

  「這馬上就要上朝班了,你有何事,不能等到放衙再說嘛。」

  說話這人,年紀約莫四十左右,名叫鄧綰,目前擔任職方員外郎,就是掌管地圖冊的。

  坐在他對面的名叫陸堔,是度支司員外郎。

  陸堔擺擺手道:「今兒官家要開朝會,咱們晚點去也不打緊。」

  鄧綰笑道:「話雖如此,但大清早也不是喝酒的時候呀!」

  陸堔道:「我有事找鄧兄商量。」

  鄧綰問道:「什麼事?」

  陸堔道:「鄧兄不是與那呂校勘熟識嘛。」

  鄧綰神色一變,捋了捋鬍鬚,目光中帶著一絲警惕。

  陸堔道:「如今呂校勘已經在制置二府條例司就職,這用不了多久,就得升上去,可他還掌管著市稅司,那可是一個肥差,鄧兄就不爭取一下嗎?」

  鄧綰苦笑道:「你也知道那是肥差,定有不少人爭取。雖然我與惠卿熟識,但又不止我一人與之熟識,而且你也知道,如今可是有不少官員在巴結他們。」

  陸堔道:「我有一計,鄧兄可拿去獻給呂校勘,說不定能夠奪得這肥差?」

  鄧綰急急問道:「何計?」

  陸堔張了下嘴,又道:「若成,鄧兄可別忘了小弟。」

  鄧綰著急道:「這你放心便是,我鄧綰豈是那忘恩負義之人。」

  陸堔道:「鄧兄可知當初那珥筆張三一紙借貸契約,賺得上千貫。」

  鄧綰點點頭道:「這我自然聽過。」

  陸堔道:「那契約雖是張三定的,但卻由官府做擔保,官府何不自己弄。」

  鄧綰聽得糊裡糊塗,「你就找我說這事?」

  陸堔忙道:「你先別急,且聽我說完,那張三的契約,我可是研究過的,是可以通用的,如果官府請張斐來設計這契約,有此通用契約,市稅司便可規定任何交易,都必須花錢從市稅司買契約,否則的話,官府將不保障這契約。

  如此一來,商人都得繳納契稅,這可是能夠為國家賺得不少錢,同時還能夠擴大市稅司的職權。那王大學士變法,不也是要充實國庫,彌補財政的不足嘛,故此呂校勘絕對會答應的。」

  鄧綰聽得是頻頻點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12:58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6 12:03 PM 編輯

第0171章 開源與節流

  陸堔站在酒館門前,一直看著鄧綰入得皇城,然後反身入得酒館,又直接從後門出去,去到酒館後面的小巷,只見這裡停著一輛馬車。

  「沈判官,下官已經與他說了。」陸堔來到馬車旁,對著窗口小聲說道。

  只聽裡面有人問道:「那鄧綰會上鉤嗎?」

  陸堔忙道:「這一點還請審判官放心,鄧綰這人我十分了解,一直都渴望能夠得到陞遷,之前就已經在拍呂惠卿的馬屁,若是這回還攀不上這關係,只怕他這輩子是難以得到陞遷了。」

  「嗯。那就有勞員外郎了。」

  「那……」

  「員外郎請放心,你看中的那宅子我已經讓人買了下來,只要這事能成,那宅子就會借馬家當鋪轉於你,另外,你若有機會去市稅司,我們三司也會暗中支持你的,保你陞官發財。」

  「多謝沈判官。」

  ……

  對於張斐這個珥筆而言,官司打完了就完了,就只是一個業務,但是對於朝廷而言,這餘波是愈演愈烈啊。

  在那場官司上面,雙方已經說得是非常明確,這制置二府條例司將受到司法監督。

  巧了不是。

  保守派未來掌門人司馬光剛剛在審刑院上任,同時又傳出他要改革司法。

  這麼一攪合,保守派是催促著司馬光趕緊進行司法改革,要是晚於新法,到時就不能專門針對新法去改革司法,那樣的話,吃香未免也太難看了。

  雖說真到那一步,難看也就難看,但最好的方式,還是趕在新法前,先進行司法改革。

  司馬光當然是順水推舟,正式向神宗提出司法改革的建議。

  今日朝會,談得其實不是王安石變法,而是司馬光的司法改革。

  畢竟王安石那邊已經定下來,制置二府條例司暫時無憂矣,目前正在制定新法條例,原本王安石是打算先推出均輸法,但是後來又將差役法參入其中,這就需要慎重考慮。

  差役法真的非常敏感,若非之前張斐那場官司,引起百姓的廣泛關注,王安石也不可能先推出差役法,他也是在順水推舟。

  但是司馬光的性子又非常謹慎,他並沒有急著請求神宗進行全國改革,他還是按部就班,先提出理論,就還是祖宗之法。

  事為之防,曲為之制。

  分化事權,相互制衡。

  從而又引出一個大概的框架,核心思想就是政法分離,將州府和縣衙的縣尉從官府中分離出來,組成一個司法部門,司理院也分離出來,專門處理訴訟,州府、縣衙就只管行政。

  然後建議國子監的訟學增招,先培養人才。

  「臣贊成。」

  第一個站出來支持司馬光的不是文彥博,不是趙抃,而是王安石。

  在場的大臣們皆是一愣。

  他們兩個什麼時候勾搭上了?

  司馬光自己都傻眼了。

  我可沒有跟你說,咱們兩個相互支持啊。

  趙頊也有些懵,疑惑地看著王安石。

  又聽王安石言道:「正好我們制置二府條例司也準備對差役法進行改革,這將有助於司馬大學士的改革。」

  趙頊問道:「是嗎?」

  王安石點點頭:「回稟陛下,方才司馬學士說了,目前許多地方上的衙差,是參差不齊,貪污受賄不說,甚至還造成許多冤假錯案,這事關百姓,可不能再由普通的上等戶充任,得讓一些訓練有素的人充當衙差,專門負責抓捕犯人。

  正好臣的差役法,也是打算將上等戶服役改為出錢免役法,所得之利,便可助司馬大學士改革司法。」

  張斐這一套公檢法的核心是政法分離,但是支持政法分離的一個重要基礎,就是要專業化,連衙差都要專業化。

  要講法,就要較真,凡事都得講規矩。

  故此司馬光先提議培養人才,但是專業化也需要經費支持。

  司馬光聽得是火冒三丈,誰特麼要你出錢,我不知道從三衙裡面挑選嘛,正準備站出來反駁王安石時,趙頊點點頭笑道:「真是好啊!二位卿就是朕的左膀右臂,有二位卿在,朕無憂矣啊!准奏!」

  誰要跟他一塊玩。司馬光還欲再說,王安石又站出來道:「陛下聖明。」

  陳升之等改革派也趕緊站出來。

  「陛下聖明。」

  文彥博等保守派,也不能說反對,也只能站出來表示支持。

  司馬光鬱悶壞了,出得大殿,就氣沖沖地往前走。

  王安石就在後面追。

  「君實!君實!」

  這好不容易追上,王安石趕緊一把揪住司馬光的衣袖,「君實,我叫你多聲,你為何不答?」

  司馬光直接蹦起來罵道:「王介甫,你這無恥小人,誰要與你相助了。」

  他哪裡不清楚,王安石是要借他的司法改革,給自己變法提供更充足的合理性,甚至於可能將他的司法改革也納入自己的變法。

  我的變法是建立在你變法的基礎上。

  這司馬光能爽嗎?

  佔了便宜的王安石是故作委屈道:「君實,我好心幫你,你怎還罵我,可真是豈有此理。」

  「我呸!」

  司馬光直接往王安石臉上噴,「我才不要你那骯髒之錢。」

  王安石道:「你這真是血口噴人。」

  「我血口噴人?」

  司馬光冷笑一聲,「你方才說讓上等戶出錢免役,那我問你,你會不會借此增收稅錢?」

  王安石遲疑不語。

  司馬光問道:「怎麼?無話可說了?」

  王安石道:「我增的那是富戶的錢,可此錢來僱傭那些缺少生計的窮人,這有何不可?」

  他變法的主要目的,是要改善財政,要不增稅怎麼改善。

  司馬光氣得嘴皮子都在哆嗦:「古往今來,誰增稅都說是為百姓,為天下,可結果又如何?你這就是變著法斂財。」

  王安石也激動起來了,「就算是斂財,我那也是為國斂財,國家財政年年入不敷出,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得不承認,司馬光這張嘴,總能說到你的軟肋。

  司馬光道:「財政年年入不敷出,那是因為朝廷花得太多,而非是這錢不夠用,故而應想辦法節省。」

  說到這裡時,他突然壓低聲音道:「你王介甫飽讀史書子集,難道就不知道,若不規勸朝廷節省,就算你斂得太多,也是不夠花的。你想想看,自太祖立國到如今,財政增長了多少,可結果又如何?」

  王安石反駁道:「若不花錢,又怎麼興修水利,怎麼開疆擴土,可見花錢並沒有錯,就要看這錢怎麼花,能否花在刀刃上。你看那些大富商,雖然賺得多,但是他們花得也多,可見這錢只要好生利用,是可以生錢的。」

  司馬光道:「商人之道怎能用於治國之上。」

  王安石道:「有何不同?」

  「那是私錢,這是公錢。」

  「這並非是錢不同,而人不同,這就是需要我們這些大臣能夠以身作則。」

  「你認為這能行嗎?」

  「不能行也得行,難道省錢就不靠臣子以身作則嗎?」

  「你…我懶得與你說!」

  二人又如同以往一樣,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司馬光天天鑽研史書,是看透了過去,他認為,你賺得越多,那幫人花得更多,是彌補不了的,只能想辦法節流,阻止他們花錢,將錢省出來,然後存著,以備不時之需。

  但王安石是看向未來,他要逆天改命,他認為再省錢,在財政不增長的情況下,朝廷也難以有所作為,這治國之道,就如同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若有戰事,馬上就會捉襟見肘。

  另外,大宋的外部環境,比任何一個朝代都要糟糕,是創造不出文景之治那樣的外部條件。

  唯一的辦法就是理財。

  富其家者資之國,富其國者資之天下,欲富天下,則資之天地。

  然而,他們二人的爭吵,只不過是朝堂上明爭暗鬥的一個小小縮影,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就是朝中正在形成一個個利益群體,說白了,就是利益相同的人,抱團取暖,誰也不敢獨自面對這場巨變。

  變,則利動。

  有人要捍衛自己的權利,也有人希望從中撈一筆大的。

  任何改革變法,不管初衷是多麼偉大,不管是不是理念之爭,但最終還是會演變成利益之爭。

  是不可避免的。

  張斐現在倒是沒有過分關注朝堂的變化,以他目前的能力,其實影響不了太多,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將自己的事做好,步步為營。

  今兒,他準備親自去郊外推廣的計稅。

  張家門前。

  「龍五。」

  張斐出得門來,向坐在馬車上的龍五問道:「郊外安不安全?」

  李四搶先道:「那自是沒有城內安全,城西都亂成那樣。」

  上回被打得鼻青臉腫,他至今亦是心有餘悸啊!

  張斐也真是被偷襲怕了,又道:「要不要叫上大牛,這樣更安全一些。」

  龍五面露為難之色:「可我最多就只能保護恩公與許娘子,無法再照看大牛。」

  「……」

  張斐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心想:這叫龍五的都這麼臭屁嗎?訕訕點頭道:「好…好吧。不叫大牛了。」

  又是左右望了望,「那婆娘還不肯出來嘛。李四,你去許家催催。」

  「哎!」

  李四剛從馬車上跳下來,就道:「三哥,許娘子來了。」

  張斐偏頭看去,只見許芷倩一襲男兒裝扮走過來,只不過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段,讓人一眼就看出她是個女人。

  在家龜縮兩日的許芷倩,是終於出得門來。

  當她看到張斐時,鳳目不免閃過一抹羞澀。

  張斐走了過去,憨憨笑道:「芷倩,你來了。」

  許芷倩心虛地左右看了看,旋即鳳目一瞪,低聲羞怒道:「誰…誰讓你叫我芷倩了。」

  「好的!娘子!」

  「……」

  許芷倩差點沒咬著舌頭,這…這就還不如叫芷倩,啐道:「我就知道你這登徒子沒安好心。」

  張斐委屈道:「你這真是吃飽了罵廚子,當初不是你讓我幫你的嘛。」

  許芷倩道:「可…可是我也沒說讓你去提親啊!」

  「你是沒說,但也沒說不讓啊!」

  「我怎麼知道你會去提親?」

  許芷倩可真是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張斐會這麼瘋狂。

  「這是最優解。」

  「什麼最優解?」

  「你想想看,不管怎麼樣,你都是要嫁人的。嫁給別人,那你就只能在家相夫教子,這顯然非你所願,唯有嫁給我,你才能夠繼續與我一同去為那些百姓鳴冤,這不是最優解是什麼。」

  許芷倩鳳目眨了眨,道:「就…就算如此,你…你事先也得跟我商量一下,你憑什麼擅自決定。」

  張斐風輕雲淡道:「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答應的。」

  「呸!」

  許芷倩道:「誰說我會答應的。」

  張斐道:「你若不信,那咱們試一試?」

  許芷倩愣了下,「如何試?」

  張斐道:「就假裝我與你商量,看你會否答應?」

  許芷倩點頭道:「好啊!」

  心道:雖說你的口才了得,但任由你花言巧語,我就是不答應,看你如何是好。

  張斐從腰間取出一個小小的條形木盒來,打開木盒,裡面是一根玉簪,遞了過去,「許芷倩,你願不願嫁給我?」

  「……」

  許芷倩當即呆若木雞。

  這…這麼正經嗎?

  說好的花言巧語呢?

  「我…我……」

  許芷倩雙頰染霞,朱唇一張一合,倒是想拒絕,可話堵在喉嚨裡面,是如何也說不出口,過得半晌,她剜了一眼張斐,嗔道:「無聊!」

  一手奪過玉簪,便上得馬車。

  張斐看著自己的雙手,笑道:「女人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12:59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6 12:02 PM 編輯

第0172章 最笨的方法

  其實許芷倩與張斐一樣,之前也從未想過自己要嫁給張斐,這個念頭是從未有過,可當面臨抉擇時,唯有張斐。

  在家的這兩日,許芷倩是輾轉反側,她想了無數個選擇,可是她越想,張斐與她的點點滴滴,就變得越深刻,越是揮之不去。

  而方才當張斐親口問她時,她更是無法拒絕。

  「你…你打算如何推廣計稅?」當張斐上得馬車時,許芷倩便是強裝鎮定地問道。

  彷彿方才一切都未發生。

  張斐笑道:「你應該知曉,朝廷馬上就要全面收繳夏稅了,目前縣裡面已經派人去催繳了。」

  「夏稅?」許芷倩稍一沉吟,問道:「你就是想借此來推廣計稅?」

  張斐點點頭道:「是有這個想法,我聽老七他們說,由於朝廷地籍冊不及時更新,導致許多百姓要多交不少錢,也有不少地主少交不少錢。」

  許芷倩點點頭,又是嘆道:「其實這也不能完全怪朝廷,我朝土地之變動,是自古未有之,半年不計,都有可能出現這種情況。」

  張斐道:「我就是要藉著糾正這個情況,去推廣我們的計稅,如果上我們這裡計稅,可少交不少稅,那些農夫們為何不來?」

  許芷倩稍稍蹙眉,道:「你要拿這事去跟朝廷打官司?」

  張斐猶豫一會兒,「這只是一個推廣的噱頭,至於與不與朝廷打官司,那也得朝廷是何反應,我也沒有囂張到吃飯睡覺告朝廷,而且我聽聞許多清廉的官員,也曾針對此類現象頒佈了一些法令,只因官職調動頻繁,故而時斷時續。」

  許芷倩點點頭道:「確實如此,我爹爹在地方做知縣時,也曾這麼做過,但我爹離任之後,就又如以往一樣。」

  張斐笑道:「這就說明這個問題並不是非常嚴重,也傷及不了太多人的利益,再加上目前朝中官員的目光都集中在制置二府條例,而我又剛剛獲得御匾,我不覺得那些官員會因為此事與我較勁。」

  許芷倩稍稍點頭,「其實那些皇親國戚都有免稅權,而如樊家、馬家那些富商,又都將大量的土地都寄存在相國寺名下,據說每年只需要支付不到稅收兩成的香火錢。」

  張斐聽得眉頭一皺:「若有機會,我一定廢除這該死的特權。」

  許芷倩聽得極受鼓舞,小雞啄米般直點頭,「你可有辦法?」

  張斐一怔,差點就吐露心聲了,忙道:「我就說說,這種事只能朝廷自己去改正。」

  許芷倩哼道:「朝廷哪會自己改正。」

  張斐道:「王大學士不是要變法嘛,說不定就會這麼幹。」

  許芷倩問道:「也未有聽說王叔父要免除特權,你憑什麼這麼說?」

  張斐笑道:「你傻呀!王大學士的變法,主要是改善財政,那就得增稅,而如今的稅錢,已經將百姓收繳的差不多了,還要增稅的話,不只有增收這些人的稅嘛。」

  許芷倩只覺張斐分析的真有道理,道:「這能成功嗎?」

  張斐聳聳肩:「誰知道呢。」

  二人聊著聊著,彷彿又回到以前,將求親一事拋之腦後。

  渾然不覺,這馬車已經來到郊外。

  正聊著起勁時,忽聞路旁有人喊道:「官差殺人啦!官差殺人啦!」

  張斐和許芷倩默契地對視一眼。

  又聽一人喝道:「嚷嚷!你繼續嚷嚷呀,叫來更多官差更好,今兒這稅錢你不交也得交。」

  張斐精神一怔,立刻道:「快停車。」

  未等車停下來,他便鑽出馬車。

  「你幹什麼去?」

  許芷倩喊的一聲,也立刻跟了出去。

  下得馬車,張斐尋聲望去,但見路旁的一個菜園子邊上,一個謝頂漢子在地上打滾,嚷嚷著救命,而他身前一個衙差手持皮鞭,指著其喋喋不休地訓斥著。

  「可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張斐是喜出望外,快步走了過去,正欲抬手喝止,後面伸出一隻玉臂將他給拉住,「你等會!」

  張斐回過頭去,激動道:「你拉著我作甚,這可是一個大好的宣傳機會,咳咳,不,你別攔著我見義勇為。」

  但許芷倩兀自拉著他不鬆,「我豈不知你那點小心思,你且先等會。」

  「再等人都死了。」張斐是心急如焚,他恨不得立刻喊出,珥筆張三在此,貪官污吏休得放肆。

  許芷倩道:「你聽我的,再等等看。」

  與此同時,那漢子的大喊聲,也引來周邊一些路人地觀望。

  「好你個李潑皮,你…你給等著。」

  那官差見圍觀之人漸漸增多,撂下一句狠話便憤憤離開了。

  就這?

  張斐當即傻眼了,好歹也抽上幾鞭子。

  又見那漢子站起身來,拍拍身上土灰,衝著那官差一咧嘴,不屑地笑道:「就你這鳥樣,還想問老子要錢,也不知去周邊打聽打聽俺李老菜的名號。」

  「這是怎麼回事?」張斐偏頭向許芷倩問道。

  許芷倩笑著解釋道:「上有貪官污吏不假,但也不是每個百姓都憨厚老實,任人欺負的,如這些刁滑之人,京城附近,比比皆是,想要收他們的稅,可是不容易啊!」

  這東京商業氛圍很濃,人來人往,統治者就沒有馴養百姓的環境,百姓的腦子也都非常活,懂得耍奸取巧,許多有名的潑皮,大半輩子都不交稅的。

  關鍵許多催繳的人,也都是那些上等戶去官衙服役,連個編制都沒有,這些人他也不會跟這些潑皮較勁,對方就爛命一條,跟他們鬥,怎麼都是虧。

  當然,許多潑皮也沒啥田地,真正有田地的上等戶,都不太敢跟官府耍花招。

  「原來如此!」

  張斐點點頭,突然意識到許芷倩還拉著他的手,當即反手一握,「以後我衝動之時,也得拉著我。」

  許芷倩趕忙縮回手來,哼道:「那也得拉得住啊!」

  忽聽身後龍五道:「恩公,小心。」

  張斐回頭看向龍五,龍五頭往前一揚,只見那姓李的潑皮突然朝著他們走來,目光是直盯盯地看著許芷倩。

  許芷倩也算是江湖兒女,眉頭一蹙,面露厭惡之色,但也未有絲毫懼怕。

  「這是個小娘子吧!」

  那潑皮一臉淫笑道:「哎喲!長得可真俊啊!俺李老菜還未見過這般俊俏的小娘子。」

  張斐身子後仰小聲向龍五道:「我不倒地,你不准出手。」

  說罷,他就將許芷倩拉到李四身旁,然後擋上前去,衝著那潑皮嚷嚷道:「你這鳥人若不想死,就給我滾遠一點。」

  那潑皮打量了下張斐,聽他語氣囂張,但也不像似東京人的口音,咧開嘴道:「俺李老菜早就想死了,一直沒找到敢下手的人,今兒你要打不死俺,俺就跟你沒完。」

  這潑皮無賴,玩得就是你怕麻煩,他爛命一條,誰也不願意因為這種人而惹上官司。

  除了珥筆。

  張斐笑道:「巧了!我也是。有本事你打我呀!」

  潑皮愣了下,莫不是同道中人,可看著這廝白白淨淨,生得帥氣,頭髮濃密,也不像個潑皮,當即擼起袖子,試探性地伸手推了一下張斐。

  只見張斐整個人就後飛去,重重撞在馬車上,他一手摀住胸口,大聲喊道:「救命啊!殺人了!」

  這一變故太快了,許芷倩看得是目瞪口呆。

  那潑皮也懵了,困惑地看著自己的手。

  張斐喊了片刻,突然看向龍五,是一臉問號。

  龍五也是一臉問號。

  這傢伙就這麼呆板嗎?張斐直接往地上一坐。

  龍五立刻躍了出去。

  那潑皮剛反應過來,「你小子冤枉……」

  話未說完,龍五就撲了上來,揮爪撓向那潑皮。

  張斐看著龍五那如潑婦一般,對著那潑皮又抓又撓,不禁是目瞪口呆,他…他不是高手嗎?

  一番互毆後,最終龍五還是佔得上風,抓得那潑皮抱頭鼠竄,嘴裡喊道:「哎呦!哎呦!救命啊!救命啊!」

  不少圍觀的行人,不但不出手相助,反而呵呵笑了起來。

  他這一喊,張斐也反應過來,摀住胸口,大聲喊道:「打人了!殺人了!」

  一旁的許芷倩、李四是拼了命地憋笑。

  「誰在喊救命?」方才離去的官差又跑了回來,氣喘吁吁地問道。

  龍五立刻停下手來。

  「他!」

  張斐和那潑皮非常有默契地指向對方。

  那潑皮一臉冤枉地指著自己被撓得稀巴爛的臉,「差哥,你看俺被他打成什麼樣了。」

  而張斐則是彬彬有禮地給那官差遞去一張小方紙,「在下張三。」

  「張三?」

  那官差愣了愣,突然原地一蹦,「珥筆張三?」

  張斐微笑地點點頭,「這是我的名片。」

  「名片?」

  那官差也不知道是啥,接過來一看,但見上面寫著張斐的大名,括號張三,以及汴京律師事務所的名字,以及其所在地址。

  張斐道:「此人方才調戲我的未婚妻,且出手毆打於我,幸得我下人出手相助,這裡的人都是親眼所見,勞煩你先押他去衙門,我待會會派人去為我訴訟。」

  許芷倩暈生雙頰,小聲嘀咕道:「什麼未婚妻,我可都還沒有答應呢。」

  「哦,好…好的。」

  那官差是喜出望外,一手就揪住那潑皮的衣領,哈哈笑道:「李老菜,這回你完了,你得罪了珥筆張三。」

  那潑皮似乎也聽過張斐的大名,望著張斐,呆呆道:「珥…珥筆張三?」

  張斐點頭微笑道:「好好在裡面待著吧。」

  「哎呦!俺有眼無珠,張三郎饒命啊!張三郎饒命啊!」

  那潑皮頓時哭喊了起來。

  張斐笑道:「這官司還未打,你先別認輸啊!」

  這要不認輸,只怕就沒得救了。

  那官差一聽這話,懂了,當即就拖著那李老菜離開了。

  許芷倩笑吟吟地走上前來,「這小潑皮遇到了大潑皮,可真是不幸啊!」

  張斐瞧她一眼:「對付潑皮,只能用潑皮的辦法,不然跟他講道理嘛。」

  許芷倩想了想,覺得好像也有些道理。

  張斐突然瞧向旁邊的龍五,只見這廝脖頸還被那潑皮抓了一條猩紅的傷痕,這是什麼鬼高手,問道:「龍五,你方才在幹什麼?」

  龍五道:「我…我怕把他打死。」

  「……」

  張斐喉嚨裡面發出一聲悶響,問道:「你…你經常打死人嗎?」

  龍五連忙搖頭道:「不是經常。」

  許芷倩震驚地看著龍五。

  李四也怯怯地往旁邊退了一步。

  張斐點點頭,「了解。」

  他咳的一聲,四處張望了一下,「芷倩,我們到處看看吧。」

  許芷倩回過神來,點了點頭,小步跟了上去,小聲道:「張三,這龍五……」

  張斐道:「他不是個壞人。」

  許芷倩不再多問了。

  如今到了收夏稅的時候,是隨處可見一些官差上農戶家催繳稅錢。

  「這位差哥,求你行行好,俺們家現在真的沒有錢,你再寬容一些時日,待我們將這糧食買了,換了錢,便馬上將這稅錢補上。」只見一個年輕漢子站在自家的農院裡,語氣卑微地向一個官差說道。

  「你的意思,我還得等著你,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多忙。行了,就拿你這幾袋糧食抵稅錢吧。」

  「差哥,這可是俺們夏天的口糧啊!你要拿走了,俺們一家都會餓死的。」

  「你嚷嚷甚麼,我又不是全部拿走,會給你留上一袋的,你家就四口人,能吃得了這麼多糧食嗎?」

  北宋也是兩稅制,夏稅收的銅錢,秋稅才是收糧食。

  古代錢幣都是硬通貨,故此百姓手中貨幣匱乏,夏稅其實比秋稅更頭疼,經常因為沒錢,被這些官差敲詐。

  許芷倩看向張斐道:「你不是要行俠仗義嘛,快去啊!」

  張斐一怔,憨乎乎地問道:「這個是真的?」

  許芷倩哭笑不得地點點頭。

  張斐立刻走過去,一副領導語氣:「什麼事?」

  那官差打量了下張斐,「你是什麼人?」

  那年輕農夫也一臉懵逼地看著張斐。

  張斐道:「好說!珥筆張三。」

  「珥…珥筆張三?」

  那官差當即吞嚥了一口。

  張斐問道:「你方才說拿多少糧食抵稅?」

  「沒…沒沒有,我方才可什麼都沒說,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那官差直接慌不擇路地就跑了。

  這個珥筆張三令開封府的衙差可是吃盡苦頭,他們如何沒有聽過。

  可那農夫似乎並沒有聽過張三的大名,見這年輕人一句話就把那官差給嚇跑了,不由得雙腿發抖,抱拳道:「多…多謝這位大哥出手相助。」

  張斐微微一笑,又拿出一張小紙片遞過去,「這是我的名片。」

  「名…名片?」

  那農夫接過名片,但卻是一臉迷茫。

  張斐道:「我叫張三,專門為百姓爭訟,若是官府多收你們稅錢,你們可以來找我,上面寫有我的地址,我保證你們不用多交一文錢稅。」

  「真…真的嗎?」那農夫激動道。

  張斐笑著點點頭,「有需要就來找我,我先告辭了。」

  「多謝大哥。多謝大哥。」

  「舉手之勞。」

  張斐微微頷首,便出得農院。

  那許芷倩立刻走了過來,「對了!你那名片是甚麼,還有麼,給我一張瞧瞧。」

  張斐拿出一張來,遞給許芷倩。

  許芷倩接過一看,笑道:「你這名片與官員的門狀挺像的,只不過你這上面寫得比較簡單,而且也小很多。」

  門狀就是官員們拜謁時用的帖子,也就是名片,只不過張斐這名片的大得多,足有六七寸之大,捲起,用絲線束之。

  說著,她又抬頭看向張斐,「他們都不識字,你發這個給他們有何用?」

  張斐笑道:「總會有人認字的。」

  許芷倩問道:「這不會就是你推廣計稅的手段吧?」

  張斐點頭笑道:「對啊!」

  許芷倩搖搖頭道:「我看沒多大用。」

  張斐笑道:「你要記住一點,凡事口說無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01:00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6 12:02 PM 編輯

第0173章 販賣公正

  南郊。

  小溪邊,一個身著短褐的年輕的漢子,蹲在一棵大樹下,望著手上的小紙片,是怔怔出神。

  「羅哥!羅哥!」

  聽得幾聲叫喊,漢子回頭看去,只見一個十六七歲愣小子往這邊跑來。

  「羅哥,你家交了稅沒?」那愣小子來到大樹下,向那年長的漢子問道。

  這期間鄉村裡面,唯一議論的事,就是相互訴苦。

  被喚作羅哥的漢子,呆呆地望著他,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愣小子又問道:「到底是交了,還是沒交?」

  羅哥回答道:「交…交了。」

  愣小子忙問道:「又多交了多少?」

  他都不問交了多少,而是問多交了多少,可見多繳稅,乃是國情所在。

  由於百姓缺乏貨幣,導致夏稅的折變是很坑的。

  羅哥搖搖頭道:「沒…沒有多交。」

  語氣中帶著一絲絲竊喜和不可思議。

  「咋可能?你昨兒不都說家裡沒銅錢嘛,那官差折變,能不讓你多交一些嗎?」

  「真…真的。」

  羅哥直點頭:「真的沒…沒有多交,俺…俺這回就只交了四斗米。」

  「啥?四斗?」

  那愣小子驚呼道:「這咋可能,就算那官差不利用折變多要你的錢,俺們可還得承擔那公田的稅,都算下來,你家怎麼也得繳四百錢,四斗米目前最多也就賣個兩百錢,咋還少要了你的錢。」

  宋朝的正稅,也不算很多,這夏稅平均下來每畝地也就五錢半左右,但中間有各種折算,同時還要承擔官田的稅,以及損耗費,這零零總總算下來,多個三四倍都是很正常的。

  羅哥理直氣壯道:「可俺家就這點田地,本來交三斗米就行了,俺還是多交了一斗米。」

  那愣小子道:「可一直以來,不都是這樣麼,難不成那官差發了慈悲心。」

  「那倒不是。」

  羅哥搖搖頭,將手中小紙片遞給那愣小子。

  愣小子接過來一看,「這是啥?」

  「名片。」

  「名片是啥。」

  「俺…俺也不清楚。」

  羅哥搖搖頭,道:「方才那官差想要俺家所有的糧食,這時來了一個叫珥筆張三的人,那官差見得此人,好似很害怕,沒說上兩句話就跑了,那珥筆張三就跟我說,若是官府多收俺們的錢,俺們就去找他,他能保證俺不多交一錢。

  那珥筆張三走了之後,官差又來催繳了,而且要得更多了,俺…俺也不能將糧食都給了他,俺就說俺找了珥筆張三,那官差最後就只要了俺四斗米。」

  原來張斐走後,那官差馬上又回來了,方才丟了面子,這必須得掙回來,於是是更加凶狠,這羅哥也被逼急了,索性報張三的名號。

  結果官差慫了,多收這麼一點錢,別弄得自己坐牢去了,故此他只是將官田的稅給算進去,反正也就一戶,他哪裡知道,張斐要做這門買賣。

  「這珥筆張三是何許人也,任地厲害嗎?」那愣小子聽得是一驚一乍。

  羅哥直點頭。

  那愣小子道:「那俺也要去找他幫忙,羅哥,你知道上哪去找他麼。」

  羅哥指著他手中的小紙片道:「這名片上就寫著他的地址,可惜俺不識字。」

  「俺也不識字啊!這可如何是好?」

  「要不,俺們去找魯老問問,他老人家識字。」

  「走走走。」

  ……

  其實張斐這回來,也並非是為了宣傳,更多是為了視察,或者說來探路的,見識一下這宋朝是怎麼收稅的,直白一點的說,就是看他們怎麼剝削的。

  這小名片發得不多,也就是十餘張。

  回到城裡,他們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又去到汴京律師事務所,等到他們到了店裡,剛好是下班的時候,店裡的珥筆都已經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了,張斐這一來,加班。

  後堂。

  一人一百張小名片。

  每兩個人負責一個區域,一老一青,每天挨家挨戶去發這小名片。

  「三郎,你這法子能有用嗎?」一個名叫黃邙的老茶食人問道。

  咱茶食人好歹都是讀書人,那都是坐著上班的,讓咱們下鄉發這小名片,這是不是有點降低咱們的格局啊。

  關鍵那些農夫大字不識一個,發這東西給他們有什麼用。

  張斐問道:「黃老上個月拿了不少錢吧?」

  黃邙趕緊賠笑道:「咱們都是托三郎的福。」

  張斐又問道:「你方才說什麼來著?」

  「沒什麼!沒什麼!」黃邙是直搖頭。

  張斐點點頭,目光一掃:「我不反對大家提出質疑,但是要提出有依據的質疑,我今兒出門跑了一天,你們坐在店裡喝茶,然後質疑我的這種做法有沒有用?去跑一個月,再來跟我談有沒有用。」

  整個後堂是鴉雀無聲。

  連御史都怕,他們能不怕嗎?

  張斐又問道:「對於我的安排,你們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嗎?」

  大家兩兩相望,欲言又止。

  張斐道:「如果清楚的話,到時出了問題,就要自己負責。」

  邱徵文戰戰兢兢地舉起手來,道:「三哥,這多收稅的事,比比皆是,咱們就算接得到買賣,也…也忙不過來啊!」

  幾乎所有人都直點頭。

  這買賣就沒法做啊!

  這官司從年頭打到年尾,都不一定打得完啊!

  「關鍵這也不掙錢啊!」又有一人小聲言道。

  張斐道:「我今兒觀察過,朝廷多收稅,來來回回也就那麼幾招,相信你們應該比我還清楚,故此我們可以將這種情況分成幾類,從每一類中,挑選出一個具有代表性的去爭訟,只要能贏,我們就能夠引例破律,剩下的事就好辦多了,不用費太多力氣。

  等到你們統計完後,我會將你們分成幾個小組,一個小組負責一種類型,這都還打不贏的話,你們最好能夠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一旁的范理道:「三郎,這收錢的是官府,咱們又要找官府打官司,官府能讓咱們贏嗎?」

  張斐道:「這我會負責的。」

  沒有人質疑這一句話,三哥是真的能夠為此負責。

  范理張了張嘴,又瞟了眼其他的珥筆之人,又閉上了嘴。

  張斐又道:「至於賺不賺錢嘛,咱們就以計稅價的中間價為來算,也就是每戶每年一百文錢,這聽著是不多,幾乎等同於白送,但是你們想想看,十戶就是一貫錢,一萬戶就是一千貫,十萬戶就是一萬貫。」

  一個名叫文峰的珥筆之人道:「十…十萬戶?咱能找到這麼多嗎?」

  張斐道:「只要我們能夠證明,我們可以幫他們免除那些多出來的稅錢,別說十萬戶,二十萬戶都有可能。」

  黃邙又問道:「那得需要多少人去計稅?」

  他們問賺不賺錢,就是認為這成本太高了,他們的酬勞可是不低的。

  張斐嘆道:「你們真是沒有做買賣的頭腦,這可是一勞永逸的買賣,他們都是農夫,財產變動的情況並不頻繁。

  若是咱們能夠給予官府一定的威懾,官府還能跟他們多要錢嗎?但那些農夫又不敢不與我們合作嗎?這麼一來的話,雖然我們擁有十萬戶,但一年下來,可能也就打幾個官司,這錢是躺著賺啊。」

  眾人眼中一亮。

  是這麼回事。

  十萬戶聽著是很可怕,但如果說能成,官府也就不敢多收稅,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沒官司可打,這錢不就是躺著賺嘛。

  就連一旁的許芷倩,都對這種奸商行為,是一句反駁之語都說不出口。

  一百文錢還只是一個中間價位,主要是針對那些中上等戶,一年一百文錢,對於他們而言真的不多。

  但關鍵就在於有沒有官司打,你每年都得交這錢,因為你每年都要計稅,而計稅的話,你不買賣田地,也是不變的呀。

  但如一等戶,張斐都分了好幾等,最高級別的一等戶,差不多要十貫錢一年,最少也得一貫錢。

  因為一等戶就包含了一些大地主、小地主,他們的田地變動就比較頻繁,這個價位還只是農稅,要計商稅那是另算錢的。

  當然,目前來說,只是定了這個價,暫時估計不會有大地主來找他計稅。

  既然這錢不是問題,那大家也就沒有問題了。

  努力再努力。

  趕緊去找客戶,畢竟他們是拿提成的,個個都跟打了雞血似的。

  會議室結束時,張斐突然向邱徵文道:「徵文,你明兒去開封縣衙跑一趟,幫我訴訟一人。」

  邱徵文忙問道:「什麼官司?」

  張斐拿出一張狀紙遞給他,道:「有個潑皮調戲許娘子,且毆打我。」

  許芷倩聽得很是不好意思,白了張斐一眼,說你就說你唄,將我扯進來作甚。

  剛剛起身準備走的珥筆之人,全部停了下來,回頭看向張斐。

  張斐見大家看來,忙道:「放心,我沒事,他就只是推了我一下。」

  誰關心你呢。

  我們只是想知道,哪個傻缺這麼不長眼,竟然敢惹張三。

  就沒聽過張三與司農的故事嗎?

  邱徵文看了看狀紙,點點頭道:「我知道了,明兒一早我就去。」

  等到他們出去之後,范理道:「三郎,這事是不是還得慎重考慮一下。」

  張斐道:「我知道員外在擔心什麼,但是員外要明白一點,律法就是我們賺錢的工具,一切不遵法的行為,都是在阻礙我們賺錢,而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故此我們與這種行為,有不共戴天之仇。」

  范理立刻道:「那咱們這麼做,也算是斷了那些官員的財路,他們能放過咱們嗎?」

  張斐笑道:「可錢就這麼多,咱們想要多賺一點,他們就得少賺一點,你說是咱們賺好,還是他們賺好?」

  范理訕訕道:「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問題是,這能成嗎?」

  張斐笑道:「做買賣不就是這麼回事麼。」

  這是做買賣嗎?這簡直就是要命啊!要是別人,范理非得噴他一個狗血淋頭,是活膩了嘛,可偏偏是張三,又問道:「可是這人都派出去了,咱店裡怎麼辦?」

  張斐笑道:「這你放心,到時會有一批人才來我們店裡幫忙,還是不要錢的那種。」...<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01:00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6 12:01 PM 編輯

第0174章 變故

  由於事務所的珥筆們都要去郊外發小名片,店裡人手是嚴重不足,故而這幾日張斐與許芷倩都是朝九晚五的來律師事務所上班。

  張斐忙完手頭上的活,伸了個懶腰,心想:感覺跟以前在公司當小弟一樣,幹得儘是一些瑣碎的事,真是無聊。又偏頭看向坐在一旁的許芷倩,輕快的寫著狀紙,嘴角始終掛著一抹微笑,輕聲喊道:「芷倩。」

  「嗯?」

  許芷倩頭也不抬只是輕輕回應了一聲。

  她倒是已經適應了這個稱呼。

  張斐笑問道:「這幾天好像挺開心似的。」

  許芷倩這才抬頭看他一眼,抿了下唇,「沒有啊!」

  「真的沒有嗎?」

  張斐抄起屁股底下的椅子,坐到許芷倩邊上。

  「本來就沒有。」

  許芷倩警惕地瞧了他一眼,「你坐過來幹什麼?」

  張斐一手托腮,側身扶於案上,笑吟吟道:「是不是覺得做我的妻子太幸福了,可以毫無負擔地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許芷倩似被言中心思,雙頰生暈,啐道:「誰是你妻子了,可別瞎說。」

  張斐嘿了一聲:「膽敢這麼與為夫說話,小心我休了你哦。」

  「你敢!」

  話一出口,許芷倩頓時反應過來,「你有婚契嗎?」

  張斐道:「依照我朝律法,可以聘禮為證。」

  目光瞟了瞟許芷倩頭上的玉簪。

  許芷倩羞赧地瞧他一眼,忽然眼眸一轉,道:「可是依我朝禮法,婚姻大事,需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這聘禮可得父母收,方能為證,兒女收了可是不算。」

  「真的假的?」張斐疑惑道:「我還沒結過婚,你可別騙我。」

  「當然是真的,我可是……」許芷倩瞪他一眼,「我也沒結過婚,但民間禮法皆是如此。」

  「禮法?」張斐哼道:「咱們珥筆之人,那當以律法為先。」

  許芷倩笑道:「你可還記得你幫方雲打官司,是以什麼理由贏的嗎?」

  「孝道啊!」

  話一出口,張斐就反應過來了。

  許芷倩笑吟吟道:「這個官司,你是不可能贏的。」

  張斐哼道:「這還需要打官司嘛,恩公是決計不會拒絕我的聘禮。行,這玉簪就當做咱兩的定情信物,聘禮咱另下。」

  想到許遵,許芷倩頓時沒了底氣,「不與你說了,你坐過去,別打擾我做事。」

  「別啊!」

  張斐道:「那些瑣碎之事真是讓我無聊死了。」

  許芷倩笑道:「誰讓你把他們都派出去。」

  說到這裡,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對了!你上回說會招一批人才來事務所幫忙,還不給錢,到底是些什麼人。」

  張斐想了想,道:「我想不是官員,也是進士吧。」

  許芷倩白他一眼:「我問你正經的。」

  張斐一臉冤枉道:「我很不正經嗎?可連你的小手都還沒有摸。」

  「你……走開!」

  許芷倩急得直接伸手去推。

  張斐一把抓住她的小手,嘿嘿笑道:「好了!我這不正經的證據可在你手裡了,可得抓緊啊。」

  「呸!你這登徒子,快些鬆開!」許芷倩一臉嬌羞道。

  忽聞門外范理道:「司馬大學士,裡面請,裡面請。」

  二人偏頭看去,只見范理引著司馬光走了進來。

  司馬光瞅著他們手拉手,不免是一愣,「你們兩個在幹什麼?」

  許芷倩猛地一怔,趕緊縮回手來。

  張斐卻是大大方方笑道:「司馬大學士別誤會,我與芷倩已經定了親。」

  許芷倩羞紅著臉,做不得聲。

  司馬光之前就是這麼認為得了,道:「這大庭廣眾之下,哪怕是夫妻關係也得注意一下。」

  「啊?」張斐下意識地舉目四顧,「這…這也算大庭廣眾嗎?」

  司馬光也舉目四顧,「這不算大庭廣眾,難道還算暗室屋漏嗎?」

  許芷倩已經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見張斐還在跟司馬光辯,真是氣得要命,低聲嗔怒道:「你還說。」

  說著,她便走上前來,「晚輩許芷倩見過司馬叔父。」

  司馬光道:「倩兒,你出身書香門第,可得好好管管他。」

  「是。」許芷倩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突然覺得這不就是承認了嗎?又低著頭道:「司馬叔父請坐,我去吩咐人倒茶。」

  說罷,便溜之大吉。

  張斐趕緊起身,請司馬光坐下,范理也很識趣的離開了。

  「你們何時成婚啊?」司馬光笑呵呵地問道。

  張斐嘿嘿道:「剛剛才下得聘禮,還未定日子。」

  「難怪之前一直未聽許仲途提起過。」司馬光呵呵道。

  張斐問道:「司馬大學士大駕光臨,不知有何指教?」

  司馬光正色道:「你可還記得我曾與你說,要培養關於律法的人才。」

  怎麼不記得,我都惦記已久了。張斐直點頭道:「記得!記得。」

  司馬光道:「如今我已經奏請官家,擴招國子監的訟學,我打算請你去給他們當老師。」

  張斐嘿嘿道:「司馬大學士這麼瞧得起我啊!」

  司馬光呵呵笑道:「誰又敢瞧不起你啊!」

  「哪裡!哪裡!」張斐謙虛地問道:「對了。不知那些學生都是一些什麼人?」

  司馬光道:「一些年輕的官員和一些進士。」

  張斐道:「不瞞司馬大學士,這我倒是不介意,但問題是他們能服我嗎?我可就是一個珥筆之人,沒有功名在身。」

  司馬光呵呵笑問道:「你這張嘴還說服不了他們?」

  這還沒有聊上兩句,忽見剛剛出去的范理又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瞧了眼司馬光,又有些不知所措。

  張斐見罷,便向司馬光道:「司馬大學士,我失陪一下。」

  司馬光點點頭。

  張斐起身走了過去,低聲問道:「什麼事?」

  「三郎,大事不好了!」

  范理渾身發顫,哆嗦著嘴皮子,「方才南郊那邊傳來消息,今兒一早,開封縣那邊突然派出衙差,將咱們的人都給抓走了。」

  「什麼?」

  張斐驚呼一聲。

  惹得司馬光都不禁回頭看來。

  張斐也注意到司馬光的目光,於是又低聲問道:「到底怎麼回事?他們可有為何抓人?」

  范理道:「他們就是說咱們的人妨礙官府催繳稅收。」

  「就這?」

  「嗯。」

  范理點點頭,「傳消息的人是這麼說的。」

  張斐咬著牙道:「他們這簡直無法無天。走,去縣衙看看。」

  「等等會,司馬大學士可還在這裡了。」范理趕忙攔著他。

  張斐偏頭瞄了一眼司馬光,沉吟少許,又向范理道:「你先縣衙問問。」

  范理心中一凜,忐忑道:「萬一把我也給抓了怎麼辦?」

  張斐沒好氣道:「官府要抓你,你躲得了嗎?這事咱們又沒違法,你怕什麼,你要是怕,就將御匾拿去。」

  「那…那倒不用。」范理突然想到咱們有御匾在,點點頭道:「行。那…那我先去看看。」

  「快去吧!」

  范理走後,張斐又回到廳堂內。

  司馬光一瞧他這臉色,便問道:「看來你又遇到麻煩了。」

  張斐點點頭,問道:「司馬大學士可知我事務所的計稅買賣?」

  司馬光點點頭道:「我自然知道。」

  張斐道:「這不是朝廷正在催繳稅收嘛,我就派人去郊外推廣這計稅買賣,結果剛剛傳來消息,開封縣將我的人都抓了起來。」

  司馬光詫異道:「這怎麼可能?」

  張斐道:「這應該不會是假的。」

  司馬光捋了捋鬍鬚,道:「你與仔細我說說。」

  張斐趕緊拿出一張小名片來,遞給司馬光,「其實很簡單,我就是讓他們去發這種小名片,若需要計稅,可以來找我們。」

  司馬光看了眼那小名片,搖搖頭道:「若僅僅是如此的話,開封縣是不會抓人的!」

  張斐道:「司馬大學士,這計稅買賣是許多人不希望見到的。」

  司馬光瞧他一眼,「難道我不知道,可僅憑這一點,開封縣是不會抓人的,這其中肯定發生了一些不為人知的事。」

  張斐搖頭道:「絕不可能,那些人膽小如鼠,能做出什麼來,關鍵這幾天,他們也都有匯報,沒有聽說有什麼特別情況。」

  「是嗎?那這就奇怪了。」司馬光捋了捋鬍鬚,突然雙目一睜,「難道……」

  張斐問道:「難道什麼?」

  司馬光瞧了眼張斐,道:「你趕緊趕去開封縣,也許他們會遭受到皮肉之苦。」

  張斐面色駭然道:「這不可能吧!他們並未違法啊。」

  司馬光道:「許多事沒有你想得那麼簡單,你快些去吧。」

  他都這麼說了,張斐能不信嗎?立刻站起身來。

  「等會!」司馬光又叫住他,「你帶著官家賜你的御匾去,如此安全一些。」

  這說得張斐都害怕了,問道:「司馬大學士,如此無法無天之事,你就坐在這裡?」

  司馬光似乎也有難言之隱,嘆了口氣:「你也大可放心,他們最多也就受一點皮肉之苦。」

  「不是……」

  「這事不是什麼大事,但我可能也幫不了你。」司馬光打斷了他的話。

  你都幫不了,這還不算大事嗎?

  「操!」張斐直接罵的一聲司馬光聽不懂的,然後便快步往外面走去。

  剛出得廳堂,許芷倩便走了進來:「怎麼會這樣?」

  張斐道:「你在這裡看店,我去縣衙一趟。」

  說著,他又向李四道:「李四,幫我將那御匾取下來。」

  「哎!」

  許芷倩一聽,心中更是擔憂,道:「不行,我要與你一塊去。」

  張斐根本不知道什麼情況,也不想她犯險,於是道:「你去找你爹。」

  是呀!我去了也幫不了什麼忙,這事只能找爹爹幫忙。許芷倩點點頭道:「好,我現在就去找。」

  待李四取下御匾之後,張斐立刻乘坐馬車趕往開封縣衙。...<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01:01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6 12:01 PM 編輯

第0175章 殺雞儆猴

  毋庸置疑,開封府乃是大宋第一府,轄區一直是在十五個縣左右。

  其中開封、祥符為赤縣。

  也就是指京畿縣。

  開封縣管汴京的東南地區,而祥符縣則管西北。

  說來也是可笑,張斐來汴京這麼久,開封府都已經去了無數趟,但開封縣還真從沒有去過,畢竟張斐的腦回路和大多數人不一樣,大多數人寧可去開封縣,也不敢去開封府,張斐偏偏是反過來的,去過開封府,去開封縣就沒勁了。

  導致張斐甚至認為開封縣會不會是在吃醋,埋怨自己沒有去他那裡告狀,故此抓自己的人。

  在半道上,他又追上先走一步的范理,然後上得馬車,一同趕往開封縣。

  來到縣衙,張斐自報名號後,門前的衙差表示知縣正在審案,讓他在外等候。

  「三郎,情況不妙啊!」

  范理等了好半晌,小聲向張斐言道。

  張斐點點頭道:「我知道,待會我會小心謹慎的。」

  誰也不相信,這些衙差就沒有聽過張三的名號,但是他們卻變現的任地淡定,而且非常強勢,將張斐視同尋常百姓,上面顯然是有交代的。

  足足在外站等半個時辰,才讓他們進去。

  剛剛入門,就聽到一陣呻吟聲。

  繞過通道,來到前院左側的通道口,只見邱徵文、黃邙等珥筆之人一個個趴在地上,臀部的褲子全部被汗浸濕了,緊緊貼著,隱隱可見一道道棍痕,有幾個人甚至還微微泛紅,顯然是剛剛經過苔刑。

  也就是用幾根粗荊條絞成一條荊棍,這種苔刑,多半用於對刁民的懲治,只是皮肉之苦,打不出什麼內傷。

  這場面嚇得那范理面色蒼白,後背冷汗涔涔。

  「淡定一點!」

  張斐面無表情地看了眼范理。

  這場面倒是嚇不到他,畢竟他曾在登州府獄待過好幾個月,這都已經是司空見慣。

  不過他雙目卻充斥著憤怒。

  他已經預感到,這是在報復。

  「三郎來了!三郎來了!」

  「哎喲!三郎,救我!」

  「三郎,我們是冤枉的呀!」

  ……

  那些茶食、珥筆見張斐來了,彷彿見到救星一般,淚眼汪汪地向張斐求救。

  砰的一聲響。

  張斐偏頭看去,只見公堂門前設有一張長桌,長桌後面坐著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膚色略黑,顴骨突起,留著一縷山羊鬍,凹陷的雙目顯得更為冷厲。

  在來的路上,范理就曾告知張斐,這開封知縣名叫王鴻,是一名狠人,愛用刑罰,人人畏懼。

  古代破案,給嫌疑人用刑,是被律法所允許的,畢竟古代沒有那麼多破案手段,當掌握一定證據後,就能夠用刑法,迫使嫌疑人招供。

  至於頻率嘛,全看主審官的性格。

  如呂公著、許遵,他們就不太好這一口,但這王鴻就非常愛用。

  「傳張三上堂。」

  「傳張三。」

  ……

  聽的一聲高喊,張斐身後的衙差狠狠推了他一把,差點沒有將他推到。

  張斐回過頭去,雙目一瞪。

  那衙差喝道:「看甚麼,快走。」

  出得通道,來到院中間。

  「小民張三見過知縣。」

  張斐拱手一禮。

  范理也跟著行得一禮。

  王鴻根本無視范理,一拍驚堂木,向張斐喝道:「你就是珥筆張三?」

  「是。」

  張斐點了下頭。

  王鴻道:「就是你吩咐你們店裡的珥筆來妨礙、干擾本官催繳稅收?」

  張斐道:「不瞞知縣,小民現在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王鴻眉頭一沉,「本官問你,可是你指使他們來南郊向當地百姓推廣什麼計稅買賣的?」

  「沒有啊!」

  張斐一臉單純地直搖頭:「小民完全不知道這事。」

  「啊?」

  其身後的一群珥筆,紛紛目瞪口呆。

  就這麼把我們給賣了。

  王鴻也是一愣,「你不知道?」

  張斐搖搖頭道:「小民不知道。」

  王鴻質問道:「他們都是你店裡的珥筆,你怎會不知道?」

  張斐道:「小民只是讓他們來這裡發小民的名片,呃…知縣,你應該從他們那裡收繳到一些小紙片吧!」

  王鴻點了點頭。

  張斐道:「這是一種做買賣宣傳的手段,應該不違法吧。」

  王鴻道:「可他們都說是你指使的。」

  「小民每天都很忙,根本沒這功夫。」說著,張斐轉頭向范理問道:「員外,不會是你吩咐的吧?」

  莫不是要讓我頂罪?范理心裡咯噔一下,可轉念一想,當前情況,也只能先保著老大,不然的話,到時誰來救他們呀,可剛準備認罪時,忽見張斐又向他使了使眼色,他這才反應過來,忙搖搖頭道:「我…我也不清楚。」

  目前他們什麼都不清楚,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自己置身事外,然後再與官府理論,如果他們淪為罪犯,那將會非常被動。

  如今可是難以隨便就請到一個牛逼哄哄的律師來為自己打官司。

  張斐咧開又向王鴻道:「啟稟知縣,其實我們店裡一直都有計稅的買賣,並且還與市稅司有合作。但主要是服務於商人,而目的就是為了防止他們不小心偷稅漏稅,但我從未想過讓他們來這裡推廣計稅買賣,那些農夫有什麼錢,幫他們計稅,可賺不了什麼錢,甚至可能賠錢,我們店裡的主要買賣,還是幫人爭訟,這就是我讓他們來這裡發名片的目的,也許他們順便推廣這買賣,但我是對此毫不知情。」

  王鴻見他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不免惱羞成怒,「既然你沒有指使他們,為何他們都說是你指使的?」

  張斐道:「小民是曾讓他們去推廣這買賣,但主要是針對城內的商人,不過小民也確實沒有說,不准跟農夫推廣這買賣。」

  「是嗎?」

  王鴻突然朗聲喝道:「黃邙。」

  「小人在。」

  黃邙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王鴻道:「你方才說這都是張三指使的,莫不是在欺瞞本官?」

  黃邙也不傻,這時候唯有張斐能夠救他們,立刻道:「小人怎敢欺瞞知縣,確實是張三郎指使的,他之前就讓我們多推廣這計稅買賣,但…但是他這回讓我們去南郊,就只是讓我們發名片,我們也只是隨口跟那些農夫推廣這計稅買賣的。」

  「是是是,我們只是隨口說的。」

  ……

  邱徵文他們也都反應過來,紛紛表示張斐並沒有明確指使他們去南郊推廣計稅買賣。

  王鴻一拍驚堂木,「你們這些刁民,竟敢公然作假供欺瞞本官,來人啊!給本官再重大十大板。」

  「等等!」

  張斐道:「他們並沒有作假供,這確實是小民指使的。」

  王鴻皺眉道:「那就是你作假供。」

  張斐道:「小民也未提供就假供,這只是個誤會。正如方才小民所言,雖然小民沒有指使他們來南郊推廣計稅,但是小民之前確實有讓他們推廣這計稅,也沒有阻止他們不向農夫推廣。他們說是小民指使的,其實也並沒有錯,但小民也確實對此毫不知情。」

  王鴻愣了愣,冷笑道:「真是好一張伶牙俐齒,但是你這一套在本官這裡可不適用。」

  張斐立刻道:「伶牙俐齒在哪裡都不適用,包括開封府,但小民一直以來都不是靠伶牙俐齒打官司,而是依靠證據,依靠律法。」

  王鴻神色微微一變,心想:在這小子面前還真得小心說話啊!不屑一笑:「你究竟有沒有指使他們,你心裡應該比誰都清楚。」

  「小民也沒有否認這一點。」張斐又問道:「可就算他們向農夫推廣計稅,到底又犯了什麼法?」

  王鴻道:「他們所犯散播襖言,妨礙公務,擾亂秩序,詐偽官私財物等罪。」

  黃邙等人聽罷,臉色蒼白,這幾條罪名加在一起,少說都得流放啊!

  張斐聽得都是一頭霧水,「小店做這計稅買賣已有多日,未曾聽聞此買賣屬於違法行為。」

  王鴻道:「這買賣的確不違法,但是用於此時此地,以及他們所散播的言論,是嚴重妨礙官府執行公務,足以構成這幾條罪名。」

  張斐拱手道:「小民愚鈍,實在是不明其理,還望知縣明言告之。」

  王鴻問道:「一直以來稅務統計,皆是由官府所定,你為何要做這計稅買賣?」

  張斐避重就輕道:「那是因為經常有人不知稅法,少交稅錢,以至於淪為囚徒,故而我才推出這計稅買賣。」

  王鴻道:「但我怎麼聽說,你曾向一個農夫保證,只要他找你計稅的話,你能保證他不多交一文錢。」

  張斐遲疑了下,「這也有錯嗎?」

  王鴻當即一拍驚堂木,「你這麼說,無非就是在暗示那些農夫,朝廷多徵他們稅收,使得他們紛紛拒交稅錢,你可知道這給官府帶了多少麻煩嗎?」

  張斐激動道:「這只是王知縣的一面之詞,小民不認為這話違法。」

  王鴻叱喝道:「你這刁民,莫不是暗指本官誣蔑你。」

  張斐道:「小民絕無此意,但是小民也絕不服王知縣的判決,小民要向開封府上訴。」

  王鴻瞄了一眼李四抬著的御匾,笑道:「聽聞官家賜你御匾,你要上訴,本官自也攔不住!不管本官也已經上奏朝廷,嚴懲你們這群刁民。」

  張斐眉頭一皺,心道:奇怪,如此理由,他憑什麼這麼判,這其中到底有何貓膩?

  ……

  「你到底有沒有查清楚,開封縣怎麼可能隨便抓人。」

  許遵一邊急匆匆地往皇城外面走去,一邊向許芷倩問道。

  許芷倩道:「此事女兒也有參與,真的就只是推廣計稅,除此之外,再無其它。」

  「你們店裡魚龍混雜,這其中定是發生了什麼。」

  許遵兀自不信。

  剛到皇城門口,見司馬光老神在在地站在門前。

  「司馬學士。」

  許遵立刻快步走了過去,低聲問道:「司馬學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司馬光道:「你那女婿不該選擇此時那裡推廣計稅。」

  許遵道:「為何?」

  司馬光道:「許寺事應該知曉,這稅收乃國之大計,任何事都沒有此事重要,而張三此時跑去那裡推廣計稅,這必然會給官府帶來一定的麻煩。」

  許遵立刻道:「那也是針對不公之事,而非是成心作亂,開封縣又怎能隨意抓人。」

  司馬光問道:「難道你認為朝廷會因為幾樁不公之事,而耽擱全國催繳稅收嗎?」

  許遵道:「這如何會耽擱。」

  「若他們就說妨礙了,難道官家會審完此案,再去催繳稅收嗎?」司馬光問道。

  許遵眉頭一皺,「也就是說,參與此事的不僅僅是王知縣,他們欲借催繳稅收一事來要挾官家。」

  司馬光點點頭,嘆道:「這事可不好辦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01:01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6 12:00 PM 編輯

第0176章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張斐與范理回來了,但他沒能帶回邱徵文等人,而且王鴻的語氣,也令他明白,司馬光的話是真的,這回他可能是要吃大虧了。

  但是他仍然不明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直到他回到許府,見到許遵,他才明白其中的道理。

  一個字,錢。

  這古代收稅,可不比他那個時代,是需要依靠大量的官吏,需要依靠他們的手段,而不是那一紙律法。

  此乃人治,而非法治。

  這是一個非常難做的工作。

  要知道一個官員最重要的政績,不是在於他們能破了多少冤案,那都是其次,關鍵是看他們能夠收上來多少稅。

  另外,北宋官員頻繁調動,但吏卻是長久在一個地方工作,吏的權重,也是非常大的,而稅收也直接關乎他們的利益,而朝廷又不得不依靠他們。

  如果收不上錢,國家沒法養士,養兵,這會引發出一系列的問題。

  這個時候,講得可就不是道理了。

  「唉……」

  許遵嘆了口氣,深深自責道:「這是我的過錯,我為官數十年,竟然犯下如此愚蠢的錯誤。」

  他為何沒有想到這一點,就是因為他以前也查過田畝,故此覺得張斐的計稅,傷害性並不大,沒有想到,對方反撲這麼兇猛,道理都不講了,直接抓人。

  他忽略了一點,他通常就是縣裡的一把手,那些吏與他是同一陣營的,凡事大家有商有量,怎麼也是體制內的事,反正你幹兩三年就要離任,但如果讓張斐這個計稅給搞成了,可就不是兩三年的事,而且,嚴重侵害了他們的權力。

  當然,此事之所以發酵的這麼快,這麼迅猛,肯定上面是有人在操縱,不然的話,那些官吏也不可能這麼快就團結起來,畢竟這事目前的傷害性其實並不大。

  「爹爹,這怎會是你的錯,都是我的錯。」

  許芷倩愧疚地瞧了眼張斐,「我不但沒有勸住張三,還慫恿他這麼幹。」

  張斐在得知原因後,表現的非常淡定,道:「這怎麼能怪你們,這個主意就是我自己提的,也是我異想天開,我現在就想知道後果會是什麼,我手下的人會不會有危險?」

  許遵搖搖頭道:「危險倒不至於,我已經上奏彈劾那王鴻,他們就算是不看我的臉面,也得給予大理寺三分忌憚。明日朝會估計就會有結果。」

  說到這裡,他偏頭看向張斐,道:「但是你這計稅買賣,可不一定保得住。」

  張斐輕輕鬆得一口氣:「這我無所謂,人命要緊。」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許遵嘆了口氣,「這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啊!」

  張斐自嘲地笑道:「下回我會多穿一件衣服的。」

  言下之意,必然會有下一回的。

  ……

  出得屋來,許芷倩一臉愧疚,「張三,我……」

  「這與你無關。」

  張斐拉起她的手,笑道:「是我最近有點飄飄然,未有考慮周詳。」

  許芷倩這回倒是沒有縮回手來,也沒有臉紅,而是愧疚道:「故此我應該制止你,正如你之前所言,你衝動時,我應該拉住你,但我不但沒能勸阻你,還火上澆油。」

  張斐哦了一聲:「原來你是因此內疚啊!」

  許芷倩點點頭。

  「那你應該內疚。」張斐笑道:「作為妻子,你這回是有點失職。」

  許芷倩嬌羞地白他一眼,「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說笑。」

  張斐輕輕將她拉了身前,又攬住她的香肩,「我是認真的。」

  許芷倩鳳目閃過一抹羞澀,將頭稍稍枕在他肩膀上,輕聲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張斐道:「現在還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肯定,這獵人一旦放下弓箭,馬上就會被獵物瓜分乾淨,只不過我要變得更謹慎,更聰明一點。」

  退一步海闊天空?

  你在想桃子。

  他往後退一步,對方就不是往前進一步這麼簡單,直接會將他給踏平。

  但他也未想到會演變成這樣,一時也未有頭緒。

  「咳咳!」

  忽聽得兩聲咳嗽聲。

  許芷倩閃電般的脫離張斐的懷抱,又往後退得兩步。

  又許遵瞧了眼天上那碩大的圓月,嘆道:「這月亮上哪去了,榮伯,掌燈。」

  「是,老爺。」

  榮伯燈籠往前一伸,許遵背負著雙手,往後院行去。

  等到許遵走後,許芷倩嬌羞地瞪了眼張斐一眼,「都怪你。」

  「岳父也沒說什麼,可見這是被允許的,來來來,再抱抱。」

  「休想。」

  許芷倩往後一躲,「我先回屋了。」

  「喂,你不送我啊!」

  「還不快走。」

  「來了!來了!」

  ……

  翌日。

  垂拱殿。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趙頊目光瞧了瞧左右站著的大臣們。

  許遵立刻站出來,「啟稟陛下,開封知縣王鴻濫用職權,欺壓百姓,目無王法,還望陛下能夠將其撤職。」

  沈懷孝立刻站出來道:「真正徇私枉法的是許寺事吧!王知縣秉公執法,嚴懲刁民,何錯之有?倒是許寺事一直以來偏袒張三。」

  趙頊問道:「可是張三只是派人去推廣他店裡的計稅買賣,朕也不知道,他到底所犯何罪?」

  沈懷孝道:「回稟陛下,據臣所知,張三指使他店中的珥筆,去蠱惑百姓不繳稅……」

  「一派胡言。」

  許遵立刻反駁道:「他只是想做這計稅買賣,是有人做賊心虛,故意從中阻擾。」

  沈懷孝道:「許事寺也當過知縣,應該知道這收稅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那張三憑借之前連續打贏幾場官司,博得一些名氣,就借此去蠱惑百姓僱傭他們事務所計稅,還表示,若有任何不滿,都可拒繳稅錢,他們律師所將會幫著他們跟官府打官司的。

  故而導致城南好幾戶百姓抗拒交稅,以至於官府催繳稅收受阻,王知縣對此是深感擔心,故而才將那些珥筆之人統統抓起來。」

  許遵道:「身為知縣,難道不應該先查清楚百姓為什麼拒繳稅錢嗎?若是平白無故,那張三的確該受到嚴懲。」

  沈懷孝道:「若是一件件事去查,一個個官司去打,那今年的稅,就別想收上來了,到時你許仲途能負責嗎?」

  道理,還是金錢?

  「好了!好了!」

  趙頊趕忙出來打個圓場,「朕已經清楚是怎麼回事,你們都沒有錯,王知縣恪盡職守,急於公務,朕能夠體諒他。至於許寺事嘛,他身為判大理寺,對此提出質疑,也是職責所在。」

  此話看似公允,但其實是偏向王鴻的。

  只不過許遵身為判大理,他當然有資格過問。

  諫官陳滔立刻站出來,道:「陛下,依臣看來,這一切都是那珥筆張三的錯,一直以來都是由三司計稅,他弄個計稅出來,這不就是在暗示朝廷統計不公嗎?這將嚴重損害朝廷的威信,也會危害國家安定,可是不能任由這種事發生。臣建議嚴懲張三,以儆傚尤。」

  「臣附議!」

  不少大臣紛紛站出來,表示支持陳滔的說法。

  許遵立刻反駁道:「陛下,張斐並未違法,朝廷若因此就嚴懲張三,這不就是做賊心虛,代表著這裡面有問題嗎?這更會損害朝廷的威信。」

  「許仲途。」

  沈懷孝怒喝一聲,「你為了自家女婿,就連臉都不要了嗎?我們三司要統計一個國家的稅收,中間難免會有錯漏,而那張三就是憑借打官司掙錢,總會讓他找到一兩個錯漏,到時鬧到公堂之上,審計官員可能就連官位都不保,如此一來,誰敢還敢計稅,誰還敢收稅。」

  許遵冷冷一笑:「有過失而不罰,無罪反受嚴懲,乾脆你來大理寺任職算了。」

  「夠了!」

  趙頊是再度喝止了他們。

  到底怎麼回事?

  誰心裡不清楚啊!

  要繼續往公正、公平上面講,官府只會更沒面子。

  因為,錢是不能少的。

  沈懷孝說得非常明確,要是不懲治那些珥筆,人家就不敢去收稅,因為這有可能會吃官司的。

  這種現象確實是發生了,也不是他胡編亂造,只不過他是往大了說。

  可一旦收不上稅,這問題可就大了。

  神宗皇帝又看了看前面站著的王安石、司馬光、文彥博,「三位參知政事為何不語?」

  司馬光與王安石眼神一對,司馬光先站出來,道:「回稟陛下,臣也以為稅收乃國之大計,不容有失,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王知縣所為,並無過失。」

  王安石馬上站出來道:「但是張三亦是無心之舉,這罪不至死,臣以為小懲大戒即可。」

  文彥博最後補充道:「至於那計稅買賣,臣以為要麼官府賜其公文,專門輔助三司計稅,要麼就給予限制。」

  他們三人這麼一說,下面的官員自然就無話可說。

  畢竟他們都是偏向王鴻的,饒是王安石都說要給予小懲大戒。

  此時此刻,王安石也不敢給予張斐任何支持,目前國家的頭等大事,就是收稅,萬一鬧起來了,這後果是不堪設想。

  許遵早就猜到是什麼結果,這不是他能夠阻止的,但是他要強調一點,張斐無罪,只是這水太渾了,踩進去了,難免會摔跤。

  趙頊趕忙借坡下驢,「准奏。」

  沈懷孝站出來道:「陛下,目前為止,還只是懲罰了聽命於張三的珥筆,張三未受到任何懲罰,如此決斷,難以令人信服啊!」

  司馬光眉頭一皺,「此並非什麼嚴重之事,小懲大戒足以。」

  這顯然也是在警告沈懷孝,你們憑此想整死張斐,那未免也太異想天開了,官家剛剛才賜了御匾,這其實已經很打臉了,你們還要咄咄逼人,就有些不識趣了。

  「我也支持小懲大戒,但問題是張三未受到懲罰。」沈懷孝是拒不退讓,「我認為至少要給予一定的罰金,方能起到懲治的效果。」

  趙頊覺得這臉已經被打了,重一點,輕一點,又有何意義,道:「此事就交予司馬學士處理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01:02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6 12:00 PM 編輯

第0177章 改過自新

  「司馬學士,那小子任地可惡,何不罰他一個傾家蕩產。」從殿中出來之後,那沈懷孝便悄悄向司馬光建議道。

  皇帝只是說讓司馬光去處理,具體罰多少,可未有明言。

  而司馬光在對待張斐問題上,跟他的性格保持一致,比較冷靜,沒有太多過激的反應,並且更多是偏向保守派,不像王安石一樣,不遺餘力的公開支持張斐。

  司馬光瞧了眼沈懷孝,呵呵笑道:「就算是罰他個傾家蕩產又如何,那塊匾總歸是拿不走吧!只要有那塊匾在手,他就能夠去上訴,又何必將這事做絕,讓官家顏面盡失。」

  這最後半句才是重點,沈懷孝訕訕點頭,「還是司馬學士考慮的周詳。」

  其實他還就是想將張斐逼得狗急跳牆,最好是將王安石一塊牽連進來,方才王安石主動表態要對張斐小懲大戒,令他很是失望。

  不過他也真是小看王安石了,這點定力還是有的。

  他走之後,王安石就悄無聲息地走了上來,「罰多少?」

  司馬光道:「一千貫總要罰的。」

  王安石稍稍點了下頭。

  司馬光瞧他一眼,「怕了嗎?」

  王安石哼道:「我怕什麼?」

  司馬光可不會放過這麼一個消遣王安石的機會,「你若不怕,方才為何不幫張三說上兩句。」

  王安石道:「我說了呀,落井下石的可是你啊!」

  「你可真是個無賴!不與你說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司馬光深深鄙視了王安石一眼,然後就離開了。

  王安石長長嘆了口氣,面露憂慮之色,喃喃自語道:「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此事倒是不至於嚇到他,這手段他也不是沒有見過,但也算是給了他個警醒,此事絕非是那麼容易啊!

  還得一步步來,不能操之過急,他在朝中的勢力還不夠強大。

  ……

  司馬光先是命開封縣放人,然後勒令汴京律師事務所停止除版權的一切計稅買賣,因為版權方面稅務計算,是市稅司與事務所的合作,那是為朝廷服務,那當然是可以的,態度也非常明確,要計可以,但必須是要為朝廷服務,不能以損害朝廷利益為前提,來為己謀利,且罰除一千貫的罰金。

  這可真的是一巴掌,直接將張斐從天堂扇回凡間。

  然而,這一次事件,也讓他們看到張斐的弱點,他再怎麼能言善辯,他也就是一個刁民,只要想辦法堵住王安石的嘴,許仲途一個人也是獨木難支。

  打了就打了,那又怎樣?

  此番懲罰,無疑是大振朝廷的士氣,因為之前那連續幾個官司,朝中是精銳盡出,竟然還是無法在公堂之上,戰勝張斐,也令他們官員是顏面盡失,士氣很是低落。

  這回可算是狠狠教育了一番張斐,也令他們明白,打官司畢竟那是張斐的專業,犯不著在公堂上與張斐較勁。

  板子!

  對付刁民,就應該用板子。

  唯有一個衙門,感到羞愧。

  這個衙門就是開封府。

  「呂知府,咱們這回可真是丟人丟到家了。」李開是搖頭直嘆。

  呂公著一邊看著公文,一邊問道:「此話怎講?」

  李開道:「你看人家王知縣,打了再說,他張三又能怎樣?只能乖乖受罰,咱們就是對他太仁慈了,導致他根本就沒有將咱們放在眼裡,下回他要再敢來告狀,咱們也先打了再說。」

  呂公著微微瞟他一眼,「你莫要急於下判斷,且看看再說。當初王司農也是打了再說,可結果又如何?」

  李開微微一愣:「他還敢鬧嗎?」

  呂公著道:「誰知道呢,至少官家也沒有將那匾收回去,證明還是支持他的。」

  李開是直搖頭道:「這回我不信他敢再鬧,官家雖然沒有收回那塊匾,但也已經勒令他停止那計稅買賣,可見官家也不是向著他的,我不信他就不怕死,這事再鬧下去,後果可非他一個小小珥筆,能夠承擔得起。」

  呂公著沉眉不語。

  確實!

  再怎麼,朝廷也是下達政令,給以汴京律師事務所懲罰,雖然不致命,但也是一種警告,讓張斐別在此事糾纏。

  這畢竟關乎著國家大計。

  ……

  汴京律師事務所。

  這人是放回來了,但卻是一片死氣沉沉。

  「大家都沒事吧?」張斐瞧著一眾只能站著的殘兵敗將,是面帶愧疚地問道。

  「沒…沒事。」

  就只有邱徵文一個人回答了。

  其餘人都是悶不做聲。

  他們心裡能不怪張斐嗎?當初不少珥筆就勸過張斐,這麼幹會惹怒朝廷的,可張斐說得卻是信誓旦旦,結果不但被抓,還被打,你倒好,還將責任全部推給了咱們。

  張斐道:「這一次是我考慮不周,責任全都在我,故此我會每人給予你們一百貫醫藥費,並且帶薪在家休養一個月。」

  一干珥筆聽得目光閃了閃,一…一百貫嗎?還帶薪休假一個月,那…那打了也就打了唄。

  邱徵文卻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三哥,朝廷不還得罰咱們一千貫嘛,咱有這麼多錢嗎?」

  黃邙等人神色緊張地望著邱徵文,你這小子是個叛徒,咱們這些跑腿的犯得著為東主操這心嘛。

  這可是咱們應得的。

  「這點錢算不得什麼。」

  張斐笑道:「而且我會將這個賠償法,添加到你們的契約中,今後若再發生這種事,我們也會依照契約給予你們賠償。」

  范理一聽這話,就不幹了,戰戰兢兢道:「三郎,咱還要這麼幹麼?」

  此話一出,大家緊張了起來。

  這錢固然很重要,但要沒命花,那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啊!

  張斐也看出大家的緊張情緒,於是笑道:「我這麼做,也只是為了防止萬一,有了這賠償法,或許大家也可安心一點。」

  范理稍稍點頭,原來安撫人心,那倒是可以。

  其他人就更加沒有意見,這畢竟是個保障啊!

  正說著,李四入得後堂來,「三哥,王大學士來了。」

  大家一聽王安石來了,心裡也稍稍踏實一些,對對對,咱們在朝中也是有人支持的。

  張斐站起身來,道:「你們先回去好好休養一段時日,忘記那些不愉快的事。」

  「是,那我們就回去了。」

  一眾珥筆,相互扶持著,一瘸一拐的出得後堂。

  張斐看到這一幕,心中唯有憤怒。

  他不可能就此罷休。

  他們走後,張斐又將王安石請到後院的包間裡面。

  「你這回真是太莽撞了,我也無法給你太多支持。」見到張斐,王安石是略顯內疚地說道。

  其實他肯定也是要針對土地變法的,但是他現在完全沒有準備,他也不可能為了張斐,冒這政治風險。

  但他又覺得有些對不住張斐,同時也擔心這小子會衝動壞事,故此左思右想,還是覺得要跟張斐談談。

  張斐是一臉委屈道:「如果真的是我太莽撞了,王大學士或許就不會與我說這番話。我只不過是去給一些農夫提供一些幫助,許多官員也都這麼幹過,我又不是去查那些地主老爺們的稅……」

  說到這裡,他突然皺了下眉頭。

  王安石嘆道:「話是如此,但你選得這個時機是非常糟糕,誰也不敢在這事上面折騰,要是出了事,這責任是誰也承擔不起啊!所以你就別在這事上面打主意了,先安分過上一段日子。」

  他也了解張斐的性格,是有恩必報,有仇也必報,他也是怕張斐會衝動。

  這事就沒法講道理,連公堂都不會給你上,你那手段就用不出來。

  可說完之後,王安石見張斐連個回應都沒有,偏頭看去,只見張斐皺著眉頭,似乎神遊在外,於是喊道:「張三?」

  「啊?」

  張斐驚醒過來,隨口答道:「王大學士此話怎講?」

  王安石問道:「你在想什麼?」

  張斐遲疑少許,道:「我在反省朝廷這回為什麼要懲罰我?」

  王安石沒好氣道:「這你還不明白嘛,催繳稅收才是國之大計,這是不容有失,若是又鬧上公堂,耽擱了收稅,誰也負擔不起。」

  「不不不!」

  張斐直搖頭,「王大學士沒有說到點子上。」

  就這麼一件簡單的事,我還說不到點子上?王安石是好氣又好笑:「那你倒是說說看。」

  「錢!」

  張斐道:「說到底不就是錢嘛。」

  王安石納悶道:「我不就是這麼意思嗎?」

  「但是王大學士沒有說到點子上。」張斐搖搖頭道:「我在此事上面,犯下最為關鍵的錯誤,就是我去幫那些農夫計稅,會導致那些衙役不敢收稅,他們要是不敢收稅,朝廷就得不到稅錢,朝廷的收入將會減少,若是嚴重的話,這將影響到整個國家的運作,故此沒有人敢支持我。」

  王安石點點頭,「就是這麼回事啊!」

  「那我可以改過自新啊!」

  張斐突然激動起來,道:「我可以幫著朝廷去催繳稅收,我跟朝廷相向而行,為朝廷斂財,這不就行了嗎?」

  王安石聽傻了,「你一個珥筆之人怎麼幫?」

  張斐道:「我可以去告那些大地主偷稅漏稅,讓他們補足稅款,這可是能夠為朝廷創造稅入,這他們總不能說我耽誤朝廷收稅了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01:03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6 11:59 AM 編輯

第0178章 矯枉過正

  張斐這個腦回路,可真的是將王安石給整懵了。

  咋一聽,好像是挺有道理的。

  你去搞計稅,會妨礙官府徵稅,不管你有沒有理,官府當然不會任由你胡作非為,這可是錢,這可是肉,皇帝就是最大受益人,自然就更不好多說什麼。

  既然如此,那我就認慫,我來給朝廷當走狗,我去幫著朝廷收稅。

  這絕對是改過自新。

  還有比這更明白事理的人嘛。

  但仔細一想,這哪是什麼改過自新,這簡直就是變本加厲,火上澆油啊!

  得虧張斐還是去幫農夫計稅,這要是去查大地主的稅,那這事可就有得談了。

  王安石是瞪他一眼,好氣好笑道:「你這是改過自新嗎?你這是要變本加厲,他們當真是為了那幾個稅錢而懲罰你嗎?他們不就是擔心你會傷害他們的權益嗎?如此簡單的道理,你想不明白?」

  可說著,他猛地反應過來,這小子不是想不明白,而是想得太明白了,「你這是打算報復他們?」

  張斐點了點頭。

  他原本還打算著繞著走,結果就是繞著走都不行,那就只能正面硬剛。

  不然怎麼辦?

  這恰恰是王安石所擔心的,嘆道:「這事你就安分一點,等過些時候再說。」

  張斐卻不這麼認為,「凡事皆有利弊,只要我們能夠利用好這個時機,那就能夠扭轉局勢,如果過了收繳稅收這個檔口,那還有什麼理由去查稅呢?」

  王安石問道:「你一個珥筆憑什麼去查他們的稅?」

  張斐道:「只有能夠鬧到公堂上去,我就能夠去查。」

  王安石苦口婆心道:「他們是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前兩日議論此事的時候,他們講得就不是道理,而是稅錢。」

  張斐道:「那是因為我確實在妨礙朝廷收稅,我幫著朝廷收稅,朝廷又有什麼理由可以反對呢?」

  王安石見這小子一根筋,索性直截了當道:「但問題是你怎麼鬧到公堂上去?」

  這事許遵都幫不了,只有他王安石,但他也不敢輕舉妄動,他有他的改革計劃,他怎麼可能跟著張斐胡鬧。

  雖然他與張斐有諸多合作,但這主次要分明,他才是主角,他的改革變法才是主線,張斐只是在輔助他的時候,得到一些利益,張斐這東打一槍,西放一炮,這怎麼可能成事啊!

  張斐沉吟少許,道:「我們可以依靠司馬大學士將這事鬧得公堂上去。」

  王安石一怔,咳的一聲:「司馬君實是不可能幫你的。」

  但眼中閃爍著幾分期待的目光。

  張斐道:「可是不見的。」

  王安石頓時來了興趣,道:「此話怎講?」

  張斐道:「我們可以借司馬大學士的司法改革,來逼迫司馬大學士支持我們。」

  王安石有些茫然,「這兩件事有何關係?」

  張斐道:「司馬大學士的司法改革,其中一個很重要的思想,就是政法分離。」

  王安石點點頭道:「這我知道。」

  張斐又繼續道:「但是現在的審判大權還是在知府知縣手中,即便上有政令,那些司理院也不可能躺著就能夠得到這些權力,其中必有一番爭奪。

  如今司馬大學士已經提出政法分離,我們就可以借此挑起司理院與官府之間的矛盾,然後從中得利。」

  王安石思索半晌,道:「這只怕很難,長久以來,司理院與縣衙的關係密切,想從中挑撥,只怕沒那麼容易,關鍵司理院也是站在他們那邊的呀!」

  不僅如此,司理院的官員跟地主階級也是有著密切的關係。

  張斐道:「可是在權力面前,一切關係都將會變得一文不值。一旦政法分離,司理院將控制稅法,而府縣將控制稅權,一旦我們將這場官司定義為稅法與稅權之爭,他們必然會竭力爭取,因為如果司理院無法掌控部分財政,那必將受制於府縣,沒有財政支持,還談什麼相互制衡。」

  王安石臉色漸漸變得猶豫起來,道:「你的意思,你要在司理院打這場官司?」

  「正是。」

  張斐點點頭,道:「假設縣衙不肯受理,但是司理院卻要求要打這場官司,這就成會演變成政法之爭,我就能夠如願將這場官司打到公堂上去。」

  王安石不免驚訝地瞧了眼張斐。

  好小子。

  你這一招可真是夠歹毒的呀!

  其實張斐也是吸取了教訓,那許遵也審計過田稅,許遵為什麼沒事,而他卻差點栽了,原因就是他只是一個刁民,官府是不可能受制於民,但官與官鬥,本質上就是另外一回事。

  如果這事能成,最大的贏家,也不是他,而是如司理院,左右廂公這些法院。

  對此張斐而言,這就不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遊戲,而是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

  王安石思索半晌,問道:「你能說服司理院支持你嗎?」

  「當然不能。」張斐道。

  王安石愣了愣,「你不能你說什麼?」

  張斐回答道:「我要能的話,我還說什麼。」

  王安石一臉困惑地看著張斐。

  張斐道:「目前司馬大學士還未開始改革,這上面沒有人做主,權力掌握在府縣手中,誰敢當這出頭鳥,除非……」

  王安石恍然大悟,「你是讓我給予你支持。」

  張斐點點頭,心道:要是我能搞定,那我還跟你說幹麼,我不自己就幹了。

  挑起司理院與縣衙的矛盾,說著是簡單,但做起來可就非常難了,人家現在都還是上下級關係,又是穿一條褲子的,人家會為你一個珥筆,去冒這麼大的風險嗎?

  你又憑什麼保證,這能鬧得起來。

  除非是上面有人支持。

  但王安石有自己的計劃,他不想冒這風險,這不是為百姓申訴,他說句公道話,就能為自己變法改革,提供理由支持,這可是一場政治陰謀,攪合進去,可就不一定出得來。

  關鍵贏了又如何?

  跟他有屁關係。

  張斐偷偷瞄了眼王安石,心知,這不足以打動王安石。於是道:「王大學士可知那司馬學士為何要改革司法嗎?」

  王安石微微一怔,哼道:「自然是為了制衡於我,不過王介甫光明磊落,他用司法來制衡於我,我倒也不怕。」

  張斐又問道:「那王大學士又是否知道,司馬學士背後是誰在支持他?」

  王安石沉默少許,道:「那些大地主之所以支持司馬君實,也為了對付我。」

  張斐繼續問道:「那如果挑起這場爭鬥,對司馬大學士是有利,還是無利?」

  「當然是……」

  王安石突然眼中一亮,自言自語道:「對呀!表面上看,司理院要奪權,這是有利於司馬君實司法改革,但是這又會得罪那些大地主們。」

  說著,他哈哈笑了起來,「如此一來,司馬君實可就是左右為難啊!我也很好奇,他到時會怎麼選擇。」

  張斐道:「而王大學士就只需要找一人,拉起司法這張大旗來,哪怕是輸了,對於王大學士也毫無影響,反正是我在前面衝鋒陷陣。」

  王安石瞟了一眼張斐,「你就這麼好心?」

  張斐訕訕一笑道:「我也有個要求。」

  王安石問道:「什麼要求?」

  張斐道:「我要在開封縣打這場官司,故此王大學士找的人,必須要開封縣的,而不能是開封府的。」

  王安石稍一沉吟,道:「我明白了,你這是要報復王知縣?」

  張斐點點頭,道:「我要讓他身敗名裂。」

  王安石皺眉道:「犯得著如此嗎?」

  「犯得著。」

  張斐語氣非常堅決地說道:「其實呂知府、李通判也曾刁難過我,但他們至少是站在公平公正上面,但是那王知縣都沒有將我們當人看,他抓人可以,但他憑什麼用刑,就因為他幫朝廷收稅?這是什麼狗屁道理。這個仇,我若不報的話,今後我去打官司,隨時就有可能會被打板子。」

  這就如同家暴一樣,打了第一回就肯定會有第二回,他必須要對這種行為抗爭到底,你玩陰謀詭計贏了我,那我認,但是你企圖將我打服,那就絕對不可能認慫,因為張斐心裡非常清楚,只要服了,那就會天天被打。

  王安石突然問道:「這姓王的是不是跟你有深仇大恨?」

  「啊?」

  張斐愣了下,「沒有啊!王大學士為何這般問?」

  王安石道:「上一個是王文善,這又輪到王鴻,下一個……呵呵,我也姓王啊!」

  張斐是哭笑不得道:「王大學士,這就真的是個巧合,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下回我看到姓王的,我繞著走。」

  「你說的,最後一次。」王安石哈哈一笑,但旋即又正色道:「此事事關重大,我也得回去好好考慮一下。」

  張斐點點頭。

  「行,我先走了。」

  「我送王大學士。」

  「不用了!」

  王安石一揮手,便起身出得包房,這神色是飄忽不定,暗笑:君實啊君實,你可不能怪我心狠手辣,我就只是一個幫兇,主謀是張三那珥筆。這回可是有樂子看了。哈哈……

  張斐站在廳堂,看著王安石那輕快的步伐,知道這事是十拿九穩,就憑王安石和司馬光恩怨,王安石多半會加入這個遊戲的,噁心一下司馬光也好。

  但張斐卻是愁眉難展,他心想:我不能為了報復,就將司馬光這棵大樹給扔了,那可真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可我又該怎麼說服司馬光,捅自己一刀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3-2-17 01:03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6 11:59 AM 編輯

第0179章 左右逢源

  回到許府,張斐便將自己的計劃,告知許遵父女。

  「唉……」

  許遵撫鬚嘆了口氣,面露愁緒道:「這事我能幫你的不多啊!」

  玩這種政治陰謀,他真不是非常擅長,而且他內心其實也不希望張斐這麼做。

  許芷倩知許遵所憂,於是主動向張斐道:「張三,此非一件已經發生的案件,而是要你去策劃的,這必然會有漏洞,對方手眼通天,這極有可能被他們找出破綻,那樣的話,可就危險了。」

  許遵不動聲色地點點頭。

  打官司打不贏,這並不違法,許遵是可以保住張斐性命無憂,但用這種手段,一旦被對方抓住把柄,那許遵也保不了了。

  張斐解釋道:「不是我去策劃,我也沒有這本事,是王大學士去策劃,我只負責提供主意,而案件也肯定是已經發生的,這根本不需要去編造,因為如今偷稅漏稅的現象,處處可見,只是未有人去調查,只要打到公堂上,那就是我所擅長的。」

  許遵道:「可你所得到的,就只是純粹的報復,我還是希望你能夠用律法去討回公道,一旦用了陰謀詭計,對方也不會跟你在公堂上爭訟。」

  手段,他也是認同的,比如說張斐報復那王文善,他當時也是支持的,因為張斐是通過不斷上訴去達到自己的目的。

  張斐底氣滿滿地說道:「我這就是為了公正。」

  「是嗎?」

  許遵疑惑地看著他。

  張斐點點頭道:「這個案件,是絕不能以一頓板子而結束,因為這麼一來,我將很難再上堂爭訟,他們都會用板子來對付我。到時他們都會想,打我一頓板子又如何,難不成朝廷會為了一個珥筆,去懲罰官員嗎?」

  許芷倩輕輕點了下頭,又偷偷瞄了眼許遵。

  張斐又道:「而且從此案來看,行政是完全凌駕於司法之上,而知縣、知府他們圖得又是政績,也就是說,他們的政治仕途將凌駕於司法之上,司法根本無法起到監督的作用。

  如果司法與行政能夠相互制衡,在許多事方面,知府知縣就不能為求政績,肆意妄為。我是挑起了一場司法與行政的鬥爭,但這是一場司法迫切需要的鬥爭,如果最終結束這場鬥爭的,是一場公平的審判,相信這能夠給予司法極大的助力。」

  許芷倩小聲道:「爹爹,女兒覺得張三說得挺有道理,司法若想制衡行政,必然會有一場爭鬥。」

  許遵瞧了眼許芷倩,又沉思半晌,最終還是被張斐說法打動,問道:「你希望我怎麼幫你?」

  張斐道:「我希望恩公能夠提供一些有關他們偷稅漏稅的案件給我。」

  「我還當是什麼。」

  許遵撫鬚呵呵一笑,看向許芷倩,「這事倩兒就能夠幫你解決,他們的手段也並非是非常高明的。」

  許芷倩得意地向張斐使了使眼色。

  張斐笑道:「麻煩你幫我準備一下,我還得有些善後的事要處理。」

  許芷倩問道:「什麼事?」

  張斐道:「繳納官府賜予的罰金。」

  ……

  那邊王安石也找來自己的心腹大將呂惠卿商議。

  呂惠卿聽完之後,不禁深感震驚:「這小子也真是夠狠的,那板子到底沒往他身上打,但是他卻想出如此狠毒的報復計劃。」

  王安石搖搖頭:「這個計劃只是他為了說服我支持他,而他最終的目的,還是要依靠爭訟來報復王鴻。」

  呂惠卿稍稍點頭。

  王安石問道:「你怎麼看?」

  呂惠卿思索好一會兒,道:「這確實能令司馬君實感到左右為難,但如果最終成功的話,這也會令司理院干預到財政,而到時司馬君實掌控司法,也有可能會對我們造成威脅。」

  他們是走行政路線,這場官司的最終結果,可能司法掠奪行政權力。

  王安石沉吟一會兒,「你不贊成這麼做?」

  呂惠卿又認真思考了好半晌,這還真是拿捏不定,利弊實在是太相近了,搖搖頭道:「那倒也不是,雖遠有弊端,但好處又是近在眼前的,不知恩師是如何打算的?」

  王安石道:「司馬君實改革司法,必然是為了針對我的新法,即便我們不這麼做,他同樣也會做到政法分離,到時他同樣可以利用司法來限制我的新法,而那時候地方上的地主、鄉紳也都會支持他的。既然如此,何不先給他使個絆子,至少能夠讓那些鄉紳、地主對司馬光的司法改革也有所芥蒂。」

  呂惠卿點點頭:「恩師考慮的更為長遠。」

  王安石道:「此事就交予你去辦。」

  「是。」

  呂惠卿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道:「對了!恩師,最近那鄧綰來找過我,且向我獻上一策。」

  王安石問道:「何策?」

  呂惠卿道:「他建議將宅田契稅擴大至所有契約,但凡想要得到朝廷保障的,必須從市稅司購買契約,同時蓋上市稅司的官印,交上契稅。」

  王安石稍稍點頭:「關於契稅,我上回在跟張三商量房貸時,就有想過,這的確是可行,但要慎重,你先去制定條例,等這事忙完之後,我們再好好商量一下。」

  ……

  今日,汴京律師事務所再度遭到圍觀。

  大家紛紛探頭,往裡面看去,只見一些差役守著門口,同時又有不少審計員在數著銅錢,那范理在旁邊點頭哈腰。

  當初官家賜匾時,有多麼的風光,如今就多麼的尷尬。

  因為今日官府來此收取罰金。

  就這?

  御匾就這?

  還以為有多大的威力。

  結果……

  這回張斐真的是拉著神宗一塊丟人。

  包房內。

  「犯得著這麼大陣仗嗎?」

  張斐是一臉鬱悶地看著司馬光。

  司馬光苦笑連連道:「你以為我想,但三司表示要派人來審計,朝中不少官員都盯著這事的,故此不管是什麼時候來,都會引人關注的。」

  張斐冷冷一笑。

  司馬光瞧出一點意思來,「還不服啊?」

  張斐道:「不是不服,而不是不能服,我要他們明白,板子對我不好使。」

  司馬光嘆了口氣,「此事你不服也不行,不能再鬧下去,否則的話,誰也保不住你了。」

  張斐訕訕一笑,目光似乎有些躲閃。

  司馬光感到一絲不妙,直接問道:「你打算怎麼做?」

  張斐糾結半晌,然後將自己的計劃,告知司馬光。

  但他並沒有提到王安石。

  「你是瘋了嗎?」

  司馬光聽完是勃然大怒,又緊張地往門口看了眼,然後迅速走到門口,打開門來,朝著自己的護衛吩咐道:「任何人都不准進來。」

  「遵命。」

  將門關上之後,司馬光來到張斐面前,質問道:「你這是報復王鴻,還是報復我司馬光。」

  張斐道:「司馬大學士,你請息怒,聽我解釋……」

  可不等他說完,司馬光便道:「此事決不能這麼幹。」

  張斐尷尬地瞧他一眼,「我…我已經決定了,我不會就此屈服的。」

  「我也不會……」

  司馬本想說也不會讓張斐得逞的,可話說一半,他突然想到什麼,「你憑何去挑撥司理院和縣衙的關係?」

  張斐不做聲。

  司馬光又道:「司理院怎麼可能會相信你一個珥筆?王介甫。這是王介甫出的主意。」

  想到王安石,他更是火冒三丈,這個絆子使的,可真是夠他媽陰險。

  這會令他非常為難。

  張斐瞧了眼司馬光,心想:這可不是我說的,是你自己說的。

  既然牽扯到王安石,性質就完全不一樣,張斐不過是一枚棋子。司馬光坐在了下來,用一種勸說的語氣道:「這並不值得。」

  張斐沉吟少許,問道:「司馬大學士為何任地激動?」

  司馬光皺了下眉頭,「你說呢?」

  張斐道:「司馬大學士認為這麼做的話,會令司法改革遭遇更多的阻礙,而原因就在礙於這會得罪許多人。」

  司馬光道:「原來你是知道的呀!」

  張斐道:「但是這些人,都是違法之人。」

  司馬光神色一變,嘆道:「事情並非你想得那麼簡單。」

  張斐道:「我知道司馬大學士所憂,司馬大學士的司法改革能夠這麼快就得到官家的首肯,得到大臣們的支持,就是在於這可以制衡制置二府條例司,但如果整個司法被一群違法的人綁架著,那司法改革意義何在?難道就只是制衡新法?」

  司馬光皺眉不語。

  張斐道:「我正是因為考慮司馬大學士的顧慮,才決定這麼做的。司馬大學士一方面要依靠他們,但另一方面他們的所作所為又與司法衝突,這就需要一個惡人。

  而王大學士就是最好的惡人,如果能夠成功的話,那麼司馬大學士等於是坐享其成,是他們自己沒有鬥過王大學士,而導致他們必須要繳納他們應該繳納的稅。

  如果之後司馬大學士不迫使他們交稅,勢必會遭人彈劾,那麼一切就順理成章。另外,司馬大學士亦可借此監督財政大權,而正是王大學士新法的核心權力。」

  司馬光沉默許久,問道:「既然對我這麼有利,那為何王介甫要這麼做?」

  張斐道:「因為王大學士的目的就是要讓那些人交稅,充盈國庫。」

  司馬光哼道:「也就是你認為他王介甫是為國為民,而我司馬光就是小肚雞腸?」

  張斐道:「我也不認為司馬大學士會拒絕。」

  「你小子可真是說話啊!」司馬光呵呵兩聲。

  張斐嘿嘿一笑,又一本正經地忽悠,不,解釋道:「這月滿則虧,水滿則溢,若是國家一味的斂財自然是不行的,可一味的藏富於民,也是不行的,因為國家到底需要錢來運轉。」

  說到這裡,他偷偷瞄了眼司馬光,見其面無表情,沉默不語,只能又繼續說道。

  「天下熙攘,皆為利往,此乃人性,朝廷當然是想多收一點稅,而百姓自然是希望少交一點稅,這都無法可厚非,可若是任何一方失衡,都會引發出許多問題,但若想他們自覺,又是不可能的。

  而這就是律法意義,律法可以制衡二者,令二者都有所得,也有所失,從而達到一個相對平衡的結果,以求做到真正的藏富於民。我始終堅信,智者不通過律法,是很難用自己的智慧造福於天下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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