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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7-2-14 09:13 PM

第十四章 忽悠和示好

    馬車進了車馬進出的越府南小門,最終穩穩當當停在了越府二門。

    被家丁抱下馬,越秀一百感交集。他比越千秋出門機會多點兒,但也就那麼僅有的幾次走親戚,可那都是平淡無奇的,哪有今天這樣一波三折?

    然而下一刻,越秀一卻突然發覺手腕被人抓住了,回頭一看卻是笑吟吟的越千秋:「長安,到我那坐坐如何?」

    越秀一正打算回去對祖母好好說說今天的遭遇,此時自然有些不情願。

    可就在這時候,越千秋說出了一句他壓根沒法拒絕的話。

    「長安,你多半在想,今天欠我人情,最好立刻還上,今後兩不相欠,對不對?」

    被說破心頭小思量的越秀一登時警惕了起來:「你別想獅子大開口!」

    「我沒那麼大胃口。」越千秋嘿然一笑,這才衝著越秀一眨了眨眼睛,「車上那位周姑娘如何安置還沒解決呢。再說了,她家裡情況也很難說,我們得商量個條陳,怎麼請大夫,怎麼回頭對爺爺和大伯母他們分說清楚。你說對不對?」

    雖說原本就不讚同越千秋糊裡糊塗帶了個人回來,但越秀一猶豫片刻,想到剛剛明明馬車在路上碰到了人,可越千秋的言行舉止卻得到了街頭圍觀百姓的一致稱讚,他還是答應了。

    他想弄清楚,為什麼同樣一件事,越千秋老是能比他做得好?

    於是,他硬著頭皮走到二門口,對等著自己的向二娘說:「我到清芬館有點事情,你稟一聲祖母和母親,我一會就回來。」

    聽到這話,眼見馬車上又下來一個裹著氈毯髒兮兮的小女孩,緊跟著,這個小女孩和素來最討厭越千秋的越秀一全都跟著神采飛揚的越千秋走了,二門內外頓時掉了一地眼珠子。

    為首一個家丁見門口的向二娘神情不善地看著自己,他暗自叫苦,卻還不得不上前陪笑。

    「向嫂子,能不能借一步說話?今天去邱家時,出了點變故……」這事最好還是不要聲張,直接請大太太拿主意吧!

    如果越千秋知道那家丁的說辭,他一定會嗤笑一聲。

    何止一點,今天的變故實在是太多了,簡直邪門!

    帶人回到清芬館之後,他吩咐兩個小丫頭去看好門戶,這才對落霞說了周霽月的事。果然,落霞本就心軟,瞧見她那可憐巴巴的樣子,想到自己的身世,立時憐意大起。

    她對清芬館的兩個小丫頭也素來當妹妹似的,此時就不容置疑地說:「公子,除了請大夫,她這一身髒衣裳得先換下來,沾上的沙土總得擦洗乾淨了,這才好包裹上藥。不過公子,追星和逐月身量比她高了大半個頭,衣裳恐怕不合適……」

    「就暫時先穿我的。」越千秋想都不想就做出了決定,「你讓人去茶房要點熱水,然後挑一套我沒上過身的給她吧,我和長安商量商量請大夫的事。」

    周霽月有些不自然地掃了一眼室內陳設,見落霞笑吟吟的很是和善,越千秋又這樣周到,她就低聲說道:「就是點磕破皮的擦傷,不用請大夫了,敷點藥膏,擦點跌打的藥酒就行……」

    實在是請了大夫,她身上那混雜在擦傷碰傷之中的刀傷恐怕就藏不住了!

    越千秋從善如流地點點頭道:「那好,落霞找點藥,先給她清洗了傷口換衣裳再來說話。」

    等落霞把周霽月拉了下去,越千秋就換了一臉正色:「長安,你說接下來怎麼安置這位周姑娘?」

    「這還不簡單,請個大夫來給她看一看,然後等她家裡人來把她接回去,又或者問出地址把她送回去。」

    越秀一理所當然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可等到的卻是越千秋哂然一笑。

    「如果她家裡沒人來接?又或者她還是記不得回家的路呢?」

    越秀一不禁瞪大了眼睛:「喂,你不會是真想把人留在家裡吧?」

    「有何不可?」越千秋笑得露出了雪白的牙齒,「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放心,人是我堅持要帶回來的,不會讓你擔責任,回頭大伯母問你,你推說都是我瞎折騰就行了。」

    越秀一登時氣呼呼地拍案而起,不假思索地說:「你什麼意思,我是那麼沒擔待的人嗎?」

    「那你是想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越千秋笑著向越秀一豎起了大拇指,「果然好漢子!」

    越秀一這才滿意地哼了一聲,面上頗為暢快,可心下卻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好像上了當。

    忽然,門外傳來了砰的一聲,彷彿是什麼東西碰翻了,緊跟著就是落霞慌慌張張的聲音。

    「大……大太太!」

    越千秋看到越秀一瞬間變了臉色,他雖說也驚怒於外間追星和逐月竟然都沒發出一丁點聲音,更驚訝大太太這麼快就趕了過來,可剛剛那番話冠冕堂皇,雖有忽悠成分,可他倒也不怕給人聽去,須臾就鎮定了起來。

    外間的大太太看到裡屋門簾打開,越秀一慌慌張張跑出來,緊跟著才是笑吟吟一臉從容的越千秋緩步而出,她不禁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祖母……」

    「大伯母,我有點事和長安商量,這才硬拉他到了清芬館,是我的不是。」

    越秀一沒想到話都被越千秋搶著說了,還直接賠了禮,頓時如釋重負,卻還是忍不住偷瞧了一眼大太太的臉色。

    「你們叔侄和睦,我高興都來不及,怎麼會怪你?」

    大太太見越千秋笑著請自己入座,她就欣然在居中的椅子上坐了,隨即方才正色道:「今天你們在邱家碰釘子的事,我已經都聽說了。」

    不等叔侄倆開口說話,大太太就鳳眉倒豎道:「今天要不是千秋你急中生智,越家簡直顏面掃地。邱楚安既然如此沽名釣譽,存心不良,若就這麼輕輕放過了他,別人還以為越家可欺!邱家就在我兄長治下,我回頭就寫信給他,讓他給越家一個交待。」

    對於這樣的表態,越千秋少不得笑著恭維道:「大伯母到底想得周到。」

    大太太看著淡定的越千秋,想到他今天把大名鼎鼎的邱楚安和余家幼子余澤雲譏諷得狼狽不堪,可家裡那些碌碌之輩卻只死摳著他是養子,只知道他在鶴鳴軒日日糟書,她不禁有些迷惑了。

    這個四房的養子到底成色如何?

    她到底城府深沉,和藹地說:「只是亡羊補牢罷了,哪裡能談得上週到?而且聽說回程路上又接連遇事,也多虧了你沉著應對。長安太毛躁,以後你這個做叔叔的多提點他。」

    「都是一家人,當然該互相幫襯,長安以後不妨來清芬館多坐坐。」

    越千秋笑容可掬地衝著越秀一眨了眨眼睛,一副咱們叔侄很和睦的模樣。對此,越秀一不自然地笑了笑,壓根不敢說話。

    一旁的落霞見大太太談笑風生,越千秋應付裕如,剛剛她失態撞翻椅子的惶恐漸漸淡去不少,連忙沏了茶送上來。

    值得慶幸的是,大太太並沒有挑剔她之前的舉止失措,彷彿心思都在越千秋身上,她這才暫且按下心中驚慌,躡手躡腳溜了出去。

    她前腳剛走,大太太卻又笑著挑起了另一個話題。

    「千秋,我看你身上的衣裳不是大紅就是大綠,可到底不是所有場合都適合穿豔麗的。但春裝剛做過,現做只怕來不及了,正好長安那兒新做了四套素淡顏色的新衣,還來不及上身。他和你的身量差不多,我回頭就讓人送來。」

    大太太既然婉轉表示善意,越千秋看著越秀一那不大樂意卻又不敢說的樣子,當下笑吟吟地說:「多謝大伯母好意。長安,我這做叔叔的可就不客氣搶你衣服穿了。我沒什麼別的謝禮,回頭借花獻佛,請爺爺從鶴鳴軒淘幾本適合你的好書送你。」

    此話一出,越秀一頓時面露喜色,可下一刻,他就被大太太瞪了一眼。醒悟到這一眼的意思,當下他只得委委屈屈站起身,乾巴巴地說:「侄兒多謝九叔。」

    越千秋不禁莞爾。終於聽到越秀一迸出來一聲九叔,不容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7-2-14 09:14 PM

第十五章 唬人

    大太太盤桓小坐了一會兒,一直到帶著越秀一離去,始終絕口不提周霽月之事。

    人家不提,越千秋當然也當沒這回事。他帶著落霞送到院子門口,等人看不見了,他就收起了剛剛那笑臉,斜睨了一眼如釋重負的追星和逐月。

    他吩咐落霞先把院門關上,勾勾手指示意兩個小丫頭跟自己回屋。一進門,他往居中的主位上四平八穩一坐,這才把臉一板。

    「剛剛我讓你們看著門戶,為什麼大伯母來你們也沒有出聲?」

    一貫不大發脾氣的越千秋突然翻臉,追星和逐月頓時有些措手不及。追星低著頭只不吭聲,逐月則訥訥解釋道:「公子恕罪,我那時候嚇呆了……」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天塌下來有我頂著,你還怕大伯母吃了你?」

    越千秋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繼而就指著剛進門的落霞說:「我知道家裡上下都怕大伯母,瞧瞧落霞,嚇得撞翻了椅子,但至少她還知道叫一聲!」

    這哪裡是誇獎,分明是揶揄!

    落霞登時又羞又愧,快步上前跪了下來:「公子,是我失職,甘願認罰。」

    有人做了個榜樣,兩個小丫頭方才恍然大悟,慌慌張張跪下認錯。

    「你們是我的丫頭,不是大伯母的丫頭,用得著見她就像見了老鼠的貓?連通報都不敢,任由她直闖到我面前來,像話嗎?」

    「今天我和長安沒說什麼要緊事,要是我這兒真有要緊事,你們卻放了外人進來呢?」

    「落霞會嚇得撞翻了東西,難道不是因為你們一聲不吭?知道她撞翻的那把椅子是哪來的嗎?是爺爺賞給我的東西,如今漆皮都磕破了!」

    追星和逐月已經嚇得縮成了一團,落霞卻心中一動,抬起頭時,見越千秋似笑非笑瞥了她一眼,她哪敢多說什麼,心裡卻是松了一口大氣。

    越千秋當然知道那椅子不是值錢貨,可唬人就要唬到底,眼看火候差不多了,他這才一錘定音地說:「落霞,回頭領月例的時候,你把她們倆的一併收了,要是不出錯,三個月後再給她們,要是還出錯,那就直接扣了!」

    兩個小丫頭背景簡單,頭腦更簡單。於是,對於這樣的寬大處置,她們喜極而泣,慌忙賭咒發誓地表示,下次絕不會再犯。

    等這套很拙劣的嚇唬結束之後,越千秋眼看著她們逃也似地出了屋子,這才伸了個懶腰。

    示意配合演戲的落霞趕緊起來,他就聳聳肩道:「想笑話我就笑唄,大伯母一來,我還不是得賠笑臉?我也就只能嚇唬嚇唬兩個孩子而已。」

    「公子自己也是孩子,硬裝什麼老成!」落霞終究是撲哧笑出了聲,隨即就輕聲說道,「公子終究心軟,否則直接報上去,扣了她們月例就行了。」

    「直接扣月例,便宜的是管家的三伯母。她們那兩個不得怨我?傳出去之後,別人肯定還要說我苛刻。你向來對她們好,替她們收著,她們有了日後的盼頭,做事就能勤勉仔細些。」

    越千秋見落霞這才恍然大悟,他就拐回了正題:「你不是帶著周霽月去換洗了,怎麼會正好碰上大伯母?」

    「我剛剛正是給她擦身時,想到東次間找一找活血散瘀的丸藥和藥酒,結果一出來就看到大太太,心急慌忙之下就碰翻了椅子。」

    見落霞有些不好意思,越千秋哪會再提撞翻椅子的事:「原來如此,她的傷勢怎樣?」

    「那位周姑娘身上除卻那些新傷,卻還有不少老傷,看來從前吃過不少苦頭。她有些睏倦,我就先讓她在我那張床上躺下歇一歇,反正我也用不著。」

    不只是新傷有貓膩,還是老傷疊新傷?

    越千秋狐疑地挑了挑眉,最後做出了決定:「帶我去看看。」

    清芬館正房三間,東西則是各兩間廂房,自從越千秋的乳母兩年前被越老太爺禮送出府,西廂房就空了下來,改成了庫房——儘管裡頭也就是些箱子,堆著些越千秋過生日時各處送的玩器雜物而已。東廂房住著追星和逐月,落霞雖有張床,可素來在正房那邊親自值夜。

    此時,越千秋跟著拿了藥丸和藥酒的的落霞進了東廂房,他一眼就看到床上原本睡得正香的周霽月猛地睜開眼睛,赫然警惕十分。

    擦乾淨臉的小丫頭穿著他的舊衣裳,雖然年紀小,五官輪廓卻精緻甜美,乍一看去就好像是尋常的鄰家小妹,誰能想到很可能是危險人物?

    雖說那看似年紀和自己相仿,越千秋又是裝成什麼都不知道把人帶了回來,可男女有別,他當然不會隨便走得太近去招惹人家,因此就站在門口客客氣氣問道:「周姑娘可好些了?」

    見越千秋離得遠遠的,周霽月稍稍鬆了一口氣,見落霞拿了藥丸藥酒過來,她掙扎著坐起欠了欠身道:「好些了,謝謝九公子。」

    越千秋卻笑眯眯地說:「今天可是我家的馬車撞了你,你還謝我?」

    周霽月接了落霞遞來的熱茶,剛喝了一口就聽到這話,立刻嗆咳了起來,雙頰如同火燒。

    吳府不但防範森嚴,還有那樣的高手,好容易逃出後,她藉著越家叔侄的威風,藏身馬車下頭躲過了搜查。然而,實在堅持不住的她不得不冒險在大街上從馬車底下逃離,結果又被人發現,以為是越府的馬車碰到碾壓了她,她只能將錯就錯討要幾兩銀子湯藥費。

    可她沒想到的是,這年頭還有如此善良仗義的大家公子,直接把她帶了回家!

    她剛剛說謝謝,其實是感激人家幫她突破了攔路搜查的那一關,可這怎麼說得出口?

    等這痛苦的嗆咳過後,周霽月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索性低頭一聲不吭裝啞巴。

    越千秋卻彷彿真的打算好人做到底,當下繼續關切地問道:「周姑娘之前說頭疼記不起事情,現在可好些了?記不記得自己是哪裡人?家住在哪?我還是請個大夫來瞧瞧吧?」

    「真的不用了!」周霽月想都不想就拒絕了,隨即方才楚楚可憐地說,「我不想看大夫吃藥,藥太苦,大夫太凶……只要過幾天,我一定會全都想起來的!」

    「那好那好,你只管安心住下來。」越千秋眼珠子一轉,打定主意慢火燉靚湯,循序漸進,當下指著落霞說,「我這裡清靜,就只有落霞她們三個,你缺什麼儘管和她們說。」

    見越千秋說完絲毫不拖泥帶水,向落霞點點頭就走了,周霽月放下了心事,再看落霞就多了幾分輕鬆。

    她從小就背負著長輩的希望,苦練武藝,幾乎沒過上一天舒心日子,沒有朋友,沒有知己,如今置身在這陌生的越府,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安心感。

    原來富貴人家也有好人!

    吃了一頓豐盛卻不奢靡的午飯,越千秋沒去鶴鳴軒,而是先躺下睡了個午覺。正當他做著一個美夢時,卻被一陣用力的推搡給驚醒了。

    一睜開眼睛,他就看見落霞滿臉驚慌失措:「公子,老太爺被人送回來了,他今兒個在戶部衙門發病,如今人還昏迷不醒!」

    那一瞬間,越千秋只覺得彷彿一桶涼水當頭澆下,頭皮發麻,剛剛還瀰漫全身的睡意頃刻之間無影無蹤。...<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7-2-14 09:15 PM

第十六章 太賤了!

    當越千秋風風火火衝進清芬館通往鶴鳴軒的那道月亮門,他就只見丫頭僕婦滿滿噹噹站了一院子,人人屏氣息聲,只能隱約聽見屋子裡的動靜。

    確定越老太爺昏迷的消息不是外頭瞎傳,他只覺得兩條腿瞬間猶如灌了鉛似的,完全挪動不了步子,滿心都是難以名狀的恐懼。

    這七年來,長房二房和三房都發生過孩子夭折,可因為他一直和人保持距離,那又不過是名義上的侄兒侄女又或者弟妹,他的傷心自然有限。

    可那個他一直叫做爺爺的老人卻不同。

    他是被越老太爺親手抱回來的,他的名字也是老人親口取的。在這樣一個放眼看去全都和他沒有血緣關係的越府中,是越老太爺的蔭庇,他才能夠衣食無憂,平安長大!

    他一直都在想怎樣還上那份撫育之恩,難道就沒有機會了嗎?

    好容易穩定了情緒,越千秋方才拖著沉重的步伐往鶴鳴軒走去。可沒過多久,他就被人攔住了。

    「九公子,老太爺如今病情不明,老爺太太們都在裡頭商量事情,您就別去添亂了。」

    越千秋抬起了頭,認出那是三房的管事媳婦馮氏,他就立時冷笑了一聲:「添亂?這倒是奇了,你敢說這鶴鳴軒裡如今就沒有三房的四哥和七哥?」

    馮氏沒想到越千秋竟是直接把自己頂了回來,頓時惱羞成怒:「四少爺和七少爺與你怎麼一樣!」

    「怎麼不一樣?」越千秋此時心裡憋著一團火,不禁直接一步跨上前去,竟是硬生生把馮氏給迫退了幾步,「你是想說,家裡其他人都可以去看爺爺,唯獨我這個四房的養子沒資格?你敢當著這所有人的面,把這句話明明白白說出來嗎?」

    馮氏登時面色煞白,忍不住再次連退兩步。意識到越千秋的聲音大得足夠讓裡頭各房的主人們聽清楚,她登時心慌意亂:「我不是這意思……」

    「爺爺還在,你就敢攔著我去探病,你是什麼居心!」

    馮氏終於意識到自己的阻攔是多麼愚蠢,可事已至此,她只能硬著頭皮錯到底:「九公子不要血口噴人,我這是……」

    「這家裡還輪不到你一個下人指手畫腳!」

    隨著這個聲音,鶴鳴軒的門開了,卻是大太太穩穩當當邁過門檻出來。她先是冷冷掃了一眼向二娘,見這位自己新提拔上來的管事媽媽誠惶誠恐低下了頭,她這才恨鐵不成鋼地斥道:「讓你守在外頭,不是為了放縱這些碎嘴的長舌婦!」

    馮氏驟然被安了個碎嘴長舌婦的罪名,張了張嘴想要辯解,可看到大太太身後,身量嬌小,容貌秀美的三太太已經出來,那刀子一般的目光恨不得在她身上剜出兩個洞來,她終於再也扛不住這巨大的壓力,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再也不敢吭聲。

    「千秋過來,我帶你見老太爺。」

    見大太太朝自己招了招手,越千秋無心理會她為什麼站出來為自己說話。只惦記著越老太爺到底情況如何,他甚至都沒有多看面色不自然的三太太一眼,急急忙忙跟著大太太邁過門檻進了鶴鳴軒。

    在他身後,三太太緩緩關門的同時,卻還用凌厲的眼神掃了一遍院子裡的僕婦和丫頭,警告似的說道:「全都給我放明白點,別再亂說話!」

    往日寬敞的鶴鳴軒中擠滿了人,越千秋沒功夫留心那些匯聚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徑直隨著大太太進入裡屋。當看見自己偶爾也會用來午睡的那張床上,越老太爺正雙目緊閉躺在那兒,他只覺得腳下一個踉蹌,隨即就跌跌撞撞衝了上去。

    可就在他快要接觸到那最熟悉親近的老人時,一個人影卻突然擋在他身前。

    然而,那氣息和動作的主人越千秋實在太熟悉,當初蹣跚學步,閒極無聊時,他還童心大發地與越影在這鶴鳴軒中玩過捉迷藏,因而他幾乎是本能地蹲下身斜跨一步,隨即就敏捷地從那腋下鑽了過去,直接出現在了床前。

    沒攔下越千秋,越影卻面無表情地攔住了大太太和三太太:「老太爺剛醒過片刻,特意吩咐我說,如今大老爺不在,二老爺頗有幾分書呆,三老爺對官場上的事不那麼熟悉,所以外頭的事情就請大太太多擔待一些。」

    他也不管這會兒一股腦兒跟著進來的其他人聽到這話是什麼反應,頓了一頓方才繼續說道:「路上我就讓人拿著老太爺的帖子,去請太醫院素來和老太爺相熟的徐太醫,一會兒徐太醫來看病之後,鶴鳴軒就不用留這麼多人,九公子陪著就行了。」

    越千秋頓時為之錯愕。

    就算他知道老爺子對自己確實親近,可在這種突發重病的時候,不要親兒孫侍疾,卻留著自己這個年方七歲的養孫,這怎麼說得過去?

    此事必有蹊蹺!

    果然,越影話音剛落,越三老爺登時遽然色變:「爹這是糊塗了嗎?哪有他這樣親外人疏兒孫的?」

    他這話彷彿是起了個頭,一時間屋子裡一片嘩然,質疑的聲音此起彼伏。就在這時候,一記響亮的咣當聲打斷了所有人的議論。

    眾目睽睽之下,大太太直接砸了一個杯子,見眾人安靜了下來,她這才一字一句地說道:「老太爺今天到底遇到了什麼情形,怎麼發病的,朝中那些對頭都是什麼反應,你們一個個沒工夫去打聽這些要緊的,卻都有空在這爭孝子賢孫的虛名?」

    越三老爺面子下不來,急忙辯解道:「大嫂……」

    「知道我是大嫂,那就去做你該做的事情,和個七歲孩子爭寵,你也拉得下這張臉!老太爺是越家的參天大樹,這是內耗的時候嗎?」

    三言兩語逼退了三老爺,知道二老爺還沒回來,大太太就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衝著兩個妯娌說:「就按著老太爺這話,二弟妹你家中人脈廣,差人去各處打聽打聽,三弟妹你多多照管家裡。這時候要緊的是不能亂,也不知道多少人正幸災樂禍看著咱們家!」

    大太太拿出了平日很少顯露的精明強幹,把上上下下的事情全都分派了下去,就連小一輩的也都輪流分派了讀書和過來問候的時間。

    越千秋眼看她強勢地把人一個個攆了回去,催了二老爺三老爺看看徐太醫來了沒有,自己親自收拾了地上碎片,臨出門時,卻還衝著他微微頷首,不由得心生讚歎。

    怪不得家裡人人怕她!

    可這時候,越家其他人準備怎樣齊心協力共渡難關,他卻懶得多思量。

    隨著大門關上,他直接蹬掉鞋子爬上了床,不等越影反應過來就竄到了靠裡頭的那邊,直接在越老太爺身邊跪坐了下來。

    「爺爺,人都走了,你就沒什麼話想說?」見老太爺雙目緊閉一聲不吭,他就突然一把捋起了袖子,亮出了拇指,「我看書裡說,掐人中能讓昏迷的人醒來,爺爺是不是要試試?」

    阿彌陀佛,希望他沒猜錯,希望老天爺沒那麼不長眼睛!

    剎那之間,床上剛剛還氣息微弱的越老太爺突然睜開了一隻眼睛。他快速瞥了一眼緊閉的房門,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頭一回裝病,憋死我了!」

    儘管這是之前已經猜到七八分准的答案,可此時此刻面對一個生龍活虎猛然坐起的老爺子,越千秋還是有些牙癢癢的。

    天知道他剛剛多傷心!

    這老爺子,能把裝病這種事說得理直氣壯,簡直是……太賤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7-2-14 09:16 PM

第十七章 老奸巨猾

    老爺子這些年來身體倍棒,越千秋記憶中連個頭疼腦熱都少,更別提太醫登門看病了。

    所以,他對太醫的想像是,仙風道骨的老頭兒,又或者沉著穩重,慢條斯理的中年人。

    他壓根沒想到,二老爺和三老爺親自陪進來的徐太醫,赫然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小夥子!

    越千秋半點不懂號脈,所以見這位文質彬彬的年輕太醫在床前坐下,將小枕頭放在了越老太爺手腕之下,凝神靜氣三指把脈,他就目不轉睛地盯著對方,連二老爺和三老爺一面端詳老爺子,一面悄悄審視自己的目光都完全忽略了。

    「寸脈澀……」

    二老爺剛剛從衙門匆匆趕回來,此時連忙問道:「這寸脈澀是何道理?」

    「寸脈過滑,則肺金不斂而痰嗽生。但如果僅僅只是過滑,那不要緊,往往是因為飲食,傷食、傷寒、寒食的緣故,緩緩調養就行了。但如果是過澀,這就是病了,寸脈應滑而變澀,便是氣盛,氣痞而不通……」

    越千秋瞠目結舌地聽著這位徐太醫神情自若口若懸河說出了一堆他聽著都頭疼的醫理,見二老爺和三老爺果然面面相覷,有聽沒有懂,不由越發好奇地打量這位信誓旦旦的徐太醫。

    徐太醫一口氣說完,又煞有介事地詢問一旁的越影,越老太爺前幾日起居飲食如何,這才舒了一口氣說:「雖然有些凶險,但還不妨事,我開個方子,老大人先服幾劑看看,如若有效,休養十天半個月就能漸有起色。」

    眼瞅著二老爺和三老爺如獲至寶地親自送了徐太醫出去開方子,越千秋見越影過去關了門,他就衝著床上仍然眼睛緊閉的越老太爺小聲問道:「爺爺,這真是太醫?怎麼看著這麼像江湖騙子?」

    越老太爺立時睜開了眼睛,他沒好氣地敲了敲越千秋的腦袋罵道:「臭小子,你別看小徐就那麼點歲數,那是皇上都要讚一聲國手的,家裡三代都在太醫院供事,再說,太醫院裡那些老古板可不好打交道,我請他們來瞧病,萬一穿幫怎麼辦?」

    「這麼說您是和徐太醫串通好的?」

    「什麼叫串通好,這叫默契,默契懂不懂?」

    越老太爺眼睛一瞪,隨即就輕哼一聲道,「我還沒和你算賬,你送給余家的對聯怎麼回事?還說是我寫的,我怎麼不記得我什麼時候說過這兩句?」

    越千秋暗叫糟糕,想要岔開話題,可偏偏老爺子眼疾手快,直接拎住了他的耳朵。

    「臭小子,對聯確實不錯,你也痛快了,可你有沒有想過,你這一下子把天下讀書人都罵了!你爺爺我本來就被人罵不學無術,這幅對聯一出,我豈不是被讀書人唾沫星子淹死?」

    看到本待要掙扎的越千秋頓時怔住了,隨即喃喃自語說口滑了,腦袋立時耷拉了下去,越老太爺倒有幾分不忍,鬆開手後就揉了揉他的腦袋。

    「我聽小影轉述那邱楚安余澤雲嘴臉時,尚且氣得發抖,想來你當場聽到的時候肯定更生氣。所以,你就算話說得再過頭,我也不怪你。」

    老爺子越是這麼說,越千秋越是覺得心裡不好受。

    他之前擠兌邱楚安和余澤雲的話,前頭那些一點問題都沒有,但最後那一副對聯卻是畫蛇添足。

    讀書人這三個字,罵的是一整個階層,他又說對聯是老爺子作的,如此一來,本就不受讀書人待見的老爺子豈不是更加拉仇恨了!

    「不過那副對聯解氣,罵得爽快,我就瞧不起那些求官的時候對你百般奉承,事後一抹嘴不認人的狗鼠輩!讀書讀到狗身上去了!」

    越老爺子眉飛色舞地瞅了一眼從門口回來的越影,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小影,你的字比我遒勁有力,回頭給我寫出來,這幅對聯我要掛到正堂去!」

    越千秋正在那深刻自我反省,可聽到老爺子這吩咐,他也來不及想越影的字為啥比老太爺更好,哭笑不得地抗議道:「爺爺,那您剛剛這話到底是罵我還是誇我呢?」

    「罵也有,誇也有!」越老太爺輕輕舒了一口氣,這才用有些複雜的眼神端詳著越千秋,「我這書房裡的書,自己也沒翻過多少,沒想到竟是你翻得比我多。那裡頭不少前朝末年大亂,宮中一把火時流傳出來的,我當年在老師那兒抄了好些。哼,幸好你沒敢在那些書上亂畫!我真是老了,忘了年輕時借書看時的廢寢忘食,讀書須年少啊……」

    咦,老爺子好像是把那副對聯腦補成他三年看書偶得了?還好還好!

    剛舒了一口氣,越千秋就只覺得耳朵又被拎了,立時齜牙咧嘴了起來。

    「但你爺爺我一輩子好強,就吃虧在這出身二字。余建龍那種當面自稱門生孫兒的貨色,得志了就敢和我劃清界限,余氏宗家送個秋波,他就敢對我捅刀子!

    我倒是栽培提拔了一些人,可都還不成大氣候,僅有的一個離三品還差口氣。今天的事一出,很多讀書人只怕更要離我遠遠的!所以,你小子惹的事,你得負責任!」

    越千秋只覺得耳朵都快被老爺子揪長了,一面拚命搶救,一面急急忙忙地問道:「爺爺,您直說吧,究竟想怎樣?」

    「你趁著我這次病……不對,是裝病,去給我見一位名士。」

    越千秋頓時眉頭擰成了大疙瘩:「爺爺,邱楚安那教訓還不夠嗎?還要見名士?」

    猛地鬆開手,越老太爺重重敲了敲越千秋那腦袋。

    「不趁著那幅對子的事情傳開之前,趕緊定個西席先生,難不成你真等著我又或者小影來教你讀書寫字?笨!」

    越千秋越發糊塗了:「可這和我負責任有什麼關係?」

    「誰會信你那副對聯是我做的?你爺爺我要是有這水平,回頭人人都來找我討教指點,我上哪給他們吟詩作賦寫對聯去?我倒想說是我撿來的小孫子做的,可那也得有人信!與其如此,還不如讓人以為我招攬到一個才華橫溢的幕僚坐鎮。」

    老爺子你簡直太奸詐了!這樣玩真的沒關係嗎?人家會配合你嗎?

    越千秋實在掩飾不了那受到巨大驚嚇的表情:「爺爺,這實在有點難度啊!」

    「所以你得動腦子,得好好表現。」越老太爺循循善誘地說,「那位名士可不是邱楚安這種沽名釣譽的貨色,那是要家世有家世,要學問有學問,要品貌有品貌……」

    「總之就是要什麼都有了,那他怎麼還會收我這種惡名在外的學生……」

    越千秋小聲打斷了越老太爺的話,心裡仍然不大樂意。

    邱楚安實在是讓他噁心了名士那兩個字!

    「總之,你惹出來的首尾你收拾,沒得商量。你回去取換洗衣裳,先在鶴鳴軒陪我兩天。」

    見越老太爺死活不松口,越千秋不禁捧著腦袋煩惱到無以復加,怏怏往外走去。

    直到他離開,越影才悄然走到床頭,低聲問道:「老太爺不對九公子挑明緣由?」

    「他罵邱楚安和余澤雲,那也是為了越家,我哪裡會真的就要他去擔責?可他才七歲,碰到嚴詡哪裡是對手,遲早被人把我剛剛那番話套出來。可是,嚴詡那小子現在心心念念想的是什麼,你應當知道,一般人去根本找不到他。要你去,難不成打翻了拖回來?以他的個性,我從前賣的好就都白費了。」

    吹鬍子瞪眼說到這裡,越老太爺面上的溫情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氣急敗壞。

    「那些狗東西,生怕我再上一步當了宰相,這回倒不是彈劾我了,而是出了這麼個餿主意!那風聲也詭異,完全不可能的事,竟然滿城風雨。他娘的,天下男人都死絕了,我這個六十多的老鰥夫竟然吃香了起來?」

    縱使素來對老太爺忠心耿耿,越影也忍不住心生嘀咕。

    誰讓不論世家還是寒門,都想把您這個對皇上那麼有影響力,眼看就要當宰相的泥腿子給趕出中樞?您這下扛不住,只能裝病拖延時間,然後把嚴家郎君請回來打擂台……

    希望九公子能旗開得勝!...<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7-2-14 09:16 PM

第十八章 好人的光環

    從鶴鳴軒出來,越千秋耷拉著腦袋。這一幕被其他人看見,自然就等同於一個預兆。

    老太爺狀況很不好!

    而直到邁進清芬館的院子,悶頭尋思的越千秋才突然一個激靈醒悟了過來。

    他竟然被帶溝裡去了,他都沒問老爺子為什麼要裝病!

    還有那小丫頭周霽月的事,他原本打算和老爺子商量一下的,剛剛也被這大起大落的劇情給鬧得完全忘了!

    和老爺子一比,他真是太嫩了!

    「公子!」

    聽到這迎面的叫聲,看到落霞和追星逐月全都滿臉焦急地眼巴巴看著自己,越千秋知道她們擔心的和自己發愁的不是一件事,便擠出了一個笑容

    「我得去鶴鳴軒陪爺爺兩天,你收拾幾件替換衣裳給我。」

    聞聽此言,落霞也顧不得想那許多,連忙轉身衝進了屋子裡收拾去了。

    見追星和逐月分明六神無主,越千秋便安慰道:「放心,爺爺福大命大,哪裡那麼容易有事?我過去之後,你們乾脆把院門鎖了,省得別人沒事過來給你們氣受。」

    說完這話,見兩個小丫頭死命點頭,他沉吟片刻就直接進了東廂房。

    透過門簾縫隙,看到裡頭床上原本背朝外頭睡得好好的那個小丫頭,突然猛地翻了個身面對了自己,隨即睡眼朦朧一般睜開眼睛,彷彿正正好好看了過來,繼而就支撐著要坐起身,他忍不住暗自嘀咕了一聲。

    這真像是只警惕的貓兒似的!

    「九公子?」

    「我不進來,你躺著說話就好。」

    越千秋把門簾挑起半截,就這麼站在了門口:「爺爺病了,我得去鶴鳴軒守著他,這兩天不會回來。你既然記不得家在哪,那就好好在這裡養傷,回頭我會讓人幫你找家人。」

    清芬館之前一團亂,周霽月自然發現了。所以,她從追星和逐月口中,已經想方設法探聽到了越老太爺突發重疾的消息。

    如此驟逢巨變,而越千秋在大街上都已經表明了自己只不過是越府養子,顯然身份尷尬,又是在要去侍奉老太爺的節骨眼上,卻還沒忘了她這個路人!

    她之前是不是太卑鄙了?雖說她是因為從馬車上支撐不住掉下來,這才被人誤以為撞著,不得不硬著頭皮賴上越家的,可到底還是騙人……

    見越千秋轉頭要走,她突然說道:「九公子,我已經沒事了,明天就可以走……」

    不等她說完,越千秋就頭也不回地打斷道:「落霞說,你身上新傷疊老傷,從前一定吃過不少苦。你放心,爺爺當初能把無親無故的我抱回來養,我今天就能把受傷的你帶回來。爺爺在朝中能夠扛住吳尚書那些見天找茬的對手,我也能扛得住家裡的閒話。」

    這自說自話卻著實鏗鏘有力。因為越千秋心裡很清楚,自己給周霽月留下的是什麼印象。

    討論百年前舊事的那段暫且不提,應付攔路檢查,街頭平息撞人糾紛,他每次都是二話不說挺身而出,坐實了是個大好人。現在這番話一說,如果再不能打動一下這個小丫頭,那他就太失敗了!

    更何況,他還用對比的手法,特意把老爺子和刑部吳尚書的恩怨都給點明了!

    果然,當越千秋放下門簾要走時,他突然聽到門內傳來了一個弱弱的聲音。

    「九公子,我有事想對你說!」

    來了!

    越千秋一下子打足了精神。如果沒有老爺子這場……裝病,他能夠有充足的時間,慢慢和周霽月套近乎,拉家常,打感情牌,然後套出對方在吳府的收穫。可接下來幾天,只怕他不是被拘在鶴鳴軒侍疾,就是被老爺子支使去見某位名士,十有八九顧不上她了。

    而萬一她這幾天傷養好跑了呢?

    當然最好的辦法是對老爺子坦白,請老爺子決斷,可他的耳朵剛剛已經被虐得慘了,不想再受荼毒。再說,如果能從小丫頭口中套出重要東西來,興許他就不用去見某名士了呢?

    越千秋徐徐回過頭,放下門簾的手還僵在空中,臉上露出了恰如其分的狐疑。

    「九公子,你是好人,其實之前你家的馬車沒有碰到我,我是在別處受傷的……」

    儘管聲音小得好似蚊子嗡嗡,可接到這輩子第一張好人卡,越千秋還是聽清楚了。

    他面色一變,卻沒有轉身回去,而是甩下門簾到外頭,招手叫來院子裡的追星和逐月低聲吩咐道:「看好院門,不許一個人進來,連通爺爺鶴鳴軒的那道邊門也先給我鎖上!」

    等到兩個小丫頭慌慌張張去照辦,越千秋確定有了之前那教訓,她們絕不會再犯錯,這才重新進了屋子。然而,不等周霽月開口說話,他就搶在了前頭。

    「周姑娘為什麼這樣說?要是覺得爺爺病了,越家就因此不管你,那你就太小看我,太小看越家了。越家雖不是那些上百年的老世家,也算不上書香門第,但該有的擔當還是有的!」

    周霽月不意想越千秋還在自說自話,自己根本插不進去,不禁大為焦急。眼見得人一臉正色撂下這番話,再次轉身就走,她一咬牙就跳下了床,跌跌撞撞沖上前去,攔住了去路。

    「我是說真的……其實,我就是那個在吳尚書府上偷東西的飛賊!」

    「你說什麼?」

    見越千秋滿臉不可置信,周霽月壓了壓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說我就是之前官兵攔路搜捕的那個飛賊!」

    越千秋盯著面前那個咬著嘴唇大義凜然的小丫頭,他沒有說話,而是直接把手放在自己的頭頂,然後和小丫頭比了比身高。緊跟著,他用拇指和食指比劃出了那頂多寸許的身高差別,面色異常古怪。

    「周姑娘,看你和我差不多年紀,又只比我高這點兒,居然說自己是飛賊?」

    吐露出這最最關鍵的秘密,周霽月也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思想鬥爭,可如今發現越千秋質疑的不是別的,竟然是她的身高,她頓時炸了!

    她氣惱地揮拳道:「我個子不高怎麼了,只不過從小練家傳武藝,壓了個子而已!我十二歲,比你大多了!」

    見越千秋面色微妙,她就咬咬牙從脖子上取下了一根紅繩,那紅繩上竟還繫著一個香囊。

    「這就是我在吳府拿到的東西!」

    這動作對成年人來說自然旖旎,但在兩個小孩子之間,便有些過家家的架勢,但周霽月做得絲毫不拖泥帶水,越千秋自然更不會覺得不好意思。

    他信手接了過來,卻沒有貿貿然查看,而是仍然滿臉懷疑地看著周霽月。

    「我好不容易才打開了吳家書房的暗格,可緊跟著就被發現了,只來得及拿了這個。」

    這一次,越千秋立時三刻解開了香囊外頭那圈繩子,取出了裡頭幾張薄薄的紙片,卻仍然沒有先看,而是又問道:「紙上寫的是什麼?」

    「我不知道。」周霽月小小的臉上漲得通紅,「我……我不認識字。」

    但她旋即強調說:「可既然藏在那麼隱秘的地方,那一定是很重要的東西!」

    那可就不一定了……

    心裡這麼嘀咕,越千秋眼睛卻沒閒著,打開之後一張一張掃了一眼,臉色就微微一變。

    他的運氣……或者說這小丫頭的運氣,會不會太好了一點?這東西偷得……真夠本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7-2-15 10:43 AM

第十九章 歹竹出好筍

    越千秋看了一眼滿臉期冀的周霽月,一本正經地說:「周姑娘,其實我也不大識字。」

    小丫頭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可想想落霞說過越千秋才七歲,她又沮喪地耷拉了腦袋。

    教她的師父大字不認識幾個,再加上一門心思督促她練武,所以她也沒時間認字讀書,根本不知道紙片上頭寫著什麼。如果不是再次確定吳尚書和越老太爺是對頭,又覺得越千秋是好人,不是那種會騙人的大人,她死也不會把東西交出來的!

    現在……怎麼辦?

    此時,越千秋坦坦蕩蕩地把那張紙片放回香囊中,隨即遞回給了周霽月。

    「就算你真是之前官兵搜捕的那個飛賊,你這麼小年紀,居然一個人潛入吳府,連個幫手都沒有?你家大人是不是太狠心了,萬一吳府防備森嚴,你又失了手,沒跑出來呢?」

    「我的家人都沒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周霽月面色煞白,整個人微微顫抖,連嘴唇都在哆嗦。

    「我的門派六年前被武品錄除名,我爹他們都死了,就連師父也被那個狗官讓人亂棍打死了。我妹妹和我進京的路上失足落水,我只剩下一個人了!」

    看到小丫頭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床上,隨即撲到被子上痛哭了起來,越千秋第一次生出了一種欺騙小孩子的罪惡感。

    然而,他又不是真正的七歲孩童,也從來不憚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某些事情,比方說,如果今天不是巧遇,一切都是設計好的呢?這個小丫頭其實並不單純呢?

    他狀似笨拙地安慰了兩句,隨即低低問道:「你既然是一個人,怎麼想到去吳府的?」

    「到金陵之後……我一直都住在城西的關帝廟,如果不是一家包子鋪的夥計好心,每天給我留一個冷饅頭,我早就餓死了……我聽說,那個狗官要當宰相了,這才一個忍不住……我其實想在吳家放火的,後來運氣好進了書房,才想到偷東西……」

    儘管那聲音因抽噎而斷斷續續,但越千秋還是一下子明白了過來。這世上最讓人絕望的事,無過於自己過得悲慘交加,仇人卻飛黃騰達!可聽到放火兩個字,他還是打了個寒噤。

    俠以武犯禁,怪不得朝廷對門派武人嚴防死守,這實在是太危險了!

    「那有人看到你的模樣了嗎?」

    「我戴了蒙面巾,吳府那個護院高手被我扔了滿臉沙子,應該沒看清我的樣子……」

    越千秋哀悼了一下那位倒霉的高手,最終打定了主意。

    「周姑娘,爺爺病得很厲害,我也不敢把這事告訴家裡其他人。」

    他說著頓了一頓,見小丫頭抬起頭來,眼睛鼻子發紅,淚汪汪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卻沒有露出怨色,他這才繼續說道:「但如果你信得過我,就把東西交給我,我想辦法弄清楚寫的是什麼,然後再想辦法幫你。」

    話音剛落,他就看到周霽月二話不說直接把香囊遞了過來。他鄭重其事接過塞進懷裡,這才斬釘截鐵地說:「那好,你安心住下來,剩下的事情交給我!」

    當走出東廂房的時候,越千秋忍不住長長舒了一口氣,到底還是有些愧疚。

    可這種東西留在小丫頭身上,她又不知道寫的是什麼,只會成為行走的麻煩。

    看到追星和逐月一個守著院門,一個守著通向鶴鳴軒的那道側門,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落霞則明顯在正房沒出來,他不由得萬分慶幸今天早些時候自己嚇唬她們的那一套伎倆。

    否則萬一剛剛又有人闖進來,那番對話被聽見,那就麻煩大了!

    當他帶著捧了一個大包袱的落霞,再次回到鶴鳴軒時,卻和來探病的二老爺三老爺碰了個正著。和大太太之前頻頻示好相比,一見著他,這兩位的臉色立時變得相當僵硬。

    「二伯父,三伯父。」

    「誰是你……」三老爺惱火地迸出了三個字,這才醒悟到這是在鶴鳴軒前頭。等看到二老爺旁若無人地徑直推門進了屋子,他就更懊惱了,對越千秋重重冷哼一聲就跟著快步進了門,心裡再次氣急敗壞地抱怨著老爺子的偏心。

    對於這種冷遇,越千秋這些天已然習以為常。反正從前他與這兩位伯父就談不上親近,如今也犯不著在乎他們的冷眼。他接過落霞手中的包袱,打個手勢示意她快點回去,等人很不放心地一步三回頭離開,他正要進鶴鳴軒,卻聽到背後傳來了一個叫聲。

    「喂……」

    回頭見越秀一沖進了院子,他就似笑非笑地說:「爺爺病了,難道我的名字也變成喂了?」

    越秀一頓時面色一紅,站定之後就期期艾艾地說:「九……九叔,我能不能見太爺爺?」

    聽到那個稱呼,跟在越秀一身後的兩個丫頭恰是面面相覷。

    邱家求學的事因為大太太吩咐,不曾聲張開來,所以她們怎麼都不明白,長安少爺從前分明最討厭九公子,前幾天還吵了一架氣呼呼從鶴鳴軒回去,今天從外頭回來之後,怎會先是乖乖跟去清芬館小坐,這會兒居然還叫出了一聲九叔?

    越千秋卻沒理會丫頭的狐疑目光,大太太之前分派了各房來鶴鳴軒探病的時間,越秀一得排到晚上了。所以,越千秋一看他就知道是根本沒知會大太太,而是偷偷跑來,

    他略一沉吟,就衝著越秀一點點頭道:「進來吧。」

    有了越千秋這句話,越秀一頓時喜上眉梢。

    可他跟著越千秋一進裡屋,迎面而來的卻是一聲呵斥。

    「長安,你不在晴方院好好讀書,到這裡做什麼?」

    越秀一在兩位叔爺面前當然不敢耍橫,一時訥訥難言。

    見二老爺板著一張臉,越千秋斜跨一步擋在越秀一跟前,淡定地說道:「是爺爺說,想瞧瞧長安,和他說說話。」

    三老爺頓時暴跳如雷:「胡說,老太爺什麼時候醒過來的,我怎麼不知道!」

    二老爺這次也不再是單純地忽視了,沉著一張臉斥責道:「千秋,老太爺雖說點了你侍疾,可鶴鳴軒還容不得你一個晚輩自說自話!」

    「我說得是真的。」越千秋毫不理會那快要戳到鼻尖上的手指,張口大聲叫道,「爺爺,您說句話呀,長安是不是您叫來的?」

    二老爺和三老爺沒想到越千秋竟敢直接嚷嚷,一時又驚又怒。然而,正當三老爺一個箭步上前,想要去摀住越千秋的嘴時,聽到的卻是咚的一聲。扭過頭去的他駭然看見,老爺子眼睛睜得老大,死死瞪著他,一手還捏拳抵著床板,分明剛剛捶過床!

    而在這當口,二老爺已經搶在他前頭跪在了床前。

    「爹,您真的醒了!」二老爺一副大孝子的派頭,又驚又喜地說,「我剛剛還以為千秋是在打誑語,沒想到您真的……」

    「我還沒死呢!」老爺子氣息虛弱地嘟囔了一聲,瞥見三老爺雙腿一軟,跟著二老爺直接跪下了,他氣惱地掃了一眼三老爺身後,滿臉無辜看著他的越千秋,嘴裡直哼哼,「我要真死了,你們還不得直接在我靈床前頭打起來?」

    「兒子不敢!」

    「你們已經敢了!讓千秋和長安陪著我,你們出去把小影叫來。就連他也躲懶去了,不像話,我還沒死呢!」

    老爺子說得有氣無力,卻是反反覆覆強調自己還沒死,二老爺和三老爺忙不迭磕頭認錯。

    接下來,越千秋按照老爺子的吩咐,把這兩位面色很不好看的長輩送出鶴鳴軒,隨即直接把外頭大門給關了,這才回到了裡屋,卻只見越秀一已是長跪在了床前。

    「太爺爺……嗚嗚嗚……我擔心死了……祖母不讓我來看您……可我就是忍不住……」

    面對哭得如同大花貓似的越秀一,越老太爺著實有些手足無措,眼瞅越千秋站在後頭笑得滿臉幸災樂禍,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這小兔崽子,假借他的名義把越秀一領進來也就算了,居然還在那看笑話!

    可相比次子和三子的私心,看著哭得傷心的重長孫,他還是生出了幾分真心的喜歡。

    「歹竹出好筍,除了千秋這小兔崽子,總算家裡這塊爛地還有根沒長歪的苗!」

    這話音剛落,他就聽到了那小兔崽子的好心提醒:「爺爺,您這話把自己也罵進去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7-2-15 08:29 PM

第二十章 眾裡尋他千百度

    春光明媚,風和日麗,恰是踏春好時節。

    從大清早開始,同泰寺中就是青煙繚繞,香客如織,其中也有不少成群結伴的女香客。

    換成別處,少不得登徒子搭訕,可同泰寺是佛門莊嚴之地,更有歷任天子御准,養著二三十個武藝精熟的棍僧,因而市井青皮絕跡,反倒成全了不少才子佳人的美談。

    今日滿打滿算才是第二次出門,越千秋雖沒有游寺看美女的興致,可仍是一進山門便開始左顧右盼,直到一旁傳來了一個不滿的聲音。

    「你能不能別每次出門都東張西望?馬車上也就算了,到同泰寺還這樣!」

    越千秋瞅了一眼越秀一,他穿著一身大太太剛送的玉色杭絹直裰,越秀一則是天青色湖絲衫子,兩人腳下都是一模一樣的玄鞋白襪,看上去倒像一對同年兄弟。

    叔侄倆年紀太小,今天出來都沒有戴頭巾,為了顯得年紀大些,原本的垂髫改成了紅絲絛繫著的總角,幸好頭髮勉強還夠長,瞧著像是大了兩歲。

    越千秋那一日之所以幫越秀一在越二老爺三老爺面前圓謊,把人帶去見老太爺,其一是對老太爺說的名士那一茬不大感冒,尋思著多找個人一塊頂缸。其二則是二房和三房那嘴臉實在太讓他反胃了,大太太既然示好,越秀一本質不壞,長房正是很適合的盟友。

    於是,今天受老爺子之命,他們叔侄正是來同泰寺尋訪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名士大人。

    此刻聽了越秀一這嘀咕,越千秋就挑眉問道:「你認識爺爺說的那位嚴先生?」

    「當然不認識。」

    越千秋指了指身後跟他們出來的越金兒:「那是越金兒認識?」

    看到越金兒連忙搖頭,越千秋就沒好氣地說:「那我要不東張西望,怎麼找人?」

    越秀一不禁嘀咕道:「我知道你在找嚴先生,可萬一找不到,我們不是正好可以早些回去?我們拜師求學的事哪有太爺爺的病要緊,有時間我們還不如多陪陪他。」

    「我也不樂意。可你打的這主意,爺爺早想到了,他特意吩咐,萬一找不著,那就不用回去了,讓我們藉著給他祈福,在同泰寺住幾天。你說,那不是更耽誤時間嗎?」

    只有越千秋知道,越老太爺那掩蓋在拜師求學之下的匪夷所思謀劃。可就算如此,他也沒覺得這事有那麼緊急。

    更何況,老太爺不知道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壓根沒告訴他所謂嚴先生具體叫什麼,只說對方常住同泰寺,又形容了一下對方平日裝扮。

    年三十許,羽扇綸巾,葛袍芒履,眉目清俊,如謫仙人……

    聽到老爺子那幾個乾巴巴形容詞,他根本就不想來了。他對這種愛裝的傢伙最沒好感!

    別又是個邱楚安那樣的貨色!

    叔侄倆一路煞有介事地進殿拜佛,幾乎把整座同泰寺翻了一遍,卻始終沒找到老太爺形容的人。最後,捐了十兩香油錢,拿到一個結緣木牌,越千秋就帶著越秀一和越金兒來到了客堂。

    按照他的本意,此時自然是順勢賃下一間屋子,可才剛到客堂門口,他沒看見知客僧,正四下找人的時候,卻只見迎面一個中年秀士一陣風似的衝了出來。

    發覺此人低頭走路根本不看人,他慌忙伸手把越秀一往旁邊一拉。他們兩個年紀小的堪堪避讓了過去,但身後的隨從越金兒卻和那中年秀士結結實實撞了個正著。

    一聲悶響之後,兩個人各自踉蹌後退了好幾步。

    越金兒意識到剛剛若非越千秋和越秀一叔侄躲得快,險些被撞翻,禁不住後怕,捂著鼻子就破口大罵。

    「充軍佬,你沒長眼睛嗎!」

    吃這一罵,那中年秀士登時惱將上來:「狗賊罵誰?」

    之所以用秀士來形容這中年人,實在是越千秋剛剛瞅了第一眼的印象。可此時再細細端詳,他就只見對方鬍子拉碴,臉色憔悴,一身半舊不新的藍色儒衫,雙手手指勻稱修長,隱約能看到薄繭,瞧著不像是一般讀書人,他不禁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安置在清芬館的周霽月。

    記得哪本武俠裡提過,女人、小孩、和尚、書生,好像這幾類江湖人最不好惹……

    正在這時,一個知客僧就匆匆從外頭進來,看到這兩相對峙的一幕,眉頭立時緊皺了起來:「寇明堂,這是怎麼回事?」

    「惠安師傅,小誤會,小誤會而已!」

    被知客僧惠安叫做寇明堂的中年秀士先是一愣,隨即如同老鼠見貓一般收起了滿臉怒容,連聲解釋。下一刻,他突然瞥見越千秋和越秀一,怔了片刻之後卻轉怒為喜,竟是快步走上前來。

    「二位公子骨骼清奇,眉宇間自有一股勃勃英氣,將來必成大器!」

    剛剛才險些衝突了起來,此時對方突然變臉恭維,少和外人打交道的越秀一頓時愣住了。

    所以,當越千秋跨前一步把他擋在身後時,他竟有些如釋重負。

    越千秋一本正經地頷首為禮道:「相公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將來定然大富大貴。」

    發現這寇明堂明顯傻眼了,他才故作迷惑地問道:「剛剛你差點撞著我們,但我這隨從也罵過你了,算是兩邊抵過……現在你恭維我一句,我再反恭維你一句,還沒扯平嗎?」

    這一次,聽明白事情原委的知客僧惠安不禁樂了,對越千秋頷首笑道:「這位小公子說得好,確實扯平了。」

    見惠安心情似乎不錯,越千秋立時撇下那寇明堂,拽著越秀一來到了他面前,笑意盈盈拱了拱手,又奉上了那塊結緣木牌。

    「惠安師傅,聽聞同泰寺香火靈驗,我們想借住幾日,不知是否方便?」

    惠安聽越千秋這麼上前一說,他瞅見那結緣木牌的形制,就知道這赫然是捐了十兩以上香油錢的慷慨施主,當下就更客氣了起來。

    「小公子要住多久?幾間屋子?小僧這就讓人去打掃收拾。」

    「一間足矣,少則三五日,多則七八日。」越千秋發現惠安好說話,當下又少不得提出了一個要求,「最好左鄰右舍都是風雅好學的,也好讓我們沾一沾這同泰寺的文翰之氣。」

    希望那嚴先生能湊巧是鄰居,否則老爺子那任務不好完成啊!

    惠安眼睛都笑得眯縫了起來,只覺得這總角童子實在會說話,當下滿口答應了。可不等他叫小沙彌去安排,剛剛那個被冷落的寇明堂就一個箭步搶上前來。

    「我隔壁正好空出一間屋子,雅靜安適。」

    這一次,沒等越金兒反唇相譏,惠安就斜睨了他一眼。

    「寇明堂,你自從住到同泰寺,幾乎就沒一天是消停的,不是和人吵嚷,就是拖欠外間飲食開銷以至於鬧到寺裡,上個月的賃錢都還沒給。要不是方丈容忍,你還能住到現在?昨兒個你就險些在院子裡和人打起來,你還有臉說和你當鄰居雅靜安適?」

    當面被人這麼揭老底,寇明堂面色一變,眼睛卻看向了越千秋和越秀一。見前頭那個若有所思地打量著自己,後頭那個則正在皺眉,他只得再次打疊出了滿臉笑容。

    「惠安師傅,我知道同泰寺客堂大,但統共五六個院子,現在全都住了人,空屋子是有,但肯定不如我住的院子清靜。那院子東南西空了三面,尤其是北面坐北朝南的正房,總共三間,昨天那和我吵架的客人剛搬走,不是最適合這兩位小公子的?」

    看到知客僧惠安忍不住躊躇了起來,越千秋品出了幾分滋味。

    無事獻慇勤,是非奸即盜,這傢伙難不成有什麼別的盤算?

    見惠安似乎在等越千秋一行人拿主意,寇明堂立時滿臉堆笑對越金兒打躬作揖連連賠禮。

    伸手不打笑臉人,越金兒哪怕原本確實惱火,可一個儒生這樣放低姿態,他還是漸漸平了心氣。而安撫了他之後,寇明堂就再次對越氏叔侄露出了笑臉。

    「兩位公子,剛剛不慎衝撞,確實是我的過失,我給二位賠禮。我剛剛真不是恭維,兩位公子確確實實骨骼清奇,將來必定是不世之英才。剛剛你們說要和風雅之士當鄰居,其實我亦是飽讀詩書……」

    正當寇明堂自我吹噓之際,知客僧惠安終於發話了。

    「兩位小公子,小僧得提醒你們一聲。別看這寇明堂像個讀書人,他多半沒讀過幾本書。前幾年下十門之一的玄刀堂從武品錄除名,弟子各奔東西,他就是玄刀堂出來自謀出路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7-2-16 10:05 AM

第二十一章 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對於早有心理準備的越千秋來說,聽到惠安這話,他半點都不意外,倒是反而有一種原來如此的感覺。可他能夠淡定,越秀一和越金兒就不一樣了。

    越秀一對活生生的前武品錄中人還有幾分好奇,越金兒卻立時擋在了叔侄倆跟前。

    「喂,惠安師傅,你別拆台啊!」

    寇明堂登時不樂意了,他也顧不上剛剛對惠安的忌憚,強行擠上前去,隨即笑眯眯地對著越金兒一撥拉,竟是把那高高大大的漢子給直接擺弄到了身後。

    看到越秀一滿臉警惕,而越千秋則衝著氣急敗壞要衝過來的越金兒打了個手勢,不動聲色把越秀一護在了身後,他不禁呵呵一笑。

    「鶴鳴於九皋,聲聞於野。魚潛在淵,或在於渚。樂彼之園,爰有樹檀,其下維蘀。他山之石,可以為錯。鶴鳴於九皋,聲聞於天。魚在於渚,或潛在淵。樂彼之園,爰有樹檀,其下維谷。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拽了這一通文之後,他就神情自若地說:「不知道兩位小公子可讀過詩經小雅的這首《鶴鳴》?世人有的說這是一首招隱詩,有的說這是一首勸人為善的詩,兩位小公子怎麼看?」

    越秀一讀過鶴鳴,可僅限於背誦,這會兒頓時忘了面前這位不是越老太爺讓他們拜見的嚴先生,而是個前武品錄人士,真的冥思苦想了起來。

    至於越千秋……他不但讀過,還知道前人後人把這首簡單的小詩評濫了,恨不得加上千般隱喻,萬般深意。所以,他當然不會簡簡單單掉進對方的節奏裡。

    「要我說,這只不過是詩人看到美景之後大發感慨的寫景抒情詩而已。」

    寇明堂頓時大笑道:「沒想到小公子小小年紀,卻能有如此鑑賞能力!」

    惱羞成怒的越金兒卻不知道什麼鑑賞不鑑賞,強自按捺怒火的他發覺越千秋不動聲色地衝自己微微點頭,他立時猛地衝寇明堂撲了過去。

    越千秋笑吟吟地抱手看熱鬧。眼見寇明堂肩膀一晃,竟是雙腿如同釘子一般紮在地上一動不動,光憑上身閃躲就輕輕鬆鬆避過了越金兒的一波波攻勢,他才漸漸有些動容。

    那些閃躲的動作閒適自如,看上去並不花哨,但現場看到這樣的真功夫,對於他來說,那種衝擊感還是真心挺強的!

    可緊跟著,越千秋就生出了一絲明悟。

    這傢伙一見他們就誇讚骨骼清奇,這是想拐徒弟?

    那麼這傢伙唸誦詩經小雅鶴鳴,只不過是證明一下確實是讀書人,勾搭他們當個鄰居,好進一步下手?

    大膽推論一下,這傢伙是早就察覺了越金兒的突襲,趁此機會展露一番武藝誘他們入彀?

    可心裡這麼想,他卻還是隱隱覺得微妙。

    為什麼念的是鶴鳴?鶴鳴……鶴鳴軒……這年頭詩經小雅鶴鳴有那麼普及嗎?

    就當越金兒累得氣喘吁吁,卻硬生生碰不到寇明堂一根毫毛的時候,當了好一陣子看客的惠安終於重重咳嗽了一聲。

    而寇明堂那番精彩表演也因為這聲咳嗽而暫告終結,他撂下氣喘吁吁的越金兒,斜跨一步湊到惠安跟前,滿臉堆笑地說:「惠安師傅,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在我師父份上……」

    彷彿是師父兩個字打動了惠安,這位知客僧有些不大好意思地再次乾咳一聲,這才對越千秋一行人說:「客堂空房是不少,但每個院子裡總有幾位客人,確實是寇明堂那兒人最少。如果兩位小公子愛清靜,住在那倒也便宜,如果不在意擁擠,別的院子……」

    不等惠安把話說完,越千秋就笑吟吟地說:「惠安師傅,同泰寺的客堂既然有您這樣德高望重的師傅坐鎮,和寇相公同住就同住吧,反正我們也只叨擾數日。」

    越秀一倒是想反對,可想想臨行前祖母讓他聽越千秋的,他只能怏怏閉上了嘴。

    至於剛剛連寇明堂衣角都沒碰到的越金兒,這會兒臉上忿忿,可終究是沒說什麼。

    被稱作德高望重,惠安很高興。他警告似的瞪了寇明堂一眼,含笑點頭道:「小公子既這麼說,小僧這就讓人去收拾屋子,若有什麼不好,還請立時告知,小僧一定會主持公道。」

    當眾人到了房間,越金兒又去外頭馬車上搬來了簡單的行李,一番安頓好,越千秋舒舒服服在客房中的床上打了個滾,他就聽到了一個氣惱的聲音。

    「你到底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幹嘛和那個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傢伙住一個院子?」

    見越秀一臉色不善地站在床前,越千秋動也不動,懶洋洋地說:「你還沒看出來嗎?」

    「看出什麼?」小傢伙只覺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越千秋沒有回答,而是突然揚聲說道:「外頭是有客人嗎?」

    話音剛落,正在屋子裡整理東西的越金兒就變了臉色。他平常是越老太爺的護衛,不大跟著家裡老爺少爺出門,所以今天跟這兩位小祖宗到同泰寺,他已經夠小心了。

    他都沒察覺到有人,越千秋又是怎麼察覺到的?

    如果越千秋知道越金兒的疑問,他一定會淡然回答兩個字——蒙的!

    但人家千方百計求同住,現在住進來之後反而倒把他們當空氣?那不科學!

    果然,外間先傳來了一聲乾笑,緊跟著就是輕輕的叩門聲。越金兒虎著臉去開門,一見是寇明堂那張滿臉堆笑的臉,他就覺得剛剛和此人撞過的鼻樑骨生疼,恨不得立時把門甩在那張笑臉上。雖說他終究讓了人進來,可當其與自己側身而過時,卻冷不丁警告了一句。

    「別打我家兩位小公子的主意!」

    「不敢不敢。」

    想到剛剛自己連對方一根毫毛都沒摸到,對方卻如此敷衍,越金兒不禁恨得牙癢癢的。

    寇明堂快步來到越家叔侄面前,唱了個大喏就笑容可掬地說:「兩位公子安好。」

    越千秋坐直了身子問道:「寇相公有事?」

    「之前我說二位公子骨骼清奇,那真不是打誑語。兩位這根骨,若能練武,將來成就必定遠勝我這半吊子。」

    直接吐出來意之後,寇明堂四下一望,突然大步走到角落中的書案旁邊,徑直拿了一方石鎮紙。等取了東西到越千秋和越秀一面前讓他們看過,他突然深深吸了一口氣,剎那之間,袍服無風自動,而越千秋清清楚楚看到,他的大拇指深陷進了鎮紙。

    越秀一何嘗見過這種神乎其神的景象,下意識地搶過鎮紙,待看清楚那個深深的指印就驚呼道:「好厲害!」

    寇明堂異常得意,可當他斜睨越千秋時,卻發現越千秋摩挲著下巴,臉上不見多少驚奇,反而好奇地屈指對著那鎮紙彈了彈,還掂了兩下,嘴裡竟然嘟囔道:「真功夫?不會是江湖騙子的障眼法吧?」

    自己竭盡全力拿出了最厲害的絕學,卻被人當成江湖騙子,寇明堂幾乎氣得吐血。可更讓他沒想到的是,越千秋沒理會他這精彩表演,而是拋出了一個讓他措手不及的問題。

    「我有個問題想請教寇相公。」

    「小公子儘管說,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見寇明堂眼珠子轉個不停,越千秋眨巴眼睛問道:「嚴先生可安好?」

    此話一出,越金兒眼睛瞪得老大,越秀一嚇了一跳,手中鎮紙啪嗒一聲直接掉在了地上,

    而寇明堂完全沒了剛剛的慇勤,皺眉反問道:「你們找嚴詡?」

    同泰寺好歹也是皇家賜匾的大寺,知客僧惠安卻如此容忍劣跡不少的寇明堂,甚至因為其提到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師父,就改了先前的態度,再加上寇明堂剛剛誦唸鶴鳴,越千秋故而隨口猜一猜。

    反正猜錯了又沒損失!

    他高深莫測地笑了笑,心想總算有了線索,這寇明堂的師父就算因為年紀問題未必就是嚴先生,可說不定也有什麼關係。可讓他完全意想不到的是,剛剛這位滿臉諛笑,市井氣息十足的中年秀士,此時突然挺直了腰桿。

    隨著那張臉上表情瞬間變得淡漠疏離,寇明堂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他旁若無人地用手指將亂髮梳理整齊,掏出一條軟帶重新束了發,隨即變戲法似的亮出一柄短匕,將下頜鬍鬚茬刮得乾乾淨淨。只是這麼簡單收拾,那張原本憔悴落魄的臉陡然變了一副樣子。

    哪裡是什麼中年秀士,如今這人看上去頂多不超過三十歲!

    即便那一身衣衫實在太失分,也完全當得起落魄貴公子這個評價!

    「找我嚴詡何事?」

    聽到這話,越千秋不知道越秀一和越金兒是什麼感受,他心裡冒出來只有一個念頭。

    臥槽,爺爺讓他們來找的這位嚴先生,不會是個有角色扮演癖,又或者人格分裂的重度中二病吧?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7-2-16 07:38 PM

第二十二章 家家有逆子

    越金兒那眼珠子已經快瞪了出來。

    越秀一的下巴也快要掉了。

    至於越千秋,他臉色沒變,心裡卻已經不知道念了多少聲臥槽。他自認為比這年頭絕大多數人都要見多識廣,變臉的人才也不是沒瞧見過,可眼前這傢伙似的人才,真是活久見。

    可揭穿人家身份的是他——哪怕他其實會錯了意——所以,就算他再硬著頭皮,也得把接洽工作繼續下去,如果他不想回去繼續被老爺子揪耳朵的話。

    問題是他真不知道該說什麼!

    面對這滿屋子的沉寂,起初的寇明堂,如今的嚴詡不由得皺了皺眉。那受驚過度以至於失語的一大一小他懶得理會,可越千秋那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死盯著他不放的熾熱目光,他也同樣有些吃不消。到最後,他也懶得乾等下去了,自顧自地開了口。

    「從前那些說客一個個鎩羽而歸,這次她倒是長心眼了,知道我打算收徒弟傳承師門武藝,居然找小孩子出馬?」

    這都什麼和什麼!

    他指代的是誰,咱家老爺子?

    難不成他和越秀一都被老爺子耍了?

    越千秋越想越是臉色發黑,可他卻也著實好奇,爺爺口中這位家世好,學問好,品貌好的三好名士,怎麼會變成如剛剛那般市儈氣息的前江湖人士?這實在是八竿子打不著啊!

    「我早就說過,要傳宗接代,她自己再嫁就是了,愛生幾個生幾個,反正別指望我會如她的意,去做只能當擺設的官,去娶她看上的那些名門閨秀。要是她再逼我,大不了我學越小四,就此和家裡斷絕聯繫,每個月一封信也休想我再寫回去!」

    這番話實在是信息量巨大,越千秋頃刻之間弄清楚對方所說的那個「她」,和越老爺子一點關係都沒有。而且,話裡的越小四要不是指他那位離家出走七年的養父,他把頭割下來當球踢!想到今天被越老太爺坑慘了,他毅然決然地打定了主意。

    「嚴先生,您說得話我不大明白。實不相瞞,是爺爺讓我來找您的。」

    越千秋既然決定賣了越老太爺,那是毫不遲疑。當下他口齒清楚地把越老太爺原話轉述了一遍,包括他前日怎麼用那幅對聯損了邱楚安和余澤雲,越老太爺讓他拐個名士回去當幕僚充場面,他都一字不漏說得明明白白。

    當然,那對聯的作者,他還是扣在了老爺子頭上。

    一旁的越秀一和越金兒剛回過神來,現在聽完越千秋這解釋說明,他們頓時又暈了。

    越老太爺這是想幹什麼?

    然而,越千秋卻另有發現。他自陳越老太爺是幕後指使,嚴詡那種生人勿近的氣息一下子不見了,淡漠冷硬的做派也收斂了。他甚至能夠敏銳地察覺到,對方彷彿有點心虛!

    「原來是越老太爺。」說這話時,嚴詡的眼神頗有些飄忽不定,「他太抬舉我了,如果說我都能稱名士,那麼滿天下就都是名士了。只不過……」

    他突然讚歎道:「仗義每從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這對聯實在是痛快得酣暢淋漓!我平生最痛恨那些動輒子曰詩云的書香門第,最厭惡那些自詡傳承百年的名門世家!果然不愧是越老太爺,旁人寫不出這樣的好句子來!」

    說到這裡,他又自言自語地說:「當初越小四出走,越老太爺自己都在傷心,卻不計前嫌幫我爭取了自由,我確實是欠了他一個人情。」

    「……」

    越千秋覺得,自己還是什麼都不必說了。

    這種中二病還是離遠點好……雖然那真是他生平僅見的高手,畢竟家裡那丫頭小了點。

    然而,他不說話,不代表其他人也會當啞巴。越金兒也就罷了,從話裡話外覺察到嚴詡出身不一般,這會兒已然閉嘴。可越秀一卻忍不住問道:「嚴先生認識我四叔爺?」

    看到嚴詡那張倏然陰沉下來的臉,越千秋不由暗自大罵越秀一哪壺不開提哪壺,可這會兒後悔沒堵住小傢伙的嘴已經晚了。

    「我是認識越小四。」

    說這話的時候,嚴詡赫然是咬牙切齒,剛剛展露出來那落魄貴公子的脫俗派頭一下子無影無蹤:「這個該死的傢伙,盜用了我離家出走的計劃,自己遠走高飛自由自在去了,卻丟下我頂缸!若不是越老太爺仗義……」

    越千秋看到嚴詡突然打了個寒噤,分明想到了某種非常不好的回憶,再想想之前這傢伙竟然是那麼一副扮相潛藏在同泰寺中,一見他們就警惕十足地認為是家中母親派來的,他已經能斷定,嚴家定然有一位比大太太更恐怖的人物坐鎮。

    看來,當初越四老爺和嚴詡恐怕是鐵桿的死黨,這才會一個盜用了另一個的計劃離家出走成功,另一個卻反而被追責。至於越老太爺所謂的仗義相助,讓嚴詡得到自由嘛……

    不是他背地裡說人壞話,老爺子肯定打的是我家不好過,也讓你家不好過的主意!

    可憐的嚴老夫人,可憐的嚴詡……

    為了完成老太爺的任務,越千秋眼珠子一轉,立時岔開話題,彷彿興致勃勃似的問道:「對了,剛剛那位惠安師傅說嚴先生是什麼玄刀堂弟子,那是怎麼回事?」

    剛剛還有些魂不守舍的嚴詡這一次卻彷彿打了雞血似的,一下子精神了起來。他端詳著年紀相仿的越千秋和越秀一,唏噓不已地說:「我當年和你們這般年紀的時候,體弱多病,別人都說活不長,一來二去,家裡就決定讓我學武。這一學,我就堅持了整整二十年。」

    見越千秋滿臉欽佩,越秀一則是瞠目結舌,就連那個越金兒也赫然正在驚嘆,嚴詡不禁得意了起來:「那個惠安知道什麼,我只不過是聽說同泰寺方丈和玄刀堂的一個長老有些交情,所以就報了人的名字在這住了幾個月。我何止是玄刀堂弟子,我是玄刀堂掌門弟子!師父當初自告奮勇,親自教導我武藝,去年臨終前還說要把玄刀堂交託給我!」

    越千秋已經基本判斷出,嚴詡出身非富即貴,丟了富貴榮華的日子不過,竟然鐵了心要混江湖!從一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豪門子弟,到處處被人喝來斥去的落魄武人,卻還堅持不回家在外晃悠著,甚至引以為豪,不得不說,這個嚴詡也是另一種層面的強大了!

    「可惠安師傅不是說,玄刀堂已經從武品錄除名了呀?」越秀一忍不住嘀咕了一聲

    看到嚴詡瞬間再次變成了鍋底臉,越千秋已經對越秀一的眼力勁絕望了。他幾乎想都不想地一捶床板,勃然大怒道:「長安,哪有這麼說話的!只要嚴先生在,玄刀堂就還在!」

    如此中二的台詞,他的牙都要酸倒了……

    可果不其然,這話激起了嚴詡的強烈共鳴。他又驚又喜地看著越千秋,最終哈哈大笑道:「沒想到,我還能在這天底下找到知音!走,我跟你們回去見越老太爺!」

    前一句話差點讓越千秋翻白眼,可後一句話卻讓他如釋重負。

    要打動一個從前和自家養父越四老爺混在一起,快三十了還犯中二的逆子,他容易嗎?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7-2-17 11:24 AM

第二十三章 求徒若渴的奇葩

    當嚴詡回房去換了一身行頭,再次出現在越千秋三人面前時,饒是越秀一和越金兒之前已經有些心理準備,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而越千秋則更是揉了揉眼睛。

    年三十許,羽扇綸巾,葛袍芒履,眉目清俊,如謫仙人……

    原來爺爺還真不是在空口說白話!

    這位剛剛至少還有點落魄的嚴先生重新梳頭刮臉,現在換了裝束,那真是通身上下散發出一股儒雅風流的名士氣息,管叫別人認不出來。

    生怕煮熟的鴨子飛了,越千秋也顧不得客房裡那簡單的行李。當他們這一行人從客堂出來時,知客僧惠安正在和幾個香客說話,見到他們便合十行禮,目光在嚴詡身上停留了很長時間,隨即就顯然迷惑了,彷彿在思量自家客堂什麼時候多了這麼位人物。

    這還不算,從客堂到同泰寺山門,嚴詡所到之處,大姑娘小媳婦的回頭率幾乎百分之百,更有膽大的直接上前搭訕,可一概都敗退在了嚴郎君的冷臉之下。

    頭皮發麻的越千秋不敢耽擱,送瘟神似的把嚴詡請上越金兒緊急雇來的馬車之後,他正要招呼越秀一,卻不想這位重長孫黑著臉說:「我讓越金兒帶我騎馬,你和嚴先生坐一輛車!」

    某位重長孫的想法很簡單。這嚴詡顯然是和自家四叔爺一樣的貨色,還是離遠點好!

    越千秋原本就尋思著,是否可找嚴詡探討一下周霽月從吳府摸出來的那幾張紙片,此時越秀一不肯和人同車,他倒是樂得方便了。當下他囑咐越金兒帶好越秀一,自己鑽上了車。

    這輛臨時雇來的馬車並不奢華,卻也乾淨整潔。嚴詡大剌剌地坐在車伕正後方的位子上,越千秋一上車正陷入左右選擇難題,一句話就鑽入了耳朵。

    「你根骨不錯,是個練武的好材料,願意拜我為師嗎?」

    此時馬車恰好剛剛起行,越千秋一怔之下,一個趔趄險些摔倒,所幸面前伸出來一隻手,穩穩當當將他按在了左邊的座位上,與之同來的還有兩句教訓。

    「看你這下盤如此不穩,就應當好好練武打根基!只要入了玄刀堂,保你三年脫胎換骨!」

    之前那位「寇明堂」巧舌如簧誑徒弟也就算了,如今看這改頭換面謫仙人似的中二嚴郎君苦口婆心哄自己入門,越千秋想起那些看到嚴詡之後犯花痴的大姑娘小媳婦,真覺得應該讓她們好好看看這傢伙的真實嘴臉。

    可嚴詡的武藝,他確實心癢,思來想去終於有了主意:「嚴先生可知道我爹是誰?」

    嚴詡不禁眉頭大皺:「怎麼,你爹不許你習武?」

    越千秋用非常正式的口吻說道:「家父是越家四老爺。」

    「荒謬,這不可能!」嚴詡幾乎是下意識地叫出了聲,等看到越千秋滿臉無辜的表情,他一下子恍然大悟,「你就是那個……」

    那個之後的話,嚴詡直接吞回了肚子裡。哪怕他的叛逆期從少年持續到青年,而且看起來還沒有結束的跡象,可在不涉及自身的問題時,嚴郎君還是非常有風度的,心想不要戳到人家小孩子的痛處,同時也少不得暗自埋怨了素來又敬又怕的越老太爺兩句。

    既然越小四至今沒個音訊,捅破孩子是抱養的幹嘛?

    嚴詡渾然沒發現,因為越千秋之前的言行舉止,他的心已經偏了。很快,他輕咳了一聲說:「我和你爹那點私怨,和你跟我學武有什麼關係?他這個人脾氣急,哪天回來發現自己多了個兒子,指不定還要和老太爺鬧,你若是有一身好武藝,那就能輕易壓制他。」

    越千秋簡直想捶凳子。這傢伙是指望他日後和名義上的養父一決勝負出口惡氣嗎?

    他可不是那麼容易被誘騙的,轉而興致勃勃地問道:「那嚴先生打得過我家影叔嗎?」

    話音剛落,他就看到嚴詡的臉黑了。這下子,一向無法估計越影實力的他不禁暗自咂舌。就他看來,嚴詡已經挺厲害了,畢竟自稱是玄刀堂掌門弟子,難不成還不是越影的對手?

    老太爺這貼身護衛哪找來的!

    想歸想,越千秋看著嚴詡的眼神卻沒變,還是那樣熾烈。在這樣的注視下,嚴詡很沒有濁世佳公子風度地縮了縮腦袋,隨即強自若無其事地說:「大概……可以吧?」

    這死鴨子嘴硬的態度已經很明顯,越千秋雖然不會繼續攛掇嚴詡和越影比試一場,可眼珠一轉,他就吞吞吐吐地說:「我也很想和嚴先生學點防身術,可爺爺是想讓我跟嚴先生唸書……」

    嚴詡打哈哈道:「老太爺實在太高看我了,我這學問不過三腳貓而已。我小時候禁不起家人激將,是放出過要考個狀元的豪言壯語,可這麼多年丟下沒撿起來,早忘得差不多了。」

    「考狀元?」越千秋已經覺得今天受到的驚嚇夠多了,沒想到還沒完,當下幾乎下意識地追問道,「嚴郎君不是一直醉心武藝嗎,從前怎麼會想到考狀元?」

    剛剛話一出口,嚴詡就知道壞了。可他是鐵了心想收個徒弟,尤其是自己看中的這徒兒還是越小四的養子,將來絕對能給自己出口惡氣。思前想後,面對那麼一雙你不說我就絕不甘休的好奇眼睛,他最終還是破罐子破摔了。

    「我練武一是因為身體太差不得不練,二是因為家裡人說,太祖皇帝那會,某一屆的榜眼不服狀元,吵嚷到了太祖皇帝跟前,結果太祖皇帝說,你們在殿上打一架,誰贏了誰就是狀元,榜眼手快贏了,就搶了個狀元當。我琢磨著萬一學問及不上人,武藝取勝也行。」

    越千秋瞠目結舌,隨即哭笑不得地問道:「結果呢?」

    嚴詡極力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說:「結果都是騙子,我家根本就不能參加科舉!」

    不能科舉?嚴詡怎麼瞅著也不像是地位最低下,不能參加科舉的那些階層,難不成這傢伙是皇親國戚?可嚴姓不是國姓,難不成那位嚴老夫人是……

    越千秋一面猜測,一面告誡自己,這位中二嚴郎君是他這輩子生平僅見的奇葩,不能用常理揣度。按了按貼身帶著的那個香囊,他最終還是決定把人帶回去見過老爺子,然後再視情形慢慢鋪陳,否則按嚴詡這脾氣,若看完那幾張紙片在馬車中直接犯二,那麼他就二了!

    接下來的一路,越千秋裝傻充天真,有一搭沒一搭和嚴詡說著話。當馬車循著記憶中的路線,拐入了越家門前那條大街,他才剛因為任務眼看要完成而松了一口氣,突然就只聽到車外越秀一嚷嚷了一聲:「怎麼回事,大門口怎麼堵著那麼多人?」

    越千秋眉頭一皺,二話不說直接故技重施從窗口探出身去,卻只見那邊廂越府大門口裡三層外三層全是人,看那形制,大多數都身穿儒衫,分明是讀書人。

    而就在他頭頂上又探出了嚴詡的腦袋時,他就聽到了一個扯開喉嚨的大喊。

    「越老大人要是不給一個交待,我們就不走了!」

    「對,什麼叫做負心多是讀書人,實在是太過分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7-2-17 07:38 PM

第二十四章 你們要與敗類為伍?

    儘管之前越老太爺拎耳朵訓人時,越千秋就意識到,自己那天在邱府門前實在是只逞一時之快,可眼下面對這麼一大群讀書人堵門,他就知道,自己還是錯估了這年頭的輿論風向。

    看到一旁的馬上,越金兒抱著的越秀一面色蒼白,顯然也對這樣的後果措手不及,他從車窗縮回了腦袋,沉吟片刻,便對外頭那個不知所措的車伕吩咐道:「停車,開門!」

    隨著馬車停穩,越千秋一把推開車門正要下去,突然發現越府大門口有人出來了。

    儘管隔著老遠一段距離,但小孩子的目力那是何等敏銳,他一眼就認出,那個身穿天青色蝙蝠紋滾邊圓領衫,頭上戴著馬尾紗逍遙巾,赫然滿頭大汗的中年人,正是越三老爺。

    越三老爺在他這樣的小輩面前,平素一直都保持威嚴,這會兒面對一大堆堵門的讀書人,那分明早已是鐵青的臉上卻硬生生擠出了一絲笑容來。

    「諸位說的,我已經聽人稟報過了,想來定是市井中人以訛傳訛……」

    這話還沒說完,他就直接被領頭的一個讀書人堵了回去:「以訛傳訛?如今滿金陵城都已經傳瘋了,誰不知道越老大人一副對聯損盡天下讀書人?」

    「越老太爺若是不給個交待,等明時明日,那就不是我們堵門討公道了,朝中那些科舉出身的讀書人,全都要登門討公道!」

    面對這鼓噪不已的人群,越三老爺那張臉自然是漲得一陣青一陣白。

    越老太爺突發重病,連越二老爺都幾天沒出門,只顧著老太爺的病,更何況是他?

    因為大太太封鎖消息,他只曉得那一日越千秋和越秀一叔侄去邱家拜師鎩羽而歸,為此還背地裡暗自叫好。也就是今天大門口被人堵了,他這才把那天送兩人的家丁叫到面前嚴詞追問,弄清楚越千秋究竟做了怎樣驚世駭俗的事!

    此時此刻,他權衡利弊,一下子做出了決斷。他重重咳嗽一聲,大聲叫道:「諸位靜一靜,靜一靜!家父在朝為官多年,一貫為人謙遜,怎會譏諷讀書人?這是家中不肖子弟假借老太爺的名義胡作妄為,回頭我一定稟明家父加以嚴懲!」

    儘管越千秋對越三老爺素來沒好感,此時此刻對方面對洶湧輿情直接把他給賣了,可他倒沒覺得有什麼不滿的。事情是他做的,也是他一時口滑對余澤雲說對聯是老爺子送人家老子的,現在出了事自然不可能讓爺爺去頂缸。

    可他這麼想,後頭卻傳來了嚴詡的一聲痛罵。

    「無恥!愚蠢!這種時候居然還想推諉塞責,越老太爺怎會生了這種兒子!」

    越千秋聽出嚴詡的忿忿不平,他若有所思瞥了一眼這位如今頗有些仙風道骨的中二名士,這才跳下了車去。等來到越秀一和越金兒同乘的那匹馬旁邊時,他看到越秀一竟是有些失魂落魄,便清清嗓子叫了一聲。

    「長安!」

    越秀一猛地回神,等發現越千秋已經下了車來,他先是一愣,繼而就臉色發白地阻止道:「你……你不要衝動!就算三叔爺把責任全都推在你頭上,還有太爺爺,還有祖母呢!再說那些人也不會相信三叔爺的話,認為對聯是你做的……」

    幾乎是與此同時,比剛剛更大幾倍的喧囂聲就立時傳了過來,果然,那些堵門的讀書人對越三老爺的辯詞不屑一顧,紛紛指摘越老太爺把收養的孫子推出來太過厚顏無恥。

    眼見越三老爺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越千秋對越秀一微微一笑:「放心,我沒這麼傻。」

    他轉身走到馬車前,卻是對嚴詡唱了個大喏:「嚴先生,您能不能幫我個忙?」

    嚴詡眼睛一亮,立時捋起袖子問道:「什麼忙?是要我出手把他們打走?」

    越千秋嘴角抽搐了一下,你好歹是小時候立過豪言壯語要考狀元的世家子弟,在江湖打滾了這麼些年之後,居然動不動就只會拿拳頭解決問題?

    可他眼下確實想借助嚴詡的拳頭:「我想請嚴先生給我保駕護航,否則就算我說得過他們,回頭說不定他們惱羞成怒,像嚴先生說的那個榜眼一樣對狀元動起手來,我可受不了。」

    看到越千秋滿臉無奈地瞅瞅短胳膊短腿,嚴詡哈哈大笑,竟是隨手把羽扇扔在了一邊,縱身跳下車,直接把越秀一給抱了起來:「好,我就和你去會一會那些耍嘴皮子的讀書人!」

    再一次認識到自己是個小孩子的悲慘事實,越千秋沒奈何地嘆了一口氣,只覺得自己就這麼讓嚴詡抱著過去,他自己倒無所謂,可實在是毀了這位名士的畫風。

    隨著人群漸近,嚴詡雙手抱著他,僅僅靠著肩膀左格右擋,腳下行雲流水,硬生生從圍著越府水洩不通的讀書人中闖出了一條路來。

    當最終擠出人群時,越千秋看到越三老爺一下子認出了他,嘴唇氣得直哆嗦,他就笑吟吟地說道:「三伯父剛剛指責胡作妄為的越家不肖子弟是我嗎?」

    「你……」越三老爺老臉一紅,可想到如今老太爺還在床上直哼哼,越家卻遭遇這麼一大幫子讀書人興師問罪,正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不禁把心一橫道,「這是你闖出來的禍事,你說怎麼收拾!」

    「我當然會收拾。」

    越千秋說著就對嚴詡嘀咕了一聲,等人抱著自己轉過身來,他瞅了一眼這百十個讀書人,心想一會兒要真打起來,那還真夠嗆。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相信下頭這位的戰鬥力。

    當下他清了清嗓子道:「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越千秋是也!之前在那個邱楚安門前,送余澤雲那幅對聯的,就是我!」

    他那清亮的聲音頓時蓋過了喧囂的吵鬧聲,可緊跟著,人群就一下子沸騰了,各種謾罵和訓斥混合著唾沫星子,全都朝他傾瀉了下來。

    然而,越千秋哪裡怕這個,當下不緊不慢地說道:「仗義每從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我代爺爺送給余澤雲的確實是這副對聯,但這是爺爺告訴我的,卻不是爺爺做的。」

    人群頓時騷動了起來,有人大聲罵道:「孺子狡辯!」

    越千秋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我怎麼狡辯了?這幅對聯出自爺爺的鶴鳴軒裡,一卷孤本筆記裡寫的一個故事,爺爺只不過是借用一下,罵一罵厚顏無恥的余家人而已。」

    「胡說,哪有那樣的故事!」

    「你沒聽過,那是你自己孤陋寡聞!」這次把人懟回去的是嚴詡。不得不說,嚴郎君儘管丟掉了羽扇,如今站在那裡依舊風儀出眾,光彩奪目,此時一言既出,竟沒有反擊的。

    懟完了人,嚴詡就好奇地向越千秋問道:「那故事怎麼說的?」

    一大堆讀書人頓時暈了。敢情你也不知道!

    自己已經不講理了,可嚴詡實在是更蠻不講理!越千秋撇了撇嘴,很淡定地說:「前朝幽帝末年一把大火,也不知道燒掉多少孤本,大家沒聽說過情有可原,但怎能污衊我爺爺?」

    「這故事說的是前朝有位清官,上任之後,有一個皇親最愛放養。一次惡犬撕咬路人,其中一個秀才眼看就要喪命,路過的一個屠夫見義勇為,一刀把惡犬殺了,卻被皇親綁了送到官府,要給他的惡犬賠命。那清官秉公直斷,判那屠夫無罪,皇親還得賠湯藥費給秀才。」

    「可那皇親不服,要求重審。連那個秀才也在重審時突然改了口供,說自己和皇親的狗相好,那一日不過嬉戲玩耍,誣賴屠夫無事生非,殺狗有罪。那清官覺得事有蹊蹺,將秀才重杖一頓,最終問出實情。原來那秀才不思救命之恩,卻因為收了皇親的錢改了口供。」

    說到這裡,見那些讀書人中,不少顯然措手不及,越千秋就提高了聲音說:「事後,那位清官提筆寫下判詞,屠夫無罪,秀才與狗相好,認狗做友,恩將仇報,革去功名,給皇親當狗!判詞最後,清官大筆一揮題了副對聯,仗義每從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各位口口聲聲說是這幅對聯損盡天下讀書人,難不成各位認為,天下讀書人和那秀才是一路人?難道你們要與敗類為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7-2-18 09:17 AM

第二十五章 威武霸氣

  這次心中驚悚的人,變成了嚴詡。

  之前同泰寺初見,越千秋就給了他很大的驚喜,他第一次知道,居然能用「尊駕天庭飽滿地閣方圓」來抵充「公子骨骼清奇必成大器」。可而後越千秋的某些言行,實在是搔到了他的癢處,讓他打定主意要收徒。可現在他才發現,准徒兒實在是尖牙俐齒!

  要他有這本事,當初就不會被母親追得上天無路,下地無門,多虧越老太爺解救了!

  眼見一大堆讀書人就和吞了黃連似的有苦說不出,越千秋就一本正經地說:「再說了,那對聯後半句是,負心多是讀書人,又不是負心皆是讀書人,各位這麼氣急敗壞跑來我越家堵門討說法,難道不是心裡有鬼,把自己當成那種讀書人中忘恩負義的敗類嗎?」

  越三老爺那臉上表情已經完全僵住了。不只是他,圍堵越家大門的上百讀書人,此時此刻全都陷入了進退兩難的窘境。原以為越老太爺只不過是一時逞口舌之快,想了一副罵讀書人的對聯,結果卻竟然被越千秋說出了這麼一個典故!

  而越千秋更是反過來賴他們心裡有鬼,這才上門尋釁!

  人群之中,也不知道是哪裡傳來了一個聲音:「強詞奪理!越家不管教這螟蛉子,我們代越老大人好好管教他!」

  隨著這個聲音,後頭的人群突然猛烈推搡起了前頭的人群,頃刻之間,抱著越千秋傲立潮頭……咳,是傲立人前的嚴詡就首當其衝。

  藉著眼下地勢最高的優勢,一直死死盯著人群的越千秋第一時間發現了煽風點火者,渾然沒發現人群中有一隻黑手朝他撲了過來。

  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那隻手已經距離自己的面門不過盈寸。

  可下一刻,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嚴詡騰出一隻手探過去一格一抓一扔,下一刻,人就從人群中被揪了出來,繼而高高飛了出去,砰然落地的同時,還有一聲慘絕人寰的痛呼。

  「我的手斷了!」

  越千秋大吃一驚,立時看向了嚴詡。可在他那炯炯目光下,嚴詡一面遊刃有餘地躲閃著蜂湧過來的人群,一面滿不在乎地說道:「斷了活該,這天底下又少一個寫狗屁文章的!」

  撕下風度翩翩的偽裝,嚴詡滿臉的躍躍欲試,大有在這些讀書人身上試招的意向。

  越千秋知道一旦放縱了這個中二病,越府門前只怕要「屍橫遍野」。他已經盯死了剛剛那個煽風點火的傢伙,此時便大聲叫道:「嚴先生,別在小卒子身上浪費時間,左邊左邊,抓住那個青衣裳戴灰巾,長了一雙鬥雞眼的,就是那傢伙嚷嚷要管教我,還推搡別人!」

  話音剛落,越千秋口中那鬥雞眼便從人群中竄了出去,而嚴詡則眼看就要湮沒在洶湧的人潮中。越千秋還沒來得及再次催促,說時遲那時快,他就只見嚴詡陡然騰空而起,順著他剛剛說的方向飛躍了出去。

  緊跟著,他親身體驗了一回踩人腦袋踩人肩膀的感覺!

  在這種騰雲駕霧的經歷中,越千秋不可避免地稍稍失神了片刻,等回過神時,他忍不住大聲遙控指揮道:「哎呀,嚴先生你衝得過頭了!就在你左後方,那個鬥雞眼摘了頭巾!」

  摘了頭巾的鬥雞眼看到半空中那煞神一個瀟灑的轉折,再次直奔他而來,登時嚇得魂不附體。可這次被踩過腦袋和肩膀的人們都知道厲害,頃刻之間,他周身三尺之內一個人都沒有,孤零零站在那兒的他眼睜睜看著嚴詡那手即將揪住自己的領子,突然口吐白沫栽倒在地。

  聽到一旁有人嚷嚷定是發了羊角風,嚴詡登時愣了一愣,越千秋則差點把嘴氣歪了。

  這傢伙以為是森林裡遇熊嗎?還能裝死!

  就在他打算提醒嚴詡的時候,卻沒想到嚴詡眉頭一皺,伸腳一踢一勾一彈,竟是把人直接踹到了半空中,這一次,那鬥雞眼再也維持不住羊角風的假象,手舞足蹈大聲呼救不止。

  眼看嚴詡搶在鬥雞眼重重落地之前提溜了他的脖子,越過人群,又踩了幾個人腦袋和肩膀回到越府門前,越千秋簡直長舒一口氣,隨即才發現後背都濕了……

  平生第一次,他沒打架的比人家打架的還緊張!

  就在他緊急思量著,準備拿這個俘虜嚇退其他人的時候,就只聽身後傳來了嘎啦嘎啦的聲音,扭頭一瞧,卻是緊閉的越府大門徐徐打開。

  越三老爺也聽到了動靜,一面轉身一面大罵道:「蠢貨,不是吩咐了你們不許開門嗎?」

  當兩扇大門完全開啟,看清楚那個坐在肩輿上出來的人時,他卻登時瞠目結舌,下一刻竟不由得死死摀住了胸口,滿臉的難以置信。

  老爺子怎麼出來了?不是之前還病得七死八活?完了,嚇得他心口痛的老毛病犯了……

  越千秋卻只覺得整個人都透過氣了,如釋重負地樂呵呵叫道:「爺爺!」

  肩輿上的越老太爺手肘擱在扶手上,一手捏拳支著太陽穴,看到外頭從一團亂糟糟到漸漸安靜,最後鴉雀無聲,他方才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怎麼不繼續了?鬧嘛,鬧得不可開交,最好把我越府大門打破,那才好顯示各位讀書人的本事!」

  越千秋向來知道,府裡上上下下面對越老太爺那是素來大氣不敢出。可發現外人在老爺子面前竟也是差不多光景,他不禁與有榮焉。

  我有爺爺我自豪!

  而剛剛威風八面的嚴詡,這會兒也顯然收斂了起來。他像扔破布似的,隨手把鬥雞眼往地上一扔,抱著越千秋迎了上去,非常溫文有禮地彎腰說:「越世伯,嚴詡有禮。」

  「嚴世侄啊,今天多虧你了。否則若是由著我家裡這不成器的兒子息事寧人,這金陵城上上下下也許都要當我越太昌快死了!」

  越老太爺笑得眼睛都眯縫了起來。他看也不看一旁噤若寒蟬的越三老爺,捶了捶扶手示意肩輿繼續上前,掃了一眼地上那再次裝死的鬥雞眼後,竟是居高臨下俯視著百十個讀書人。

  「來人。」

  眼見越影倏然上前,越老太爺就一字一句地問道:「大街兩頭給我堵住了沒有?」

  「已經傳令下去,全都封了!」

  見一大堆書生勃然色變,越老太爺嘖嘖兩聲,不緊不慢地說:「給我貼出佈告去。今有書生若干,圍堵戶部尚書越太昌府邸,將自己和品行不端的敗類比作同類,叫囂讓我給個說法。再把千秋那個故事給我好好寫上!」

  「前朝幽帝那會兒一把火燒了不知道多少典籍,他們自己孤陋寡聞還來怨我?真是荒謬!戶籍是金陵的讓他們家裡來寫保書領人,是太學生的,讓太學來具保領人!」

  眼見書生們登時一片嘩然,老爺子嘿然一笑:「敢堵我越家的門?都給我脫一層皮再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7-2-18 08:13 PM

第二十六章 到底誰賣身?

  在越千秋講了個故事,嚴詡武力震懾之後,越老太爺的出現,成了壓彎一群讀書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倒是有人打算反抗來著,奈何這一回就算嚴詡抱著越千秋看熱鬧,越影和他親手帶出來的護衛卻不是吃素的,三下五除二就把刺頭收拾了。

  嚴詡始終死死盯著越影,直到越老太爺招呼了進府,他嘴裡仍在低低自言自語:「這麼多年了,他一直都在越府沒出去過,竟然這身功夫沒撂下?可惡,難不成要被他壓一輩子?」

  越千秋哭笑不得,可眼看危機解決,嚴詡居然抱著自己上癮了,這會兒又叨咕這個,他終於忍不住提醒道:「嚴先生,剛剛真是謝謝您了,能放我下來嗎?」

  嚴詡這才如夢初醒,可他非但沒放,反而直接抱著越千秋來到越老太爺身邊,笑容可掬地說:「越世伯,我和小四的兒子千秋一見如故,想收他當個徒弟,您看怎麼樣?」

  越千秋沒想到這個中二竟然如此開門見山,一時不禁呆住了。

  越老太爺頭一回見這素來難不倒的孫子如此光景,忍不住哈哈大笑,二話不說道:「別說給你當徒弟,你喜歡你領走都行!」

  這下越千秋終於不能忍了,他立刻抗議道:「爺爺,你太過分了!我又不是物件,什麼叫領走都行!」

  嚴詡卻根本沒理會這徒勞的抗議,眉開眼笑道:「世伯這是您說的,我可當真了!」

  「我當然說話算話!」越老太爺斜睨了傻眼的越千秋一眼,笑眯眯地說,「只不過,嚴詡啊,你和我家小四當年鬧出來這麼大的事,我不但沒和你計較,反而給你擋住了你娘,如今還把最寵愛的小孫子讓了給你當徒弟,你可怎麼回報我?」

  這一次,越千秋終於醒悟過來。敢情老太爺誑他去找什麼嚴先生,根本就是一個陷阱!

  看到嚴詡那張俊逸的臉上顯見有些不自然,他突然沒好氣地說:「爺爺想要嚴先生回報還不簡單?戲文裡都有的,讓他直接賣身還債唄。」

  這一句話嗆得越老太爺連聲咳嗽,嚴詡也一不留神呆愣鬆手,越千秋趁機溜了下地。衝著這兩人做了個鬼臉,他就招招手道:「我先回去了,不勞遠送!」

  「這小兔崽子!」越老太爺氣得牙癢癢的,待見嚴詡臉上露出了幾分狐疑的表情,他更是暗罵小子狡猾,隨即立時露出了幾分黯然的表情,「唉,千秋慧黠聰穎,雖說不是小四親生,可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可惜沒人教導,之前去邱家拜師,還惹了一肚子氣回來……」

  嚴詡被這三言兩語勾起了心中歉意,再加上他素來痛恨某些道貌岸然的讀書人,此時便當仁不讓拍胸脯道:「世伯要是放心,就把千秋交給我,我保管他將來文武樣樣出眾……」

  儘管剛剛調侃了這一老一青兩人,但越千秋心裡知道,這不過是逞口舌之快罷了,老太爺要是打定主意把他「賣」給嚴詡,他是怎麼都鬥不過那老狐狸的。

  當然,最後到底是誰賣身給誰,那就說不定了……

  所以他決定好好反省反省,自己之前因為信息不對稱而忽略的某些問題——比如,嚴詡到底是誰家人?可就在他埋頭走在前往清芬館的路上時,突然聽到後方傳來了一聲叫喚。

  「喂!」

  大約是因為他沒有回頭,也沒有停步,緊跟著就有腳步聲帶著一陣風追了上來。

  「叫你怎麼不停!」好容易逮著人,抱怨了一句之後,越秀一見越千秋意興闌珊的,誤以為是剛剛門前那場亂子的關係,當下就牛頭不對馬嘴地勸道,「你別擔心,太爺爺親自出面收拾了殘局,回頭肯定會罵三叔爺的,不會怪你……」

  「我沒擔心這個。」越千秋隨口答了一句,突然若有所思瞅著越秀一問道,「長安,你出門多,肯定比我見多識廣,對吧?」

  越秀一到底年紀小不長記性,早忘了之前的教訓,頓時腆胸凸肚道:「那當然!」

  「嚴先生既然叫爺爺世伯,又和我爹那麼熟,你難道不知道他是誰?」

  儘管壓根沒見過越四老爺,但越千秋那一聲爹著實叫得自然,誰都挑不出一點錯處。

  而此話一出,越秀一頓時苦了臉。越四老爺的事情在家裡是不大不小一樁禁忌,大多數人都避而不談,他到哪去打聽?

  「不知道就算了,也是,咱們倆都是人家眼裡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哪能事事都知道。」

  越千秋老氣橫秋地拍了拍越秀一的肩膀,轉身背著手施施然走了。果然,他才走出去沒幾步,就只聽越秀一嚷嚷道:「你等著,回頭我一定會打聽到的!」

  那我可就等著了……

  越千秋暗自聳了聳肩,心想自己如今這小樣兒還真夠不方便的。若再能大幾歲,懷裡那幾張紙片他能想出一千種一萬種法子,把和老爺子不對付的那位吳尚書給好好收拾一頓,也算是給周霽月一個交待。

  可現在,他是懷揣寶山卻沒辦法用,還得擔心老爺子把他賣給嚴詡抵債!

  回到清芬館,奔波了一上午的越千秋自然是飢腸轆轆。可這會兒還沒到午飯的時辰,他幾塊點心塞了下肚,他突然想起嚴詡自稱玄刀堂的掌門弟子,不由心中一動。

  他出了正房,吩咐追星和逐月把守好院門,自己又鑽進了東廂房。隔著門聽見落霞和周霽月說話的聲音,他就重重咳嗽了一聲。

  不一會兒,落霞就出來了,因笑道:「公子,我正想說一個好消息呢,周姑娘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這幾天有沒有人來問過她留在咱們府裡的事?」

  「沒有。」落霞搖了搖頭,「大約是上上下下都忙著老太爺的病,也沒顧上。」

  想到今天老爺子的威武霸氣,越千秋撇了撇嘴,這才說道:「之前沒顧上,眼下卻說不好。這樣,既然三伯母放出話來,說是清芬館的事她以後不管了,你先去衡水居見一見大伯母,把周姑娘的事講清楚,如此一來,以後就不怕有人因為這事找茬了。」

  落霞雖覺得把三太太撂在一邊不妥當,可越千秋既這麼說,她最終還是答應了。

  等到她一走,越千秋挑簾進了裡屋,卻只站在門口,搖手示意周霽月不用從床上下來,只問了幾句她的傷情,這才突然問道:「周姑娘有沒有聽說過玄刀堂?」

  周霽月這幾日在清芬館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傷勢漸好,就連消瘦的臉上也似乎多了幾兩肉,心裡早就把越千秋當成了天下最好的好人。所以,當聽到這個問題時,她立時皺緊眉頭冥思苦想了起來。

  「玄刀堂……啊,我記得,那位雲掌門還來見過我爹!他整日裡樂呵呵的,聽說年輕的時候還投過軍,一把陌刀用得很好!」說到江湖舊事,周霽月少了幾分客套,多了幾分真心的笑容,「玄刀堂的長老們我也見過幾個,都是挺和氣的人,可惜……」

  可惜之後的話,周霽月就是不說,越千秋也能知道,不外乎是武品錄除名之後各奔東西,四分五裂罷了。他小大人似的嘆了一口氣,隨即又問道:「你可知道玄刀堂的掌門弟子是誰?」

  這一次,周霽月卻顯得茫然了:「我只知道雲掌門有三個徒兒,但因為玄刀堂一直都吊在武品錄下十門的榜尾,遲早要除名,他們武藝有成之後,一個去投軍,一個當了捕頭,還有一個好像是哪位親王的護衛,都不肯當掌門弟子。後來雲掌門再沒有來過我家……」

  家裡有這麼個方便的小江湖通,越千秋不由喜出望外,可轉瞬間就想到了一個重要問題。

  「對了,我都不曾問過,周姑娘你從前是哪個門派的?」

  「我爹生前是白蓮宗的宗主。」

  那一瞬間,越千秋只覺得自己的腦袋被雷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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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7-2-19 09:24 AM

本帖最後由 kabuto_555 於 2017-2-19 09:26 AM 編輯

第二十七章 約法三章

    白蓮宗……難不成是白蓮教嗎?

    要不是落霞和追星逐月幾天與人相處下來,越千秋漸漸確定,眼前的周霽月確實相對單純,他簡直想趕緊溜出去稟告老爺子,哪怕被拎耳朵也顧不得。

    咱家來了個白蓮教的少宗主!復古一點的話,叫聖女也行!

    他暗自責備自己之前套出對方自陳是刺客,又誑到了那幾張小紙片,於是就心滿意足,竟然連這條最重要的訊息也沒打聽。此時此刻,他竭力不動聲色,還故意疑惑地問道:“白蓮宗?白蓮兩個字真是挺好聽的,可作為門派的名字,是不是不大威風?”

    “白蓮兩個字,是祖師爺傳下來的……”周霽月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可看在越千秋是好人的份上,她還是耐心說道,“祖師爺的教導是不殺生、不偷盜、不邪淫、不妄語、不飲酒,師徒兄弟之間互相信賴,和睦……”

    聽著周霽月在那絞盡腦汁回憶著那些東西,說著白蓮宗的門風門訓,越千秋漸漸品出滋味來,總算是稍稍鬆了一口氣。至少,這白蓮宗和他所知的白蓮教那還是有差別的,因為教義中少了最重要的一條,那就是念佛持戒,也就是普化在家居士。

    否則的話,單憑這變了質的佛教那恐怖的影響力,他可不敢放縱!

    當然,也可能是周霽月之前年紀小,壓根就沒學到那些……

    “對了,你之前說,刑部吳尚書杖殺了你師傅,那是怎麼回事?”

    週霽月正在回憶兒時那段最美好的歲月,當聽到越千秋的這麼一個問題,她不由得粉拳緊握,臉上露出了深深的悲憤。

    然而,越千秋還沒來得及問出這段真正關鍵的東西,外間就傳來了追星和逐月的驚呼。知道十有八九那是有人闖進來,嚴詡的可能性最大,他也顧不得對周霽月說什麼,轉身就快步衝了出去。果然,才出了門口,他就看到那個東張西望不把自己當外人的中二名士。

    “這院子不錯。”

    嚴詡笑瞇瞇地四下里一打量,見越千秋虎著臉彷彿有些鬱悶,他就乾咳道:“千秋,我和你爺爺都說好了,日後你這讀書認字也好,習武強身也罷,我全都一肩挑起來,保管你將來文武雙全,人見人愛……”

    越千秋簡直有些聽不下去了。你老人家是文武雙全了,可現在人見人愛了嗎?

    他看過嚴詡之前化名寇明堂四處誑人入門的德行,因此第一時間意識到,對這位太客氣,那就等著被人蹬鼻子上臉得寸進尺。於是,他乾脆利落地說:“嚴先生真要收我當徒弟?”

    嚴詡自從今天見到越千秋以來,越看越覺得這個徒弟自己是收定了,此時自是毫不猶豫地說:“那是自然!你就算找遍金陵城,比我武藝高的,絕對沒有我的文采,比我文采好的,又絕對不如我的武藝。否則,越老太爺怎麼會放心把你交給我?”

    “那豈不是說,嚴先生文不是第一,武也不是第一?”

    看到嚴詡頓時臉色抽搐了起來,越千秋就不繼續刺激他了,而是直接伸出了三根手指頭。

    “我可以拜嚴先生您為師,但我有三個要求。”

    剛剛才被損了的嚴詡頓時忘了慍怒,一口答應道:“不用說了,我都答應你!”

    “嚴先生你答應這麼快,要是我給你提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呢?”

    見嚴詡這才稍微謹慎了點兒,越千秋笑瞇瞇地伸出了第一根手指:“第一,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會像對爺爺那樣敬重嚴先生,但嚴先生你也是知道的,我爹上哪去了誰都不知道,我在這越家除了爺爺就是沒爹沒娘,沒人撐腰,你要是當了我師父,得給我當靠山。”

    此話一出,嚴詡立時二話不說拍胸脯道:“那還用得著說?有我在,誰敢欺負你?”

    知道這第一條絕對不會被駁回,越千秋這才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我知道練武得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我也能吃得起苦,但我有很多要做的事,不可能和嚴先生你似的,一門心思撲在上面,為了找個徒弟傳承就四處和人賠笑臉,更不可能為了玄刀堂拋下一切。我絕不會學爹似的不負責任。我還得孝順爺爺,讓他好好享幾年福。”

    嚴詡被越千秋說得面上一陣青一陣白,只覺得自己和越小四這一輩子都活到狗身上去了。越小四那混蛋就不用說了,離家出走七年連個音信都沒有,他自己也何嘗不是為此衝冠一怒和母親決裂,至今除了每月一封信,連面都沒回家露過?

    以至於之前越老太爺說得那麼大一件事,他竟然完全被蒙在鼓裡!

    他是不是有點不孝?

    他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不無苦澀地說:“那自然,傳承玄刀堂是我的事,不會推到你身上……”

    沒等嚴詡說完,越千秋就伸出了第三根手指頭,可這一次,冥思苦想好一會兒,卻輪到他自己尷尬了:“其實我就是順口說三個要求,這第三條我還沒有想好,以後想起來再和嚴先生您說吧。反正絕不會有違您為人處事的道義,到時候您直接答應就完了。”

    這一次,嚴詡正要乾脆利落地答應時,突然隔牆就傳來了一聲重重的咳嗽。他扭頭看時,就只見越老太爺大搖大擺地從清芬館直通鶴鳴軒的那道門走了過來。

    越老太爺看越千秋的眼神慈祥極了。他一直都覺得這小孫子知心,但現在卻覺得人簡直太可愛了。聽聽,絕不學他老子那樣離家出走,也不學嚴詡似的走火入魔玩門派,而是惦記著孝敬爺爺,打哪去找這麼好的孫子?

    看到越千秋快步迎了上來,越老太爺笑瞇瞇地點了點頭,這才看著嚴詡說道,“嚴詡,我這孫子雖不是親的,卻比親的更貼心。你自告奮勇要教他,這是好事,可我也不能隨隨便便把人交給你。”

    越千秋這邊提出的條件簡單易行,不料老爺子卻突然橫生枝節,嚴詡簡直有些抓狂。

    “越世伯您說吧,到底要我做什麼?”

    “很簡單,拜師宴總得辦一下吧?嗯?”

    若是從前的嚴詡,這會兒第一反應就是拒絕,可想到越千秋剛剛那第二個要求,他掙扎再三,最終小聲嘀咕道:“辦就辦吧,難道我嚴詡第一回當師父,還不能見人不成?”

    再說,他也知道越老太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7-2-19 08:11 PM

第二十八章 拜師宴前

    外頭太陽已經升得老高,清芬館正房,當落霞給越千秋穿新衣時,臉上恰滿是笑容。

    「公子要拜師,還是老太爺親自點了頭的,這下可沒人敢怠慢了!」

    越千秋不禁莞爾:「落霞,最近脾氣見漲啊,從前你可從不說這種話的。」

    「我是有些不平,這次公子拜師,老太爺派人去天衣閣,家裡還有人議論紛紛的。」

    落霞頓時有些赧顏。可端詳著越千秋這一身簇新的衣衫,彎腰穿鞋的她還是露出了笑容。

    這不是大太太送來的,當初做給越秀一的四套衣衫之一,而是老太爺幾日前緊急讓人上金陵城中有名的天衣閣定制的。

    因此,她不知不覺就嘴碎了:「這杏紅的織金云絹上繡著鷺鷥紋樣,還有大朵的芙蓉花,寓意一路榮華,哪怕絹素來比紗又或者羅稍稍便宜,可這樣的提花絹,光料子就是不菲的價錢。鞋子是黑色緞面,細密的松江尤墩布做襯裡,口兒緊括,淺面低跟,如今最時興了……」

    越千秋對什麼綢緞絹帛毫無研究,他深知自己落到現在這個可以不用愁吃穿的越府有多幸運,還挑剔吃穿用度,那就太不知足了。可是,要說老太爺這次一共給他定做了兩身,他倒沒想著投桃報李,給越秀一送一套去,因為那好強的小傢伙鐵定不樂意。

    不過,他借花獻佛,送了侄兒兩套十六卷老太爺親自挑選的書!

    可越秀一自從答應了他去打聽嚴詡的事情之後,竟是連個面都沒露過。就連他慷爺爺之慨送了那麼多書去,越秀一竟然也不見人影,讓他鬧不清楚人是被大太太關了禁閉,還是因為看到書之後太高興了,完全忘了其他事。

    可憐他自從和嚴詡約法三章之後,這兩天就只能清芬館和鶴鳴軒兩點一線,別說出門了,在府裡亂逛這唯一一點樂趣也沒了,這讓他上哪去打聽消息?

    老爺子絕對是故意的!就怕他出么蛾子!

    然而,對於這家裡的頂樑柱,他也就敢腹誹幾句而已。此時看看這一身光鮮亮麗的衣服,他瞅了瞅自己那垂髫,再次覺得自己在大阿福的事業上更進一步。

    可不論怎麼說,今天這場戲他也勉強算是主角……之一,因而哪怕他心裡再覺得這場拜師宴和鴻門宴差不離,也只能認命地去完成任務。

    落霞帶著追星和逐月一直送到了清芬館門口。不只是她們,就連傷勢漸好的周霽月都扒著支摘窗,用不知是羨慕還是憧憬的目光盯著越千秋那背影。

    見越影親自來接了越千秋,落霞這才放下心來。可一旁的追星看著越千秋離開,卻有些不得勁地嘟囔道:「如果我們也能去看個熱鬧就好了。」

    逐月也附和道:「是啊,聽說老太爺大撒請柬,請了很多很多客人。」

    落霞忍不住嗔怪地喝道:「少給我發花痴,誰不知道,你們是想去看嚴先生!」

    被捅破了小心思,兩個年歲一般大的小丫頭頓時吐了吐舌頭,一溜煙跑回去做事。可何止是她們,就連落霞往回走時,也禁不住浮想聯翩。

    老爺子執意給九公子請的這位先生,那天一見實在是真俊,可怎麼從前就沒聽說過呢?

    當越千秋跟著越影來到前院游魚齋的門前,正好迎面撞上了越三老爺和他的兩個兒子。儘管名義上應該叫一聲三伯父,四哥,七哥,但越千秋和他們每日裡也就是昏定的時候見一面,其他時候八竿子打不著,所以這會面對他們鼓瞪不滿的眼神,他非常自然地過濾了過去。

    稱呼過之後,他讓了那父子三人在前,卻聽到前頭隨風飄來了幾聲抱怨。

    「不就是糟書糟夠了,現在想著拜師求學嗎?用得著擺這麼大的排場!」

    「爺爺也是的,不知道是哪裡找來的窮酸,竟然這麼容易就待為上賓了!」

    「全都給我閉嘴!老太爺愛怎麼樣就怎麼樣,還輪不到你們做孫子的置喙!」

    越千秋純當沒聽見,直到一路進入裡間,他就聽到了越二老爺那明顯提高了八度的聲音。

    「爹,小兒輩的事情而已,您讓家裡上上下下都操辦起來,咱們沒話說,聽您的。好歹您大病初癒,咱們理當孝敬順從您的意思。可您居然把請柬撒遍了滿朝!看看您都請來些什麼客人……」

    越千秋看到前頭的越三老爺父子三人加快腳步進去,他反倒不急了。反正現在進去也就是當成眾人的撒氣筒吃排瑄而已,他何必去自找氣受?

    說實話,對於拜嚴詡這麼一個中二病名士為師,他其實是持保留意見的。

    要不是嚴詡態度太積極,老爺子要賣孫抵債的態度又太堅決,兼且他確實很想練武強身,學點用得上的東西,他哪裡會這麼好耐性任人折騰到現在。

    於是,瞅見後頭的越影已經關了門守在外頭,他索性抱著手站在那兒,豎起耳朵聽著裡頭的動靜。果然,越二老爺率先發難之後,就輪到越三老爺繼續發揮了。

    「爹,二哥說得一點都沒錯。左右相國,您請了。御史中丞您請了,連帶還有好幾位御史。六部尚書,您請了四個,還有一個是素來和您不對付的刑部吳尚書,再加上林林總總的官員,您若是為了自己做壽,我們什麼意見都沒有,可您竟然是為了孫子拜師這區區小事……」

    「小事?你怎麼知道就是小事?一件事是大事還是小事,我懂還是你們懂?一個個自以為翅膀硬了,對我指手畫腳了起來,敢情你們就對這朝中格局瞭若指掌了?一個個全都白瞎了這眼睛,知不知道你們老爹之前幹嘛要裝病?少在這放屁,滾去給我好好迎客!」

    越千秋有些牙疼地輕輕吸了一口氣,隨即立時靠牆站了。果然,不消一會兒,他就只見越二老爺越三老爺帶頭,幾位和他同輩的少爺們拖後,一行人失魂落魄地出來,竟是沒有一個人看到他的。

    顯然,越老太爺揭破之前是裝病這一條,給了毫不知情的他們莫大打擊。

    滿懷同情地看著這些人出了門,越千秋這才快步到了裡間,見老爺子氣呼呼坐在那兒,剛剛吹鬍子瞪眼的餘怒還在,他就上前乾咳了一聲,岔開話題道:「爺爺,長安他們沒來?」

    「哼,你大伯母比這些蠢貨強多了,早早吩咐你大哥他們在前頭待客。就連長安都比這幫傢伙有心,簡直是氣死我了。」

    沒頭沒腦地發洩了一通,越老太爺就霍然站起身來,一錘定音地說,「千秋,一會給我記住,其他人暫且不提,如果遇到刑部那個姓吳的,拿出你的全部本事來,只要能讓他下不來台,爺爺我給你……你要什麼爺爺我就給你什麼!」

    越千秋剛剛就從越三老爺口中聽到刑部吳尚書會來,心底正琢磨著懷裡那幾張紙片能不能派上用場,此時越老太爺直接畫了這麼一張大餅,他不禁又好氣又好笑。

    「爺爺,有你這麼教孫子的嗎?」可沒等老太爺翻臉,他就笑眯眯地說,「爺爺有事,孫子服其勞,我會找機會的。可爺爺是不是也得給我說說,除了你之外,今天的來客裡,誰和吳尚書有仇?」...<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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