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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梅貝爾 -【再續來生緣之一】摩登小花神 [打印本頁]

作者: 無忻    時間: 2008-8-11 05:41 PM     標題: 梅貝爾 -【再續來生緣之一】摩登小花神

蓮花仙子下凡修鍊,守護前世恩公,
化身作「香香」的花店女主人。
不料,他竟對她一見鍾情,再見求婚!
誰教他是愛蓮成癡的男人,對蓮花情有獨鍾,
對這身上有著蓮花香味的女人,他再能輕易放過。
哦!喔難道人類的愛情比任何的法術都厲害,
還是他的求愛攻勢太過猛烈,
竟連她小花神千年的法力都抵擋不了。
莫非這是前世注定,今世的情緣……

只是,她身負保護他的任務,
一旦愛上他,就會失去全身法力,變成凡人;
然而,為了他,她甘願放棄千年修行,
面對日本第一大黑道組織的威脅,
她甚至可以為他犧牲……

[ 本帖最後由 無忻 於 2008-8-12 07:39 PM 編輯 ]
作者: 無忻    時間: 2008-8-12 07:27 PM

第一章

「晶華飯店」五樓宴會廳正如火如荼的準備明天的服裝秀。

兩百坪的樓層,忙碌的工作人員趕著布置會場,舞台上,三十多名模特兒正練著台步,人來人往穿梭不停,天花板架上燈光,並在四面八方裝上音響喇叭。

這是每年服裝界的一大盛事,不單吸引同行的羨慕,連報界都期待能獲得專題報,的機會,因為只有「霽天企業」有那麼大的能耐,接連三年爭取到米蘭、倫敦、巴黎、東京知名設計師的台灣代理權,別人必須花費五、六年,而「霽天企業」一出馬,便手到擒來。不只因為它名聲大,最主要是它在國際間擁有相當大的勢力,服裝界不過是其中之一,但「霽天企業」每每花下大筆資金作宣傳,再加上台灣強大的消費力是有目共睹的,所以,外國設計師皆願意與它合作。

會場上清潔工忙著打蠟、清掃,飯店更派了人來協助,擺上一排排的椅子,列出貴賓席,在吵鬧的現場,說話也得高八度。

只聽見一名剛退伍的年輕男孩子在大吼,他已經煩得焦頭爛額,快去撞壁自殺了。

完了﹗完了﹗他非被他的頂頭上司挫骨揚灰不可,搔著已經一團亂的頭髮,瞪著眼前的小妹罵道:「妳存心跟我過不去是不是﹖這麼嚴重的事為什麼不早說﹖」

那小妹也慌得跳腳了,「我……我也是剛接到電話才……知道,怎麼辦﹖」

「我知道怎麼辦就好了。這下我死定了,待會兒總監來,我就可以捲鋪蓋走路了。妳有沒有問別家看看?說不定還有希望。」

他抱著一線生機,可惜小妹一句話將他打入谷底。

「我能問的都問過了,每家都說太趕沒辦法……我再去試試別家好了。」

她不敢面對他的怒氣,找了藉口逃了。

小正懊惱的踢著椅子,明天就是服裝秀的日子,偏偏出了個紕漏,誰都知道他這頂頭上司有個習慣,在他的發表會上一定要有滿室的蓮花,從沒見過那麼愛花的男人,尤其是蓮花,若他知道少了花,準會大發雷霆。

花店突然來電說訂的蓮花臨時出狀況,這也不能怪他,他也沒料到會出這種事,好不容易找到喜歡的工作,他可不想就這麼完了。

唉﹗都是蓮花惹的禍,為什麼不是普通的花呢?

快三點了,總監等一下會來察看進度,還是老實說好了,看在他平時努力的份上,或許總監會從寬量刑。

門口來了不少媒體記者,正等著黑崎俊的到來。

黑崎俊是「霽天企業」總裁的得力助手,從他尚在讀書時,他對「美」的眼光,以及他講究完美的態度,便深得范紹天的信賴,他獨到的眼光及見解更超越其他人;一等他從英國修完企管學位回來,即刻成立代理時裝進口的部門,由他擔任總監,洽談業務,帶領台灣的時裝進入另一個世紀,讓所有的消費者更認識世界名品。

媒體記者不僅對「霽天企業」好奇,對黑崎俊本人更有莫大的興趣,畢竟他有個在日本赫赫有名的繼父,他是商場上的重量級人物,而母親卻是中國人,是什麼姻緣撮合這段中日婚姻更是大家感興趣的。

小正走向打電話的小妹,口氣不佳的問道:「有沒有找到?再找不到我真的完了……喂﹗妳到底有沒有在聽?喂﹗」

小妹根本沒空聽他說話,猛朝電話道謝,「我知道,謝謝……等等,我抄一下地址,嗯,嗯、基隆,嗯,是、是,我抄好了,真的太感謝你,再見﹗」

一掛上電話,她轉身,「啊﹗你站在我後面想嚇死人啊﹗」她直拍著胸脯罵道。

小正盯著她手中的紙條問:「是不是有消息了?妳快說,我快急死了﹗」

小妹揚揚那張紙條,得意的道:「你要請我吃頓飯才行,不然不告訴你。」

「好──妳要什麼條件我都答應,快給我。」他搶過紙條,看了上面的地址叫道:「怎麼沒有電話?妳在跟我開什麼玩笑?那家店的電話呢?」

「不好意思,那家店沒裝電話,它一向只接受熟客訂貨,而且要親自上門,所以你只好跑一趟基隆了。」她幸災樂禍的說道。

小正簡直快瘋了,忍不住破口大罵,「哪有做生意不裝電話的?我哪有空去基隆,喂﹗妳能不能……」

「不能,那已經不關我的事了,我幫你找到花店,其他的與我無關。」她擺了擺手,去忙別的工作,留下他在身後直瞪眼。

事情演變到現在,也只好如此了。他才這麼想,門口傳來騷動,一定是黑崎俊來了。

記者們讓出一條通道,中間走出兩個男人,小正一望,他另外一位偶像也來了,他們是知己好友,兩人站在一塊,真把所有的男人比下去了。

走在左側的黑崎俊與往常相同,亞曼尼的原麻休閒西裝,隨性梳理的短髮,滿臉的書卷氣,粗眉朗目,挺直的鼻梁,微揚的薄唇,器宇軒昂,若換作在古代,必是個滿腹經綸的書生。

而在他身邊的男人同樣在笑,卻能讓人渾身發熱,他在模特兒界人人叫他「冷星」。冷星之所以紅透半邊天,是他的魅力無人可擋,立體的五官,灰墨色的雙眸,奔飛的黑髮,可放出數百萬千瓦的電眼,輕佻的笑容,性感的身材,女人見了暈頭轉向,男人見了捶胸頓足。

兩人是在英國的杜交界認識,從此結成好友,如此不同的兩種性格,卻是無話不談的至交。他們一出現,立刻讓媒體記者喜出望外,能同時訪問兩人,的確是機會難得。

「聽說冷星也要參加這次的服裝秀?」一名記者開頭問道,其他人也紛紛跟進。

「能不能請黑先生談談這次能簽下『MOON』的代理權,經過情形是任何﹖」

「『霽天企業』下一步的目標是誰?」

黑崎俊向好友使個眼色,示意他先說。

冷星勾魂般的一笑,「黑崎俊跟我是好友,朋友有難,當然要拔刀相助,對不對?」他搭著他的肩說道。

「是誰有難了?你可別打壞我的招牌。」說罷,黑崎俊玩笑似的捶他一拳。

眾人聽了哈哈大笑。

黑崎俊正色道:「明天正好是『霽天企業』五十週年慶,因此,明天的服裝發表會更加深具意義,到場的來賓包括財、政、經及娛樂界,現場會有安全人員監督,各位在採訪上可能會有些阻礙……」

記者們一聽便開始抗議。

「這是必要的措施,還請大家見諒,謝謝。」他把該說的說完,便和冷星往裡走。

飯店的警衛盡職的一一將所有記者請出門外。

「KEVEN,應付記者可別不耐煩,有時候還得靠他們幫忙才行。」冷星打趣的道。

黑崎俊投給他一個特大的白眼,悻悻然的道:「那我雇用你來幫我應付他們好了,誰像你那麼善於面對鏡頭,我才懶得出這種風頭。」

「喂﹗你這是在諷刺我的職業喔﹗像我這型的男人不讓多一點人仰慕,實在太浪費了,有人就是天生吃這行飯,你嫉妒嗎?」說穿了,他是臉皮厚,既不偷,又不搶,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是啊﹗我嫉妒死了,明天就看你如何征服來賓的心。」

他朝整個會場望過去,大致整理得差不多了……不對﹗黑崎俊感到有某個地方不對,是什麼呢?眼睛往小正站的位置掃過,見他心虛的垂下頭……

蓮花呢?他訂的蓮花為什麼還沒擺上去?他終於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小正﹗」他的咆哮響徹整個會場。

這下真的死定了,小正拖著腳步走向他,反正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黑先生,我……已經找到另一家花店,我馬上就去訂。」

黑崎俊怒瞪著他,但沒有發作,他不是那種不分青紅皂白就亂罵人的人。

「怎麼回事?『丹薇』沒辦法如期交貨嗎?」他口氣嚴峻的問。

小正點頭,不敢有所隱瞞的道:「『丹薇』說南部太晚出車,延誤了時間,恐怕要晚上才會到,再整理以後,要到明天中午了。」

冷星在一旁道:「你就先用別種花代替,不必非用蓮花不可。」他明白他是「愛蓮成癡」的男人。

「不行,我非要用蓮花不可。小正,那另外一家花店有沒有先打電話去訂?」他決意要用蓮花,那是他的最愛。

小正吞吞吐吐的道:「那……家店必須親自去訂,它沒裝電話。」

「什麼?」他第一次聽說有人做生意居然不裝電話,試問生意如何做?黑崎俊一個頭兩個大,怎麼偏偏在這節骨眼發生這種事?「地址呢?不要跟我說在南部。」

「店在基隆的暖暖,一家叫『愛蓮傳說』的花店。」小正他照著紙條唸。

冷星首先笑出來,大笑道:「KEVEN,你找到你的同好了,『愛蓮傳說』這名字取的真好,不是嗎?」他不放過調侃他的機會,太剌剌的笑著。

「少諷刺我了,地址給我,我現在就開車過去。」他心裡十分好奇,這家店會取這種名字的是否代表也對蓮花情有獨鍾?

「要不要我陪你去一趟?」冷星問道。

黑崎俊搖著頭,走向門口,丟下一句話,「幫我看看現場哪裡沒弄好,晚上我們再聊,拜拜﹗」

冷星錯愕的瞪大眼睛,他居然就這麼拋下他,真不夠意思。

他隨即開著三菱跑車上了高速公路,往基隆的方向駛去。

黑崎俊突然有股衝動,想趕快見到花店的主人。自小,他便愛上了蓮花,他說不出那種感覺,雖然曾經被人取笑過,但仍無法改變他的喜好,仿佛在蓮花身上,他找到了他的愛。這話聽來荒謬,他也交過不少女友,但總無法勾起像他在蓮花身上找到的狂戀,三十年來,他尋覓的就是那種感覺。

車子下了交流道,路牌寫著「暖暖」兩個字。

再往前不遠,他總算看到一塊不甚明顯的招牌──「愛蓮傳說」。

附近住家不多,花店的門也不大,黑崎俊停好車,站在門口打量一會兒,那是間平常到處可見的店面,沒有特別的裝潢,十坪不到的屋子擺著好幾台冰櫥,裡頭全是蓮花,深深淺淺的粉紅色,更有白色花瓣蓮花,就像剛插上去一般,有的含苞,有的盛開,他懷著敬畏之心踏進門。

「歡迎光臨﹗」裡面的一位小姐從桌後出來招呼。「先生要訂花嗎?」

黑崎俊只見到她一個人,於是問道:「小姐是這店的老闆嗎?」

那女孩戴副眼鏡,看起來像個學生,可能是來工讀的夜校生。

她笑了笑道:「不是,先生是來找老闆,還是要訂花?」

「先訂花吧﹗」他還沒說完,女學生打斷他的話。

「我們只接受熟客訂的花,先生恐怕不是吧﹗」

這又是另一項讓他吃驚的事,客人都上門了,還有趕客人走的事,這家店也太跩了吧﹗他就不信有有錢不賺的店。

「為什麼?難道貴店還分客人嗎?小姐,我沒有時間跟妳解釋,明天我有很重要的場合需要用到蓮花,今天非買到不可,不然讓我見你們老闆。」黑崎俊口氣已經急了,如果沒訂到花,他是不會走的。

女學生瞧瞧他,「我做不了主,你自己去跟我老闆說吧﹗她在屋後的溫室裡,從這門出去就是了。」她往身後的小門一指,又坐回原來的位置上。

黑崎俊被她惡劣的服務態度搞火,要不是事情迫在眉睫,他絕不會容忍有人這麼對他,實在太過份了。

二話不說,他打開那扇門,果然,屋後是一間溫室。

再打開溫室的玻璃門,竟是一座蓮花池,池底種植無數朵蓮花,還有可供食用的蓮藕,滿室的蓮花香讓他難以自己。

他蹲在池畔細細觀賞,心情也轉好。

「你喜歡蓮花?」溫室的另一頭響起說話聲。

他本能的循聲揚起頭,原以為自己眼花了,久久說不出話來。心中還在想,一定是他在作夢,不然夢裡的人物怎可能出現在現實中。

雪蓮低頭看看自己,她一向這麼穿,若真要穿現代的衣服,還真是不習慣。怎麼他話也不說,直盯著自己瞧,自己哪裡不對嗎?

本來她在凡間修鍊已快一千年了,眼看可以回天庭,沒想到天庭派人來說,她這恩人有劫難,命她來保護他,因他前幾世都是孝子,天庭特別關照他,所以,她只好略施法術開了這間「愛蓮傳說」。

黑崎俊看她看得呆了,眾裡尋她千百度,原來他要找的女人竟躲在這裡﹗

她穿著一身類似古時候女子所穿的白衣,前襟左右相疊,在腰際繫住,裙長至腳踝,一雙白色包鞋,整頓青絲用一支黃金打造的蓮花髮簪盤上,白淨的瓜子臉上,兩彎黛眉,翦水雙瞳,檀口櫻唇,綽約多姿。

「是小桃叫你進來的嗎?你要訂花嗎?」雪蓮再度開口問道。

他收回思緒,雙眼仍離不開她。「我是要訂花,但前面那位小姐卻不賣給我,我只好來問妳了。」

雪蓮已猜到八成又是小桃,她就是愛捉弄人。

她整理著剛摘下的蓮花,將它整捆抱起來,再放到桶子裡浸水,「我開這間店原本就是要賣給愛花的人,既然你也愛花,我沒有不賣的道理,剛才小桃是跟你開玩笑的,你別介意。」

「還沒請教小姐芳名?」他迫切的想認識她,從西裝內掏出一張名片,「敝姓黑,這是我的名片。」

雪蓮瞧一眼上頭的頭銜,「霽天企業」名品部執行總監,這官應該滿大的,用得著需要她來保護他嗎?

她伸出手道:「白雪蓮,很抱歉我沒有名片。」

黑崎俊握著她的手,下意識的緊握一下,深恐她忽然消失,那柔軟的觸感,猶如蓮花的花瓣般細緻。白雪蓮,人如其名,她整個人就像一朵蓮花,值得人小心呵護。

「雪蓮,這名字很適合妳,大概很多人這樣讚美過妳吧?介意我這樣叫妳嗎?」若換作別人,他會先跟對方吃過幾次飯,有興趣再決定是否要追求,對她,他卻發覺自己失去了耐性,恨不能直接將她娶回家,她是唯一讓他興起結婚念頭的女人。

雪蓮迷惑的縮回手,他跟她印象中的恩人不同,他的眼光讓她覺得怪怪的,從他身上,她感受到一股熱流正襲向她,沒想到自己空有近千年的道行,連個人類的心都看不透,八成是待在人間太久了。

她謙虛的微笑,「當然不介意,每個女人都希望得到讚美,我也不例外,黑先生很擅長讚美女人。」她早在他來之前對他作了番調查,黑崎俊在社交圈中,以他風度翩翩的外型,溫柔似水的個性,很多女人莫不急著想套牢他,可惜至今尚無人成功。

黑崎俊雙肩一挑,以為她聽過他從前的韻事。「妳不該相信報紙、雜誌上的東西,雪蓮,我希望妳能直接叫我的名字,崎俊兩個字並不難叫,或者妳願意叫我俊也可以。」他的語調愈來愈低,有點像情人間的低語,那眼睛深邃如海,由淺漸深。

她居然被他望得心蕩神馳,恩人何時學會了妖術?慘了﹗她怎麼犯了仙界的大忌?她絕不能對人類動心。

掙脫他的眼神,雪蓮故意忽視發燙的臉頰,若無其事的道:「你不是要訂花嗎?我們到外面去吧﹗」她驚慌得想擺脫兩人之間那股奇怪的吸引力,再好好想一想哪裡出錯了。

「等等﹗」他出其不意的捉住她的手腕,雪蓮一抬頭正好望進他灼人的眸光中,「我想聽妳叫我的名字,雪蓮,叫我的名字。」

他在蠱惑她的意識,從她朦朧的美眸中明白她同樣感受到那吸引力,那麼,他不容她逃避。

雪蓮驚喘,抽回自己的手,怨懟的抗議。「你在強人所難,我們今天才第一次見面,你的要求不覺得太過份嗎?」她快認不出自己的聲音了,為什麼變得那麼委曲求全﹖難道她還怕個人類不成。

「我卻覺得認識妳很久了。妳在怕什麼?只是個名字而已,別怕,我不會傷害妳的。」我只想好好愛妳,他在心中對自己說,偏巧這句話卻被她接收到。

「不行﹗」她衝口而出,被他內心的想法嚇死了。

「什麼不行?不行叫我的名字,還是不相信我不會傷害妳?」她究竟在抗拒什麼?難道她已經有對象了?不,他好不容易找到她,絕不讓給別人。「告訴我,是不是有人在追妳?是什麼樣的男人?」

雪蓮沒有反應過來,他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沒人追我啊﹗你為什麼會這麼要問?」她才不可能隨便被人追,通常在對方追她之前,她早就先讓對方打消念頭了。

黑崎俊舒了口氣,既然沒有情敵,他的追求會更順利。

「以後只有我能接近妳,不准答應其他男人的約會,知道嗎?」現在沒有,並不表示以後沒有,雪蓮的美連他都逃不過,何況是其他男人。

他的話令人費解,雪蓮一臉老實的道:「我從來不跟人約會的,你是擔心我被騙嗎?你放心,我已經老到懂得照顧自己了。」

黑崎俊這才明白他要擔心的事更多,她根本連防人之心都沒有,看她的模樣不過二十三、四歲,就自認為十分了解人性,看來他得更緊守著她不可。

「人的臉上不會寫著他是好人還是壞人的,除了我以外,別人的話都不能信,懂嗎?」

「你好奇怪喔﹗跟以前都不一樣。」她真得很納悶。

「以前?」

「沒什麼,我們可以出去了嗎?小桃應該把你要的花準備好了。」兩人走出溫室,進了店內。

那叫小桃的女學生道:「蓮姊,花明天早上會送到,兩百朵夠不夠?」她不悅的瞪著黑崎俊。

「夠了,謝謝,請送到上面的地址。」他遞出金卡結帳,又抽出兩張貴賓券道:「我希望明天妳們能光臨……」

小桃仰頭道:「蓮姊明天沒有空,你死心吧﹗」

「小桃﹗」她制止她的出言不遜,「明天我會去,謝謝你的邀請。」

「我會等妳來,那我先走了,再見﹗」

雯蓮送他出門,目送他開車離去。

「蓮姊,妳不會動了凡心吧﹗他是個人類耶﹗」原來小桃竟也是花精,只是修行尚淺,剛化成人形。

「別胡說,他前世是我的恩人,這次天庭派我來保護他,我總得跟在他身邊,妳別亂猜。」她真希望有那麼單純,但心裡知道其實不然。
作者: 無忻    時間: 2008-8-12 07:28 PM

位於信義路的「霽天企業」分公司有七層樓高,整棟大樓採玻璃式建築,地下有兩層的停車場供職員使用。

這間分公司主要是處理名品代理業務,及負責銷售門市的業績評估。全台灣共有八家門市,台北就佔了三家,總營業額一個月有大千萬左右,這嚇人的數目不知羨熬了多少人。

三年來,黑崎俊的確創造出奇蹟,以他的慧眼看上的品牌並不完全都有名氣,像這次的「MOON」就是一例,它是個在日本沒沒無名的牌子,卻讓他選上,原因就是它的風格與眾不同,對於上班族女性而言,不失為組合性極佳的服飾。

在一樓大廳大理石的牆面上,大大的刻著「霽天」兩個字,這裡的員工深深以能在此工作為榮,三百名的職員正為今晚的活動忙碌著。

叩﹗叩﹗

「請進﹗」黑崎俊從話筒中揚起頭叫道。自早上進辦公室到現在,他便忙得不可開交,一邊跟飯店聯絡,一邊又要應付一些應酬電話,而那些人全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開罪不得,商場上講究八面玲瓏,他只好虛應一番。

他的秘書王愷麗是所謂的二度就職業女,婚前曾在服飾公司擔任門市店長,對於流行市場有豐富的經驗。

「黑先生,總裁已經到樓下了。」她一接獲通報,就進來通知。

黑崎俊點頭表示知道了,快速的結束電話,出辦公室迎接。

電梯門一開,湧出六、七個人,中間理所當然就是范紹天。他有一頭花白的頭髮,卻不見老態,今年才剛邁入六十歲的他,依然生龍活虎的,絲毫不輸給年輕人。他和藹的跟職員們打招呼,不擺一點架子。

在他身邊的女人則是他的女兒范惠君,她曾經差點成為黑崎俊的妻子,是個可愛漂亮的女人,可惜黑崎俊對她的愛不夠深到與她廝守一輩子,此刻,她身上一襲紫色洋裝充份襯托出她的耀眼奪目。而跟在她身後的男人叫齊家威,是范紹天的秘書,當年黑崎俊會解除婚約的原因之一,就是發現齊家威比自己更愛范惠君,他總是靜靜的待在她身邊,默默的為她付出。

三人身後跟著幾名安全人員,亦步亦趨的尾隨於後。

黑崎俊跨步上前,恭謹的點頭致意。「我以為范先生會晚點到,沒來得及去機場接您。」他認識范紹天起碼有十五年,但始終保持該有的距離。

范紹天拍拍他的肩,笑道:「哈……又不是不認識路,我知道你很忙,所以沒要他們通知你。阿俊,辛苦你了,這次擴大活動足足讓你忙了半年。」

「這是我應該做的,飯店方面準備差不多了,范先生可以先到飯店休息。」

「沒關係,我不累,好久沒跟你聊聊,沒耽誤到你的事吧?」他意思很明顯,想跟他「閒話家常」,黑崎俊能說沒空嗎?

「不會,到我辦公室吧﹗」他轉動門把開門進去,才望向范惠君,「TRACY,好久不見﹗」

范惠君牽動嘴角,勉強稱得上是笑容。「是好久不見了,KEVEN。」她眼神中還殘留著傷痛,見到他,她的心就撕裂一次,卻還是想見他。

他們之間的尷尬任何人都看得出來,范紹天於是道:「惠君,妳和家威出去四處看看,我有事跟阿俊談。」

「是的,總裁。」齊家威說道。

黑崎俊意味深重的看他一眼,似在詢問他是否跟范惠君表明過態度,可惜齊家威沒有絲毫回應。

等辦公室內只剩他們兩人,范紹天遺憾的道:「你知道我一直希望你能娶惠君的,不過我想也該死心了,阿俊,你到底在等待什麼樣的女人?有那麼多條件好的女人任你挑,你連看都不看一眼。」

「我已經找到了,今晚她會來欣賞服裝秀,我希望能盡快娶到她。」

「怎麼沒聽你說?你們認識很久了嗎?」范紹天此次從美國回台灣,最主要還是想挽救兩年前的事,在訂婚前夕,黑崎俊竟懇求他女兒,希望能取消訂婚儀式。

那簡直是責天霹靂,范惠君盼了那麼多年才等到他的求婚,卻又破滅了。於是,范惠君傷心欲絕之下遠赴歐洲,黑崎俊則要辭去工作,而在他的勸留下,黑崎俊才繼續待在台灣。

「我昨天才認識她,不過,我卻覺得認識她很久了。她是我一直在等的女人,見到她,一切的等待都是有值得的。」

那是男人陷入愛情的眼神,范紹天不必問也知道他是百分之百認真的,他是個講究完美的男人,一旦看準目標,便事情到底。

「那晚上我得好好瞧瞧。對了,上個月我去了趟日本,順道拜訪你媽和你繼父,你媽還在跟我抱怨讓你忙得空回家,你那繼父火氣更大,我差點就要跟他打起來了。」范紹天他笑得快岔了氣,這情況早就司空見慣,不足為奇了。

黑崎俊了解他那繼父的火爆脾氣,他繼父對他的關心從來沒有少過,一直把他當親生兒子看,當年他堅持留在台灣也著實傷了他繼父的心。他繼父在娶母親之前是個鰥夫,已有兩個兒子,這也是他留在台灣的原因,畢竟他是個外人,繼父的生意還是讓繼兄繼承較為妥當。

「我這陣子忙完會回日本一趟。」他順便報備。

范紹天當然同意,人不是機器,總要休息,而且他台灣的生意還全得靠他呢﹗

「好,到時我會叫惠君過來幫你。那我先回飯店,晚上見﹗」

踏出辦公室,范惠君等人正在外面等候,「爸,我想跟KEVEN說幾句話,可以嗎?」范惠君向父親要求道。

范紹天無奈的讓他們進屋談。

黑崎俊對她不免懷著些許些愧疚,只要能讓她不恨他,他願意做任何事來彌補。

「TRACY,我……」

范惠君打斷他,神情哀傷的道:「KEVEN,我不是來聽你道歉的,我只想看看你就夠了,我不求多,只求你不要拒絕我的關懷。」

「TRACY,妳為什麼那麼傻?有人更值得妳去愛,不要讓我欠妳更多,我無法償還。」黑崎俊困擾的用手指搔過髮梢,眉頭蹙得更深。

范惠君笑得淒楚,眼神因回憶而迷濛。「當我爸介紹你給我認識開始,我的心裡就只有你,十年的愛情哪能說放就放。KEVEN,現在我只求留在你身邊,每天都能看到你,難道對你就那麼難嗎?」

「我……好吧﹗」他還能說什麼嗎?她一旦留下,傷害會更大,那是他不樂意見到的,不過,目前也只好如此了。

「真的?KEVEN,謝謝你,我真的好高興,那我跟爸先回飯店了,晚上見。」

她掃去方才的憂鬱,快樂的去跟父親會合。黑崎俊不禁想著,他這個決定是否會讓她以為他們之間有可能再續前緣?

埋頭繼續做完未完的工作,一直忙到快五點,他才匆匆的趕去飯店。

服裝秀的開場時間是七點整,因此,還有兩個小時做最後準備工作。黑崎俊到了現場,大概己弄得差不多了,他注意到訂的蓮花已經佈滿整個宴會廳,一一用相同的花瓶裝妥,瓶身上彩繪著蓮花,那不是他安排的。

「小正﹗」他比了個手勢叫他過來。

「黑先生,你來啦﹗這裡全部都完成了。」他很有成就感的邀著功。

他指著那些花問:「花瓶是怎麼回事?本來的呢?」

小正笑道:「是花店借我們搭配的,還派了個好漂亮的小姐來插花喔﹗剛剛大家還爭著想認識她呢﹗」

「她現在在什麼地方?快說啊﹗」黑崎俊不用聽他描述長相,便知道是雪蓮來了,果然,引起不小的騷動。

小正看向角落,他順著方向望去,一小群人圍在那裡。他頭頂冒著煙,大步的跨過去,不必他說一個字,那群人便自動消失無蹤。

雪蓮原本還在聽他們說笑話,突然大家全跑了,才發覺原來是老闆來了。她不懂他為什麼瞪她?難道是為了花瓶的事?

「你不喜歡那些花瓶嗎?我特地找來搭配的耶﹗真的不喜歡嗎?那我收回去好了。」她費了好大的勁才借到的,沒想到他不喜歡。

黑崎俊苦笑,她根本不知道他在氣什麼。「我喜歡那些花瓶,謝謝妳。妳是老闆還得兼做這些嗎?」他盯著她將修剪好的蓮花插進瓶內,再調整方向,直到滿意。

「我怕時間來不及,所以自己過來弄,已經全弄好了。」她抬起手用手背拭去額上的汗,露出一段皓白玉腕,從寬襬的水袖中溢出花香。

他禁不住誘惑的靠上前,吸了口氣,「好香,妳的身上有我最愛的香味。」他著迷般的瞅著她袒露在衣外的玉頸,想像雙唇游移在其中的滋味。

雪蓮嬌羞的垂下眼瞼,「不要這樣看我嘛﹗那很沒禮貌的。」

「我倒不認為,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求』,我想追求妳又有什麼不對?雪蓮,妳討厭我嗎?」黑崎俊不太有自信的問,他要她,想要她的慾望如此迫切。

她輕咬著唇,考慮了一會兒,「我不討厭你,只是你不能追求我,我們就單純的做朋友好不好?」等事情結束,她必須回天庭,而他的記憶將會被洗掉,永遠不記得她了。

「不好,我無法滿足只跟妳做朋友,我要妳的心、妳的人,雪蓮,我很貪心,但同樣妳也會得到我的一切。」

他眼底赤烈的熱情慢慢的在融化她,像張網網住了她。

她幾乎在作垂死的掙扎,「不行,我真的不能,我真的有苦衷……」

黑崎俊更貼近她,湊近她的臉,半威脅的道:「妳再說個不字,我就在這裡吻妳,我說到做到,不信的話,妳試試看﹗」

雪蓮可以感覺到他的體熱,他呼出來的鼻息噴在她面頰上,讓她更加心慌意亂,身子就這樣被困在他和桌子之間動彈不得。她說不出話來,巴不得能逃得遠遠的,他干擾了她所有的知覺。

「咳﹗咳﹗」有人刻意假咳數聲提醒他。

黑崎俊並沒移開身軀,他側過頭看向來殺風景的人,而偏偏那人是他的好友。「你要幹什麼?別打擾我們。」

冷星好整以暇的盯著這難得的一幕,他曾幾何時見過黑崎俊死纏著女人,他一向與女人保持著距離,看來這清麗佳人攫住他的心了。

他雙臂交疊在胸口,大言不慚的道:「我是想來個英雄救美,救這位小姐脫離色狼的魔掌。」

他的話惹來黑崎俊怒眼相視,他才沒那麼色。

「你少在雪蓮面前亂說。」黑崎俊摟著她的肩,為兩人介紹,「這是我的損友冷星;她是白雪蓮小姐。」昨晚他已經跟他提過,害他直嚷著昨天該跟他一起去,自白錯過了一段豔遇。

雪蓮與冷星握手回禮,幸好他幫她解了危,不然她都不知道該怎麼應付黑崎俊的熱情。

冷星為好友高興,他們簡直是天作之合,就像一對璧人,今天因正式場合的需要,黑崎俊穿了套黑色三件式西裝,他酷愛亞曼尼,款式簡單,卻能表現出特殊魅力;而身邊的佳人潔淨無瑕的白衫彷若仙子下凡,莫怪他急著抓住她。

「不介意我也叫妳名字吧﹗忘了我剛才的話,KEVEN是我認識的人中最癡情的,他等那麼多年就是在等妳出現,老天保佑,妳終於現身了。」他表情誇張的做了個合掌的動作,雪蓮被他逗笑了。

黑崎俊拍拍他的肩頭,「謝了,兄弟。你不是該在後台準備嗎?怎麼還有空跑出來遛達?」他的意思就是要他識相點,趕緊找藉口滾蛋。

冷星做出個恍然大悟的表情,暗罵他不夠意思,隨便找了個藉口走開。

「你的朋友真有趣﹗」雪蓮嫣然一笑。

「妳想讓我吃醋嗎?我可不喜歡妳欣賞別的男人,即使是冷星也不行。」他表情正經的警告,雙眸定在她驚愕微啟的朱唇,「有人吻過妳嗎?」

他老喜歡問她這種羞死人的問題,雪蓮推開他,不理他的自顧往前走。

「生氣了?」他快步追上,勾住那纖細的柳腰,霸住他的女人。「小生這廂有理,請娘子別生氣。」他當眾打躬作揖陪不是,視旁人於無形。

「你……你好討厭,不理你了。」她羞赧的嗔道,那紅嫣雙頰透露出媚態,如白玉染上紅暈,看得他都醉了。

「雪蓮……」他忘情的輕喚,卻感到旁邊投過來好幾道瞧熱鬧的眼光,小正不知死活的還賴在那裡,「你沒事做了嗎?」他惱怒的瞪著他,脾氣一向溫和的他可很少生氣,所以沒人知道他發火的可怕下場。

小正不好意思的咧嘴笑著,「黑先生,我只是來通知你,總裁問你要不要過去一起用餐?他們在八樓等你。」

黑崎俊只想跟雪蓮單獨相處,「幫我跟總裁說我有朋友在,沒辦法過去。我先離開一下,六點半我會趕回來。」話聲剛落,他已經牽著美女離開。這可是天大的新聞,黑崎俊為了女人婉拒「霽天企業」總裁的晚餐邀約,那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在飯店地下樓的小餐廳內,為免再度惹來注目,兩人坐在角落,盡情享受這獨處的時光。服務生過來點菜,黑崎俊點了一客沙朗牛排,而雪蓮點了麵食和飲料。

「雪蓮,搬來跟我住,妳住在店裡太不安全,我不放心。」只要想到店裡沒有電話,萬一有人闖進去,後果不堪設想,她又是如此柔弱無助,教他如何安心。

雪蓮連連搖頭,「那怎麼行?我不會有事的,搬去跟你住多不像話,會被人家笑話的,不行﹗」未婚男女住在一起,豈不傷風敗俗。

「要不然就嫁給我,我們先公證,再回日本見我媽和繼父,雪蓮,我愛妳……」

「不﹗我們昨天才見面,你不可能那麼快愛上我,黑先生……」她美眸圓睜,瞪視著他越過餐桌,傾身向前封住她的小嘴。

黑崎俊惟恐她抗議,一手扣住她的後頸,火速的侵入她的唇內奪去她的吻。

雪蓮嬌軀輕顫,任由他的唇舌吸吮,半瞇的眸子望進他滿是情慾的臉,腦子無法思考,什麼天庭、禁忌,在這一刻早已飛到九霄雲外。

黑崎俊放開她的唇,氣息濃濁的喘著,嘴角的笑容滿是自負。「我說過不准叫我黑先生,妳叫一次我就吻妳一次,直到妳願意叫我的名字為止。」

「你……你真壞。」她紅著臉簡直快無地自容了,附近那麼多人,他怎能這樣吻她?老天快來救救她吧﹗

服務生此時送上食物,雪蓮啜著果汁生悶氣。

黑崎俊大概摸清她的個性,現在很難找到觀念像她那麼保守的女孩,稍微親密的動作言語都會使她臉紅,他真的是挖到寶了。

「我不逗妳了,快吃吧﹗晚上我介紹幾個人給妳認識,讓妳了解我對妳是認真的。」

雪蓮無言的看著他,她想:沒有用的,他再如何證明也是枉然,他們之間是不可能的。縱然她承認自己的確被他吸引,那又如何?他們終究注定是沒有結局的。
作者: 無忻    時間: 2008-8-12 07:29 PM

第二章

服裝秀開場前半小時,會場內衣鬢接影。「霽天企業」總裁范紹天自美歸來參加盛會,記者把握短暫的訪問時間發問,大都繞著下半年度的企劃打轉,想探聽出哪幾家雀屏中選。范紹天大打太極拳,將責任推給黑崎俊,要他們去問他。

一些大人物陸續到場,范紹天熱絡的與他們寒暄,招待人員領大家坐好位置,貴賓座的視線極佳,能一覽無遺。

范惠君不時的朝門口伸長脖子,遲遲未見黑崎俊出現,難道他真的交到女朋友了嗎?晚餐時,爸爸才跟她說這件事,她不願意相信,KEVEN明明說過他要的女人在這世上找不到,為什麼她一來就出現了?是他的藉口嗎?為了打消她的念頭?

她才在想,就見到他挽著一個穿白衣的女人出現,門口的記者閃光燈閃個不停,拿著麥克風追問這神秘女子的身份,她的美貌令在場的記者驚豔,以為她是某位剛出道的明星,黑崎俊跳過問題不回答,只接受拍照。

「妳還好嗎?我知道妳不習慣,有我在,別怕。」他憐惜的附在她耳畔道,那親熱的鏡頭再度讓閃光燈閃爍不停。

雪蓮本能的想掙開他的摟抱,可惜沒成功,黑崎俊大手一張,攬得更緊。

一路上跟熟識的人打招呼,眾人好奇的眼光全落在雪蓮身上,以他表現出的佔有慾,她的身份已無庸致疑。范惠君臉色劇變又強自振作,深吸口氣,等他們過來。

黑崎俊早就瞧見她痛苦的臉,神色自然的向大家介紹。「范先生,這位是白雪蓮小姐﹔雪蓮,這位是我的老闆范先生,那位是范惠君小姐。」

「范先生,您好,很高興認識您。」雪蓮與他握手,為范紹天的稱讚道謝。「范小姐,妳好。」當她接觸到范惠君,那強烈的妒意讓她感到不安。

范惠君綻出笑臉道:「白小姐,妳好美,難怪KEVEN為妳著迷。」

「哪裡,范小姐過獎了。」她客氣的說。

司儀宣佈再過五分鐘服裝秀即將開始。

黑崎俊將她帶到位置上,自己則坐在她身邊。

「你不必陪我,去跟你的老闆坐在一起。」雪蓮推推他。

「沒關係,范先生有很多人陪在身邊,妳卻沒有,難保秀看完後妳就被人拐跑了,那我的損失可就大了。」他親暱的摩搓她的後頸,愛撫那片細嫩的肌膚。

雪蓮無法不臉紅的抗議,「我可沒那麼好騙,你少看不起人了。」

「男人都不是好東西,我要妳跟他們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你是在說你自己吧﹗我只要小心你就夠了。」她藉機諷刺回去,頭一次佔了上風。黑崎俊不以為意的大笑。

燈光一睹,四周靜得只剩窸窸窣窣的聲音。類似非洲民族音樂的鼓聲響起,舞台燈光驀然大亮,伴著鼓聲,模特兒走著台步展示東京「山下貴子」的時裝,它狂放時髦的設計頗受年輕少女喜愛,尤其是演藝圈的歌星,那貼身亮彩的風格,一開場就使人眼睛大克。

第二段是在薩克斯風的樂聲中進行,厚實、撩人的音樂使人全身酥軟,一對對男女步上舞古,人人穿著優雅的禮服,如赴宴會一般,最惹人驚嘆的算是冷星,凡是女性見了他,三魂七塊全被勾了去,他身著黑色絲質襯衫,故意解開幾顆釦子,袒露健碩的胸膛,性感得連女人都會流口水。

「冷星那傢伙不迷死人不甘心似的,以後少接近他。」他得防範於未然。

「他是你的好朋友不是嗎?」雪蓮訝異的看他。

黑崎俊並非不信任他,只是對雪蓮有患得患失的感覺,一有男人接近她,他心裡的警鈴就會大響。「只要是男人我都得注意,誰教妳那麼美,讓我好沒安全感。」

她臉一熱,挪動身子離他遠點,可是黑崎俊不放過,立即靠過去,不讓兩人有絲毫空隙,簡直比橡皮糖還黏。雪蓮偷偷地看他,誰知他的眼睛卻直望著自己,不管台上表演著什麼,她又氣又羞的,半垂著眼瞼,半晌不說話。

「好,我不瞧妳,妳看秀吧﹗」她真是個容易害羞的小東西。

整場秀共花了一百分鐘才結束,看得人意猶未盡、大呼過癮,這場秀是成功了。

散場後,來賓們被招待到三樓的晚宴廳參加晚宴,雪蓮不喜歡這種場合,推說累了要回去,今晚她洩漏太多感情,再不停住,怕自己真的會沉淪不起。

黑崎俊直視進她原本澄亮的眼底,一抹憂愁輕輕掩上。「我送妳回去,搭計程車不安全。」

「不用,我可以自己走……」

范惠君剛好插進來,「KEVEN,我爸在找你。」

雪蓮向兩人道別,沒等黑崎俊反應便搭乘電梯下樓。她究竟怎麼了?為什麼變得如此失常?難道她真的愛上了人類?如果他知道她不是人類會怎麼看她?她非去求菩薩,請她找別人代替她。

她正要邁出飯店大門,忽然聽見有人叫她。

黑崎俊追了出來。

「為什麼急著逃離我?」他微亂的黑髮散在額上,一追到她就直對她吼,「回答我﹗為什麼不回答我?」他扯她進了懷裡,俯下頭……

雪蓮偏過頭避開,唇落在面頰上,燒出一道炙燄般的痕跡,直吻到頸側。

他寬闊的胸懷包裹住她纖弱的身軀,擁住她的輕顫。

雪蓮在他的懷抱中嘆息,一切都亂了。「先送我回家好嗎?我真的好累。」她的聲音有點模糊。

黑崎俊攬緊她到地下停車場取車,車子行駛在路上,兩人都沒說話,雪蓮偷眼一望,見他冷著臉專心開車,她的心像被針扎到似的。當車順利的駛下交流道後,不久,他在她的店門口煞車。

雪蓮囁嚅道:「謝謝你送我回來,再見﹗」

他依舊不發一語,握著方向盤的雙手用力得筋都浮起來了。

待雪蓮下車,他便發動引擎,連聲再見都沒有說的駛離。

她遙望著遠方,一瞬也不瞬,他再也不會來了,為什麼她的心好痛?她不該會心痛才對耶﹗

黑崎俊回到晚宴會場,連喝了幾杯酒,雖不會醉,但暫時也能麻痺神經,她不要他﹗為什麼她不要他?是他不夠好嗎?

「KEVEN,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你怎麼了﹖」范惠君扶著他問道,「你喝醉了﹗」

「我沒醉,TRACY,這酒還不夠烈,要不要陪我到吧台喝一杯?」此刻他需要一位說話的對象,他好煩,他被他愛的女人拒絕了,滋味竟是那麼痛苦。

范惠君挽著他的手臂走向吧台,點了兩杯馬丁尼。「你想談那位白小姐嗎?你們吵架了嗎?」她當時目睹黑崎俊丟下她去追她,胸口疼痛的幾欲死掉,她嫉妒那女人能獲得他全副的注意力。

「雪蓮?妳想談她?」他喝一大口,「她是我的夢中情人,呃﹗她身上總是有一縷香味,蓮花的香味……」黑崎俊覺得自己已有醉意,知道不能再喝下去,揉揉發疼的鬢邊,神思有些恍惚。

范惠君扶起他,腦中冒出了一個計策,若是他們兩人發生了關係,他絕不會不負責任,也許這樣做太奸詐,但為了得到他,她不容自己考慮。「KEVEN,我送你回家,你喝醉不能開車。」

黑崎俊點著沉重的頭,手腳已不太能自主。

她攙扶起他,卻被另一人接手了。「TRACY,我送KEVEN回去就好,妳還得陪妳爸爸。」冷星不費吹灰之力的扛起他。

「我……」范惠君羞紅臉,她從冷星眼裡知道他已猜到她的意圖。

「是你呀﹗我們再喝一杯……」黑崎俊嚷著。

「不會喝酒幹嘛找罪受?兄弟,該回家了。」冷星沒再理她,扛著黑崎俊從側門離開。他心裡直犯嘀咕,下午還高興的像新郎一樣,怎麼現在一副被人拋棄的模樣。要不是他趕到,恐怕明天黑崎俊準瘋得要上弔,女人癡起來真可怕。


回到黑崎俊的住處,冷星直接將黑崎俊扔進浴室,抓起蓮蓬頭往他頭上淋。

黑崎俊跳了起來,酒也醒了大半,全身濕透的咆哮著。「你幹什麼?你毀了我的衣服了。」他七手八腳的脫下西裝、襯衫,裸著上半身。

冷星關了水,步出浴室。脫下噴濕的外套,往沙發一躺。

「跟你那朵蓮花吵架了嗎?」冷星試探的問。

「不干你的事﹖」他現在不想談灺。

「怎麼會不干我的事?如果你們吵架分手了,我可以大大方方的去追求她……」

「你敢﹗牠是我先找到的﹗」黑崎俊瘋狂的揪住他,拳頭也揮下去了。

冷星頭一偏躲開,一拳卯上他的臉。論打架他可是一流的,絕不會讓人打壞他吃飯的傢伙。為了打醒黑崎俊,下手當然不能輕。

黑崎俊頹敗的坐在磁磚上,背靠著牆壁表情十足的懊惱。

「她說她不能愛我,為什麼呢?我實在猜不透。」他有點像在喃喃自語,也不期待有人回答。

冷星支著下巴問道:「那你就不追了?KEVEN,你不像那種不戰而退的人,才兩天你就打退堂鼓,未免太不夠誠意了。」

對﹗他怎能放棄?在他好不容易找到她的時候,更該努力到最後。

「對﹗我現在就去找她,我要讓她明白我的決心。」說到就要馬上去做,黑崎俊爬起來要出門。

冷星打了個呵欠,「都幾點了,你去把人家吵醒幹什麼?老兄,天很快就亮了,不差這點時間吧﹗」他自動自發的挑一間房間睡覺,懶得再理他。

黑崎俊想想也是,已經兩點多,雪蓮八成睡了,不好吵醒她。回房換了睡衣,躺在床上,沒多久就睡了。

鬧鐘七點一響,他飛快的梳理妥當後,開車往基隆衝去。


愛蓮傳說裡。

小桃苦口婆心的叨唸了一整夜,她雖然道行尚淺,但也知一旦跟人類有了感情的牽扯,會影響到修鍊。瞧﹗才兩天,雪蓮就陷進去了,而且還不淺。她就想不通,人類有什麼好,連一向冰雪聰明的蓮花精都動心。

「蓮姊,聽我一次勸,忘了他﹗不如我們離開這裏好不好?」

雪蓮徬徨的道:「可是,我必須保護他……」

「我們去求菩薩擙別人來不就好了,蓮姊,別猶豫了,趁現在還來得及。」

「小桃,我……我不知道。」

小桃真的快抓狂了。「蓮姊,妳不能再跟那人類『藕斷絲連』,要快刀斬亂麻才行,我先去幫妳求菩薩,妳等我。」她手一揮,頓時化作輕煙消失。

「小桃……」她手伸到半空又頹然放下。她知道不能愛上人類,但她就是不由自主的想他,或許在他救她時便注定了,他的劫數也等於是她的。

店外的煞車聲使她心一震,他來了﹗怎麼辦?見他?不見他?

「雪蓮,開門﹗是我,我要跟妳談談,雪蓮,我知道妳在裡面,開門讓我進去。」黑崎俊拍打著鐵門,聲聲敲進牠的心坎。「雪蓮,我愛妳,妳聽到了沒有?我愛妳﹗」他放聲大喊,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老天﹗她該怎麼去抗拒如此強悍的力量?原來人類的「愛情」竟比任何的法術來得厲害,連她將近千年的法力也抵擋不住。

「蓮……」他不停的喚著她。

雪蓮纖手微擺,鐵門緩緩拉起。

當她看到他站在門口,用那雙柔情的眼眸吞噬她,雪蓮明白她再也逃不了了。

黑崎俊飛奔向她,再度見到她,令他產生無比的勇氣。他焦躁的唇貪婪的吮吻她,那如花瓣的雙唇散著花香,誘惑他的舌探入更深。她怯怯的舉起纖臂輕摟著他,他雙臂縮的更緊,將她牢牢的擁住,索求她唇內的花蜜,導引她回應他的吻。

「不……」她嬌喘的推他,禁受不住這癡狂的纏綿。

黑崎俊離開半寸,但她那紅豔欲滴的唇仍引誘著他。她一頭青絲垂散在肩上,美眸半掩,像極了剛被徹底愛過的女人。他咬住她小巧的耳垂,用唇含著。

「嗯……俊,不要。」她俯在他肩頭上輕喃著。

黑崎俊深吸口氣,吸入她身上獨特的花香,全身因克制情慾而戰慄。

「嚇到妳了。沒事了,我不會再進一步侵犯妳。」他手放鬆些,讓慾望平息下來。

雪蓮沉默的偎著他。隔一會兒才微微退開,不確定的望著他,才瞧見他臉頰上的瘀血。「你受傷了?﹗怎麼回事?」她想到她的使命,自己完全忘了有人可能會傷害他。

「冷星打的,但我是活該被打。雪蓮,對不起,我太急著擁有妳,沒為妳著想,在被妳拒絕以後,我只知喝著悶酒,要不是他打醒我的自私,我真的就失去妳了。」他把心中的話說出來。「雪蓮,給我機會讓我追求妳,我要讓妳明白我對妳的真心,好嗎?我保證不會逼妳,直到妳也愛上我為止。」

她無法再拒絕這項要求,只能在他期盼的注視下點頭同意。唉﹗她輸給一名人類了。

黑崎俊大叫的抱起她,對著她又親又吻的。雪蓮面紅耳赤的輕嚷,他才放開她。

「你不是要上班嗎﹖快走吧﹗要遲到了。」

他真捨不得走。「我這幾天忙完後有一個月的假,我帶妳到日本玩好不好﹖」

「日本?」她還沒去過別的國家。

「嗯,我繼父是日本人,當年我親生父親在我媽懷我的時候,不幸出了意外死了,幸好遇到我繼父,他是個好人,就像我生父一樣,我很放心把我媽交給他。我已將近一年沒回去,他們都在通緝我了。」

雪蓮是不反對,只是小桃知道的話,又要罵她了。

「妳是不想去,還是怕我把妳吃了?」雖然他真的很想把她佔為己有。

「人家才沒想到那些,你好壞﹗」

黑崎俊笑著握住她捶過來的手,環住她的柳腰。「我有時候在想,說不定妳是一朵蓮花變成的,不然天底下怎麼有那麼完美的女人。」

雪蓮僵住,愣了愣。「如果真是那樣呢?你會怕我嗎?你還會要我嗎?」

「怎麼了?妳的臉色有點蒼白。我只是打個比方而已,傻瓜。」他疼惜的吻她,吻去她的憂慮。「雪蓮,不管妳是人還是什麼,我都不會讓妳走,我等了那麼久,彷彿好幾百年才等到妳,妳認為誰能從我身邊奪走妳?」

「真的嗎?你真的要我?」她尋求他的保證。

黑崎俊啄她一口,「要不要我現在證明給妳看?嗯﹗」他的一副躍躍欲試語氣。

「你……不正經。」她噘唇嗔道。

他無辜的道:「是妳問我的,怎麼怪起我來了?給我個吻,我得趕回去上班了。」

兩人熱吻一陣後,黑畸俊舔過她濕潤的唇瓣。「下班我來接妳,要等我喔﹗」

雪蓮溫馴的答應。他發動車子揚長而去。


「王小姐,請進來一下。」黑崎俊按下桌上的通話器。

叩﹗叩﹗

「進來﹗」黑崎俊應了一聲,接著,王愷麗走進辦公室。

「王小姐,從下星期一開始,我會休一個月的假,如果有事就找范小姐。」他想盡快把事情處理完,好帶雪蓮到日本培養感情。

「是的,黑先生。范小姐剛到,她想見你。」

「好,請她進來。對了,我休假這個月,沒特別重要的事別找我。」

王愷麗早就猜到,笑問﹕「那我們等著喝黑先生的喜酒囉﹖」

黑崎俊滿面春風,輕笑道﹕「如果順利的話一定請大家,去忙妳的吧﹗」

她退出去。當范惠君進來時,他臉上仍掛著笑意。

「KEVEN,你今天似乎心情很好,跟那位白小姐和好了?」她雖在微笑,心卻揪著發痛。

「TRACY,我休假這段時間,公司就麻煩妳了。」

他的話使她震驚不已,為什麼她不知道這件事?昨天他才答應她讓她留下的。

「你怎麼沒告訴我你要休假?你要去哪裡度假?」她小心翼翼的問。

黑崎俊道:「我要回日本看我媽。昨天我已經跟總裁報備過了,他答應讓妳來暫接工作。」

「我要跟你去,這裡可以叫齊家威來。」范惠君急道,她才剛來,他卻要離開台灣,無論如何她都不答應。

「對不起,TRACY,我不能帶你去,下星期我要帶雪蓮去見我媽,我恐怕沒空陪妳。」他知道范惠君對他用情之深,但他不能回報她的愛,過去不能,現在更不可能。

范惠君深受打擊,原來他們的感情已到論及婚嫁的地步,她該早點來抓住他的心才對。「為什麼我就不行?我愛你﹗我愛你啊﹗」她衝動的抱住他,盼望藉此挽留住他的心。

黑崎俊扳開她,歉疚的道:「原諒我﹗TRACY,我愛雪蓮,這輩子只愛她一個,我無法把對她的愛轉移到妳身上,希望妳能諒解。」

「黑崎俊,你的心是鐵打的嗎?我這樣求你,難道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嗎?你的心好狠啊﹗」她捂著臉奔出門。
「妳哭了?」齊家威見她出來,關心的過去慰問。

「不關你的事。」她冷冷的回答他,見到小正剛出電梯。「小正﹗」

「范小姐叫我?」小正很意外她會找他。

「對,你知不知道KEVEN他女朋友的電話?」她問道。

「范小姐要找白小姐?她在基隆開一家花店,可是店裡沒裝電話,我有她的地址。」他在抽屜裡翻找,終於找到花店的地址。

范惠君接過,決定去找白雪蓮談一談。

齊家威太了解她不服輸的個性。「妳不能去找她,KEVEN不會高興妳私下去找她的。」

「事到如今,我管不了那麼多了,你要不要送我去?不然我自己搭車。」

齊家威只好載她過去,在她心中,他始終只有這個用處,她根本從不在乎他。

白色BMW之開向基隆,依著地址,他們找到了「愛蓮傳說」。店裡只有雪蓮一人,小桃還沒回來。不用等他們進門,雪蓮已經知道是誰來了。

「歡迎光臨﹗范小姐要買花嗎?」她淺笑盈盈的問。

范惠君站在這間滿是蓮花的店裡,嘲諷的道:「妳專賣蓮花,而KEVEN又最愛它,白小姐的運氣真好,全世界有那麼多種花妳不選,偏偏賣蓮花,妳是存心要勾引他的,對不對?」

「范小姐,我從沒想過要勾引他,我跟他只是朋友而已。我賣蓮花是因為我也愛它,只是巧合罷了。」

「KEVEN要帶你去日本見他媽,這就代表他想娶妳,妳不要跟我說你們只是朋友,我根本不相信。」

她看著那些蓮花就有氣,抓起一把想狠狠的扔在地上。

雪蓮驚愕的一把搶過來,微慍道:「范小姐,妳沒有權利對花這樣,它並沒有惹妳生氣,請不要太過份。」

「哼﹗我可以把全台灣的蓮花買下來送給KEVEN。」

「那是妳的事,與我無關。」雪蓮重新將花安頓好,不再搭理他們。

齊家威拚命制止范惠君再胡鬧,范惠君卻不想就這樣放過她。「你不要拉我﹗你憑什麼資格阻止我?」

兩人拉拉扯扯之際,門外進來一個男人,他狐疑的望著兩人,又看看雪蓮。

「他們是誰?在做什麼?」

雪蓮朝他一笑,「你怎麼來台北了?」他是店裡蓮花的供應商,住在台南,家有好幾甲地種蓮花。

「我來台北辦事,順便來看妳,他們是……」其中那女人的眼神讓他很奇怪。

范惠君冷笑道:「KEVEN知不知道妳另外有男朋友?原來妳想腳踏兩條船?」

許孝倫皺著眉,哪能任自己的朋友被污辱。「小姐,請講話客氣一點,也別隨便冤枉人。」他一看就知道她一定是什麼千金大小姐,那副盛氣凌人的模樣真令人討厭。

「你敢否認她不是你女朋友?」

「她是不是我的女朋友又關妳什麼事?妳最好馬上走,不然我可會破例揍女人喔﹗」許孝倫有著南部人的熱心,他一直把雪蓮當妹妹,而她被人欺負,他哪能袖手旁觀,這女人再不識相點,他的拳頭可不長眼睛。

齊家威更努力的拖范惠君走,這男人塊頭這麼大,他怎能讓她傷了一根寒毛?

「TRACY,我們走吧﹗不要再鬧了。」他死拖活拖的才將她拉走,門外還能聽見她的叫聲。

雪蓮無奈的搖頭,她實在不喜歡捲進人類的三角問題中。

「那女人是誰呀?雪蓮,妳真的搶了人家的男朋友啦?不過依我看,我如果是她男朋友我也會移情別戀。」他同情愛上她的男人,鐵定是全天下最倒楣的人。

雪蓮倒了杯茶給他。「也不是,最近我認識一個男人,她爸爸就是他的老闆。」

「我就猜是這樣,那妳這男朋友不錯,他捨棄千金小姐來追妳,對妳一定是真心的,有機會介紹我們認識,咦?小不點不在嗎?」他張望四周,來了好一會兒,都沒見到小桃。

他話聲方歇,小桃的尖牙利嘴就冒出來。

「又是你?死大個兒,你來幹什麼?」與他一比,她的身材算是迷你。

「我來找妳吵架,太久沒吵都生疏了。」

小桃一臉噁心,「神經病﹗我看你該去看心理醫生才對,要不然去找腦科大夫,解剖你那顆腦袋,瞧瞧是不是秀逗了。」

「妳要不要介紹給我?說不定還可以打折。」

「很抱歉,本姑娘從不看醫生的……」

兩人又開始他們的唇槍舌劍,這一吵不知要吵多久。

雪蓮將戰場留給他們,她旋身來到黑崎俊的公司,想看看他工作的地方。


「妳來找KEVEN嗎?怎麼不上去?」冷星從黑崎俊的辦公室出來便瞧見她。每次見到她,總會禁不住欣賞她古典的氣質。試問有幾個女人能穿出這樣的味道來?

「不用,他在上班,還是別打擾他。」

「既然來了就進去,他不會在乎妳打擾他的。我希望下次回來是喝你們的喜酒。」

「你要走了?」她自然的脫口問。

冷星帶著她往裡走。「我的工作都在英國,這次純粹是幫KEVEN的忙,事情結束自然得走了。」他朝門敲兩下,打開門探頭進去。

黑崎俊從工作中抬起頭。「你不是走了嗎?你又要幹嘛?我很忙耶﹗」方才已經被他騷擾得事都還沒做完,他又跑回來做什麼?

「他真的在忙,我不進去了。」雪蓮的聲音立刻使他消了火氣。

黑崎俊拉開門,他沒聽錯,真的是雪蓮。「雪蓮,妳怎麼來了?」他驚喜的大手一攬,將她纖瘦的身子貼緊他,便往辦公室裡走。

冷星嘴才張開,一個字都沒來得及發出,木門已當著他的臉「砰﹗」的一聲關上。果然是重色輕友,他忿忿不平的想。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他?他是你的好朋友耶﹗」雪蓮責難的道。

黑琦俊樂不思蜀的道:「就因為是好朋友才這樣對他,別管他﹗為什麼來找我?太想見到我是不是?」他尋著她的唇,心裡才想趕快見到她,她就出現了。

雪蓮困窘的閃避他的吻,「這裡是辦公室……不好吧……」她嚶嚀一聲,終究讓他得逞。

「老天﹗雪蓮,再不趕快把妳娶回家,我一定會被妳害死。」他抵著她的頸窩喘氣。這世上不知有沒有人因慾求不滿而死的?佳人在懷,實在很難坐懷不亂。

她羞澀的埋在他胸前,從他堅硬火熱的軀體上,那慾望同樣在折磨她。黑崎俊抱她跌坐在一張沙發上,撫弄她垂在頸上的青絲。

「我還是走好了,你工作才不會分心。」

黑崎俊笑笑,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一些限制級的畫面,說出來準會把她嚇跑。「公司對面有一間咖啡SHOP,到那裡等我,下班我就去接妳,要乖乖的,男人跟妳搭訕都不要理,知道嗎?」他鄭重其事的又交代一次。

雪蓮白他一眼,老把她當三歲小孩,人類哪傷得了她。在他的叮嚀聲中,她只好聽話的到對面那家咖啡SHOP等他,才一進店門,就見老闆上前來。

「白小姐是吧?請進,黑先生已幫妳安排好位置。」老闆這麼說,讓雪蓮啼笑皆非,不明白他到底在擔心什麼?她反而擔心他。

(蓮姊﹗)是小桃的傳音。

(你們吵完啦?)

(我才懶得理他,妳現在在哪裡?又跟那人類在一起?)

(妳問菩薩了嗎?她怎麼說?)現在雪蓮不想解釋。

(菩薩說那是妳的劫難,該如何選擇全看妳自己。蓮姊,何必為了一個凡人拋棄近千年的修行,不值得啊﹗)

雪蓮琢磨菩薩的話,原來她早就知道會這樣,當年石俊生救了她給她生命,這一世換她救他,一命還一命,很公平。

(我知道該怎麼做,小桃,謝謝妳。)

五點十分,黑崎俊準時站在她桌前。「有人來騷擾妳嗎?」他先親吻她後才問。

「誰敢啊?就算有也被老板趕走了。」她想到每次有人靠近她時,老闆他立即緊張得過來趕走那些蒼蠅,真有點被他打敗了。「你是怎麼威脅人家的,真像惡霸。」

「我可沒有威脅他,我只說我公司有很多員工需要他照顧而已,什麼都沒說。」他佯裝不知情的說著,但那得意的神采可騙不了人。

「真搞不懂你在緊張什麼?」她咕噥著。黑崎俊沒回答,結了帳後擁她出門。

[ 本帖最後由 無忻 於 2008-8-12 07:30 PM 編輯 ]
作者: 無忻    時間: 2008-8-12 07:31 PM

第三章

「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黑崎俊牽著她走進一間位於敦化南路的名品門市。

雪蓮仰望這三層的豪華建築物,樓面的陳列寬敞,讓顧客享受輕鬆的購物環境。

一進賣場,琳琅滿目的名牌服飾看得她眼花撩亂。她向來不曾逛街過,對流行服飾也不熱中,面對這麼多衣服,她都不知該從何看起。

黑崎俊寵溺的露齒一笑,朝門市店長打個手勢。門市小姐們見老闆駕臨,趕緊嚴陣以待,甚少親自光臨的總監這次帶女友到店裡,可見傳聞屬實。

「總監,歡迎光臨。」店長CANDY是所有門市店長中最常跟他接觸的,敦化店是台北業績最高的門市,CANDY的資歷也是最深的。

「CANDY,『溫海娟』的衣服送到了嗎?」他準備一個禮物要給她。

「已經整理好了,就等總監來,請跟我到樓上。」

雪蓮隨他們上二樓的貴賓招待室。CANDY推出一支桿架,上頭掛著好幾件以蓮花為主題的改良式中國服,有自、藍、粉黃三色,全用高級的織緞做成。

「好美喔﹗你特地叫人為我做的嗎?」雪蓮感動莫名,從沒人為她這樣做過。

黑崎俊作出遺憾的表情,「我也希望是,可惜只是碰巧發現罷了﹗當我看到衣服時,我就想妳一定會喜歡,就訂了這些要他們送來,進去穿穿看合不合身。」

雪蓮進更衣室試穿,當她穿著那件雪白的洋裝出來,裙襬上繡了好幾十朵的蓮花,搖曳生姿,真有如蓮花化身。黑崎俊輕聲問:「喜歡嗎?嗯?」

她點點頭,但又有些難為情的道:「只是我不習慣穿無袖的,怪怪的。」那是件背心式的無袖洋裝,雪蓮摸摸赤裸的手臂,感覺頗不適應。

黑崎俊邪邪的一笑,「我覺得很好啊﹗這樣我就可以趁機咬一口。」

「你老想些不正經的。」她抱著另一件衝進更衣室,耳後還聽見他的笑聲。

他坐在皮椅上交疊著雙腿,聽見貴賓室的門被推開。

「KEVEN﹗」范惠君本想來挑衣服,聽店裡的人說他在這裡,便趕忙上來。

黑崎俊勉強的道:「TRACY,妳也來了。」

「KEVEN,你的眼光好,幫我挑幾件適合我穿的好不好嘛?」

「妳該找CANDY幫妳,她一向都幫妳選衣服的。」

「我要你幫我挑,你連這忙都不幫嗎?」范惠君嘟起紅唇道。

雪蓮在更衣室就聽見她的聲音,換好衣服後她坦然的面對她。「范小姐。」她一襲寶藍色的中國服,小月的旗袍領,小包袖,合身的腰線,下襬是A字型,金色紗線繡成的蓮花沿著斜襟到腰,這是一件適合晚宴穿著的禮服。

范惠君驚怒於黑崎俊癡迷的眼神,但在他面前不便發作。「白小姐穿這衣服真美,KEVEN的眼光真好,我說的是不是?」

黑崎俊握住那不盛一握的腰肢,傾身在雪蓮的唇上一吻,瘖啞的道:「美極了﹗這些衣服我全買下,不准抗議﹗」他點住她的唇。「妳會有很多機會穿的,相信我。」

「是啊﹗KEVEN那麼體貼,妳就收下吧﹗」范惠君一張俏臉漲的通紅,憤怒的血液竄流在體內。他是迫不及待的要讓全台灣的人知道嗎?那她又算什麼?下堂妻?大家都知道她曾是他的未婚妻,叫她如何忍受?

雪蓮把她的恨看在眼裡,她該怎麼辦?成全他們嗎?

「還不進去換?要我幫忙嗎?」他可是萬分樂意代勞。雪蓮斜睨他一眼,轉身回更衣室。「CANDY,妳去幫范小姐吧﹗這些衣服明天叫小正來拿。」

「KEVEN,你是認真的嗎?她真的就是你要的?」事實擺在眼前,但范惠君還是想要他親口說。「她又能給你什麼?你不在乎得到『霽天企業』嗎?」

黑崎俊目光一寒,表情也冷淡至極。「TRACY,憑我們的交情我原諒妳這麼說,別讓我再聽到一次,否則,我馬上離開『霽天』。」

「KEVEN,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她被他的冷酷駭住,從沒見過他這一面,讓她不知如何挽回失言。

「我們有事先走了。」黑崎俊冷然的牽著雪蓮下樓。直到坐進車內,他的臉色才緩和多了。「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她很愛你,我看得出來。」雪蓮莫測高深的道。

黑崎俊一把將她抱進懷裡,坐在他大腿上,並使她無法動彈。「妳不會想要遺棄我吧?我跟TRACY已經是過去的事,妳不能用她來逃避我,那對我不公平。」

「我沒那意思,你少亂猜。」雪蓮是想過,但她終究捨不下,她真的愛上他了。這會兒,兩人曖昧的姿勢讓她快化成水。「俊,讓我坐好嘛﹗你放開人家啦﹗」

「今天跟我回家。」他咬著她的耳垂、她的下巴,大手放在她的胸下,那若有似無的觸摸,比真實的接觸更讓人興奮。他兩腿間的灼熱在她的蠕動下,渴望發動攻佔,他簡直快按捺不住體內的衝動。

雪蓮意亂情迷的美眸微閉,輕聲吟叫,導致他就想在跑車內與她歡愛。但顯然行不通,空間太小,阻礙了他的行動。他將她移回旁邊的座位後,火速的駛向自己住處的方向,這一刻沒有任何事能阻止他。

天呀﹗她真的這樣跟他回去嗎?她能承擔得起與他有肌膚之親嗎?自己若真的給了他,那就代表再也沒有退路可走。她的選擇是對?是錯?

車子在停車場停好,黑暗中突然竄出兩道人影。黑崎俊本能的將雪蓮拉到身後,現在的搶匪愈來愈大膽,連這種有監視設備的大樓都敢搶,照理說監控室早該發現才對,怎麼毫無反應?攻擊的兩人身穿黑衣,頭帶黑色面罩,矯健的身手不似一般搶匪。

黑崎俊伸手擋開對方的迴旋踢,一個劈掌攻向他的膝蓋,腿接著朝他臉都踢去,這動作在三秒之內完成。對方顯然沒料到他會功夫,錯愕之餘,出手更狠。另一人加入行列,展開快攻,想迅速劫持他。雪蓮礙於不得使用法術傷人,她心急如焚的看到牆上的緊急鈴,才按下,震耳的鈴聲隨即響徹大樓。

「XXX。」其中一人喊了一句粗話,這句話讓黑崎俊猛然驚覺,他總算對這兩人的來歷有了頭緒。兩名黑衣人聽到草雜的腳步聲,默契十足的同時竄入黑暗中。

「俊﹗你沒事吧?」雪蓮撫著他噙著血絲的唇角,用手中按著。

「黑先生,抱歉來晚了,電腦突然當機,我們正在搶修,你們沒事吧?」大樓保全人員分開四處察看,卻一無所獲。

「還好,只是輕傷而已。」

「我先送你們上去,這裡我們會處理。」保全組組長送他們上樓,今晚的事故他必須負責,若沒有個交代,他這工作是保不住了。他用電腦卡開了鎖,在屋內檢查一遍,確定沒事後才離去。

雪蓮幫黑崎俊上了藥,坐在他身邊依偎著他,對於剛才發生的事餘悸猶存。想到真有人要傷害他,她的心情便無法平靜。黑崎俊沉思細想,繼父那邊是不是出了事?居然有日本殺手要對付他。

「那兩人是針對你而來,你想得出有誰想對你不利?」她問道。

「這事妳別管,我先送妳回去……」他顧慮到她的安危,怕牽累到她。

雪蓮投入他懷裡,攀著他的項頸。「我不走,俊,讓我留下來,我要在你身邊,求求你﹗」她主動的吻他,香舌滑過他的唇,舔過他破皮的唇角,黑崎俊呻吟的含住它,用舌與她互攪。

他抱起她,走向等候的大床。她香馥的身子總讓他無力思考。黑崎俊拔下她髮上的金釵,任黑緞般的青絲披在白色的被單上,她未經人事的純潔使他難以自持。

「怕嗎?」他溫柔的問,密密的輕吻她的臉。

「不怕﹗」她聲若蚊鳴。

黑崎俊解開她腰際上的結,拉開衣衫,那兩團雪白軟玉在他的注視下泛紅,這是他見過最美的景象,他罩住一方雪丘,感受手心內的粉蕾綻動。他低身以唇吮著另一方,釋放他唇內的熱度。

雪蓮羞極的咬住下唇,以防自己叫出聲。那介乎地獄與天堂的美妙滋味,竟比她得到更多修為還令她愉悅,這就是愛嗎?能跟自己所愛的人合而為一,她甘願拋棄一切。他的唇吻向她的肚臍,一手解她的裙頭……

「叮咚﹗叮咚﹗」

「SHIT﹗」他僵住身體,那亢奮讓他疼痛。

「俊?」雪蓮紅豔似血的臉蛋無比誘人,他真想不去應門,繼續完成它。電鈴又再度響起,經過停車場的事件後,他再不去開門,大概馬上就有人衝進來救人了。

「我出去開門。」他不滿是的吻吻她才去應門。

「黑先生,我們是警察,能否跟我們談談攻擊你的人他們的長相或特徵?」

黑崎俊簡略的說明,其實他不希望警方插手,他可以想見明天報紙的頭條就是他,然後他繼父也會知道,沒多久他就會被人打包送回日本。他討厭保鑣跟在身邊的日子,才去學些技能保護自己,顯然對方沒查清楚,不然不會那麼輕敵。

警察問完筆錄之後離開,黑崎俊望著雪蓮熟睡的臉蛋,心中滿溢著幸褔,他憐愛的摟著她入睡。


「叮咚﹗叮咚﹗」電鈴催魂般的劃破寂靜。

黑崎俊驚跳起來,懷裡的人兒動了動,他在她耳畔低語。「沒事,繼續睡,我去看看是誰。」

他在心裡唾罵門外的人,抓起睡袍披上。

他從螢幕上一看是冷星,便開門,「你不是走了嗎?」

「你的電話為什麼打不通?昨晚是怎麼回事?你掛彩啦?」冷星瞪著他唇邊的瘀青。瞧他像沒事一般,更加好奇。「能把你打傷,已經算是高手了。」

「你小聲點,別吵到雪蓮。」他轉身去泡兩杯咖啡。

冷星俊眉微挑,露出「原來如此」的笑容。

「把你的笑容收起來,什麼事都沒發生。」他將咖啡遞給他。

「難怪一早火氣那麼大,我原諒你了。」見他平安,冷星就輕鬆的逗起他。

黑崎俊撇撇嘴,「你就祈禱你不會遇上這種事,等哪天栽在女人手裡時,別痛哭流涕。」他念在朋友一場勸道,玩火者遲早自焚。

「那是不可能的,我不適合結婚。」他認真卻有些自嘲的說。

黑崎俊轉開話題,「不提這個,你是從報上知道的嗎?我就猜到記者絕不會放過這條新聞。」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

冷星把早報扔到他桌前,「你這下不想成名都不行,難得有機會上社會版。」

「警察昨天來過,但我沒老實說,那兩個人是日本人,看來目標是我,只是目的呢?會不會跟我繼父有關?」

「你要不要打電話回去問?」

「我想先查清楚,兔得讓我媽擔心。」

「也對,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說。」冷星的話才說一半,門上的電鈴又響了。

黑崎俊邊走邊回頭對著他擺手,「算了吧﹗你還是快回英國,我可受不了你那經紀人,活像我要把你搶走似的,女人若都像她,那……」話聲戛然停止,門外的范惠君已撲向他,活像是八川章魚的纏在他身上。「TRACY……」

范惠君臉上淌滿淚痕,趴在他胸口。「KEVEN,我……電話都打不進來,以為……你真的出事了,我好怕……」

「TRACY,我好好的,報上寫的太誇張了。」他安撫著她,面朝冷星作個無奈的表情。

「我一早看到報紙又聯絡不到你,就趕緊打電話到日本。」

「什麼﹖﹗」黑崎俊怪叫。天呀﹗他可以想像得到家裡的情形,媽媽淚眼婆娑,繼父暴跳如雷,兩個可憐的哥哥猛透過管道要聯絡他,這下完了﹗他推開她的糾纏,將電話掛好。

「TRACY,妳會害死我。」唯今之計,只有先打電話回日本報平安,他拿起話筒打到日本。

范惠君淨擺無辜的模樣,她打那通電話的目的不外乎提高自己的份量,讓他家人知道他們有可能重燃舊情,她對KEVEN非常的關心。她若想再獲得KEVEN的心,非得耍些手段不可。

「我也是關心你啊﹗你怎麼怪起我來了?」

冷星唇角扯動幾下,似笑非笑的。她在盤算什麼,可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以她的條件及身價,何必苦纏個男人呢?

黑崎俊與對方用日文快速的對話,說得又快又急。

雪蓮在他回電時進到客廳,剛好迎上范惠君一臉瞠目結舌的表情。

「妳……」

冷星故意攔在范惠君之前說話,「雪蓮,昨晚沒嚇到妳吧?」他用想像就可以知道范惠君的臉色難看到什麼地步,不是他愛落井下石,而是他對她向來沒什麼好感。

「還好,范小姐早。」雪蓮明白她誤會了,雖然昨晚他們睡在一起,但最後什麼也沒發生,不過,她並不想多作解釋。

范惠君總算找到聲音。「白小姐,妳的動作未免太快了吧?妳跟KEVEN才認識幾天,就急著跳上他的床,我太小看妳了。」

黑崎俊雖在講電話,可沒漏聽她這段尖酸刻薄的話,立即捂上聽筒,對她吼叫:「TRACY,我要妳馬上跟雪蓮道歉。」

「我不要﹗我比她早認識你,更比她早愛上你,我哪點比不上她?KEVEN,你公平一點好不好?」她破碎的聲音發出僅存的怒氣,為什麼到頭來她還是一場空?她付出的還不夠嗎?

「愛情本來就是不公平的,TRACY,原諒我無法回報妳的愛。」他輕擁著心愛的女人再度聲明,他早該跟范惠君說清楚的。

范惠君嗚咽的奔出門,黑崎俊阻止雪蓮追過去。

「俊,這樣太殘忍了,你該好好跟她說。」

「她的個性妳不了解,不下猛藥她是不會清醒的。妳別擔心,我會再找機會跟她談的。」摟摟她,黑崎俊繼續將電話說完。

冷星也同意,「妳不用替她擔心,她不過一時受不了而已。」

經過一番轟炸,黑崎俊終於結束通話,對冷星說道:「你還是去趕飛機吧﹗我媽說要來台灣,我繼父準會緊張的派出保鑣隨她過來,所以我是安全了。」

「真的不需要我?好吧﹗我也不想當電燈泡,那我走了,結婚時記得通知我。」他不忘提醒好友一句,雪蓮羞的低下頭。

「我哪敢忘﹗一路順風。」黑崎俊送他出門。

雪蓮仍隱藏著憂慮,或許她該趁這機會告訴他真相,倘若他不能接受事實,總比將來他恨她欺騙好。黑崎俊送走冷星之後,關心的審視她,怕因為范惠君而影響到她對他的感情,那他豈不是太冤枉了。

「還介意TRACY的事?那我辭職好了。」他半撒嬌的說。

她捶下粉拳,嗔道:「你胡說什麼嘛?我才不是擔心這個。俊,有件事我一直暪著你,本來不該跟你說的,但是我們如果……要成為情侶,你有權利知道你愛的是什麼人,你聽我講完,萬一你聽完之後決定不要我,我也不會恨你。」

黑埼俊笑她正經八百的模樣,他才不在乎牠是誰,她就是她,這就夠了。

「來,坐下慢慢說。」

雪蓮嚴肅的婉拒和他坐在一起,「我先說個故事,在我說完之前,你不要插嘴。」

他抿緊唇,點頭如搗蒜,但仍一副不正經。

「從前有個侍母至孝叫石俊生的窮書生,有一天他經過鎮上的蓮花池,正巧阻止兩個想摘一朵白蓮的人,當天晚上,石俊生的家裡出現一名自稱是白蓮化身的女子,原來石俊生救的那朵蓮花是菩薩座前的蓮花使者,在凡間修鍊,剛好在那天成形,為報救命之恩,她送他一瓶『百花精露』治好他母親的病,也因此與他結下不解之緣。」她說到這兒告一段落。

「然後呢?雪蓮,這不過是神話故事,它跟我們有什麼關係?」他真的滿頭霧水。

「石俊生也愛蓮花,對母親也很孝順。」她稍微透露答案。

黑崎俊沒讓她失望,「喔──」他這聲還轉了好幾轉。「妳是指我跟那書生有雷同之處?他有蓮花仙子沒什麼好羨慕的,我有妳才是最重要的。」

「我要說的是那蓮花精就是我,而石俊生正是你的前世。」

「雪蓮,那些是書上騙人的,我可不信這些。」黑崎俊不懂她怎會相信所謂的神怪之說,他是曾開玩笑說她像朵蓮花,那也只是玩笑,不能當真。

為了證明,雪蓮當他的面,攤開手心,一束白色蓮花驟然出現在她手上,黑崎俊看傻了眼,他確定他都沒眨眼,那花是如何出現的?

「妳會特異功能是不是?」他曾聽過大陸特異功能者可以隔空取物之類的,不知是不是就是這種?

雪蓮把花放在桌上,「俊,我不是人類,我是一朵蓮花幻化成的,因為你前世救過我,這一世你有危險我才來救你,你還要我再證明一次嗎?」

「妳真的是……哈……太好了,妳果然與眾不同。」黑崎俊越過桌子抱住她,爽朗的笑聲充斥屋內。

他會不會受了太大的刺激了?

「俊,我是說真的,你別笑嘛﹗」

「好……我不笑,雪蓮,既然前世我救過妳,這一世妳非得以身相許不可,這輩子妳是逃不開我了。」他樂得要宣告世人,他是世上最幸運的男人。

雪蓮顫著唇再次問:「你……是真心的嗎?俊,我不要你安慰我,我不要你勉強愛我……」

黑崎俊以吻封緘,烙下他的誓言,一遍遍讓彼此的心相融合。

「我不管妳是誰,我愛的就只有妳,老天知道我愛蓮成癡才派妳來給我,我除了感謝之外,只會更加疼惜妳,我要讓妳幸褔。雪蓮,答應我妳不會離開我,現在我反而擔心這點,白蛇傳裡的許仙最後也失去了白素貞,我可不想落得跟他一樣的下場。」

他的煩惱並非沒有根據,中國古代很多這類的傳說,結局都不是很好,萬一自己也遇上了,那他該如何是好?

「只要你愛我,我絕不會離開你,我發誓。」

「我也發誓,今生今世只愛妳一個人。」

「好肉麻喔﹗」

兩人不明所以的彈跳開來,怎麼突然蹦出一句話?

「小桃?」雪蓮叫出聲。

果然是聽得雞皮疙瘩掉滿地的小桃,實在是聽不下去了,逼不得已才現身。「蓮姊,妳還認得出我啊?我以為你們已經到了渾然忘我、六親不認的境界了。」她扶扶鼻梁上的眼鏡「虧」她。

「小桃﹗」雪蓮含羞帶笑的瞪她。

「原來妳也不是人﹗」黑崎俊指著她叫道。

小桃支起腰,柳眉倒豎。「你罵我?蓮姊,妳看他在罵我不是人,是畜生。」

「我……不是那個意思……」他吃過她的暗虧,了解她伶牙俐齒的厲害。

「不是那意思是什麼意思?」她不輕易饒過他。

雪蓮捏捏牠的臉,笑道:「還這麼調皮?妳怎麼跑來了,有事嗎?」

小桃嘆口大氣,聽她一問,翻翻白眼,「都怪那個死大個兒,好端端的卻跟我說他喜歡我﹗我要離開這個地方,走的愈遠愈好,所以,我沒辦法再幫蓮姊顧店了。」她喪氣的窩在皮椅上。

「原來是這樣,或許是妳想的太嚴重了。」雪蓮早就感覺到許孝倫對小桃有特殊的感覺,無奈小桃一心只想修練仙法,對人類沒什麼感情。

「這還不嚴重?蓮姊,我可沒欠人類什麼東西,所以還是省省吧﹗我只是來告訴妳一聲,我要走了。」她停頓了一下,「蓮姊,妳確定要跟這人類在一起?」她鄙視的瞟他兩眼,一臉欲拆散他們的神情。

黑崎俊慌張的摟過雪蓮,「妳想幹什麼?妳少打雪蓮的主意,她可是我未婚妻喔﹗」誰敢搶她,他就找誰拚命。

雪蓮聽懂她的暗示,她早已做好選擇了。「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後悔的,小桃,謝謝妳。」

小桃無話可說。「那妳要好好保重,我走了。」

「愛情」這玩意兒從古至今看破的有幾人?小桃自認為她就是其中之一,因為她太聰明,在麻煩找上她時,她早就逃之夭夭了。
作者: 無忻    時間: 2008-8-12 07:32 PM

第四章

大樓門口圍著一群媒體記者,若非有保全人員擋住,恐怕早已衝進去。

由於黑崎俊的隱瞞,再加上沒人受傷及財物損失,警方在現場搜證後,毫無重大發現,再做過一次筆錄後便離開。記者在不得其門而入後也紛紛散去。

他接到母親已飛來台灣的電話,準備開車到桃園接機。雪蓮也想回店裏一趟,現在花店暫時歇業,但裡頭的花得妥善照顧好。

他趕到機場時,飛機正好降落,沒多久,溫若英在兩名保鑣的護衛下走出出境大廳,她雖有五十出頭,但仍保持良好的身材,她身穿一套藕粉色套裝,顯得十分端莊典雅。

「媽。」他擁住母親良久,身後的保鑣見到他,皆恭敬的行禮。

溫若英摸摸他的臉,關切的說:「你繼父已經派人去查了,如果真是因為生意的關係,對方不甘願想報復,他會想辦法解決的,錢可以不賺,媽可不能失去你。」

「媽,我會小心的,況且說不定弄錯了,沒嚴重到那地步。」

「希望是這樣。」她欲言又止的說。

車開回台北,黑崎俊將母親安置在飯店的總統套房,裡頭一間房間供保鑣住。溫若英稍作休息後,支開保鑣。

「阿俊,有件事媽想告訴你,我也不清楚到底是真是假,所以我才想藉這機會回台灣。」她喝了口泡好的烏龍茶穩定情緒。

黑崎俊點頭,等她再說下去。

「幾天前,我突然接到一通電話,對方口音像美國人,年紀大概四、五十歲,他問我認不認識叫『TOM李』的人……」

「那是爸爸的英文名字。」他接口說,三十年來,他對生父的了解也只有這個名字,為免勾起母親的傷心往事,他極少去提它,如今忽然聽到母親提起,那震撼自不在話下。

溫若英眼一紅,忙用面紙拭去淚。「不錯,你可以想像媽媽有多驚訝,然後那個人說他是你爸的老朋友,三十年沒見,問我知不知道他在哪裡?記得當時你爸跟我說過我們的交往沒人知道,那人是如何得知的?」

「媽,為什麼要那樣說?那打電話的人究竟是誰?」

「阿俊,你長大了,我該把你爸爸的事告訴你,其實你爸生前是為美國情報局工作的便衣幹員,很不可思議對不對?當時我也被他的話嚇到,誰能在現實中遇見一位像電影裡的『00七』﹖我當時在美國唸書,偶然間遇到他,他是華裔美人,也許就是他身上的神秘氣質吸引了我,我們戀愛了,等我唸完書回台灣,他也追來台灣,他還告訴我他的身份,老實說我很害怕。你爸當時在查一件案子,我感覺得出他明白自己可能會有危險,但那是他的工作;有一天他告訴我,若他能活著回來,他要辭去工作娶我,只是它永遠無法實現,因為他死了。」

黑崎俊努力吸收這驚人的消息,他有位如此偉大的父親是多麼光榮的事。

「媽,您怎能確定爸死了?」

想起那段回憶,那是她心中的傷痕。「美國的新聞媒體大肆報導某州州長因與毒品走私有關,涉嫌參與洗錢的工作,在逮捕過程中,發生激烈槍戰,有數名幹員因公殉職,你爸就是其中之一。我還偷偷的去參加他的葬橙,可惜他到死前都不知道他要當爸爸了。」

他抱住母親低聲安慰,自己也是淚眼盈眶。「媽,您別傷心,還有我在。後來那人有再說什麼嗎?」

「我跟他說不認得叫『TOM李』的人,那人不相信,口氣變得很惡劣,我也不再跟他說什麼,便掛上電話。」

「您有跟繼父說嗎?」

溫若英吸吸氣,把隱瞞了三十年的事說出來的確減輕了不少壓力。「你繼父對我們母子倆夠好了,我不想再增加他的麻煩。阿俊,你想那個人會是誰?」

「如果那東西很重要的話,他一定會再打電話來的,您別想那麼多,先好好休息。哥哥們還好吧?大哥前陣子不是說要訂婚嗎?」

黑崎健一是「黑崎建設」未來的接班人,他的對象更得要萬中選一,馬虎不得,而且日本人對於門當戶對仍十分重視,非名門閨秀且能幫助丈夫事業不可。黑崎俊滿同情他這位大哥,必須娶不愛的女人過一輩子,那一定要有很大的勇氣。

「唉﹗健一那孩子整天埋首在工作中,對人家愛理不理的,哪個女孩子受得了?所以,恐怕還得等一陣子。」

「大哥不喜歡對方,硬逼他娶她是太為難他了。」他道出真心話。

溫若英不經意的問:「跟媽說你是不是有對象了?媽聽TRACY的語氣好像在吃醋,是不是真的?」

黑崎俊倏地漲紅了臉,笑笑的說:「媽,是真的,我本來想帶她到日本給您看,然後再決定婚期,我愛她,等您看過雪蓮一定也會喜歡她的,她是個很好的女孩……」深怕表達的不夠,他急著將雪蓮的美及溫柔向母親說。

「呵……媽知道了,瞧你緊張的模樣,你還怕媽反對呀﹗你能找到那麼好的女孩,媽高興都來不及,又怎麼會反對呢?」本來怕兒子不結婚,如今聽他這麼一說,也鬆了口氣。

「明天我就帶她來見……」桌上的大哥大突然響了,他交代過王秘書有事聯絡他。「喂?我是黑崎俊……齊秘書,有事嗎?TRACY不見了?你有到公司找過嘕?嗯,她早上到家裡找過我,我們鬧得不太愉快,或許她只想一個人靜靜……我知道了,拜拜﹗」

「怎麼了?」

黑崎俊作勢要走,「媽,您先在飯店裡休息,我回公司去,晚點再來看您。」范惠君畢竟是范紹天的獨生女,他也不能不聞不問。

黑崎俊很快的趕到公司,齊家威仍然毫無頭緒。

「我到處找遍了,TRACY從來沒有這樣過,你說會不會出事了?」齊家威著慌的問。

「別老往壞處想,我們再等等看,只失蹤幾個小時不會出事的。」黑崎俊聽到電話鈴響,本能的抓起電話,「黑崎俊,哪位?」他主動報出姓名,隨即臉部變了顏色,明顯的連齊家威都全身繃緊。

話筒內的聲音是經由變聲器裡傳出的,聲音十足得詭譎,扭曲的不似正常人。它一開頭便直截了當的說范惠君和白雪蓮在他們手裡,果然嬴得他的全神貫注。黑崎俊仔細的想辨出它的地方口音。

「你們是誰?我怎能確定她們真的被抓?讓我跟她們說話﹗」他疑惑的猜想,雪蓮不可能會被抓才對,她的法術應該沒那麼遜啊﹗

那難聽的聲音停頓了十秒鐘,「好,我讓其中一個跟你說……」

「KEVEN,快來救我,我好怕喔﹗」是范惠君的叫聲。

「雪蓮在不在裡面?快點告訴我。」他用中文問道。

「到現在你還是只關心她?對,她也在這裡,你是不是很緊張?我恨你,我……」

電話又落在那人手裡。「相信了吧﹗」

黑崎俊起平尋常的冷靜,問:「你們要什麼?要錢的話就開個數目,但是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傷她們一根寒毛。」站在桌前的齊家威勉強的撐住自己,他早已被嚇出一身冷汗,生平頭一遭碰到綁架,要不是被抓的是他喜歡的女人,他寧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們不要錢,只想知道一個人的下落。」

「誰?」黑崎俊問的同時,齊家威低聲的問要不要打電話報警,他搖搖頭,事情沒搞清楚前,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TOM李』的下落你該知道吧?你是他親生兒子,別想否認,沒有證據我們是不會找上你的。」

既然如此,否認也是多此一舉。「我父親三十年前就死了,如果你們有調查的話,就該知道。」雖是這麼說,黑崎俊還是很懷疑,這些人不可能無緣無故的綁架人,難道他父親沒死?

長長的笑聲過後,對方顯然並不相信,「若他真的死了,這事早結束了。我給你兩天的時間,你最好有他的消息,不然……」話聲無疾而終。

他罵了聲粗話便摔下電話。到底是怎麼回事?那人說他爸爸沒死,但是為什麼他從未跟他們聯絡?對方謹慎的態度也不似一般劫匪,這其中又牽扯到誰?

「我們還是報警好了,萬一TRACY有什……麼事,我……」齊家威火燒眉毛似的,在辦公室內團團轉,「我打電話回美國好了……」他得跟范紹天報告才行。

黑崎俊接住他的手,「你先別打,等我先弄懂一些事再說,我想他們不會傷害她們兩個……進來﹗」有人敲門,是王愷麗。

她捧著用精美包裝紙包好的紙盒進來,「剛才有人送這份禮物來,說是要送你的生日禮物。」

「我生日還沒……」他正要說他生日還沒到,但某個念頭打住他的話。「謝謝,是誰送來的?」

王愷麗只說是快遞送來的便出去了。

打開包裝紙,紙盒內只附了一張卡片。「親愛的,我在『X檔案』訂好位子,晚上六點等你來,不見不敬,你最想見的人。」底下註明地址,字是出電腦打的。他最想見的人?若是現在,他最想見的人就是他父親了,可能嗎?這卡片是他寫的?距離約定時間不到一小時,他得盡快趕去。


「X檔案」咖啡SHOP在不甚起眼的小巷內,若不熟路的大概找不到。

黑崎俊推開玻璃門,門上的風鈴作響。店內是目前流行的美式擺設,頗有美國西部的味道,乍看反倒像間酒吧。因為還兼賣簡餐,下班時間客人不少,他放眼一望,似乎沒有座位。

「親愛的,你終於來了,人家等你好久了。」濃妝的女人嗲聲嗲氣的撲在他身上,嗆鼻的香水味可以熏死人。他怔愣了一下,不知該如何反應。

濃妝女人的紅唇靠在他耳邊,咬著牙說:「快抱我啊﹗你沒抱過女人啊?再不演下去就穿幫了。」一些客人好奇的朝他們望過來,黑崎俊乾笑一聲,她不穿這樣就不會惹人注意了。

「甜心,這真是個驚喜,妳怎麼知道今天是我生日?」他誇張的擁抱她,聲音大得足夠讓所有人聽見。

「你是我的親愛的,我怎麼會不知道呢?親愛的,我保留了位子等你,我們進去再聊。」她親熱的和他並肩上樓,原來二樓還有營業。只是他們並不是上樓,在一樓與二樓之間,她推動特殊切割過的牆往後退,濃妝女人敏捷的拉他進入,牆又回復原狀,未露出痕跡。

他們踏入密室那一剎那,兩邊通道的燈光全亮,照亮了石階。本來是要上樓,此刻卻是朝地下走,起碼走到地下二樓為止。這讓他猶如置身在間諜電影中,他即將見到的人是他心中所想的嗎?濃妝女人踩著高跟鞋隨他而下,嘴裡還哼著音樂。

眼前的大廳寬敞明亮,一條長桌放在中間,旋轉椅整齊的收好,四面的牆不像水泥,倒像金屬,此刻他有滿腹的疑問。

「這是什麼地方?妳又是誰?為什麼……」

濃妝女人比個T字,「STOP﹗你的問題自然有人會告訴你,我得去把這身的臭味洗掉,我快窒息了。」她的聲音變得年輕稚氣,黑崎俊眨眨眼,他敢斷言她還很小,此身裝扮只是障眼法。

「小艾,辛苦妳了。」黑崎俊四處張望,卻只聞其聲,大廳一定有裝攝影機之類,不然怎麼會聽見他們的談話。

濃妝女人開心的咯咯笑。「老闆,那我走了,拜拜﹗」她蹦跳的跳上石階,循著下來的路線走了。

黑崎俊面對著大廳,「我想我們應該面對面談談,我不習慣跟空氣說話。」他的口吻帶著強硬,猶如在談一樁生意,而這樁生意又非簽到不可,他拉張椅子坐下,等待對方接下來的反應。

「我約你來就是想跟你見面。」金屬牆突然啟開一道門,走出個人來。他拄著枴杖一步步跨出,右腳跛的相當厲害,他是個中國人,由他標準的中文可以聽出,半白的頭髮,畜著鬍子,一雙眼睛充滿感情的望著黑崎俊,淚水在他的眼眶內打滾。

黑崎俊沒見過這個人,但卻對他有種熟悉的感覺。「你是誰?」

「我有過太多名字,一時不知該用哪一個,現在我是這家咖啡廳的老闆,大家都叫我老艾,但我比較懷念另一個名字『TOM李』。」他語中滿是歷盡滄桑的感傷。

「你胡說,他早就死了,三十年前就死了。」黑崎俊憤怒的推倒椅子,雖然盼望能見到生父一面,卻也氣他丟下他們母子不管。

他沒反駁,「沒錯,『TOM李』是死了,那我們就不談他,我只想跟你說那兩位小姐我已經派人去救了,保證完好無缺的還給你,這是我的錯,我會彌補過來。」

「你是怎麼知道的?跟你又有什麼關係?說啊﹗你究竟隱瞞多少事?死了三十年的人突然復活,我要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對著他吼,若他死了,他會以他為榮,可是他還好好活著,去他的為國捐軀,其中有何陰謀?

老艾行動遲緩的坐下,腿上的傷讓他不能久站。「你聽過美國有『保護證人』的措施嗎?」

黑崎俊點頭,他曾看過阿諾.史瓦辛格演的電影,劇中他就是專門保護證人的幹員。

「我不知道你媽跟你說了多少,那時我負責調查政府官員洗錢的案子,就在掌握到證據後,我的身份曝光了,我的搭檔也被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的上司為了安全起見,將我列入證人之一,對外公佈我死亡的消息。」

「那你為什麼不跟媽聯絡?她還去參加你的喪禮,你知道她多傷心嗎?」他為母親的犧牲而怨他。

「我不能。」他沙啞哽咽的說。「雖然大家以為我死了,但我不能違背保護措施中的條約──絕不跟任何人聯絡,況且我的直覺告訴我,那件案子牽涉的比想像中還要廣,背後還有主使者逍遙法外,為了你們的安全,我只能眼睜睜看你媽嫁給別人,自己的兒子叫別人爸爸,我何嘗不痛苦。」

「那為什麼有人知道你沒死?」黑崎俊他提起他母親接到的電話。

「這就是今天這場綁架案的原因,三十年來我暗中調查,主使者的名字即將揭曉,不料有人被收買,查到我並未死,當然迫切的想殺我滅口。對方目前的身份極高,不容有任何醜聞,逼急了只有朝你們下手,我不得不承認他們神通廣大,居然能找到你們。」

黑崎俊平心靜氣的思考,他是不該怪他,他從事的工作讓他無權選擇,那不是他的錯,他已經盡力了。「你的腿是那時受傷的嗎?」他表現出一絲關懷。

老艾聽出他的意思,動容的說:「我改頭換面之後就到台灣,讓自己變成完完全全的台灣人,幾年後因為我閒不住,便動起重操舊業的念頭,開了這間小小的偵探杜,只要出得起錢,不管那一國都沒問題,直到受了傷行動不便,我才徵人加入。」

「那什麼時候去救人?她們會不會有危險?」

「我的人已經查到她們的下落,只等美國方面派人來,這次會將那些人一網打盡,不會再有漏網之魚了;另外我不希望你去,這次的行動是秘密的,就連台灣當局也只有高級部門知道,你去了也幫不了忙。」

「可是……我希望親自把雪蓮接回家,她對我很重要。」

老艾了然的微笑,「我在雜誌上看到你們合照的照片,你放心,她一定會平平安安的回到你身邊。」兒子有了結婚的對象,他這做爸爸的最高興,可惜他只能默默的祝褔。

黑崎俊調整坐姿,尷尬的說:「我結婚那天您能來吧?如果不能也沒關係,我知道您有苦衷。」他體諒的表示,心中還是盼望他能去參加自己的婚禮。

「我……會去的,謝謝你的邀請。」他咳了咳,掩飾心中波濤洶湧的感情,能聽他這麼說,這三十年來對他們母子的愧疚總算卸下一些。他不禁感動得老淚縱橫。

「爸……我跟媽不會怪您的……您別哭﹗」黑崎俊握住父親的手,低啞的安慰著他,頰上淌下兩條淚痕,父子倆的手緊握在一起,分離三十年的親情此時總算重新結合。「對了,爸,媽來台灣了,我帶她來見您。」

「不﹗不要跟你媽說,就讓她認為我早就死了,答應我你不會說,好嗎?」老艾雙手握住他鄭重其事的說。

「為什麼?您擔心媽不會原諒您嗎?我會幫忙勸媽……」

「兒子,你忘了養你長大,栽培你的繼父了嗎?多虧他接納你們母子,把你當親生兒子養大成人,對你媽照顧的無微不至,我非常的感激他,所以我發過誓,這輩子絕不見你媽,更不讓她知道我沒死,答應爸爸好不好?我只求你這件事。」

他的顧慮也沒錯,萬一媽知道爸爸活著,以媽對爸念念不忘的感情,即使經過三十年仍沒變,到時繼父呢?他跟媽不能忘恩負義,只顧著自己。

黑崎俊認同他的話。「我不會跟媽說的,但是我可以常來看您吧?等事情解決以後?」

老艾點頭答應。「好吧﹗我們的關係只有我們兩人知道就好,免得給你惹麻煩。行動的時候我再通知你,你先回去吧﹗」

「爸,那我走了。」

他回到滿室咖啡香的店裡,鬱悶的心情一掃而逝。


范惠君沮喪的大罵,她被關在這地下室已快兩天,真快把她逼瘋了。她是那天從黑崎俊的住處出來時被劫持的,對方手上有槍,她連反抗都不敢,整個人早已呆掉了。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被綁架,在美國都不會有事,誰曉得在台灣卻碰到了,為什麼她那麼倒楣?然後那些綁匪竟連白雪蓮也抓,她又不像她有個企業家老爸,抓她做什麼?

「可惡﹗KEVEN怎麼還不付錢?我受不了再待在這兒,我快瘋了﹗」

雪蓮要走隨時都可以走,只是她不能把范惠君一個人留下,她等范惠君發洩完了怒氣才說:「妳再等一會兒,就快有人來救我們了。」

「哈﹗妳是神仙啊?怎麼猜到有人來救我們?白雪蓮,妳別的男人不愛,為什麼要來跟我搶?我求求妳把他還給我好不好?」

「范小姐,我說過感情是不能勉強的,我跟他相愛也是上天注定的事,將來能否長相廝守更是未知數,如果真有一天我必須離開他,希望范小姐代我照顧他。」

范惠君聽得「霧煞煞」,「妳到底在說什麼?你要離開他不用等以後,現在就可以了。妳別高興太早,勝負還沒分出,KEVEN的家人妳還沒見過,未必能過關。」她仗恃她爸爸和黑崎一郎的交情,若白雪蓮想進黑崎家的門,沒那麼容易。

綁匪之一的外國人持槍進來,范惠君豁出去的用英文質問他,究竟何時可以放人,對方悶不吭聲。

「你耳聾了是不是?回答我啊﹗」手腳被繩子綁著,范惠君只有動口。

那人冰冷的藍色眼珠發出兇光,她才打個冷顫閉上嘴。

雪蓮與她背對背坐著,強烈的預感告訴她馬上有人來救她們了。不到五分鐘,天花板上陣陣紊亂的跑步聲和吼叫聲傳來,看守她們的人戒備的將槍對著門。

只聽地面上的聲音轉小,有人拉下樓梯,門隨即被打開,那綁匪見是自己人而垂下槍管,驀然槍聲大作,從進來的人身後射出幾顆子彈,綁匪馬上應聲倒地,開槍的人推倒掩護的人,過來幫她們解開繩索。

來人手腳迅速的將她們鬆綁後,一手各抓一個,似乎不把她們當女人看,半點憐香惜玉之情都沒有。離開地下室後,這閒空了很久的辦公大樓在子彈掃射下已面目全非,所有的行動在預定時間內完成。為避免引來媒體接踵而來,各路人馬分頭散開,在警方偽稱實彈演習下,記者們大嘆白忙一場。

兩人被載到大安公園附近,黑崎俊和齊家威正焦急的等候著,車子一到,雪蓮奔進黑崎俊溫暖的懷中。范惠君則淒慘的被踢下車,很沒面子的在路中央大發雌威,真是名副其實的潑婦罵街,齊家威在一旁勸著,這世上也只有他受得了她的脾氣。黑崎俊和雪蓮互視莞爾一笑,相偕而去。
作者: 無忻    時間: 2008-8-12 07:33 PM

第五章

雪蓮被透過簾幔的陽光吵醒,睜開眼見到他滿是的睡臉,不由得憶起昨天的溫存,她還是破戒了,一旦與人類結合便失去法力,現在的她不過是個普通人類,但只要跟他在一起,她甘願受輪迴之苦。

搭上睡袍,她拉開窗簾,讓陽光灑了一室的暖意。這是她當人類的第一個早晨,幸褔與快樂讓她精神煥發,白皙的臉上充滿生氣,美麗的使人讚嘆。

「老婆,昨晚睡的好嗎?」兩條長臂由她身後摟住她,雙唇親暱的貼在她頸側,黑崎俊的雙關語增加她額上的緋紅。

「誰是你老婆?我又沒答應要嫁你。」她眼波流轉的春光,嬌豔欲滴,看得他口乾舌燥。

他俐落的把她按倒在床上,拉開睡袍的帶子,愛撫她赤裸的胴體。「妳不答應我們今天就不出門,能跟妳在床上共度一天,真是求之不得。」

「你滿腦子不正經,都快十點了,快起床啦﹗」她抓了衣服衝進浴室內。

黑崎俊悶笑數聲,她還不是普通的害羞,兩人都如此親密了,在他面前,她還是會不好意思。

浴室傳出水聲,他仍維持一臉的傻笑,人生至此,夫復何求。在衣櫃裡挑了一套亞曼尼的休閒服,他已正式休假,這整個月他只要專心說服雪蓮嫁給他,其餘的沒什麼好煩心的。他對著鏡子審視儀容,等一下要帶雪蓮到飯店見他母親,自己倒是最緊張的人。

「俊,我還可以吧?」雪蓮擙上上次黑崎俊送牠的其中一套衣服,淺粉色調使她的膚色更顯紅潤,像位待嫁新娘,青絲不再綰上,她讓它自然披瀉。

黑崎俊在回答之前先吻吻她,「美呆了,我媽一定也會被妳迷住。」現在她給他的感覺就像個人類,這讓他心中踏實不少,不必害怕她哪天選擇做神仙棄他而去。「在我心目中,妳是沒人可以取代的。」

「真的?俊,我不再是什麼蓮花仙子,只是個平凡的女人,有一天會老、會醜,你還會一樣愛我嗎?」她不得不擔心,當她不再美貌,他仍愛她如昔嗎?

他失笑,「老天,妳太小看人類的『愛情』了,妳的外表雖然是我所鍾愛的,卻非我愛妳最重要的因素,我們都會老、會醜,但我們的心卻讓我們在往後的歲月中更彼此互屬,想想一對老夫婦手牽著手在公園散步,還有比這更美的畫面嗎?雪蓮,妳願意做那個女人嗎?嗯?」

愛情居然會讓人想哭?雪蓮感動的伏在他肩上啜泣,柔肩因激動而一聳一聳的,語音模糊不成勺。「你……故意……把人……家弄哭……」

「唉﹗怎麼哭了?我的求婚詞有那麼差嗎?噓,別哭,大不了不嫁嘛﹗妳別哭,我下次不敢了。」他忙著擦乾她的眼淚,嘴裡胡亂安慰著,壓根忘記自己在說什麼。

雪蓮啼笑皆非,直用一雙紅通通的美眸瞪他,這算哪門子安慰法嘛﹗

她拍開他的手,「你……的意思是……不要我了……是不是?」她怨懟的怒視他,佯裝不悅的板著小臉。

「我……什麼時候說不要妳了?老婆,妳不要生氣,全是我的錯。」他第一次見她發脾氣,嚇得連說話都口吃,女人生氣時,男人的臉皮就得繃緊一點,尤其她是你要娶進門當老婆的。

雪蓮險些笑場,現代男女之間還滿有趣的,看來她要學的還很多。「是嗎?你是說你剛剛的求婚是錯誤的?」她故意點出他的失言。

黑崎俊又哄又抱的,說盡甜言蜜語。「老婆,娘子,妳大人有大量,就饒了我這可憐的小生吧﹗是我失言了,我給娘子跪下陪不是好了。」他半蹲著真要跪下,反正閨房之事他也不怕被人笑,就算加入「PTT」的會員也值得。

「你做什麼嘛?男兒膝下有黃金,怎能隨便跪?還不快起來。」她拉扯著袖子,為自己的玩笑而歉疚。

「不﹗妳不答應我就長跪不起,妳別阻止我,我心意已決。」他義無反顧的堅持要下跪,急的雪蓮又心疼、又捨不得。

「好……我答應,我答應就是了嘛﹗我不嫁你還能嫁給誰﹖你快點起來啦﹗」

黑崎俊大聲歡呼,橫抱起她在房間裡起舞,「哇﹗萬歲﹗妳答應嫁給我,可不能反悔喔﹗哈……我要結婚了,太棒了﹗」

「你騙我?你故意的對不對?你好壞喔﹗」她不依的輕嚷,嬌怯的麗顏增添不少魅惑。

他索取兩人的訂情之吻,他含著她的唇瓣呢喃,「我打電話跟媽說我們晚點到好了。」

「不行啦﹗今天初次跟你媽見面不能遲到,我想給她一個好印象。你確定你媽會喜歡我?」她整整衣衫,慎重的問。

黑崎俊心滿意是的親吻她光潔的額頭。「醜媳婦兒都得見公婆,何況我老婆那麼美,簡直像仙女下凡,誰會不喜歡?我保證,可以走了嗎?」

他的讚美讓她安心不少。往飯店的途中,他還不時的說些笑話逗她開心,他一切的所作所為都在在證明他對她的愛。

兩人進入凱悅飯店的總統套房,屋內除了溫若英,還有范惠君及齊家威,三人正聊的起勁。黑崎俊朝他們掃了一眼,摟著雪蓮走向母親。

「媽,她就是我跟您提過的白雪蓮小姐﹔雪蓮,這位是我媽。」

「伯母,您好。」雪蓮輕喚,面前的婦人和氣的點頭,上下打量她。

溫若英欣然見到兒子找到一位如此清麗脫俗的女孩,在她身上找不到半絲奸詐、虛偽,像朵出污泥而不染的蓮花。她頻頻點頭讚賞,「妳叫雪蓮是不是?我兒子眼光不錯,我原本還怕他要一輩子打光棍呢﹗幸好遇到妳,來,坐下慢慢聊。」拉著雪蓮坐到身邊。

范惠君一遭人冷落,趕緊找話題。「伯母,我在餐廳訂好了位子,我們邊吃邊聊。」她一早跑來就是要趕在KEVEN帶白雪蓮來之前先做好準備,只要溫若英反對,她就大功告成。不料她加油添醋了一大堆,白雪蓮一來,溫若英這準婆婆是看媳婦兒愈看愈滿意,她的努力全白費了。

「TRACY,妳忘了妳今天必須在公司嗎?」黑崎俊早看出她是來砸場的。「齊秘書,麻煩你送她回公司上班。」

「伯母,您看KEVEN好兇喔﹗人家昨天才歷劫歸來,今天想好好休息都不行,還一直趕人家走,您評評理嘛﹗」范惠君撒嬌的纏著溫若英,只要她能替她撐腰,十個白雪蓮也不怕,因為黑崎俊對母親一向言聽計從,若溫若英說個「不」,他絕對聽從。

溫若英對范惠君的感情當然比不上對兒子,她身為母親難免得自私點,若兒子喜歡她,她是沒話說,偏偏兒子愛的是另一個女孩,為了兒子的幸褔,壞人的角色她還是得演。

「TRACY,阿俊的話也沒錯,他休假公司得靠妳,不然妳父親會怪他因私忘公,休個假回來,一間公司便垮了,那就糟了。」

范惠君臉龐忽紅忽白,她終於明白她真的沒望了。那她還賴在這做什麼?她強扮起笑臉說道:「那我就先走了,伯母,您要回日本的時候,我再去機場送您。」

齊家威追著她出門,免不了又被她當成出氣筒。

溫若英握著雪蓮的手說:「這兩天讓妳受驚了,幸好沒事。現在治安愈來愈亂,大白天就敢綁架,還連累到妳,不如跟伯母到日本玩幾天散散心。」

黑崎俊謊稱綁匪是為了錢才幹下綁票的勾當,因不想驚動警方,他私下透過關係找人幫忙,所以報上都沒登載。

「我也正有此意,媽,過兩天等手續辦好,我們一起回日本。」

雪蓮禮貌的說:「伯母,這樣會不會太打擾了?」

「怎麼會呢?我們家人口簡單,多個人也熱鬧,雪蓮,妳別跟伯母客氣,肚子餓了吧?我們先吃飯,伯母還想跟你聊聊。」

兩人東南西北聊個沒完,黑崎俊樂得伺候她們,誰教她們是他最愛的兩個女人。


X檔案

「爸,您找我?」黑崎俊接到自稱「艾先生」有事找他的電話,便立即趕來。「艾先生」是他父親與他之間的暗號。

老艾拄著枴杖招呼他坐好,「那件事總算告一段落,『TOM李』正式從這世上消失了,等調查結束,美國所有的報導便會公開這件新聞,屆時,再也不會有人騷擾你們的生活了。」

「那爸就不用再躲躲藏藏了。您腳受傷行動不便,我認識幾個權威的大夫可以幫爸治療腿傷。」黑崎關切的說。

「這傷是沒辦法治好的,你有這份孝心爸爸已經很高興了,別管我的傷,你明天要回日本,我必須讓你作好心理準備,上次在停車場攻擊你的殺手,他們在日本很有勢力,有可能是你繼父簽了一筆土地開發案人眼紅才惹來殺機,所以你得謹慎小心,他們的目標有可能是你們其中之一。」

「爸能查到是誰雇他們的嗎?」他最討厭跟黑社會有瓜葛。

「我的人應該很快會有消息,等你們到日本後,她會直接跟你聯絡,如有狀況發生,她也會支援你們。」

黑崎俊對他經營的偵探社十足的好奇。「爸,或許我也可以加入試試看。」

老艾點了根雪加,吐出煙圈苦笑著說:「兒子,這工作隨時會送命的,必要時還得殺人,你做得到嗎?雖然緊張刺激,危險性也增加,我不希望你走爸爸的路子,再說,你現在的工作才是你的專長。」

他又問:「爸還要繼續經營?」

「這是我的專長,幹了一輩子,想改行也太晚了。你自己多小心,幫我照顧好你媽。」


日本

飛機一落地,雪蓮新鮮的比照這裡與台灣不同之處。雖然都是亞洲人,日本人較為冷漠有禮,處處可見行九十度禮的人。熙來攘往的國際機場出入各色人種,形色匆匆,他們走出出境廳大門,發現身後跟上幾個人,保持十步左右靜靜跟著。黑崎俊小聲的說那是他繼父雇用的保鑣,平常頂多兩人,這次則因在台灣的攻擊事件,特地加派人手。

機場外三輛高級黑色座車成一列,在嚴密防護下駛離。

橫濱是日本重要的港口之一,沿路有一間間林立的商店,還有極富色彩的美食街,港口停有豪華客輪,海鷗在飛舞,洋溢著異國情調。

座車駛向住宅區,附近的土地在商人的炒作下飆漲,能住得起的已非一般百姓。靠近山坡處矗立好幾棟別墅,有日本風味的,也有純然的西方式建築。從山上俯瞰,山下公園種植的銀香樹形成美麗的樹街,對面即是橫濱港口。

轉入敞開的紅色鐵門,雪蓮吃驚的望著車道盡頭的大宅邸,它不完全是日式建築,還融入中國藝術之美,或許是因為女主人是中國人的緣故,單單門前兩頭雄偉的石獅,主人對中國文化不僅是附庸風雅,而且有深層的研究。難怪黑崎俊常說他繼父對溫若英是花了心思才娶到的。

門口站了兩排僕傭,穿著深藍的制服,井然有序的恭迎。雪蓮沒料到會有如此大的排場,看來黑崎家的規矩滿嚴的。

黑崎俊緊握她的手,對她鼓勵的微笑。正走向溫若英的該是黑崎一郎了,中等身材,大約一百七十五公分,比妻子稍高一些,但沒人會把他當個老人看。當他將眼光投往雪蓮時,充滿感情的眸子變成評估,他可不是個遲鈍的六十歲老人,在閱人上,他情明的像隻狐狸,只是全被平實的外表掩蓋住。

「雪蓮,這是我的父親;多桑,她是我女朋友白雪蓮小姐。」

「伯父,您好,很抱歉我不懂日文。」她入境隨俗的行禮。

黑崎一郎朗笑,用中文說:「沒關係,我們家的人都會說中文,白小姐,希望妳玩的愉快。別站在外面聊,先進來吧﹗」

大夥都進屋,僕人們將行李搬進房間。大廳內擺飾著各樣的中式精品,骨董的櫥櫃桌椅,名家的筆墨字畫,在這裡瞧不出一絲日本味。

溫若芵想趁機問丈夫的意見,便說:「阿俊,你先帶雪蓮到『雲閣』休息,晚飯時再叫你們。」

雪蓮朝兩位長輩說了聲表示禮貌,兩人便退下。

黑崎俊取笑的說:「見公婆有那麼緊張嗎?臉都發白了。」他朝她的臉頰偷吻幾口,雪蓮沒好氣的推他,吻過的地方已染上紅霞。

「人家緊張死了,你還跟人家開玩笑,討厭啦﹗」

「老婆別生氣,我會心疼的。」他在長廊上的話語惹來附近走動僕傭的竊笑。

「你又不正經了,俊,有人在看哪﹗」她避著他的唇。

他才不管那麼多,這是他的家,而她是他未來的老婆,還怕人家知道。他攔腰抱起她,在她的嬌呼聲中開懷大笑。

「雲閣」是仿中國古式的閣樓,分為上下兩層,包括廳院與繡房,古色古香。空氣中,隱隱散發檀木的香味。雪蓮難以置信的微啟朱唇,美眸如霧般的蒙上水氣。

「嘿,妳這是感動的想哭吧?」他打趣的問。

她圈住他的頸項獻上一吻,「謝謝,我好愛這間房間,你叫人弄的?」

「為了讓妳住得舒服,這些不算什麼,我只讓人添些裝飾,使妳不覺得是在國外而已。妳安心住下來,什麼都別想,我會一直在妳身邊的。」

「我愛你。」

黑崎俊一陣亂吻,叫道:「雪蓮,我終於等到妳說這句話了,妳知道嗎?妳從來沒跟我說過這三個字。」他抱怨的說。

「真的嗎?我忘了。」她狀似無辜的說。

他別有意圖的欺近她,「忘了?那我該做點事讓妳不敢忘。」

「啊﹗俊,你放人家下來,現在不行……」

他是懂得掌握時間的生意人,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費。誰又能放棄這軟玉溫香抱滿懷的機會?他抱她爬上鋪著精工刺繡的絲被床上,細膩溫柔的帶領她體會性愛的美妙,她那雪白嫩滑的香肌挑戰他的自制力,她像極一件易碎的珍品,直到巔峰時刻的來臨,他才放縱的馳騁,任快感驅使兩人登上極樂殿堂。

激情過後,雪蓮半垂著眼瞼昏昏欲睡,他灼熱的唇仍在她肩、額上輕吻,印上更多的記號。

「雪蓮。」黑崎俊將她攬入臂彎,不滿足的輕撫她的身子。

「嗯﹗」她睏倦的應著,縮在他懷內,不禁全身放鬆。

「妳想要什麼樣的婚禮?介不介意採取日本式的?不然我跟多桑商量。」

她伸指覆蓋他的唇,柔情似水的說:「我不介意,只要能跟你永遠在一起,形式不重要。俊,我好高興選擇了你,我真的好快樂。」

「我們的緣份幾百年前就注定好的,妳想逃都逃不掉,雖然人類的生命短暫,不過,妳絕不會後悔的,五十年後,我依然會像現在一樣愛妳。」

她又湧起想哭的慾望。「喔﹗俊……」

房門輕叩兩聲,是僕人來請他們下去用餐。兩人才笑鬧的穿上衣服。


為了招待客人,晚餐吃的是中國菜,黑崎一郎有專門的廚師,在特殊場合烹煮,圓桌上擺滿一盤盤只在飯店才見到的名菜,令人垂涎三尺。三名女僕在一旁伺候,今晚雪蓮見到黑崎健一,他是兩兄弟中的老大,他先跟黑崎俊聊了幾句,才禮貌的與雪蓮握手,他外形沉穩持重,氣度極佳,近一年來,公司大權幾乎在他手中。

用餐期間溫若英坐在雪蓮身邊,不時幫她夾菜,對這準媳婦是滿意極了,黑崎俊見時機成熟,趁機公佈喜訊。

「多桑,媽,雪蓮已經答應我的求婚了,我希望能盡快娶她進門。」

溫若英眉開眼笑,「太好了,媽來挑個好日子。一郎,你覺得呢?」日系社會裡,凡事還是得由一家之主來決定,不過她已經先和黑崎一即溝通過,不會有問題的。

黑崎一郎點頭同意,「我當然沒問題,我兒子的眼光會差嗎?哈……」

「謝謝多桑,謝謝媽。」雪蓮害羞的低下頭。

「俊,恭喜你,我這個做大哥的都輸給你了。」黑崎健一真誠的道賀。

「謝謝大哥。」黑崎俊他正想找機會跟他談談。

黑崎一郎再度開口,「俊,我一直把你當親生兒子看待,所以,我有個要求希望你答應。」氣氛一時沉靜了下來。

黑崎俊問:「多桑請說。」

「多桑可以讓你們先訂婚,但是結婚必須讓健一先結,這是我們黑崎家的傳統,你能體諒多桑吧?」

「多桑,俊可以先結婚,為什麼非排在我之後?」黑崎健一失去穩重的吼著,他被這樁婚事逼得快抓狂了。

「你那是什麼態度?我是你多桑就有權利,反正你跟高橋家的婚事是結定了。」黑崎一郎抹抹嘴,嘔氣的回房去了。

溫若英暵道:「健一,你多桑的性子你又不是不了解,我好不容易才勸他暫緩,這下又得重來過。」

「卡桑,對不起,我吃飽了,你們慢用。」

黑崎俊將雪蓮留下來陪母親,兄弟倆到黑崎健一的書房,各倒了杯酒坐下長談。

「俊,我真羨慕你,可以娶自己所愛的女人,連信一都行,只有我不能,必須跟個不愛的女人共度一生,沒有比這更悲慘的了。」他打個酒嗝說著。

「高橋家的小姐有那麼糟嗎?」他聽人說她長得不錯。

「正相反,她很漂亮,非常非常完美,說話輕聲細語,不發脾氣……就像個木頭美人,我想娶的……是活潑充滿生氣的女人,娶塊木頭……做什麼?俊,你說對不對?」他又灌了一杯酒,懊惱的喊。

「大哥,你喝醉了。」黑崎俊拿走他的酒杯,對他的困難也無能為力,只有拜託母親幫忙。

黑崎健一揉揉太陽穴,環住黑崎俊的肩膀。「你會不會嘲笑哭泣的男人?」

他真的醉了。「大哥,我扶你回房。」
作者: 無忻    時間: 2008-8-12 07:34 PM

第六章

用過早餐,黑崎一郎就將黑崎俊拖走,和黑崎健一一起到公司「逛逛」,他始終沒有放棄說服繼子回自己公司的念頭。雪蓮和溫若英在花園聊天,管家來通報有客人上門。高橋太太最近時常帶女兒來串門子,美其名是來拜訪、聯絡感情,實際上,是為黑崎家一再把婚期延後來探個究竟。

溫若英介紹雙方後,高橋太太拉著她話家常。由於高橋直樹在船運界是第一把交椅,跟黑崎一郎是多年老友,而以他的老謀深算,兩大家族聯姻是最佳的的選擇,再說,高橋秋子的學歷、姿色都配得上兒子,黑崎一郎當然渴望水到渠成。

高橋太太話匣子一開就關不起來。雪蓮邀高橋秋子四處走走,她就如黑崎俊昨晚說的一樣,的確長得非常漂亮、端莊,如同中國古代美女般正襟危坐著,眼睛不敢亂飄,笑時不敢露出牙齒,只差沒叫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雪蓮都自嘆弗如。

在樹蔭下的椅子坐下,高橋秋子偷瞄了雪蓮幾眼,用她的破爛中文問:「妳……要嫁給俊是嗎?」為了要嫁入黑崎家,高橋秋子曾努力學中文。

雪蓮聽懂點點頭,「是啊﹗以後我們就是妯娌了。」

「什麼是……『軸……裡』﹖」她困惑的歪斜著頭,模樣非常率真可愛,雪蓮倒不認為她是黑崎健一口中的木頭美人。

「妯娌的意思就是兄弟的妻子間彼此的稱呼,妳嫁給健一大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她的解說讓高橋秋子臉一垮,娟秀的臉蛋失去了光彩。

她幽幽的說﹕「那也得等他願意娶我才算數,我看很難,黑崎健一現在只要聽到我的名字,都會嚇得口吐白沫,發……那叫羊癲瘋,對,羊癲瘋,要他娶我除非第三次世界大戰發生,日本女人都死光光,我看他或許會考慮。」她愈說愈憤慨。

哇喔﹗這叫木頭美人?雪蓮忍不住的笑了,有時候男人的眼睛真的是放在口袋沒戴起來,放著那麼有個性的女人不要,還直嚷著自己可憐,呆子一個。

高橋秋子附和她大笑,整張臉開朗紅潤。「妳……不能跟我卡桑說喔﹗她知道我笑得亂沒形象的會罵死我……我在外人面前得保持淑女風範。」

「原來妳是裝的?」雪蓮英得喘不過氣,由衷的喜歡上這位朋友。

高橋秋子也笑得眼淚直掉,「我裝的很像吧﹗沒辦法,我是被逼的,要當黑崎家的媳婦兒可不能像……你們中國人講的男人婆一樣,我多桑跟卡桑非逼我嫁給黑崎健一,怎麼曉得他一看到我,就拚命的想把我甩掉,我高橋秋子配不上他嗎?真是愈想愈氣。」

高橋伙子忘不了黑崎健一給她的恥辱,她好歹還見得了人,幹嘛一副受驚嚇的模樣,以為她希罕啊﹗

追根究柢是高橋夫婦的失算,本來這件婚事可以很快收場,不料高橋秋子的偽裝卻是黑崎健一最討厭的,唉﹗好事多磨。

雪蓮不忍騙她,對她說出實情。「秋子,其實妳只要恢復妳本來的面目就夠了,健一大哥喜歡活潑的女孩子,這是俊告訴我的準沒錯。」

「真的嗎?」她雙眸興奮的發光,又怕洩漏心中的秘密,不在乎的說:「那關我什麼事,我為什麼要去迎合他的喜好?」

敢情她早就「甲意」他了,不然以她男人婆的個性,幹嘛費心演戲?雪蓮偷笑,她的話等於不打自招,欲蓋彌彰。

「是嗎?本來我想要幫妳的忙,將來好有個伴的,既然妳不喜歡健一大哥,那就算了。」雪蓮覺得自己都被黑崎俊帶壞了,竟開始會陷害人。

高橋秋子大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哎呀﹗該怎麼說嘛?」

「妳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只要說『是』、『不是』就好了,秋子,妳真的願意看健一大哥娶別的女人嗎?不後悔?」

她來回踱步,不管穿的是不是窄裙,就算裂開也不管。「雪蓮,他現在討厭我,我就是喜歡他也沒用,我看,還是算了。」

「妳不能放棄,我只知道『愛』來得不易,愛一個人就必須提起勇氣去愛,秋子,妳不試怎麼知道呢?去試試嘛﹗中國有一句俗語叫『把死馬當活馬醫』,說不定有救。」

高橋秋子迷惑的問:「馬都死了還醫幹嘛?那個醫生有神經病。」

老天﹗對外國人千萬別用俗諺,免得被氣死兼笑死。

雪蓮揮揮手要她別理那隻馬。「不管牠,秋子,妳想嫁給健一大哥嗎?老實說,不能說謊。」她先言明在先。

「我……他要娶我就嫁,雪蓮,我的個性雖然像男孩子,但我可不要去倒追男人,叫我倒追黑崎健一,我乾脆出家當尼姑算了。事實上,我已經認輸了,他不會看上我的,妳不要再安慰我了。」

「我們是朋友,朋友就要互相幫忙,不是嗎?秋子,要有自信,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慢慢讓健一大哥對妳好奇,男人喜歡女人保有神秘感,當他覺得摸不透妳時,自然會來接近妳,這不就有機可趁了。」

「行得通嗎?」高橋秋子是既期待又怕受傷害。

「試試看囉﹗反正妳只要跟他見面時偶爾兇他,混淆他的視聽就OK了。」

「就這麼簡單?好吧﹗如果無效我也認了。」這問題解決了,她想到該盡盡地主之誼。「雪蓮,我帶妳到外面逛逛,妳第一次來日本,有好多地方可以去玩呢﹗」

「可是……我答應俊不亂跑的。」她沒說外面可能埋伏著殺手要殺他們。

高橋秋子慫恿說:「他一定是怕妳迷路,有我陪妳不必擔心,橫濱我從小住到大,還怕找不到回家的路嗎?走啦﹗我卡桑聊起天來是沒完沒了,待在這兒多無趣。」

雪蓮熬不過她,請一位僕人轉告溫若英,便同她離去。

高橋秋子開著一輛小型國產車,她原本的車子是吉普車,迫於無奈才換成這輛開不快、又「小氣」的淑女車。

她載雪薘到每家店面都佈置富特色的精品商店街,其中不少家賣日本藝術小玩意兒,例如著名的日本娃娃,如真人般的五官、鮮豔的和服,大大小小任人選購。兩人停好車,徒步欣賞著,高橋秋子平時並不太逛這些店,她偏愛戶外運動,今天也讓她大開眼界。

雪蓮愈發喜愛高橋秋子的直爽和開朗,她說話直來直往,要她假裝真是難為她了。來到中華街,許多中國傳統的建築物林立,感覺好像回到三、四十年代,各地的美味料理都可以嚐到。兩人飽餐了一頓後繼續往前走。

雪蓮正舉手要指東西給她看,突然身側被撞了一下。

「不要回頭,妳們被跟蹤了。」撞她的人是個年輕女孩,留著齊眉的娃娃頭,跟普通日本女孩沒什麼分別,但她說的是中文。

只要是正常人一聽,本能反應一定是轉頭去看,就連高橋秋子也同時要轉頭。

「不要看﹗」女孩小聲驚叫,「妳們不想活啦?」

兩人被她嚇得將頭硬生生又轉回來,僵硬的愣在原地。

「怎麼那麼巧碰到妳們?我是小艾啊﹗你們忘記啦?」她死命的眨眼提示她們。

兩人互視一眼,雪蓮問:「秋子,是妳朋友嗎?」

高橋伙子聳聳肩,「我不認識啊﹗小妹妹,妳認錯人啦﹗」

「妳眼睛不舒服嗎?秋子,這裡有醫院嗎?」雪蓮煞有其事的問。

啊﹗艾萱滿頭星星,活像被人用球棒敲了一棒。索性一手勾一個,「反正我認識妳們就好,兩位大姊只管跟我走就是了。」她好小聲的說。

雪蓮又問:「妳不是說我們被人跟蹤了嗎?小妹妺,妳是怎麼發現的?」

她是吃這行飯的怎麼會不知道?艾萱一臉天真的說:「我最愛讀偵探小說了,也相當有研究,剛剛我一看那兩個人鬼鬼祟祟跟在妳們後頭就猜到了,他們八成想綁架妳們再勒索錢。」

高橋伙子敬佩地道:「妳好厲害,妳說妳叫小艾是不是?我們來交個朋友,妳是來日本玩的嗎?」

「是啊﹗是啊﹗我先帶妳們躲開他們再說。」

她不再多說廢話,拉她們進入元町鬧區,人潮一多,較容易閃躲。

跟蹤的兩人快步的追上,哪還瞧見她們的影子。

脫離危險後,雪蓮才把曾遭受攻擊的事說一遍,高橋秋子警覺事態嚴重,無心再逛街,兩人決定打道回府。

「小艾,妳住哪家旅館?準備玩多久?我們改天再找妳出來玩。」高橋秋子愛好結交各種朋友,艾萱這型的滿對她的味。

還玩?

「我住在『XX旅社』,應該還會再玩幾天,我還有事先走了。」

艾萱鑽入人群中,她得再去探探那兩人的來歷,他們若真是「楓盟」的殺手,事情就「大條」了。「楓盟」的新任盟主不是十分排斥血腥嗎?看來那日本鬼子說是一套,做又是另外一套,明的說要漂白,暗的仍幹拿錢殺人的勾當,真沒品。

她揹著她的萬能包,想著回旅館一定得打電話回報。

一名穿黑西裝的男人擋住她的路,艾萱移開,那人也跟著移動,她狀似無邪的用中文說:「先生,你擋到我的路了。」

他側開身,就在他身後的賓士車內下來一個男人,艾萱順暢的呼吸頓時卡在喉嚨,哇﹗這下好玩了,先是日本的「楓盟」,現在又蹦出東南亞包括台灣、泰國、新加坡、馬來西亞……等國的大集團「雷火堂」,它跑來湊什麼熱鬧?艾萱只瞄過一眼他的照片,「雷火堂」幫主之一的「火王」,他的員名還有待查證。

「火王」比照片來的俊帥多了,不過照片是在慌忙間偷拍到的,並沒拍出那如鑿石般的臉孔所呈現出的俊美兼邪惡,她為這難得的機會雙手冒汗,有幸親眼目睹他的人大概不多。

「你們想幹什麼?我只是個觀光客,身上沒多少錢,你們搶錯對象了。」她緊抱著背包,緊張兮兮的直發抖,演技可圈可點。

墨鏡後的利眸閃了閃,「火王」自認沒錯看,若不是碰巧見到她高明的躲人功夫,誰也不信她還是個「行家」。

「妳是誰﹖」他說的當然是中文。

「我……是從台灣來自助旅行的,你……也是中國人,我以為你是日本人。」

艾萱不明白「火王」找她做什麼?難道他和「楓盟」有關聯?她得在他決定「架」走她之前脫身才行。

「你們究竟想做什麼?好可……怕喔﹗」她已醞釀好的淚水等待決堤。

「火王」又問:「不說,那只有請妳跟我們走一趟。」

原先的男人聽令行事,五爪朝她落下。

「哇﹗搶劫啊﹗救命啊﹗」

她的尖叫聲憾天動地,不只引人圍觀,連附近的警察都跑來。

大家見她小小年紀哭得唏哩嘩啦,同情心便氾濫,艾萱趁大家忙著討伐他時蹺頭了,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不久在旅館中,她打電話回報,同時沒忘裝設反竊聽裝置。

「老闆,您是說『火王』和『楓盟』的新任盟主有深厚的交情?慘了﹗老闆,我可以申請支援嗎?我只是個弱女子耶﹗我還沒嫁人,不想那麼早死。」

另一端的老艾笑說:「妳若是弱女子,早死幾十次了。小艾,最近道上有傳聞,『楓盟』在鬧內訌,有人不滿阪本龍彥的命令,堅持幹老本行,也許這就是『火王』去日本的原因,所以我要妳查清楚,對黑崎家不利的是不是另一夥人?出錢的又是誰?」

「是,老闆乾爹,我現在增加保險額度來不來得及?」

「小艾,乾爹不喜歡這玩笑。」他傳來的語氣十分冷肅。

艾萱吐吐舌尖,「對不起,乾爹,那我掛電話了,拜拜﹗」


雪蓮被黑崎俊抱個滿懷。

「我擔心死了﹗雪蓮,妳不該單獨跑到外面,實在太危險了。」

「我沒事,我不是回來了嗎?」她回擁他,拍撫他的背脊。

高橋秋子很是羨慕,世上不會有男人這麼對她的。想到此,她目光望向黑崎健一,他正朝她走來,使她芳心撲通猛跳。

「秋子小姐,下次要帶走我家的人時,請先經過我們的同意。」

他的語氣平和,卻充滿厭惡,高橋秋子呆呆的注視他幾秒,胸口的怒氣填膺,他怎能暗示她是故意的?他可以討厭她,但不需要侮辱她。

溫若英開口,「沒事就好,秋子也不是有意的。」

高橋太太扯扯女兒,「秋子,快道歉啊﹗」

雪蓮聽了黑崎俊的翻譯後,趕緊說:「這不是秋子的錯,是我沒告訴她,她是一片好意,你們該怪我才對。」
「卡桑,我不需要道歉,我沒有做錯事。」高橋秋子以挑戰的口吻道。

「秋子,妳又不聽話了……黑崎太太,秋子累了……」

「卡桑,我們高橋家不用去巴結人家,這世上不只他一個男人,我也不是嫁不出去。」她往他面前站定,「黑崎健一,我們的婚事取消了,今天開始你自由了,恭喜你﹗卡桑,我們回家吧﹗」

她以勝利女神的姿態昂首闊步離去,高橋太太按著額頭,兩眼直翻白。所有在場的除了雪蓮外,其餘的人無不張著嘴,瞪著她掃下滿地落葉席捲而去。

「她……是高橋秋子?」黑崎健一喃喃自語,腳步不太穩的前進,怎麼會變成這樣呢?她該是跟以前一樣,垂著頭像小可憐似的,無趣的讓他提不起勁,不該是這樣的,她怎會變了個人?

溫若英已猜到原因了,在瞧見黑崎健一發愣的癡呆樣,她便料到這樁婚事準沒問題了。

黑崎俊則不以為然的想,她真是大哥口中的木頭美人嗎?真是出乎他意料。

黑崎一郎從樓上的書房下樓,黑崎健一才回神,便大聲的說:「多桑,我決定要娶高橋秋子,請多桑跟高橋伯父商量訂婚的日子。」說罷,人便追了出去。

「他怎麼了?」黑崎一郎問其他人,兒子「變心」變得可真快。

「你兒子改變心意了,這下稱你的心、如你的意了吧﹗」溫若英說。

「那還用說,我選的媳婦兒會差嗎?」他對妻子說。

「好了,愈老臉皮愈厚,我們乾脆讓他們兩兄弟同時訂婚,下星期先辦個宴會公佈喜訊,再垗日子訂婚如何?」

「媽,我贊成。」黑崎俊深情款款的瞅著雪蓮,四目對視凝望。

黑崎一郎不得不打斷兩人的電力交流。「大家先坐下。俊,多桑剛接到偵探社的電話,有兩家公司對我們標下這次價值三十億日幣的土地開發案不滿,想脅迫我自動退讓。」

「多桑,有查到是哪兩家公司嗎?」黑崎俊問。

「還沒,但那些殺手卻是『楓盟』的人,因為黑白兩道都不敢惹它,所以,我想趁舉行宴會的機會邀請阪本龍彥,我跟他多桑年輕時也相交一場,希望他念在這舊情份上,別介入商場上的戰爭。」

溫若英有所顧忌,「這樣好嗎?邀請黑社會的人來會不會有麻煩?」

「我黑崎一郎什麼大風大浪沒遇過,黑社會的人也是人,是人就有缺點,如果談判破裂,要耍狠大家一起來。」

「都多大年紀了,還像年輕人一樣爭強鬥狠?」溫若英勸道。

黑崎俊認為這不失為好辦法,只要能和平解決最好。「媽,我贊成多桑的方法,我們做好防備,他們未必敢在一、兩百人面前殺人。」

「那就這麼決定。英子,妳擬邀請函時,記得寫一份送到『楓盟』給阪本龍彥,我要親自和他談。」


「楓盟」總社

一處佔地上千頃的私人土地,滿眼所及盡是櫻花`,染紅整片的浪漫,但浪漫兩字似乎不適宜用在此地。

櫻花包圍住一座日式建築物,穿梭其間的僕穿著傳統的和服,這裏不似傳說中戒備森嚴,而是採用先進的電腦保全系統,遍佈四虛的攝影機二十四小時監視著,外加紅外線裝置,外圍的圍牆上高壓電流,不慎觸到,穩成烤雞。不過,阪本龍彥也不完全依賴電腦,更安排人員加強巡邏。

阪本龍彥的寢室與書房,是建築物內未經允許不准進入的禁地。他雖貴為日本第一大組織的新任盟主,就跟中國古代的皇帝同樣煩惱,一舉一動皆不自由,只有這地方是他可自行控制的。

他端詳著剛送到的邀請函,粗獷的臉龐透著笑意。「黑崎家的宴會邀請函,他居然敢邀請我?你認為呢?」

臨窗邊的黑衣男子背對他,沉吟半晌,「所有人都相信是你派人對付他們的,以為你言行不一,我們查那麼久還沒查到是誰陷害你,黑崎大概想跟你談條件吧﹗」

「那為了洗刷我的清白,我是非去一趟了,你陪我去如何?」

「你明知我厭惡參加宴會的。」黑衣男子坐回他對面,蹺起二郎腿,鏗鏘有力的表達。

阪本龍彥佯裝不悅的說:「你答應要幫我的,可不能『食言而胖』。」最後四個字還用中文說。

關以火哭笑不得,「是『食言而肥』,兄弟,別亂湊一把。」

「『肥』跟『胖』是同樣的意思,你計較那麼多做什麼?是好兄弟就陪我去,我想到一個辦法,何不將計就計,只要能說服黑崎家當餌,再引出背叛我的人不就解決了。」

「談何容易,黑崎一郎也不是三歲小孩,謠言又滿天飛,他說不定以為你別有所圖,先聽聽看他想說什麼,我們這邊再加緊腳步追查。」

「我還是想不透是誰幹的,組織裡又有誰那麼恨我?幾位元老我都派人跟著,有行動會馬上回報。」

敲門聲響起,打斷兩人的討論。進來的是田村明,在阪本龍彥的記憶中,他比父親還來得親,始終待在他們兄弟身邊,木訥、忠誠,是他少數信賴的人之一。

「大少爺,二少爺請您和火爺到花園裡喝茶。」

「阿拓今天心情不錯,還會找我喝茶。」自父親過世後,他就只擔心弟弟一人,他是他僅剩的親人,自小體弱多病,八年前一場車禍造成他兩腿癱瘓,導致他更加自閉,只要阪本拓開口要求的事,他一定盡可能的滿足他。

「二少爺這兩天情緒比較穩定,一早就說想出來曬太陽。」田村明據實稟告。

關以火了解好友對弟弟的關愛之情,起身說:「我正說的口渴,走吧﹗阿拓盛情邀請,怎能不去?」

阪本龍彥朝好友一笑,他平時外表雖給人冷肅、漠不關心的感覺,其實內心感情細膩,他們礙於身份特殊,冷酷只是一種保護色。

前往被櫻樹所包圍的庭園,樹下已安排好竹製桌椅,阪本拓在僕人攙扶下從輪椅移到竹椅上,蒼白孱弱的身體使他像個發育不良的孩子,見兩人走來,他綻出孩子氣的笑容。

「大哥、火哥,沒打擾你們談事吧?」

「我們只是在聊天而已。阿拓,你今天氣色很好。」阪本龍彥疼愛的摸摸他的頭,自然表現兄弟間的親愛。

「是啊﹗阿拓,沒喝到你泡的茶我怎麼甘心回去。」關以火搭腔的說。

阪本拓開心的笑著,「我很高興火哥愛喝我泡的茶,最近覺得身體好很多,也許下次可以上天堂島玩,火哥歡迎我去吧?」

「都還用說,你愛住多久都可以,島上氣候比這裡暖和,對你的身體有幫助。」

「大哥,火哥都同意了,你可不能反對,下次要陪我出去走走,我們兄弟倆好久沒聚在一起了,我好懷念那段日子,要是多桑還在多好。」

阪本龍彥習慣阿拓對他的依賴,多桑忙於工作無暇照顧他們,弟弟便成了他的責任,長久下來,他便扮演亦父亦兄的角色,阪本拓對他更是像神般的崇拜。

「好,等大哥事情忙完後,一定陪你去。」

「謝謝大哥,今天讓我泡一壺好茶給大家喝。」

櫻花樹下茶香、花香,陣陣笑語。

「阿拓,大哥找到一位可以治療你的腳的醫生,聽大哥的話,到德國去接受檢查,這位醫生醫術高明,一定可以把你治好的。」

阪本拓放下唇邊的杯子,斂起笑意問:「大哥會跟我去吧?如果大哥不去,我也不去。」他的神情像極將被拋棄的小動物,磨蹭著主人的腳想贏得同情。

「明叔會先陪你去,你不希望快點站起來嗎?聽話,大哥一忙完馬上過去陪你。」

「不﹗我要大哥陪我,大哥不要阿拓了是不是?是不是阿拓不乖了?阿拓會恨乖、很聽話,大哥不要趕我走。」他惶恐的叫著,兩眼滿是駭意,似乎認為長久以來所依賴的大哥已厭煩照顧他了。

阪本龍彥按住他,每當提到這類的事他都會有這種反應,他的不安全感愈來愈重。「阿拓,聽大哥說,大哥沒有不要你,你永遠是大哥最愛的人。」

「那大哥就不要送我去,不能走路沒關係,只要大哥在我身邊就好。」

「阿拓。」

阪本拓拗起脾氣叫:「明叔,扶我回房去,我要回我的房間。」

「二少爺,大少爺是為你好。」田村明勸道。

「我不管,我要回房﹗我要回房﹗」他像孩子一樣大嚷大叫,對於想得到的絕不輕易罷休。

「我答應,阿拓,大哥不會送你去德國,明叔,帶阿拓回房吧﹗」

田村明攙扶阪本拓坐回輪椅,推他進屋。

關以火旁觀者清。「你不覺得阿拓對你的依賴太不合乎常理了嗎?」

「阿拓從小就沒安全感,我又太寵他,說起來我也得負大部份的責任,只要他的身體復元,阿拓會跟正常人沒兩樣的。」

「你請那麼多醫生幫他看過,他的腳真那麼難醫嗎?」

「也不是,醫生都說阿拓的腳傷老早就痊癒了,他之所以站不起來完全是心理障礙,大概是怕他一好我就不再關心他,下意識的排斥著。」

「這樣也不是辦法,你得找時間和他溝通。」

「我明白。」


「二少爺,求你停止這麼做,若讓大少爺知道他會傷心的。」田村明哀求的跪下。

阪本拓依舊是一臉孩子氣的笑容。「大哥不會氣我的,在這世上,大哥最愛的人是我,我也最愛大哥,不論我做什麼事他都不會怪我。」

「萬一黑崎家有人受傷,大少爺難脫嫌疑,警方更不會放過他,二少爺忍心見大少爺被關嗎?我求求您放手吧﹗」

「沒有證據警方不會抓大哥的,明叔,我會非常非常小心,我要你找的死士呢?只要有錢,自然有人願意賣命。」

田村明後悔一開始沒有阻止,如今事已無法挽回。

「二少爺,人是找到了,你確定了嗎?『楓盟』是老爺子辛苦創立的,大少爺的聲譽一遭破壞,連帶『楓盟』也會毀於一旦,您真的要這麼做?」

版本拓笑得有絲詭異,「我就是要它毀掉,它毀了最好,大哥又會是我一個人的,他可以無時無刻陪在我身邊,不用拿工作來拒絕我,這個世界上只有大哥對我好,我不能失去他。」

「二少爺……」田村明一直沒告訴任何人有關他的病,阪本拓對他大哥的愛已經完全扭曲,那是種不正常的佔有慾。忠心使他說不出口,只有任憑版本拓的病情嚴重下去。

「快去﹗連明叔也不愛我了是不是?」

「我馬上去辦。」他恭敬的行禮。

阪本拓望向閤上的門,滿意的笑了。

大哥,就快結束了,以後你就自由,我們可以到世界環遊旅行,只有你和我兩個人,那是我最大的願望。

他雙手撐在輪椅的椅臂上,緩緩的支撐起身體,左腳跨出一步,他快會走路了,大哥,阿拓要給你一個驚喜,為了你我會努力的。
作者: 無忻    時間: 2008-8-12 07:35 PM

第七章

帝國飯店位於東京市中心,面臨日比谷公園,環境清幽,充滿日本風味。

今晚黑崎、高橋兩家特地選在此舉行宴會,邀請的對象全是商界名流,與兩家有來往的公司。賓客們聽說兩家兒女決定擇日訂婚,紛紛上前道賀,這樁親事歷經三個月總算定了。

「不只如此,我的小兒子也即將與他身旁的白小姐訂婚,等日子決定,便同一天讓他們訂婚,請大家為這兩對年輕人乾杯。」黑崎一郎再公怖另一件消息。

乾杯聲此起彼落。

雪蓮酡紅著粉頰,輕偎在愛人身畔,在眾人的視賀聲中低垂螓首,含羞不語。

黑崎俊摟著佳人,大方的接受大家的賀喜,歷盡千辛萬苦終於要抱得美人歸,兩人如同情侶裝的藍色禮服,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

「我害羞的老婆,給妳未來老公一個香吻。」

「討厭,你就愛取笑人家,那麼多人在看耶﹗回去再親你行不行?」

「回去我不只要一個吻喔﹗」他的唇貼在她唇瓣上移動。

「你壞死了﹗別鬧了,看到健一大哥和秋子了嗎?剛剛還在,現在怎麼不見了?」她在人群中找尋兩人的影子。

「我們該幫的也幫了,大哥再不會把握也只有認了,妳若不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我可是會吃醋喔﹗」

雪蓮纖指輕刮他的臉,「羞羞臉,跟你大哥吃什麼醋?」

他皮皮的笑,帶她走進舞池,隨著音樂移動腳步。

一舞跳完。「我可以跟我未來弟妹跳支舞嗎?」

問話的人是今早才匆匆趕回來的黑崎信一,他和大哥健一是截然不同的典型,他是揚名國際的造形師,略為女性化的舉止,以及藝術家的隨性卻又不失流行的穿著,看來他遺傳來自他過世的母親,聽說她善於繪畫,但礙於名門出身,無法一展抱負。

黑崎俊點頭,帶著笑讓他將未婚妻帶走。

他遠遠的見多桑與人聊著,兩眼不時的看向入口處,阪本龍彥真的會來嗎?若沒來是否表示他心虛?若真來,這場談判又會有怎樣的結果?

一名有些醉意的女賓客傾倒在他身上,濃豔的香味喚起他的記憶。

「小姐,妳……是……」

「死相,怎麼那麼健忘?我姓艾呀﹗你忘了人家啦?」艾萱再次表演她擅長的狐媚女子,因為這種女人最不會引人注意。她在門口找了個單身赴宴的男人,兩三下就混進來,安全工作做得那麼差,還妄想防殺手。

黑崎俊很進入狀況的假意扶她,小聲的問:「妳有消息給我嗎?」

艾萱作勢的搥他,「那麼久不來找人家,把人家想死了……你別說話聽我說,我懷疑真有商場上的對手要對你們不利,你們請的『兩光』偵探只是把聽到的風聲轉告你們,連查證都沒有,依我的消息來源探查的結果,你們極可能只是不巧被選上的冤大頭,根本和生意無關。」

她寡廉鮮恥的「掛」在他身上,賣弄她高超的演技。

「妳確定?但不管是不是巧合,『楓盟』的確出手了,這筆帳總要算一算。」

「傳聞『楓盟』窩裡反,整個事件也許就出在有人想陷害阪本龍彥,如果他真來了,該先探探他,你們說不定可以合作找出真兇。」

他並不全然採信。「妳怎能如此確定阪本龍彥真是無辜?」

「『楓盟』殺人一向堅守原則,除叛徒外,非十惡不赦之人不殺,頂多砍一臂、剁一腳的,而阪本龍彥登上幫主寶座後就宣佈不再沾染血腥,我知道你不信,不過他在道上的風評極佳,等見了面,你再評斷。」

黑崎俊猶豫,「好,我盡可能不讓自己太主觀,謝謝妳。」

「不必謝我,我不過是奉命行事。」在這行混,感情與理智必須分開,他和乾爹的關係並不影響她。警覺有人過來,她回到原先的身份,嗲聲撒嬌。「你真的忘了人家啦?不來了。」

「小姐,對不起,妳認錯人了。」他迅速越過她,迎向雪蓮和黑崎信一。「二哥,你這次預備待多久?」

「大致兩三天,那女的你認識?女人都想釣金龜婿,你要小心一點,別上了當。」黑崎信一老經驗的說,男人多半抱持著「到嘴的肉不吃白不吃」的心態,上了當才大嘆一失足成千古恨。

黑崎俊一語帶過,「她喝醉認錯人了,而且我有雪蓮,別的女人不會再吸引我丁。」說話的同時,他眼睛望著卻是心愛的女人。

另一對情侶檔也來湊熱鬧,黑崎健一放下大男人心態追求高橋秋子,終究獲得佳人芳心。

「你們在我面前成雙成對的,是故意刺激我嗎?太沒有兄弟愛了。」三兄弟中的單身漢黑崎信一發出不平之聲。

高橋秋子以「長嫂」的身份說:「我可以幫你介紹,你有什麼條件儘管開出來。」

「謝謝妳,『未來大嫂』,等我哪天想開了一定找妳。」

這聲「未來大嫂」使高橋秋子難得的臉紅,而眾人中最「爽」的就屬黑崎健一,他嘴角都快咧到耳後了。

宴會已進行到一半,仍不見版本龍彥到來。

飯店侍者端著水果、冷盤魚買進場,所有人的注意力暫時被引走。

「我去幫妳拿些水果,在這等我……」黑倚俊打住話。

飯店四周的牆全採用強化玻璃,黑崎俊背對著玻璃窗,是雪蓮睜大的眸子讓他有所警覺。

「砰﹗砰﹗」自屋頂而降的蒙面殺手朝內開了數槍,強化玻璃頓時四射迸散。

被玻璃碎片所傷的賓客倒在血泊中呻吟,場面混亂。

雪蓮不容細想地推倒黑崎俊,原本該對準他的玻璃刺進她的背部,火燒般的痛楚讓她咬緊下唇。

蒙面人分左右攻進來,兩名殺手破窗而入後,持槍一陣掃射,人人抱頭趴在地上,尖銳的驚叫聲、奔跑聲,傷者的哀嚎聲震盪不已。

「老天﹗雪蓮……」黑崎俊在槍聲過後,試圖翻坐起來,當他的手觸及到她背上的潮濕,他心痛的啞聲低叫。

安全警衛及混在賓客間的保鑣忙掩護客人,一邊朝殺手開槍。

兩名殺手不畏槍火,身為死士,寧死也得完成任務,他們的目的無非是要造成外界對「楓盟」更深的誤解。

「雪蓮﹗」

離她最近的殺手將她抓到身側,雪蓮面容慘白,險些站立不住,她能感覺到血液快速的流失。

「把她放了,你們要殺就殺我,求求你不要傷害她﹗」

黑崎俊顫巍巍的盯著抵在她太陽穴的槍口,上帝﹗求神別讓他那麼做。

另一名殺手一被捉住,馬上吞下預藏在口中的毒藥自盡,那是古代忍者的自殺術,以防洩漏秘密,沒想到還保留至今。

「俊,你不要過來。」雪蓮在殺手劫持下退後,意識逐漸不清。

沒有人敢冒險開槍。

「只要你放人,我們不會為難你,你可以平安離開。」黑崎一郎率先說,無論如何救人要緊。「我絕對說話算話。」

黑崎俊見到雪蓮腳邊的鮮血,她再繼續流血還活得了嗎?

他整顆心被掏空了。「你要人質,可以讓我跟她交換,求求你放了她,我給你跪下……」

健一、信一兩兄弟各抓住黑崎俊的手臂,「俊﹗你做什麼?」

「讓我跪﹗我不能失去雪蓮,我不能﹗」他寧可死也無法眼睜睜的看她喪命,不能在他得到人生的摯愛後又奪走她,那他活著只會剩下軀殼,又有什麼意義?

「俊,不要……」雪蓮珠淚輕淌,泣不成聲。

她在決定當人類之前,便已經猜到會遭遇此劫,她並不後悔,只要他幸褔的活著,那她的犧牲就值得了。

黑崎俊打定主意,要死他也要跟她死在一塊。「把她還給我﹗你這個混帳﹗把她還給我﹗」

他甩開抓住他的手,瘋狂的衝向前。

玉石俱焚的念頭讓他忘卻死亡的恐懼,黃泉路上有她相伴,好過孤老一生。

所有人都倒抽了口氣,慢半拍的才要去攔阻。

殺手移開抵住雪蓮的手槍,對準黑崎俊扣板機。

「砰﹗」

是誰開槍?

殺手的眉心精準的射入一顆子彈,一槍斃命。

有人好奇的尋找開槍的人,能遠距離開槍,槍法又如此之準,沒想到竟是一名濃妝妖豔的女人。

她立刻隱沒在人群中,沒人再留意她。

殺手在死前還來不及扣扳機,便直挺挺的仰躺墜地。

黑崎俊奮力伸臂一撈,雪蓮晃了晃,虛軟的跌進他懷中。

「雪蓮,睜開眼睛,看著我﹗看著我﹗」他大聲的呼喚,捧住她臉龐的大手在打顫。

醫院派救護車過來,救護人員將雪蓮抬上擔架,黑崎俊寸步不離的跟在後頭。

聞訊趕來的記者聚集在飯店外,打聽意外發生的經過,警方會同法醫到場鑑定死者身份,他們在殺手臂上發現楓葉烙印,那是「楓盟」的標誌,立即申請拘票,欲提阪本龍彥到案說明。


京都醫院

一場豪華宴會最後變成暴力事件,數十人輕重傷,陸續送至各大醫院急救。

醫院緊急召回休假或回家的外科醫生,連實習醫生也派上用場,急診室、開刀房全客滿了。黑崎一郎和兩個兒子忙碌的應付警方的詢問,關心受傷的客人安危,又得阻止媒體記者的緊迫盯人,所幸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更壞的消息,情況都控制住了。

溫若英和秋子陪黑崎俊在手術房外等待。

佛祖保佑雪蓮能度過這一關,她明白如果她熬不過來,兒子會選擇跟她一起死,他是個專情到底的男人。

黑崎俊木然的呆坐著,兩眼無神的瞪著手術室的,眨都不眨一下。

他的腦子仍停留在雪蓮昏死在他懷中的畫面。

血﹗她流了好多血,雪蓮一定痛暈了,但她會沒事的,她心地善良,不會撇下他走的,對﹗她不會。

「阿俊,雪蓮會沒事的,你要振作。」做母親的實在看不下去了。

「是啊﹗雪蓮在裡面努力,你要為她加油才對,不要垂頭喪氣的。」秋子嗚咽的說,心底卻不是那麼肯定,玻璃插在她的背上,十公分的長度嵌在人體內,真的需要非常多的幸運。

他接收不到其他聲音,排拒任何干擾,只是專注的祈禱。

神啊﹗請神讓她活下去,我願意付出所有,包括我的生命,只求你救救她。她不該受這種罪的,是他害了她,是他的愛害了她,如果她還有法力,很本不會受傷。

雪蓮,原諒我﹗

手術室的燈熄了。主治醫生跨出門。

溫若英問:「醫生,怎麼樣了?她沒事吧?」

秋子緊張的抓著她的袖子,期待的等醫生開口。

黑崎俊憋住氣,緩緩的起身,一夕間青色的鬍碴已佈滿在他削尖的下巴上。

醫生滿是惋惜,「我們已經盡力了……」

「我的天﹗」溫若英捂住口,旋身朝向兒子,他的表情好似聽不懂醫生的話,那更讓人鼻酸。

「盡力了?什麼叫盡力了?醫生,求你救救她,我們快要結婚了,她怎能丟下我先走?求你救救她﹗」

黑崎俊跪下向醫生磕頭,額頭重重的叩在地磚上。

「黑崎先生,救人是我們做醫生的職責,我們已經盡我們所能,只是病人的傷太嚴重了。」護士推著雪蓮出來,「她的時間不多了,你們要把握。」

雪蓮被安置在加護病房內,儀器上的脈搏跳動非常微弱,讓人看了深怕它就這麼停了。

床榻上的雪蓮除了面色蒼白外,依然美麗如昔。

「雪蓮,妳聽到我的聲音了﹖雪蓮,張開雙眼看看我,妳不要嚇我,我會瘋掉的。」他刻意貼在她耳邊說話,淚水落在枕上。

秋子坐在另一邊,握住她的手為她打氣。「雪蓮,醒一醒,妳不能死,我們還要一起舉行婚禮,妳答應我的。」

床上的人兒毫無反應,依然沉睡不醒。

溫若英拭著眼角,她能體會目睹最愛的人死去的感受,鐵打的人也受不了。

黑崎俊輕劃著她依舊柔軟的唇,多希望再聽到她的聲音,再喚她的名字。

「雪蓮,我知道妳累了,妳只要跟我說一句話,一句話就好,妳答應我要陪我到老,妳答應我的,不能不守信用喔﹗」他抓著她的手按在胸口,那略帶涼意的肌膚使他心都冷了。「沒關係,妳先睡一下,睡飽了就會醒了,對不對?」

「阿俊,你別這樣,你這樣媽很難過。」溫若英扳過兒子的臉,那傷心欲絕的神情使她捺不住的痛哭失聲。

他看了好久才認出她。「媽,您怎麼哭了?我沒事,讓我在這裡陪她,她醒來的時候,我要她第一個見到我,我真的沒事,您回家休息。」

她怎麼走得開?兒子的眼神不對勁,他不接受雪蓮快死的事實。

「你跟媽回家,雪蓮住在醫院總要準備穿的衣服,你何不幫她收拾幾件來給她﹖」他需要休息,不然他會崩潰的。

秋子也配合的說:「這裡有我在,雪蓮醒了我會告訴她你馬上回來。」

他茫然的目光在投向雪蓮時變得柔和。

「我等她醒來再回去,否則雪蓮找不到我會著急的,在這世上她只有我而已,我必須隨時陪著她……」

房門打開,黑崎一郎和健一、信一從醫生那兒過來,他們見到病房內的情景,唏吁不已。溫若英靠著丈夫掩鼻而泣,秋子也投入未婚夫懷中,一樁喜事卻成了喪事,怎麼不令人悲痛。

黑崎俊仍癡癡凝視著愛人,偶爾對著她說話,渾然未覺屋內其他人在說些什麼。

黑崎健一不忍見他淒苦的自我折磨,碰碰他的肩說:「俊,先跟多桑、卡桑回去,雪蓮讓我跟秋子照顧就好。」

他縮回肩,「不要,我要在這陪雪蓮,你們別吵她,她累壞了,等她睡醒就會好了,你們全都出去。」

「俊,我們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看看卡桑,她哭的很傷心,你真的忍心見她難過嗎?聽大哥和二哥的話先回家睡一覺。」

黑崎信一作勢要拉起他,黑崎健一跟著拉另一隻手臂,強迫要拖他走。

「你們做什麼?我不要走﹗放開我﹗放開我﹗」他大叫的扭動手臂想掙脫束縛,兄弟倆抓得更牢。

「俊,聽多桑的話,明天再來看雪蓮。」黑崎一郎沉聲說,黑崎俊向來聽他的話,希望他的勸說對他有效。

黑崎俊大吼,哪管對方是誰,他不想走,怕這一走就成了永別。

「不﹗放手,我不要走。」

床邊的儀器發出緊急呼叫。

螢幕上的脈博顯示呈平直狀態。

醫生護士收到訊號後衝了進來,幫雪蓮檢查一番。

「非常遺憾,病人已經過世了。」醫生拿下聽診器說。

「胡說﹗你胡說,雪蓮不可能會死的,她怎麼會死?」黑崎俊推開醫生、護士,撲在雪蓮身上,臉埋在她頸側,深吸口她獨特的香氣,雪蓮一定還活著,她不會死。

「俊﹗」

「阿俊﹗」

「走開﹗你們都走開,不要打擾我們,雪蓮沒有死,她不可能會死的。」

溫若英抱住兒子,哭道:「雪蓮真的死了,媽不會騙你,人死不能復生,你要讓她安心離去。」

「媽,您不懂,雪蓮是蓮花仙子,神仙不會死的,一定有辦法可以救她,一定有。」他要好好想想,一定有人可以救她,天呀﹗他該找誰幫忙?

「俊,你瘋了是不是?」黑崎健一大力的搖晃他,「雪蓮是人,不是神仙,她死了。死了你懂不懂?你給我清醒一點。」

他甩他一巴掌,想打醒他,恢復他的理智。

黑崎俊不痛不癢的看他,「我很清醒,大哥,我非常清醒,一定有辦法可想,雪蓮不會那麼容易死,我要想想看。」

溫若英悲傷至極,「他哪像非常清醒,他都快發瘋了,怎麼辦才好?」

「雪蓮,我該找誰來幫妳?你快告訴我﹗我等了幾百年才等到妳,妳不能說走就走,沒有妳我怎麼活下去?雪蓮,妳聽到我在叫妳嗎?求求妳給我一點線索,我要去找誰?」

站在床尾的人聽著他的瘋言瘋語,個個都無言以對。


阪本龍彥在事發第二天即被警方以涉嫌謀殺的罪名收押禁見,因受傷的都是背景雄厚的人,再加上輿論的抨擊,原本與「楓盟」交情匪淺的政要也不敢出面說項。

「楓盟」是否因此解散?這問題是所有人心中的疑問。

整個事件真的是他一手策劃的嗎?目的是什麼?果真是收人錢財與人消災嗎﹖

他承認殺手的確是他的人,但矢口否認參與此事。

媒體大肆渲染「楓盟」的歷史,從早期的走私、販毒,到近年來槍支氾濫、目無法紀,將它形容成無惡不作的不法組織,徹底詆毀它。

根據調查,當晚阪本龍彥原本要赴宴,阪本拓卻鬧情緒,為了安撫他,臨時取消前往,經過證實無誤。

阪本拓依舊在房內練習走路,他已走得非常穩,就像個正常人。

「二少爺,萬一警方不放大少爺怎麼辦?」田村明立在一旁問道,他該如何挽救這項錯誤?不能再錯下去了,可是他又不能說出真相。

「他們沒有證據不會定大哥的罪,這就是我用死士的緣故,死無對證能奈何得了我們嗎?明叔,通知律師盡快將大哥保釋出來,需要用錢的話看多少照給,我要大哥快回到我身邊。」他不能一天見不到他,他多麼需要他。

「這次恐怕沒那麼簡單,事情鬧得太大,不管用金錢還是人情都沒用……」

「我不管﹗我要我大哥回來,這是命令,你聽見沒有?﹗」阪本拓抱住頭叫喊,「沒有大哥我會死掉,明叔,我要大哥,我要大哥。」

「好……我一定救出大少爺,你該吃藥了。」

可憐的孩子﹗田村明悲哀的想。

他若是生長在正常的家庭,有父母的疼愛,就不會變成這樣。在他的世界中,大哥阪本龍彥是他的全部,他的生命之光,久而久之,不再是單純的手足之情,他愛上了自己的親大哥,想佔有他的人.他的心,完全為自己所有。

「我不要吃藥。」他耍性子的說。

「你乖乖吃藥,大少爺才會早點回來。」

「真的?你不能騙我喔﹗」他像個小孩子般尋求保證。

「是真的,來,把藥吃了。」田村明他遞過茶水服侍他吞下。

阪本拓躺回床上,認真的又問一次,「大哥很快就會回到我身邊了,是不是?」

「是啊﹗明叔什麼時候騙過你?」田村明幫他蓋上被子。

他笑了,像個純真的孩子。
作者: 無忻    時間: 2008-8-12 07:36 PM

第八章

「你們全都出去﹗雪蓮還沒死,她還沒死,不准任何人動她﹗」

咆哮聲從半掩的病房內傳出。

來勸說的醫生被趕到門外,黑崎俊重新鎖上門。

溫若英紅腫著雙眼,敲門說﹕「阿俊,你開門,是媽啊﹗讓媽進去看看你。」

「不﹗你們都想把雪蓮搶走,走開,不要管我們﹗」

他從昨天開始把自己關在裡面,整整一天不吃不喝,再這樣下去不只會瘋掉,連身體也會垮了。

「媽不會搶走她,讓媽進去陪你好不好?」她耐性十足的問。

她憶起自己也曾有過一段這種痛不欲生的日子,她何嘗不了解失去摯愛的人有多痛苦,若不是為了肚裡的孩子,她早就追隨愛人而去了。

門內,黑崎俊只是抱緊雪蓮,帶著哭音說:「媽,我沒事……您不要管我,讓我們單獨在一起。」

溫若英吞下淚。「那媽晚點再來看你。」

走在醫院的走廊,她似乎又回到三十年前,椎心刺骨的感覺又浮上心頭。

電梯內步出的人在見到她時,拄著枴杖的腳步更為不穩。

她直覺的揚起頭,迎向那道視線的來處。她認識他嗎?

那男人移開目光,與她擦肩而過。

為什麼她心跳得好快?她不可能認識他才對。

他困難的拄著枴杖,肩膀僵硬的挺直,那是緊張的下意識動作。

溫若英也對自己的反應感到奇怪,他是個陌生人,她沒理由在意耶﹗

望著他的背影,眼前有一剎那的恍惚。

他的背影好熟悉,在嘟裡看過嗎﹖

高跟鞋的足音隨著他,她究竟想找什麼?為什麼跟在他後面?

「請問……」她先用日文問。

對方輕微的頓了一下,不仔細還瞧不出來。

他仍舊往前走,當作沒聽到。

老艾咬緊牙關,他發過誓不見她的,一旦跟她相認,自己真能鬆手讓她走嗎?

不能回頭,不能﹗

「TOM﹗是你嗎?」她不太確定的問。

他劇烈的顫抖,腦海中滿是兩人甜蜜的回憶。

「真的是你嗎?」她擋在他身前,想從他臉上找出昔日的影像。

「妳認錯人了,太太。」他壓低聲音說,迴避她的雙眼。

溫若英愈來愈懷疑,不顧別人奇異的眼光,抓著他的風衣前襟。

「我沒認錯,TOM,你沒死?你真的沒死?」她激動的大叫,引來大家的側目。

「太太,妳真的認錯人了,我姓艾,不叫TOM,妳冷靜一下。」老艾退後一步,面不改色的說,他不能承認,不能前功盡棄。

「是嗎?」她端詳他的五官。

他輕扯笑容,「我真的不認識妳,對不起,我還有事先走。」

她未再跟上去,怔愣著站在原地。

TOM三十年前就死了,她還抱什麼希望?如果他活著,一定會來找她的。

她嘆口氣,搭進電梯。

「原諒我。」老艾對著關閉的電梯門說道,不跟她相認是為她好,他不要她夾在中間為難。


當晚,黑崎一家全聚集在病房內,滿室插滿蓮花。

黑崎俊憤怒的咆哮:「走開﹗誰都休想把雪蓮帶走,她沒死,你們聽見了沒?」

「俊,她死了,你要面對事實。」黑崎一郎吼道。

他猛搖頭,「她沒死,她的身體還很柔軟,不信你們摸摸看。」

他說的是實話,這也是醫院裡的醫生不解的地方,人死亡超過二十四小時,屍體必已產生變化,哪像雪蓮的情形,除了沒有呼吸,就像個睡美人。

「俊,你愛她就要讓她的靈魂安息,不要再煩她了。」

黑崎信一篤信靈魂之說,人死了本身的靈魂卻有可能被陽間的事牽絆住,而不能順利的投胎轉世。

「她沒死,我要說幾遍你們才相信?」他沒瘋也會被他們逼瘋。

身為老大,黑崎健一決定採用強橫手段。「信一,幫我架住他,就算把他打昏也無所謂。」

「你們不能把我跟雪蓮分開,你們為什麼不放過我們?」他護住床上的人兒,「你們要帶她走,除非殺了我,啊……」他沉痛的嚎叫,猶如一頭要保護伴侶的野獸,張牙舞爪的面對獵人。

「抓緊他……」

「不﹗」

雙方正陷入僵局之際,救星闖進門了。

「終於讓我找到了,哎喲﹗累死我了。」

眾人驚詫的瞪向來人,是位戴眼鏡的年輕女孩,她像是趕了好遠的路,進門後,只顧彎著腰喘氣。

「小桃﹗妳是來救雪蓮的是不是?我怎麼把妳忘了?」

黑崎俊忘形的抱住她大叫,雪蓮有救了﹗雪蓮有救了﹗他又哭又笑的比剛才更瘋狂,所有的人都狐疑的看著這年紀約二十出頭的女孩,平凡的鄰家女孩打扮,她既非神仙,有何本事使人起死回生?

「我早警告過蓮姊,可惜她愛你愛慘了,你前世救過她一命,這一世她把命還給你,兩不相欠,這樣不是很好嗎?」

小桃仍是對人類的愛情一臉不屑。

他的頭如波浪鼓般搖甩,「不,我從不要她還我,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挽回她的性命,小桃,妳有辦法救她對不對?妳要我做什麼都可以,救救她,求求妳﹗」

「俊,她是誰?」

「你們在說什麼前世今世?到底怎麼回事?」

人人你一言我一語,全都想搞清楚她的來歷。

小桃坐在床沿,望著為愛甘心拋去千年修行的蓮花精,再看黑崎俊憔悴不堪的臉,她有些體會其中的深意,能得一癡情郎君,蓮花精此生亦無憾。

「為了救她,你真的願意付出所有的代價?」她問。

「不錯,任何代價。」黑崎俊果斷的說。

她點頭,「如果我要你把命還給蓮姊呢?」

「妳是說只要我死雪蓮就會活過來?」他半信半疑。

「沒錯,你敢嗎?」

她想探討這人類對蓮花精的愛是否濃烈到願意為她而死,或許她也會改變對人類的態度。

小桃不知何時手中握了一把刀,冰涼鋒利的刀身閃閃發光。

「口說無憑,用你的行動證明一切。」

黑崎俊接過刀,「雪蓮就拜托妳,告訴她我愛她,盼來世再結為夫妻。」

屋裡的人拚命的想張嘴叫喊,身體竟和武俠小說中被點穴一般的動彈不得,連聲音也發不出來,親眼見黑崎俊舉刀自盡。

刀鋒沒入腹中,他未覺得疼痛,跪在床頭,沾滿鮮血的手印在被褥上。

「雪蓮,妳醒一醒,讓我在死前看妳一眼,我就是死也瞑目。」

小桃不得不認輸,趕緊解開法術。
一家人全擁上前。「阿俊﹗快叫醫生來。」溫若英驚喊。

黑崎信一奔出病房去找醫生,他的自殺行為嚇死所有的人了。

「俊,你發瘋啦﹗你死了怎麼對得起多柔和你卡桑?」黑崎一郎攬著幾欲暈厥的妻子訓斥著黑崎俊,通紅的兩眼滿是悲憤。

黑崎健一伸出手臂要扶他起身,白色的上衣也沾染了他的血。

「醫生快來了,大哥扶你起來。」

「我要等雪蓮清醒,她會活過來的。」

「你怎能相信她說的鬼話?她……人呢?剛才那女孩呢?」

屋裡早已不見小桃的身影,她已得到她要的答案,安心的離去了。

這時垂頭飲泣的溫若英叫出聲,「她的手指在動了,你們看,雪蓮的手指是不是在動?」

大家的目光全移到雪蓮身上,黑崎俊噙著淚捧住她的手,她真的在動,她真的活了﹗

被褥下的雪蓮胸口緩慢的高低起伏,柳眉微蹙著。

「雪蓮,妳活過來了,妳真的活過來了﹗」

她彎著手指輕握住他的手,算是回答他的話。

「感謝老天……」黑崎俊淚流滿頰,放縱的哭喊出聲。

趕來的醫生簡直傻眼了,死了一天的人居然復活,這可是醫學界的奇蹟。

診斷後,確定她身體的器官已恢復運作,只消休養幾天即可。

「黑崎先生,我們先幫你治療傷口,不然感染就麻煩了。」

「等一等,我要等她醒來。」他溫柔的手指撫著她的嫩頰,「雪蓮,我愛妳,我愛妳。」

她的唇角勾起一朵美麗的微笑,「我也愛你,生生世世永不渝。」

他對上一雙載滿愛意的美眸,覆上他真摯的吻。

現在他可以休息一下了,他好累。黑暗降臨,黑崎俊整個人也虛脫了。


阪本龍彥無罪釋放。

真正的主使者自動投案,並呈上證物證明全是自己所為,與阪本龍彥無關。

「青木組長,請讓我跟田村明見面,我不相信他會背叛我。」

阪本龍彥想破腦袋也想不出會是田村明,為什麼呢?

他的供詞說是因一時鬼迷心竅,想陷害他謀奪「楓盟」的產業,事發以後卻後悔了,所以才出面投案。

怎麼想也不對,田村明不是貪財之人,怎會犯下如此嚴重的錯誤﹖

阪本龍彥非親自聽他的解釋不可。

偵辦此案的青木組長對於案子能短時間偵破,莫不鬆了口氣,這些天受到各方的壓力比其他案子都來得大。

「等調查完結自然可以讓你探視,阪本先生,我們還需要你的協助,請暫時不要離開東京,謝謝你的合作。」

拉出警局,關以火在外面等他。他坐進車內依舊不解。

「火,我還是不信明叔會那麼做,平時他比我還反對殺人,我多桑在世時,他也一直勸他,沒道理突然變了,一定有問題。」

關以火瞥他一眼,戴著墨鏡的酷臉上沒什麼表情,他向來主張以不變應萬變。

「你確定真的了解他?人心險惡,心機,愈深沉的人,愈會耐心的等待機會,別用情感評斷他。」

「明叔絕不是那種人,在我和阿拓心目中,他比多桑跟我們來得親,我們就像他的孩子,也許他真是一時糊塗做下錯事,那我更要救他,『楓盟』有全日本最優秀的律師,況且他是自首,罪比較輕。」

「別感情用事。」關以火他從不讓感情主宰他的意志。

「不管他做錯什麼,我永遠不會恨他,火,我不想像多桑那樣過一輩子,有情有愛不好嗎?平凡或許才是幸褔。」

「你不會想解散『楓盟』吧?」關以火訝異好友的轉變。

「如果你願意,我把『楓盟』送給你,你比我適合。」

「你是怕我太閒了是不是?」他挑高眉頭,「那你跟阿拓怎麼辦?」

阪本龍彥望向車窗外,「多桑有留一筆錢給我們,我想送阿拓出國治病,他情緒不甘穩定讓我好擔心,或許換個環境對他有益。」

車子彎進目的地。車道旁,阪本拓坐在輪椅上,兩名手下推他過來。

「大哥,真的是明叔嗎?怎麼可能?」

「我也不信,你放心,大哥一定會救他的,今天吃過藥了嗎?明叔不在,你可不能偷懶,自己要懂得照顧自己,知道嗎?」

他疼愛的搔亂他的頭髮,阪本拓仰著頭笑,眼神有崇拜、有愛戀。

「我已經長大不是孩子了,大哥老是忘記,不過我不會生大哥的氣,大哥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我最愛大哥了。」

「大哥也最愛阿拓了。」阪本龍彥指的當然是兄弟手足之愛,聽在阪本拓耳中,卻是另一種含義。

關以火背靠著車門冷眼旁觀,總覺得阪本拓態度曖昧,是他太敏感了嗎?那種事不會發生的。

「火哥,一小時前島上來電,有急事要請你回去,你要不要先回電?」

「好,那我先進屋。」他還是覺得阪本拓有意趕他走,好像他霸佔了阪本龍彥。

阪本拓很高興趕走了他,只要是擋在他們之間的人、事、物,他都要一一清除,「火王」再厲害,也無法把他和案子聯想在一起。

「阿拓,有件事大哥想跟你商量。」

「大哥,什麼事?」

阪本龍彥推著輪椅,邊說:「大哥想把『楓盟』交給火,不再管道上的事,想過平常人的生活,你願意嗎?」

「我願意,大哥沒有騙我吧?我們真的可以嗎?」他的計劃成功了。

「當然,大哥何時騙過你,我們可以像一般人一樣生活,不必害怕仇人尋仇,找份普通的工作,也許談談戀愛、結婚、生子,跟別人一樣的過日子。」

「談戀愛?結婚?生子?」阪本拓呆住了,為什麼他沒想到這點?大哥會娶妻,那女人將佔去大哥的愛,他不會再全心全意的愛他,不﹗他不要大哥愛上女人,大哥只能愛他,只有他能給大哥幸褔。

「怎麼了?」阪本龍彥問。

「大哥有喜歡的女人了嗎?」他置在大腿上的手握成拳狀。

「還沒有,不過大哥會盡快娶個大嫂,人多一點才像個家,還有小孩子的吵鬧聲,假日全家團聚在一起,那是大哥的夢想。阿拓,你以後也會遇上喜歡的女人,擁有自己的家。」

阪本拓勉強擠出笑容,「我只要跟大哥在一起,才不想要什麼家,沒有人比大哥重要。」

「傻孩子,等你再長大一點,你就不會這麼想了。好了,不談這些,你既然也同意,那我跟火談談,不過要等處理完明叔的事再說。」

「嗯﹗」他低頭應聲,雙手交叉緊握,幻想著掐住那女人的頸項,沒有人能奪走他大哥的。


雪蓮守在病床邊,前天她一醒,換黑崎俊病倒,幸好未傷及要害,保住了命,但他體力消耗太多,整整昏睡了兩天。而她奇蹟似的復活驚動了整間醫院,但醫生還是希望她再檢查詳細點,因為也曾有人因回光返照復活,沒多久真的去世了。

對於她的復活她並未解釋。當她呼吸停止時,魂魄回到菩薩身邊,菩薩給她第二次機會,只要她拋開凡間的記憶重新修鍊,還是有機會得道成仙,是黑崎俊的呼喚讓她割捨不下,她不要忘了他,若她終究要化為輕煙,也要帶著他的愛走。

她一片癡戀感動了菩薩,於是命小桃來測試黑崎俊的真心。他沒讓她失望,但他因此受傷也夠讓她心疼了。
「雪蓮?」他清醒後第一件事是想見到她。

「我在這兒,俊,我在你身邊。」雪蓮溫柔的偎近他。

黑崎俊對準焦距,「妳真的在我身邊,妳活過來了﹗」他急切的摟緊她,這樣他才能說服自己相信她活過來了。

「俊,小心你的傷口。」

他箍緊她,嗅著她專有的芳香,總算有了真實感。

「妳不知道我是多害怕,想到往後的歲月沒有妳陪伴,孤單的依靠對妳的懷念而活著,那是多可怕的事,失去妳我才明白妳竟然比我的生命還重要。」

「所以,小桃跟你說要你用你的命來換我,你就毫不考慮的去做,你真是個傻瓜,你死了,我活著會更痛苦,不准你再做這種傻事了。」

雪蓮思及這點還是忍不住全身發冷,他們是一體的,失去任何一方都會痛不欲生。

他親親她的臉,「我不後悔,妳不是活過來了嗎?如果當時要我從窗子往下跳,我也會照做的。」

「大傻瓜。」她嬌嗔輕斥著,趴在他胸前,凝聽他有力的心跳聲。

「為了妳我甘願做個大傻瓜。」

「討厭。」她白他一眼,眼眸中淚光點點。

黑崎俊執起她的下巴,望進彼此深情的眼底。
作者: 無忻    時間: 2008-8-12 07:37 PM

第九章

阪本龍彥推著阪本拓進電梯上七樓精神科部門,昨天他情緒忽然變得暴躁不安,拚命的摔東西,大叫大嚷,他哄了好久才帶他來醫院做徹底檢查。

「大哥,你不會離開我吧?你不會不要我對不對?」

他皺眉,憶起火說的話,阿拓對他的依賴超乎尋常,以前他並不太注意,這陣子觀察之下,確實有變本加厲的徵兆。

「大哥,你為什麼不說話?」他的沉默更提升阪本拓內心的不安。

「阿拓,你別胡思亂想,我們是兄弟,大哥怎麼會不要你呢?讓醫生幫你開點藥,過陣子大哥帶你出國玩。」他決定送他到德國求醫,即使用騙的都行。

他的保證使阪本拓感到滿意。

在電梯要關上的瞬間,雪蓮捧著一大束蓮花趕上。

她已經獲准出院,不過,天天都到醫院陪黑崎俊。此刻,整個電梯內因她的到來瀰漫著花香。

阪本龍彥驚豔的直視她,如此纖麗柔美的古典美人在日本並不多見。

「小姐是來探病?」他用中文問,直覺的猜出她的國籍。

雪蓮朝兩人點頭,眸中有著笑意。「你的中文說得很好,我未婚夫受點傷住院,我正要去看他。」

她有未婚夫了﹗失望在阪本龍彥眼中濃濃罩下,他早該想到,如此的美女怎會沒有護花使者?第一次看上的女人卻屬於另一個男人,阪本龍彥,你真悲哀啊﹗他迷戀的再望她一眼,久久回不了神。

阪本拓將因恨意而顫抖的手,收入蓋在大腿上的薄被下,為什麼大哥用那種癡迷的神情望她?她居然能讓眼高於頂的大哥心動,這女人對他太具威脅了,她有未婚夫又如何?女人只要知道版本龍彥名下有多少財產,全都像蜜蜂黏上蜜一樣甩不掉,她也不會例外的。

「叮咚﹗」五樓到了。

「那我先走了,再見。」雪蓮客氣的頷首便踏出電梯,根本料想不到這段邂逅會引來殺機。

「俊。」

她才進房,一雙熟稔有力的臂膀由後抱住她,貪戀的唇吻上她的耳垂。

「啊﹗你嚇人家一跳,萬一你抱錯人就慘了﹗」她趕緊將花放好,轉身嘲謔的說,沒有拒絕他的唇轉移陣地,自動的伸臂到他頸後。

「怎麼可能?天底下只有我老婆身上會發出香氣,妳躲到哪裡我也找得到。」

雪蓮突然想逗逗他,「你確定,我們要不要試試看?」

黑崎俊輕鬆的表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驚恐的臉。

「不﹗這遊戲不好玩,我們不要玩,雪蓮,妳千萬別故意躲起來嚇我。」

他是真的被嚇怕了,雪蓮摟住他瘦了一圈的腰,信誓旦旦的說:「我永遠不會離開你,這輩子我是纏定你了,你要對我負責喔﹗」

「不管幾輩子我都願意負責,等我一出院,我們馬上結婚好嗎?」經過這一次,說什麼他也要先將她娶進門,盛大的婚禮讓大哥去忙,他只想帶雪蓮遠走高飛,去度他們的兩人蜜月。

「好。」她甜甜的說。

「那可以先洞房嗎?」他眨眨眼帶著「有色」的暗示。

雪蓮後知後覺的發現她已半躺在床,「不行,俊,這是醫院耶﹗快放開人家啦﹗俊,不行……你的傷口還沒好……」

他早忘了身上的傷,眼裡、手裡、腦裡只有她。

「我好想妳,蓮……」他覆上她的小嘴,大手在她嬌軀上愛撫著。

「叩﹗叩﹗」護士扭開門進來。「對不起,我不知道……」

雪蓮窘紅著臉,丟給他氣惱的一眼,整好衣裝,取來花瓶和帶來的蓮花說:「我去把花插好。」

等她把花修剪好插在花瓶裡,離開盥洗室出來,瞧見方才在電梯內遇到的男人,見他左右張望;像在找人似的,而經過他的人都急促的走開。

「嗨﹗需要我幫忙嗎?你在找人?」

阪本龍彥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他是在找人,而那人就是她。

「不是……也算是啦﹗我能跟妳做朋友嗎?」

「當然可以,我在日本朋友不多,你好,我姓白,白雪蓮。」她介紹自己。

他立即接住她舉在半空中的玉手,「雪蓮,好美的名字,我是阪本龍彥。」

雪蓮一怔,阪本龍彥?他就是「楓盟」的幫主。

「你不會因為我的身份而看不起我吧?」他的名字太響亮,這一刻他多希望自己只是一位無名小卒。

她回以一笑,「我很高興知道你無罪,也很遺憾你遇上那種事。」

「謝謝,妳是個心地善良的女孩,妳的未婚夫能娶到妳是他的褔氣。」他略帶醋意的說,若他早點遇到她,那她會是他的。

「跟你來的是令弟?他生什麼病?」既然是朋友,她覺得該關心對方。

阪本龍彥的臉色一黯,「他從小身子就不好,幾年前出車禍傷了腿,情緒變得古怪許多,所以我不定期的帶他來做檢查。」

「你別為他擔心,吉人自有天相,令弟會早日康復的。」

「妳……該快結婚了吧﹗別忘了寄張帖子給我。」

雪蓮保留中國女子的含蓄之美,嬌羞可人的微笑,「我不會忘記你的……」

阪本拓老遠見到兩人談笑的模樣,像打翻了醋罈子的叫:「大哥,我到處找不到你,你怎麼跑來這裡?」

他接受醫生檢查完,卻見不到大哥的影子,這是史無前例的,向來大哥都會等在門口,對他說些讚美的話,今天他為了見過一面的女人不管他,那愛慕的表情更不會因他而生,他只是他的親弟弟,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他認了,但並不表示甘願與人分享他的愛。兩名手下跟隨在阪本拓的身後。

「抱歉,我剛好碰到雪蓮,他是我弟弟阿拓;阿拓,這位是白小姐,我們在電梯裡見過。」

阪本拓冷淡的回應,「白小姐。大哥,我們該走了,你還記得你說要帶我去吃料理嗎?我餓死了。」

「我當然記得,雪蓮,我們先走了,再見﹗」

「大哥喜歡她?」回程路上,阪本拓開口問。

阪本龍彥側頭笑笑,「喜歡也沒用,她有未婚夫了,我只能默默祝褔她。咦,你怎麼突然問這問題?」

「因為我第一次看到大哥被女人吸引,以前就算再美的女人,大哥都不屑一顧,只有她不同,大哥被她迷住了,為什麼不叫人綁她過來?神不知鬼不覺的,沒有人找得到她。」他提議的說。

「阿拓,她不是那些『玩』的女人,我不能用卑劣的手段得到她,若硬採下這朵蓮花,只會害死她。」

阪本拓看著他浥鬱的側臉,「大哥,得不到想要的東西是不是非常痛苦?身體好像要迸開了對不對?」二十五年來,他飽受這想要又不能要的滋味,簡直快發狂了,如今大哥也嚐到了,他們的心靈更近一步了。

「你又沒談過戀愛怎麼知道?小孩子不懂裝懂。」阪本龍彥敲下他的額頭。

「大哥,忘了她吧﹗忘了她就不會再難過了,她不值得。」他恨所有傷害他大哥的人,傷害他大哥的人必須付出代價。

「要忘掉她很難,現在我相信世上真有一見鍾情的愛情了。」阪本龍彥傷感的說。

我會幫你的,只要她一死,大哥就會忘了她,我絕不容忍有人跟我爭寵﹗阪本拓恨恨的想。


「怎麼去那麼久?我差點就要去廣播尋人了。」黑崎俊問。

雪蓮注意到病房內坐著一位陌生人,對她和善的微笑。

「我在走廊遇見朋友,聊了一會兒,這位是……」

「這位就是我跟你提過的『艾先生』;她是我的未婚妻,雪蓮。」他驕傲的攬著她的腰,其實老艾的身份他已向雪蓮說過,她也是唯一曉得真相的人。

他就是俊的生父?雪蓮心裡想道,臉上卻很平靜,就讓秘密繼續保密下去吧﹗

「您好,很榮幸見到您。」

「俊以後要多麻煩妳照顧。」老艾寓意深遠的說,眼中有著讚賞。

小倆口對望一眼,情意像電流般在空氣中滋滋作響。

老艾拍下大腿起身,「我也該走了,店裡還有工作等我回去辦。」伸手撈起放在一邊的枴杖。

黑崎俊想挽留他,又知不大可能,不過回台灣後,相信見面的機會會比較多。

「那我不送您了,還有麻煩您代我向『小艾』道謝,多虧她那一槍,不然我早沒命了。她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孩子,我連她的真面目都沒看過?」每次出現都是一副「妖女」打扮,實在令人好奇。

「能讓人隨便見到她的真面目,她的外號就不會叫『百變魔女』了,我走了。」他一方面關心兒子的傷勢,一方面也怕又碰上溫若英,上次的記憶猶新,再來一次恐怕真的會穿幫。

「您保重。」父子親情只能化作這三個字。

老艾緩緩的朝另一頭走,溫若英剛好走出電梯,盯著他的背影發呆。

他不是上次遇到的人嗎?為什麼他的背影跟某人好像?如果他的頭髮黑些,鬍子剃掉……她又在亂想了,TOM死了,該把他徹底忘了,她已經有個愛她的丈夫,不能再沉湎於過去的時光。

「媽,您來了?」父親前腳才出門,母親就來了,不會正好撞見吧﹗

「有朋友來看你是不是?」她隨口問。

她在懷疑嗎?「只是生意上來往的朋友,他剛好來日本,聽說我受傷來探望我。媽,怎麼了?」

「沒事。」她轉移話題,「阿俊,醫生說你過兩天就可以出院了,你多桑說要把你們兄弟倆的訂婚、結婚一同舉行,想問問你跟雪蓮的意見。」

「我求之不得,本來我們還想去做個登記就好,省去那些繁文縟節,盡快把雪蓮娶進門就好。」他低頭望著懷中的嬌妻。

溫若英說:「你認為你多桑會讓你那麼做嗎?他是個好面子的人,沒辦個盛大的婚禮是不會放過你的。」

「我想也是。」他也猜到這點,所以只能乖乖的任憑宰割。

「雪蓮,媽約了秋子一起去選禮服,妳也一起來,可以跟秋子討論款式。」

她乖巧的站起來。「是的,媽。」

黑崎俊不滿的抱怨,「媽,我跟雪蓮還沒講到話,您怎麼把她帶走了?」

「以後多的是時間講話,雪蓮,別理我這笨兒子。」溫若英不由分說的拉她出門,「媽帶妳去幾家禮服店挑,他們剛進一批新貨,妳去看看喜不喜歡。」

「媽……」黑崎俊拉長聲音想引起注意,雪蓮只來得及回頭抱歉的對他一笑。

沒天理啊﹗他是病人耶﹗居然沒人理他,唉﹗男人真命苦,婆媳的感情太好,身為丈夫跟兒子的他只好靠邊站囉﹗


他在走廊的轉角處靜心等待。

情緒的激憤使他呼吸急促,今天他將做個了結。

當他知道大哥這兩天又專程來醫院等那女人,他明白那女人不能再活下去了,她破壞了他的計畫,擋他者死﹗

電梯門開啟又關上,那女人還沒來,令他有些焦急,他得在大哥來之前解決掉她才行。藏在外套內的手槍增加了他的信心,這次他要親自動手。

能夠重新站在地上,不必藉任何工具的感覺真好,他可以陪大哥到他想去的地方,大哥不會再有理由丟下他了。

她來了。

他憎恨她的美,更憎恨自己不是女人,他如果是女人,就可以大大方方的示愛,不﹗這還不夠,他是女人的話,依然是大哥的妹妹,他還是得不到大哥的愛。不公平﹗他不想當大哥的弟弟,他不想當阪本拓。
殺了她﹗殺了她﹗腦子裡的聲音在催促他。

他從隱藏處跨出,一步步踱向她。

雪蓮是來接黑崎俊出院,溫若英在樓下辦出院手續,她先上來。

當那年輕的男人靠近她時,她突然背脊發涼,警覺到一絲危險。

「別出聲,跟我走。」

他距離她很近,雪蓮覺得他很面熟,一時想不起來。

他又命令,「不想馬上死的話就跟我走。」他故意露出外套內的槍給她看。

「你是誰?我並不認識你,為什麼要殺我?」她不動。

阪本拓要笑不笑,「我們見過一次,但是我大哥卻天天來見妳,這樣妳還猜不出我是誰嗎?」

「你是阪本拓,阪本龍彥的弟弟?」她直覺看向他的雙腳,「你能走路了?你大哥一定很高興,他很為你擔心。」

「妳說謊﹗妳休想搶走我大哥,大哥是我一個人的,只要殺了妳,大哥就會回心轉意。我不能沒有大哥,二十五年來,我都是為大哥而活,沒有他我活著有何意義?」他是認真的,雪蓮意識到他表達的意思,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反應。

「你誤會了,我跟你大哥只是普通朋友,況且我快結婚了,更不可能跟你大哥在一起,請你冷靜的想想。」

他嘴角浮現扭曲的笑,「真的嗎?妳不是在騙我?妳怕我殺了妳,所以故意編謊話騙我對不對?我不會被騙的,再不聽我的話,我就一槍殺了妳。」

雪蓮瞪著指著她的槍口,故作鎮定的回絕他。「不﹗我哪裡也不去,你要殺就在這裡殺了我,不然你就放了我。」

阪本拓雙眼大睜,紅色的血絲散佈在眼球上,臉孔變得猙獰。

「妳別以為我不敢,走﹗」他吼叫的將槍舉到她的頭。

大概有了一次經驗,雪蓮反而能鎮靜的面對。

走廊上行走的人發出尖叫,紛紛躲進病房內。

他拖著她進入電梯,原本在電梯內的人連滾帶爬的跌出來。

有的護士急忙去通報,整棟醫院如臨大敵的出動警衛,也迅速報警處理。

黑崎俊久等不到雪蓮,走廊又傳出吵鬧聲,不知情的他遂打開門來看個究竟。

負責這層樓的護士小姐白煞臉的奔向他,「黑崎先生,有……暴徒劫持你的……未婚妻到……頂樓……」雪蓮是醫院的紅人,大家都認識她。

「什麼?妳再說一遍。」噩夢﹗一定是噩夢﹗

「我說……有人抓走白小姐……」她才說到這兒,黑崎俊已推開她飛快的趕赴頂樓。他才把她救回來,絕對不能再失去她﹗


明叔的話,話中有話。

阪本龍彥一早就去見他,明叔對所犯的罪毫無一絲辯解,也拒絕他請律師上訴的要求,只是語重心長的囑咐他注意阿拓的行動。

他到底想告訴他什麼?為什麼不直接說呢?

莫非阿拓隱瞞他什麼事?他愈來愈坐立難安。

車一停好,他馬不停蹄的走向阪本拓的房間,版本拓愛清靜,所以他的房間在大宅的後棟。

守在附近的手下過來稟報。「二少爺在幫主出門後便關在裡面,下令不准人打擾,屬下叫門都沒回答。」

阪本龍彥用力敲門。「阿拓開門,是大哥回來了,快點開門,阿拓。」

叫了兩三聲都沒回應,他不會做傻事才對。

他拿出備用鑰匙,但門是從內用環扣鎖住。

「把門撬開。」

一聲令下,手下取來工具,沒一會兒就打開了門。

「阿拓﹗阿拓﹗」房內不見他的人,輪椅放在床邊,他沒坐輪椅能上哪裡去?

房間的一扇窗戶旁掛著繩子編的梯子,他難道是從這裡跑出去?那代表阿拓早就會走路了,他為什麼不跟他說?他又會去哪裡呢?

阿拓刻意避開保全系統,一定不想讓人發現他的行蹤,有何特殊理由嗎?

明叔交代他注意阿拓,他是否早就發現他不對勁了?

阪本龍彥在阪本拓的書桌上、床上翻找線索,然後他打開床頭櫃,裡頭的槍不見了。

那是阿拓二十歲生日時向他要的禮物,原本想給阿拓自衛用,如今卻讓他有不祥的預感,阿拓他拿槍去哪裡?做什麼用?

大哥,阿拓會保護你,凡是傷害大哥的人我都不會放過。

忘記她吧﹗那女人只會讓大哥難過,她不值得。

白雪蓮,是她﹗阿拓去醫院找她了。

希望還來得及。阪本龍彥心想。
作者: 無忻    時間: 2008-8-12 07:38 PM

第十章

「京都醫院」大概屬這一個多星期最熱鬧,不只因去世的病人再度復活而上頭條新聞,今天又因暴徒脅持事件而引來大批的警力包圍,主角都是同一個人,醫院方面不由得猜想,閻羅王不收她的原因,是否因為她太「掃把」。出名雖是好事,但也要看是怎麼出名法,讓人知道醫院居然能讓暴徒闖入,以後誰敢上門?
醫院頂樓滿是穿著制服的警察,個個舉槍防備歹徒開槍。

站在前頭的是青木耕助,他因偵辦黑崎家宴會的案子和黑崎俊有一面之緣,沒想到那麼快又碰面了。而這名持槍歹徒不就是阪本龍彥的弟弟,他劫持白雪蓮的意圖頗為耐人尋味。

「阪本拓,你被包圍了,立刻放下武器投降。」青木組長隔著老遠喊道。

頂樓除了水塔外,四面空空盪盪的,就是因為這樣才危險,劫持者有可能在逼急之下跳樓自殺,連帶拖人質下水。

黑崎俊張開雙臂,隨時準備撲上去英雄救美。

「走開﹗你們再過來一步,我就轟掉她的腦袋,你們聽見沒有?」

阪本拓慌了手腳,他不想這樣子。為什麼他們要逼他?大哥會知道他不乖不聽話,一定會討厭他,不行,他要離開這裡,現在就要走。

「不要擋住我的路,走開﹗讓我走﹗」他揮動手槍,眾人屏住呼吸,深怕槍枝突然走火搶救不及。

阪本拓一手握住雪蓮的手臂,她試圖勸解,「阪本先生,我跟你大哥真的只是朋友,你為什麼不相信?我了解你對你大哥的感情……」

「妳說謊,沒有人了解我內心的痛苦,少用那些話來敷衍我,好害我大哥傷心難過,我不會原諒妳的。」
他扯拉她的長髮,疼得她叫出聲。

「阪本拓,不准你傷害她,她跟你無冤無仇,為什麼要抓她?你要報復的話就抓我,不要找女人出氣,聽見沒有?」

黑崎俊嘗試縮短與阪本拓之間的距離,但又被青木組長拉回原位,這種情況必須隨機應變,而他是外行人絕對做不來。

阪本拓向左移動,朝門靠近。

「不想她死的話就返到那邊去。」他槍口指指右方,所有人只有聽從的份。

「阪本拓,你是逃不掉的,殺了她你這輩子就停在牢裡度過,你還年輕,坐牢會毀了你一生,值得嗎?」青木組長開始遊說,組員們也十分有默契的散開,等待時機成熟時一擁而上。

不﹗他不能坐牢,他不能離開大哥,沒有人能把他們分開。

「你們不能抓我,我不要坐牢,我不能坐牢。」

他發瘋似的甩著頭,甩散了頭髮,更甩亂了心,槍口瞄準雪蓮的太陽穴。

「把槍放下,你殺了她自己也是死路一條,不要做傻事,你大哥就快來了,如果你殺了人,他會有多失望呢?不要衝動,有事慢慢商量。」他想起阪本龍彥非常關心他這位弟弟,在拘禁期間還念著他,想必兄弟倆感情深厚。

不提阪本龍彥還好,一提起他,阪本拓更加情緒化。

「你居然找我大哥來﹗我要殺光你們,我要把你們全都殺死﹗」

他死也不要讓大哥見到他這樣子,等他殺了這女人,他只有自殺一途,至少在大哥心目中,他是乖巧聽話的孩子。

「你敢殺了她,住手﹗」黑崎俊發現的他舉動後大喊。

阪本拓食指已扣住扳機……

「砰﹗」門被撞開來。「阿拓﹗不﹗」阪本龍彥放開喉嚨嘶吼。

「大哥﹖﹗」阪本拓搖頭,「大哥,你為什麼要來?你不該來的。」

「青木組長,請讓我勸勸他。」還好大錯還沒鑄成,阿拓還有的救。

青木組長比了個手勢,後面的人退了幾步。

阪本拓遲疑了一下,「不,大哥,他們要抓我坐牢,我不要坐牢,我不要坐牢,救救我,大哥。」他哭著說,像受了委屈的孩子。

「有大哥在,大哥不會讓別人欺負你的,別怕,來大哥這邊。」

「我知道大哥對我最好,這世上只有大哥關心我,我好愛大哥,好愛好愛,阿拓不能沒有大哥,多桑不喜歡阿拓,因為阿拓常常生病,只有大哥不會嫌棄我,只有大哥要我。」他說得聲淚俱下,他需要將內心的憤怒表達出來。

「阿拓,你為什麼從不跟大哥說?大哥太忽略你心裡的感受,是大哥的錯,大哥該早些察覺,阿拓就不會受那麼多苦了,大哥對不起你。」他悔恨自己的疏失,總以為能代替多桑來愛他,是他太天真,阿拓心靈的傷口在日積月累下已殘破不堪。

阪本拓眨下淚,恢復笑容,「阿拓不怪大哥,只要大哥永遠愛阿拓,永遠不拋棄阿拓,一輩子都跟阿拓在一起就好了。」

「那當然,我們是兄弟,當然一輩子都要在一起,傻孩子。」

他的笑容不見了,「大哥,我們為什麼是兄弟?我不要做大哥的弟弟,阿拓想做別人好不好?這樣大哥就不會愛上這個女人,大哥就會全心全意的愛我,我們可以跟普通人一樣生活,結婚、生子,假日的時候全家團聚在一起,多好啊﹗」

「老天﹗阿拓。」阪本龍彥泣不成聲,明叔要他注意的就是這個嗎?阿拓的病已經那麼嚴重,而卻他視而不見,是他沒注意嗎?不,他有發覺卻不去正視它,他是幫兇。

他問出心底的疑惑,「阿拓,那兩名死士是你命令明叔做的是不是?為什麼要那麼做?」

阪本拓展露出一個可愛笑容,「為了大哥啊﹗這樣大家就會討厭『楓盟』,大哥也不想當幫主不是嗎?沒有『楓盟』大哥就自由了,我們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不必煩惱世俗的眼光,一直到老都在一起,好不好,大哥?」

他這番話等於承認他才是主謀者,田村明不過是執行者而已。

「阿拓,大哥答應你,永遠都不會離開你,先把白小姐放了,殺了她,大哥就救不了你了,乖。」阪本龍彥直視著他,戰戰兢兢的走近他。
所有的人都提高警覺,這一刻是冒險的,萬一阪本拓不放人,有可能危及人質的安全。

「大哥,你不要過來﹗她讓你難過,我不能放過她,不能﹗」

「阿拓,如果你真的殺了她,你才是讓大哥難過的人。」

阪本拓的槍指向阪本龍彥,「大哥,你不要逼我﹗求求你不要逼我﹗」

阪本龍彥一直走向他的槍口前停住,「阿拓,你不放人就把大哥殺了吧﹗大哥不想見到你殺人的樣子,大哥會心痛的,你知道嗎?阿拓,殺了大哥吧﹗」

「不要,大哥,我不能殺你,我愛你啊﹗我不想你死。」阪本拓的態度已經軟化,其他人伺機行動。

「那就放了她,大哥發誓這輩子都會陪在你身邊,只愛你一個,阿拓,到大哥這邊來,過來﹗」

「大哥﹗」他投進阪本龍彥的懷裡。

同時間,黑崎俊快速的接住雪蓮奔向他的嬌軀,青木組長奪下阪本拓的槍,整件案子平安落幕。

由於阪本拓的供詞,雖被判教唆殺人之罪,但他因精神方面的疾病,使他必須入院治療,等病好才能服刑。

不久,「楓盟」在日本變成歷史名詞,正式由「雷火堂」收歸所有,而阪本龍彥過著飄浮不定的日子,他還是常常去探望阪本拓,其餘時間則投身國際紅十字會擔任義工,致力為人群服務。


事件過後半個月,黑崎家辦了一場盛大的婚榿。

黑崎俊歷盡波折終究娶得美嬌娘,完成了前世未了的心願。

婚禮過後,兩人即赴歐洲度了整整一個月的蜜月,直到雪蓮腹中有了小生命,黑崎俊興奮之餘,不敢久留,才結束旅程回到台灣。

夫婦倆帶著禮物到公司分贈給屬下,順便公佈將為人父的消息。

范惠君扁著嘴,吃味的說:「恭喜你,KEVEN,要當爸爸的感覺如何?」

黑崎俊摟著嬌妻說:「好極了,我都快等不及寶寶出生了。」

雪蓮按著平坦的小腹,充滿母性光輝的笑容。

「孩子還不到兩個月,你還得再等七個多月才行。」

「沒關係,只要妳跟孩子健康健康就好,對了,今天晚上我請大家吃飯,請大家務必賞光。」

一陣歡呼聲響起。

齊家威走進門,「恭喜你,總裁說上次來不及參加你的婚禮,過幾天要回台灣為兩位道賀。」

「謝謝,麻煩你跟范先生道聲調,我跟內人都會參加的。」

兩人如膠似漆的親熱狀羨煞多少人,范惠君不甘被打敗,她也想要身邊有個男人關心她,抬眼瞧瞧齊家威,老實說他也沒什麼不好,做人守本份,認真工作,長相也不錯,對她又是百依百順,她認識那麼多男人,試問誰有那麼大的度量包容她的壞脾氣?也只有他,任她打、任她罵,難道他才是她要的?

管他的,KEVEN都結婚了,她還等什麼?等她老得沒人要了嗎?

她打定主意,雙手挽住齊家威,他臉上的表情令人爆笑,好像她瘋了。

「我跟家威也快結婚了,是不是?親愛的。」

「我……們……」他口齒不清的問。

黑崎俊替齊家威高興,他總算採取行動了。

「真的?恭喜你,齊秘書,婚期訂在何時?別忘了通知喔﹗」

齊家威一時還塙不清楚狀況,也許是消息太突然嚇到他了,「我們……何時結婚?」

范惠君篤定的說:「很快,你幹嘛那副表情?不願意的話說一聲還來得及,我會當作沒說過這句話。」反正她吃定他了。

「不……我願意娶妳,非常願意。」他點頭如搗蒜。

全部的人都笑開了。

「請問黑崎先生是哪位?我是花店送花來的。」年輕男孩抱著盛開的白色蓮花進門問道。他戴著鴨舌帽,低垂著頭。

黑崎俊接過後簽上名字,從花中取出卡片。

上面只寫著「珍愛」兩個字,它的意思是要他珍惜所愛,以免抱憾終身。

雪蓮與他相視而笑,明白這是誰送的了。

送花的小弟帽沿下的唇角上揚,順手將門帶上,仍能聽見屋內的笑聲。


基隆一向多雨,下雨對基隆人並不陌生。

「愛蓮傳說」在雪蓮的堅持下重新開張,店裡除了蓮花外,更配合賣季節性的花,生意異常的好,所以多請了兩名助手幫忙。

雪蓮摸摸已五個月的身孕,寬鬆的孕婦裝看不出凸起的小腹。店裡裝上了電話,不完全為了生意,而是方便黑崎俊「查勤」用,他每天早晚各一通電話,關心的詢問孩子的情況,順道跟愛妻說話,下班時必定親自來接她。

店外的雨還沒停,天氣愈來愈接近冬天,雪蓮披上外套站在門口。

雨勢不大,嘩啦啦的雨聲卻像在彈奏樂曲。

「鈴……」電話聲響起,隔了五秒後,一位助手叫道:「蓮姊,電話,妳老公打來的。」

她請的助手都是剛畢業的女孩,她們讓她想起小桃,不知還會有相逢的一天嗎﹖

「喂﹗俊。」她輕柔的喚道。

「老婆,今天好不好?寶寶乖不乖?」黑崎俊的聲音從彼端傳來。

雪蓮笑笑,「寶寶很乖,你別緊張兮兮的,醫生說我很健康,寶寶會平安生下來的。」

「我可能是嚇怕了,妳一不在我身邊,我就胡思亂想的。」

「過去的事都過去了,再去想它做什麼?俊,今天沒什麼客人,我可能會早一點打烊,你什麼時候過來?」

「那正好,我打電話來就是想叫妳早點打烊,冷星今早回來了,他說要請我們吃飯,不吃他這頓怎麼行,妳先準備一下,我請冷星過去接妳,等我公司忙完就趕過去。」

「好,那晚點見。」雪蓮掛上電話,對兩位助手說:「今天沒什麼客人,妳們先回去吧﹗」

能提早下班當然高興的要命,兩個女孩脫下圍裙開心的出門。

雪蓮對好帳,將錢收進保險箱。

「叮叮……噹噹……」玻璃門被推開來。

「歡迎光臨。」雪蓮微笑著招呼。進來的是個年輕女子,略鬈的短髮增添了她的嫵媚,眉梢眼底有股傲氣,朝她點頭一哂。

「妳要打烊了嗎?」她瞧見電動鐵門關了一半。

「沒關係,妳慢慢挑,需要我幫妳介紹嗎?」雪蓮說。

雪蓮欣賞著這位女客人,穠纖合度的身材包裹在深紫色的針織洋裝內,高領的設計凸顯出她的頸部線條,她是美麗的,另外又有著一份神秘的氣息,在不經意間,眼中閃著憂鬱。

女客人客氣的問:「我開車經過,看到店的招牌,不知這個季節還有蓮花嗎?今天是我母親的忌日,她生前很喜歡蓮花,所以我想買去放在她墓前。」

「有,我這裡剛好有這一季最後一批蓮花,二十朵夠不夠?」

「夠了,謝謝妳。」

「妳稍等一下,我進去幫妳拿。」雪蓮轉身走進溫室。

官苾月隨意的走動,她對花的了解不多,對店裡的花只覺得眼熟,卻叫不出名字來。

身後又一陣鈴噹聲,伴隨著男人低啞感性的聲音。

「雪蓮,妳的專屬司機來了。」

冷星一身帥氣打扮,髮上還沾了些雨滴,直奔進門。

他自言自語說:「奇怪,人呢?可能在溫室吧﹗」

店裡只有一名客人,而且背對著他,那弧度絕美的背部曲線抓住他的注意力。

「小姐,買花?」他靠在桌邊,展現他性感的男性魅力。

擁有如此身材的女人,想必有著傾城的美貌,冷星急切的想過去瞧瞧她,全世界多少美女他見了都沒感覺,沒想到在這店裡,只見了人家的背影,他就被迷住了。

官苾月懶得搭理無聊男子的搭訕,偏偏不回答他,更別說回頭。

有個性的女人﹗冷星佩服的心想,仍不放過。

「難道她耳朵聽不見?真是可惜啊﹗」他自顧的發出感聲。

「你才耳朵聽不見……我的天﹗」官苾月捂位嘴,滿眼驚恐。

冷星誤以為她認出他的臉,流行雜誌上向來有他的照片,而女人見到他的反應也都如出一轍,只是這女人反應太過激烈了些。

她的臉蛋身材都不賴,他調情的目光浚巡她的全身,活似用眼睛在脫去她的衣物,官苾月顫著唇,拔腿要衝出門。

「小姐,妳的花還沒拿,急著要去哪裡?」他太清楚自身的魅力,以為她不過是害羞罷了。他玩笑似的攔住她。

「我不想再看到你,你不要纏著我行嗎?」她眼中的神色是真的恐懼,還有形容不出的恨意。

冷星第一次發覺他的臉還能嚇死人,這女人是怎麼回事?他有那麼可怕嗎?

「小姐,我只是跟妳開玩笑,我是這家店老闆娘的朋友,不是登徒子……」

當他碰到她的身體,奇怪的事發生了。


「小姐,敝姓冷,是冷雲織坊的少東家,絕不是登徒子。」


他眼前的自己穿著精織的緞衫,束著黑髮,手持摺扇,風流惆儻,意氣風發。

冷星甩甩頭,影像又回復到現實,他以前從未產生過幻象,一碰到這女人就變了。

官苾月繞開他,臉上有憤恨。「你害得我還不夠慘嗎?不能再來一次了,我絕對不要再愛上你了。」

望著她飛去的身影,讓他想也沒想的追上去。

「等一下,我不懂妳的意思,等一等。」

官苾月順手抓起放在旁邊的雨傘,裙襬揚起層層波浪。

冷星情急的大叫:「月娘﹗」

她聽見了他的叫喚,手握著傘旋過身,淒美的眸子一瞬也不瞬的瞅著他。

他又見到了幻象,她持著一只紙傘,俏生生的立在湖邊對他笑著,一樣是雨天,他任雨淋在頭上,化作石頭般癡望著她,佳人媚眼一瞪,似惱似笑。

「小姐,我們該走了,回去晚了老爺會罵的。」一邊的丫鬟催著說。

轟﹗轟﹗引擎的發動聲震醒了他,他不假思索的想擋在車頭,像是早已料到般,她的方向盤猛轉,朝反方向駛遠。

「別走﹗妳到底是誰?告訴我﹗」

他在馬路中大喊大叫,雪蓮站在屋簷下,她才出來就看到冷星叫那女人的名字,而那女人不理他,慌忙的開車離去。

「冷星,快進來,淋雨會感冒的。」她招手說。

他失了魂似的臉有很深的脆弱及茫然。雪蓮問:「冷星你認識那位小姐嗎?」

「我不知道,好像認識又好像不認識。」他忽然弄不清腦中的記憶,彷彿遇到她之後,埋在記憶底層的秘密也被挖掘出來了。

「可是我聽到你叫她『月娘』。」雪蓮自認沒聽錯。

「是嗎?『月娘』﹖」他依舊看向她遠去的方向,他相信還會再見到她的。

冷星有把握,他們絕對會再見的。


【全書完】


*有關冷星和官苾月的淒美再世情緣,請看《舊恨變新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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