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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calwy 發表於 2014-5-3 02:47 PM

淺草茉莉 - 三選為后【單】

本帖最後由 蝶柔 於 2014-5-11 11:22 PM 編輯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榆匽,當朝太子,注定一生孤獨,近他身者皆死……
打從她將他從盜匪手中救下,她的身影就牢牢刻在他心上,
不只是因為她的勇敢爽朗,也是因為她不受他的宿命影響──
他注定孤寡終身,接近他的人都會死,
只有她明白他的苦、敢跟他鬥嘴談笑,所以他不想放開她,
哪怕要殺人為她改命,他也義無反顧,可誰知這卻害死了她……

唐七七,郡王之女,因詛咒將於十八歲時魂歸黃泉……
噓,其實她是唐七七,只是用著妹妹的身體,
當初,他想盡辦法為遭到詛咒、只能活到十八的她延命,
可不料因為一場陰謀,命沒改成,她卻命喪於他的劍下……
幸好上天給了她另一次機會,讓捨不得他的她回來了,
這回她絕對會好好把握他,即使不知何時會被趕出這具身體……

【出版日期】2014/04/11

【出版社名稱】新月文化

【書系及編號】花園1958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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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calwy 發表於 2014-5-3 02:50 PM

楔子

    夜幕籠罩,晦暗無光。

    在一片漆黑中,夜空隱隱約約出現一道白色瑩光迅速地划過天際——齊凌皇宮瞬間燈火通明,一人騎著銀白色的馬衝出宮門,數百持著火把的鐵騎在其身后緊跟著。

    前頭的銀白色馬儿迅疾的追著那絢爛且短暫的光而去,以風馳電掣的速度前進,仿佛追著的是自己的生命之光,刻不容緩,一瞬不能錯過。

    流星在東南方墜落下來,銀白馬匹上的男子揮下手臂,后頭的鐵騎立即散開,包圍流星降落的村庄。流M墜落在村庄內的大湖里,滾燙的巨石將湖水燒干,整座湖焦黃一片,白煙陣陣。

    受驚的村民跑出家門,見到這驚人的景象無不嚇得瞠目。

    男子騎著銀白馬儿衝進村內,村民得知闖入者是誰后,才由巨石掉落的驚嚇中回神,慌忙的向銀白馬上的人跪地叩首。

    他的馬躍過一片跪地的人,眼神犀利的在人群中搜尋著什麼。

    「七儿,你在哪里」他焦急的呼喚,馬儿踏過之處掀起一陣灰煙。

    「殿下,未見七儿郡主的蹤跡!」近侍太監憂急稟報。

    他臉色越來越沉。「不可能,再找!」

    大批鐵騎闖入每棟房屋中,只要是年輕的姑娘全被帶出來,排排站久在他面前,他朝一張張驚恐的臉孔望去,這些人全不是她。

    「七儿,本宮來接你了,別淘氣,快出來!」他聲音緊繃得像是要斷裂。

    在他的盛怒下,無人敢發出一絲聲響,四周靜得教人膽寒。

    「七儿!」他怒吼,身下的馬感受到主人的狂躁,也不安起來,不斷噴氣踢腿。

    「殿……殿下,您追著流星而來……可此地並沒有郡主的身影,那魂魄……不在了,天不假年,郡主已然香銷玉沉……」太監大著膽子上前勸說。

    「住口!東方紅說她能活,她定能活,她……她不可能丟下本宮而去……不可能!」

    「可是……」

    「誰再敢說本宮的七儿已去,本宮就要他的命!」太監見他神情狂亂,一顫,不敢再多言。

    他不死心,讓人拖過一個個年輕女子,緊盯著一雙雙驚懼的眼睛。「是你嗎?你是七儿嗎?」被拖上前的女子害怕得一再搖頭,他怒而讓人甩開她,再拖過一個。

    「七儿?」

    「不……民、民女姓張……喚花儿……」她話還沒說完,人已被甩開。

    「你是誰?」

    「民女叫七……七……」他眼睛一亮。

    她伏在他馬下,一只手不小心碰到他的金絲履鞋。

    他一陣作嘔,無法忍受他人的觸碰。「你說自己叫什麼?」

    「七……七巧,民女七巧……」

    「滾!」他踢開她,那神情更顯瘋狂了。

    「你們都不是,竟敢都不是」他目色赤紅,怒不可遏,連身邊的鐵騎都輕顫起來了。

    「殿……殿下,請……請節哀啊!」太監趴在地上痛哭。

    他一愣,天空打下巨雷,瓢潑大雨暴落,轉眼淋濕了所有人。

    他腦中出現了一張對他巧笑倩兮的面孔,那令他牽掛的臉龐如流星和閃電般清清楚楚地飛過,又轟轟烈烈地消失了。

    他聽著自己比雷還響的心跳,察覺自己心未涼,胸口還熱著,長鞭一抽,暴雨中狂吼「七儿,本宮在這,等你來找!」這余音響徹四周,穿透大雷疾雨,震天震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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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calwy 發表於 2014-5-3 02:52 PM

第一章

     孤星高懸,獨自俯瞰著大地、山川、河流。

    華山上的一座皇家行宮內燃著八角燈爐,殿內的布置雖不若京城皇宮是雕梁畫棟,但清幽無比,宛若仙居。

    茫茫的夜色中,一男子盤腿坐于內殿,他身穿淡黃色的禪衣,眉宇俊秀,氣質孤冷。

    三月的涼風穿堂而過,他的鬢發被風輕微吹起,他慢條斯理地揭開茶杯蓋子,飲了口茶,舉手投足之間自然散發出雍容矜貴的氣度。

    「殿下,方才下過一場雷雨,涼風襲人,是否容奴才為您送上披風?」男子的四周出奇的寂靜,若非五尺外的人發聲詢問,會教人以為整座行宮除了他別無旁而事實上,在殿外有禁衛百人護他周全,整座華山更進駐了千名的士兵守衛,此人貴不可言,絕對出不得一絲岔子。

    然,這些人都近不得他的身,只能遠遠護著,未經允許靠近者,賜死。

    男子精銳的眼眸微闔,兩道濃眉攢在一處。「不必。」

    「是。」關懷詢問的人是他的近侍太監姜滿,聽主子之言立刻就閉嘴了。雖說是貼身侍從,姜滿同樣不能近他三尺內,一直謹守這條生死規,這才能活命至今。

    夜仍是黑得無邊無際,他品茶沉思,四周也未有任何聲響壞了這份清靜。

    「殿下,奴婢送熱茶水進來。」一名婢女提著一壺熱水進殿內,沒人來得及阻攔。

    當她靠近時,他立刻皺眉,婢女見狀,心驚膽跳,忙要放下茶水后離去,可偏腳下不穩,放下茶水后腳板微滑,身子竟往他的方向靠去,那婢女當下魂飛魄散,整張臉白得像紙,血色盡失,就在即將碰觸到他的衣角前,一道掌風已經朝她的前額而去,下一刻,她大眼圓睜,頭向后仰去,斷氣了。

    姜滿遠遠瞧見,重嘆一聲,做事這麼不謹慎,真是自尋死路!

    唉,他搖頭,這已是今年的第十一個了!

    他領人匆匆入內收屍,命人將那粗心的婢女屍首拖出后,戰戰兢兢地偷瞧了一眼主子,見他表情嫌惡,臉色陰沉,不禁打了個冷顫。

    齊凌王朝的太子殿下榆匽,年二十五,性情孤僻冷傲,周身十步內不得有人接近,誰敢近身,必死于他的掌風之下。

    他剛出生即被齊凌第一國師東方紅斷定將孤絕一生,命中無妻無子,然而當今齊凌皇帝只此一子,他若孤絕終生,王朝何以為繼?便于十多年前將他送來華山由道人教導,盼除去他身上的陰寒戾氣,能因而改變命運。

    可惜,十多年過去,依舊無人可近他的身。

    「殿下,奴才這就去備水供您淨身。」姜滿說,這婢女死不足惜,卻污了殿下的眼睛與心情,若不淨身,殿下心情好不了。

    「去。」他不耐的揮手,對險些被觸碰到的事厭惡至極。

    「是……」姜滿正要退下去張羅主子沐浴之事,一回身險些撞上個人。

    「寧虛道長?這……殿下並未召喚,深夜了您怎會來?」他訝然的問向眼前白須青袍的老者。

    道長有腿疾,行動不便,鮮少走動,此時此刻出現,莫不是這麼快就得知殿下剛才殺氣又盛了吧?

    寧虛道長在華山修行多年,殿下便是由他教導,修身養性,道長算得上是殿下的師尊,若知殿下又開殺戒,想必又要再度失望了,畢竟努力十多年仍不見功效啊!

    只能說,殿下這顆孤星實在難以化成凡星……「老夫深夜來見殿下,是因為皇上有諭傳來。」寧虛道長身材清瘦,聲音沙啞低沉。

    「父皇傳了什麼話來?」榆匽平日對寧虛道長頗是敬重,收斂起殺人后的戾氣,姜滿則是松了口氣,暗暗慶幸寧虛道長不是因為又死了個人而來。

    「皇上有諭,十四日后即為皇后娘娘五十鳳誕,請您回京同賀。」寧虛道長上前一步道。即便是他,仍得小心不近殿下十步內,自己教導殿下十多年,同樣無法屏除他厭惡人氣以及本能的防衛之心。

    「母后轉眼鳳齡已屆五十了?好,這回本宮會回京祝壽。」榆匽點頭。

    他討厭人多熱鬧之處,往年母后的壽誕他皆未曾出席,此次父皇擔心他又會拒絕,才特地傳諭讓他回去,既是如此,又逢母后天壽之年,自己再不喜,也得回去一趟了。

    榆匽坐于一輛外觀不引人注意的馬車之中,由姜滿親自駕車護送,大批的侍衛則是礙于他不喜過多的人近身,只能在稍遠處跟著,但仍不敢大意,小心護衛。

    馬車下了華山往縣道而去,不走人多擁擠的官道進京,然而縣道不比官道平坦好走,道路泥濘不說,還常有搶劫奪財之事發生,所以鮮少人舍官道走縣道的。

    可馬車里的人不願往人多的地方去,自然情願選擇難走的路,只是路越走越顛簸,姜滿不時揩著汗擔心主子不悅,畢竟主子性格古怪,喜怒間能讓人上西天或下地獄,盡管自己已伺候他十多年,仍不敢掉以輕心,因為說不准自己就是下一個死在手下的孤魂。

    姜滿小心駕著車,努力不讓車子震得太厲害,惹怒尊貴的主子,可就在他奮力對抗不平的路面時,三顆如臉盆大的大石竟橫空飛來,直往馬車砸來,他嚇得魂飛魄散,還來不及動作,榆匽已在大石擊垮馬車前自己破頂而出。

    后頭的侍衛見狀亦是吃驚,立刻上前要護駕,可他們離馬車有些距離,就在趕上去的空檔,道路兩旁衝出一群人,揮刀先砍死馬車的馬,接著准備搶奪車里的財物。

    姜滿沒料到光天化日之下有人搶劫,更未想得到有人不長眼敢搶到太歲頭上,愕然之際搶匪已殺上來。偏侍衛慢這群人一步,轉眼就要砍到榆匽,他冒死橫身替主子擋了一刀,要再擋,榆匽已提氣運掌要殺人了。

    「世間最無用的是書生,傻站著做什麼?還不跟我來!」不知哪躥出了一個人,在他出掌要殺人前將他拉走,一路往縣道外的樹叢里去。

    他大怒,這人竟敢觸碰他正要抽回自己的手劈死這人時,對方竟回頭朝他吐舌笑道——「你運氣可真好,這批搶匪在這守了三天才守到你們出現,這叫羊入虎口!」他看她的打扮,一開始以為是男子,等瞧清她白皙細致的面容后,才知她是個姑娘,這教榆匽一時愣住,本要殺她的動作停了下來。

    「啊,那群人又追上了快,逃命要緊!」發現强盜追來,她拉著他快速往林子里去。

    他震驚之余教她拉著跑,躲進一塊大岩石后頭,她跑得氣喘吁吁,秀麗的臉龐紅扑扑的。

    他瞪著她,再度運氣于掌上,該死的人——

    「笨蛋,頭抬這麼高做什麼?會被發現的,低下頭來!」她伸手將他的頭壓下。

    膽大包天!他臉色一變。「簡直……放肆……」

    「什麼四?哎呀,噓,先別說話,瞧,他們找不到咱們了!」她完全沒發覺他已怒容滿面了,一雙骨碌碌的大眼珠只盯著那群遍尋不著他們而氣呼呼的搶匪,捂著嘴不讓自己得意的笑出聲。

    他眯起眼瞧著她的笑靨,心驀然顫了一下,運氣的手掌漸漸收起,瞧她的眼神益發顯得不可思議了。

    見搶匪們在他們周邊搜了一圈,找不到人后悻悻地離去,她這才轉頭過來瞧他,總算發現他目光不太對勁。再低頭見自己還拉著人家的手不放,不禁尷尬起來,忙松開他的手。「不好意思,方才緊急,冒犯了。」他冷笑,此女若曉得自己的身分斷不敢冒犯,可若不曉得,這「冒犯」二字是男子輕薄女子后的用詞吧?

    「你想死嗎?」他森然問。

    「什麼」

    「若不想死,何以敢如此大膽?」

    她蹙眉。「你這人真是無禮到極點,我救你一命,你竟敢對我說這種話?」她不滿的橫眉豎目。

    「救?憑你?」

    「喂,方才要不是我,你早教那群人亂刀砍死了!就說你們這些書生平日只會死讀書,遇到危險連應變也不會,只知傻傻等死,而且這就算了,在救命恩人面前也不知感恩,這書是越讀越回去了!」她不屑地說,誤以為他是一般文弱書生,瞧他的目光無比輕蔑,對不懂感恩圖報的人,她素來不齒。

    「你!」何曾有人敢這般對他出言不遜他鷹般銳眸不住地再次打量她。

    她一身男裝仍難掩嬌小又凹凸有致的女子身形,且一雙眼睛靈活有神,透著一股在一般女子身上少見的宰性。

    他不禁暗忖,自己一有人接近,立刻會感到血氣翻涌,本能就會出掌傷人,而她之前不聲不響的靠近他,甚至一再觸碰他,他卻未有反感?這種事還是第一次發生,他擰眉疑惑,不解這是什麼狀況。

    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哼聲道:「這會儿搶匪們走了,應該也不會再回來了,危機解除,咱們也可以分道揚鑣了!」她轉身瀟灑要走。

    「慢著!」他叫住她。

    她不耐煩的回身。「怎麼了?」

    「你就這麼走了?」

    「你不會這麼沒用,還要我護送你出林子吧?」不曾嘗過被譏諷的滋味,他臉一沉。

    「本宮……我不許你走。」他不自覺的隱藏了自己的身分。

    她聽見「不許」兩字有點發火了。這人居然命令起她來了她拉下臉來。

    「你憑什麼不許我走」她上前仰鼻瞪人,手指還戳上他的胸膛,完全不知自己極有可能教他一掌打飛,死得干淨利落。

    他的眉毛因她的動作越揚越高,驚疑自己對她的行為真的毫不厭惡。

    怎會如此……

    「你叫什麼名字?」他對她感興趣了。

    「我為什麼要告訴一個忘恩負義、自以為是的人我是誰?」

    「忘恩負義、自以為是?」

    「沒錯!我還忘了說你是一個沒禮貌的家伙!」他臉黑了,他根本不需要她救,就算自己不出手,侍衛也會將膽敢搶劫他的人大卸八塊,她根本是多此一舉。但想來她應該沒發現他的人,否則不會傻得出面帶他逃走,而他突然消失,侍衛們恐怕已瘋狂的在尋他了。

    「哼,所以,我們各走各的路,就當我方才多事救過你一條小命!」她轉身又要走,不想與他多糾纏。

    見她真不經他允許就敢離去,他一愕,不由自主的跟上去,默默的走在她身后。

    她走了几步路后發現他竟跟著自己走,不解的回頭,雙手叉腰的停步望著他。「你什麼意思?」這時他瞥見大批人正在她的身后,侍衛已找到他了,而她仿佛也聽見了什麼動靜,正要回頭去瞧,他立即以眼神示意讓所有人躲起來。

    侍衛得到指示,立刻動作一致的伏下身去,不讓她發現。

    她回身看不見什麼,略思索了一下,想著是風吹樹林的聲音吧,遂又回身瞥他。

    「你是真不知怎麼走出這片林子?」她以為他走不出去才跟著她。

    看他不答只是看著她,遇到這等古怪的人,她只能無奈的隨他去,再看看天色,這才驚覺太陽都下山了,轉眼四周已暗下來。當初只顧著帶他逃跑,也沒記路,這會天黑了,要走出這片林子連她都有困難。

    「我老實告訴你,現下我也離不開這片林子了,這會只能找個地方生火度上一晚,等早上才能找路脫身,你若害怕自己獨自一人,就跟我一道吧。」好人做到底,她勉强願意照顧他一晚。

    而他卻想,這女子大咧咧的,也不想在這荒山野嶺與個陌生人獨處會有危險,她這是天真不識險惡,還是認為他無害?又或者,根本沒將他放在眼里?

    越想越不是滋味,這女子真當他是文弱書生,徹底瞧不起他了!

    「還愣著做什麼?走吧!」她急著找塊安全之地生火,雖說沒聽說過這片林子有什麼猛獸出沒,但野狗與小蛇之類的還是會傷人,有了火堆后,它們就不敢靠近了。

    見她哪里不走,偏往自己侍衛藏身的方向去,他馬上用力咳了一聲讓他們避開,大批人趕忙移動身子躲藏,不能讓她發現。

    聽見他突然咳這一聲,她回頭瞪他一眼。「小聲點,小心野狗都被你引來了,真笨!」她罵了一句就搖頭往前走去。

    他臉色發青,罵當今太子笨,這家伙是天下第一人,真是找死!

    可他對她畢竟好奇多過其他,仍是忍氣跟上去了。

    她找了塊平坦的空地兩三下就升起火堆,且人消失一會后帶回了一只山雞,沒几下工夫便將山雞烤得香噴噴的了。他瞧她動作這般利索,顯然對夜宿野地之事駕輕就熟,不知是什麼出身,一個女子竟可以在野地里活得這麼自在?

    「喏,這只雞腿給你,咱們一人一只腿。」她大方的扳了只雞腿給他。

    他皺眉未接過,這種粗食他如何入口?

    見他一副沒興趣的模樣,她撇嘴收回雞腿。「不吃算了,我自己吃。」她當他是享受精致食物慣了的富家公子,吃不了粗食,便隨他餓肚子去,等他餓得受不了自然會吃。

    她將雞腿送到自己嘴邊,用力咬下一口,香嫩好吃極了,大贊自己的烤雞功夫大躍進。

    「喂,你靠過來些,那些野狗怕火,離火堆近些才安全。」她見他坐在離火堆稍遠處默默注視著吃得津津有味的她,腦袋不知在想些什麼,好心提醒他。

    他撇唇冷笑,他的人早就將這附近團團圍住,別說野狗了,就是老虎也休想靠近這里。

    「我問你,你怎知那群搶匪在那守了三天?」他問起這事。

    她見他沒移動身子的意思,繼續坐得離火堆遠遠的,抿嘴懶得管他了,若是半夜里他被野狗襲擊,算他倒霉。

    「我呢,是出來尋親的,剛經過華山山腳下時無意間瞧見這群人鬼鬼祟祟的,偷偷靠近才知他們在縣道守了三天,等著對路人行搶,我正要去報官抓人,你就送上門讓他們搶了,見你只帶了個小廝在身邊,這才出手相救的。對了,你記著,明儿出了這片林子后,第一件事先去報官,將這些無法無天的搶匪繩之以法,免得他們繼續為非作歹,害了其他路人。」她說著打起哈欠來。

    這吃得飽飽就想睡是人的天性,況且她今日勞累得很,先是拉著他在林子里四處奔逃,又張羅了這頓吃食,累啊。她輕吁口氣,身子往溫暖的火堆再挪了挪,睡意馬上襲來。

    夜風吹來,將茂密的樹林刮得沙沙作響,見她還能闔目安然睡去,他移動腳步走向她。

    黑眸靜靜的凝視起她的睡顏,一旁火光跳動,一閃一閃的。見她眉儿彎彎、眼儿也彎彎,連嘴角都微微上揚,像隨時在笑似的,這姑娘說不上非常標致,但很特別,令人一眼難他屏住氣息,神情變得古怪,忍不住地朝她伸出手,掌心碰上了她的頸子。一、二、三、四……他默數著,直數到一百,都沒殺人的衝動。

    對此,他內心可說是波濤洶涌、極不安定,先前可能因為遇到强盜,事發突然因此對她去了戒心,可這會一切平靜,他卻仍沒有殺意……這又怎麼說?

    他不可置信,手逐漸往上移至她的臉頰,依然沒有嫌惡感,不僅如此,因為觸碰到她的肌膚,感受到那細致光滑的觸感,他心一陣悸動。

    而且因靠得近,他聞到了她身上有股似蘭非蘭的香氣,氣息極淡,讓他聞來舒適,莫不是這股淡香掩去她的人氣,才讓他不排斥她?

    手克制不住來回摩挲起她臉上的嫩膚,她身子一個顫動,忽然醒過來了。

    他一瞬間心跳几乎停止,迅速將手縮回來。

    「該死的!」她一睜眼就大罵。

    他難得露出尷尬的神色。「你——」

    「可惡,你方才問我為什麼知道那群搶匪已在縣道守三天的事,這話分明疑心我是共犯,認為我與他們是一伙是不是」她氣呼呼的質問。

    他緊繃的肌肉瞬間松開,原來她並未發覺他的動作,他垂目掩去自己略微失控的情緒。

    「我沒疑心你,方才問話純粹閑聊問起,沒別的意思。」他解釋。

     那群盜匪應該已教自己的侍衛殺光,而她若是有問題,事后也難逃一死。

    「最好是這樣,否則就太沒良心了!」她咕噥一聲,身子一倒又睡去了。

    他微愕,這女人的言行舉止都出人意料,更不同于他過去遇見過的任何一個人,他很少笑,可她卻教他啼笑皆非。

    瞧她當真又熟睡了,他低首瞧起自己剛撫過她的手,手指仿佛還有余溫,更似還殘留她的余香,讓他驟然失神起來。

    「殿下……殿下,殿下。」他的人見她已睡著,便偷偷過來見他,瞧他怔怔的,低低多喚了兩聲。

    他回神,見三尺外的侍衛手上正端著食物。

    那是由華山帶下來,他平日常用的點心,該是姜滿為他備的,讓他在回京的路上可用,侍衛見他未食烤雞,怕他肚子餓,因此送上這個來。

    他讓侍衛將食物放下后退開,自己取過一塊松糕,吃上一口。「姜滿呢?」他問起。

    「姜滿公公挨了一刀,傷勢不重,正在療傷,明日便可來伺候。」侍衛稟告。

    他揮手。「讓他不必急著回來,多療養兩天,等傷勢好了再說。」

    「是。」

    「搶匪呢?」

    「全就地正法了,就連后頭追您的那几個,也都伏法了。」連太子也敢搶,砍這些人十次腦袋都不夠的。

    「嗯,水。」他吩咐。

    一杯水立刻呈上來。

    他喝了一口水,倏然聽見她發出模糊不清的囈語,馬上將剩下的點心與水讓侍衛帶走。「退下吧,別讓她發現了。」侍衛見主子擔心吵醒一名陌生女子,連東西也不食了,心下暗訝。其實早在見他居然主動去碰這女子后,他們已經駭過一回了,因此這會儿雖驚,已能按捺住,不過這事若讓姜滿公公親眼瞧見,那眼珠鐵定會掉下來的。

    侍衛故作鎮定的退回數尺外,默默地盡護駕之責。

    流水潺潺,蟲鳴鳥叫,河里還可見到魚儿游動,再襯上河畔的小花,景色美不勝收。

    她彎彎蛾眉、小巧紅唇、如同春花般爽朗的笑容……這些教跟在她身后的榆匽腦中思緒紛飛。

    這女子是唯一靠近他,卻沒激起他反感與防衛的人,著實引起他的興趣……「再一會就能出這座林子了,到時候記得先去報官,將昨天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官府,讓他們派人剿匪,明白嗎?」在與他分道揚鑣前,她不忘再次叮嚀。

    「嗯。」他隨口應聲,銳利的雙目不時盯向她。

    他若報官,這整個縣內不翻了天?一干官員全要掉腦袋了。

    發覺他盯她的目光充滿審視與疑惑,不明白這人怎會對她露出這樣的神情?莫不是還在疑心她與搶匪勾結坑他吧?

    「喂,我瞧你這人疑心病挺重的,若仍懷疑我,我可以陪你去報官。」她坦蕩蕩的說,為求清白,她願意一起去見官,這麼一來,瞧他還能懷疑她嗎?

    「好,一起去。」他竟點頭。

    這是真懷疑她了!她忍了又忍,唇瓣抿了又抿,最后用力哼了一聲。「那走吧,報完官,我還急著找人,沒空多耗時間的!」她不爽的扭頭先走出林子。

    他立刻跟上去,報官之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想就這麼與她分手,能與她多耗一些時候是一些。

    她帶著他就近來到華陰縣的縣衙,才一走進去便發現糟了,這里的縣官居然是爹的門生、認識的!當下拉著他忙要閃人了,可惜對方一見到她,哪肯讓她走,立刻命人將她攔下來。

    「郡主,郡王派人到處找您,可要為您擔心死了!」那縣官趕上前道。

    「我……這個……」這下自投羅網,教她欲哭無淚了。

    「郡王通令各縣府,若見到郡主立刻護送您回郡王府,不得違令。來人,快備轎送郡主一程!」華陰縣官立即吩咐下去。

    「不……不不不,我還有事,必須……」

    「天大的事還是等見到郡王再說,郡主快上路吧,省得郡王擔憂。」結果別說報官,她連多說一句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押進轎子里去了。

    等她被押走后,縣官才發現榆匽的存在,見他氣度不凡,又是跟郡主一起來的,遂開口問:「您是……」榆匽不喜人群,俊容微沉,轉身便走。

    縣官見了愕然。「這……放肆!來人,把人給本官抓回來一」他話說到一半,頸上已多了一把刀,他大驚失色,縣衙里的人也全都嚇傻了,哪里冒出的侍衛竟敢將刀架在縣官身上「你……你們……」縣官驚愕至極。

    「敢對殿下無禮,放肆的是你,還不請罪?」榆匽的侍衛喝道。

    縣官瞪大眼睛,殿下?莫非這人就是長年隱于華山的太子他竟下山來了……見榆匽正要走出縣衙大門,縣官腿一軟,跪下了,連忙朝他的背影叩首,叩得頭破血流也不敢麁。

    西平郡王府內正刮起風暴,郡王唐明因正在教訓女儿。

    他氣急敗壞的聲音充斥了整個郡王府,只差沒將屋頂給掀了。

    齊凌王朝封王條件有二,若非皇親國戚,就得立有戰功。

    而唐明因並非國親卻受封郡王,乃因當年領兵大敗遼軍,為國立下絕世戰功,因而賜封郡王,屬地西平,稱號西平郡王。

    他膝下有六子二女,但六子都教皇上派往邊境保家衛國去了,目前留在府中的只有大女儿唐七七。

    偏這個女儿「不安于室」,經常拋下老父到外頭去亂跑,讓他常得為她的安危憂心忡忡,這會人終于被逮回來了,他怎能不大發脾氣,好好教訓這不孝女一頓?

    「郡王,郡主既已平安回來,您就不要再生氣了,瞧,她都知錯的跪了一個時辰了。」府中下人上前替自己的小主子求情。

    唐明因瞧著跪在自己面前可憐兮兮的愛女,鼻子重重一哼。「她知錯?她若知錯,這几年就不會動不動就離家出走,徒留我為她擔心。」

    「爹,我只是想找回——」

    「住口,若找得回來早找回來了,也不想想你自己,都要十八了,万一……」他忽然說不下去了,滿臉憂傷。

    唐七七自是知曉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表情,西平上下無人不知她這郡主剛出世便被遼人的巫師詛咒活不過十八。

    當年遼軍大敗,對爹恨極,適巧她與雙生妹妹于那年出世,遼人巫師便發下惡咒,讓兩女一人早夭,一人孤伶。

    爹原本不信什麼毒咒的,但事實證明遼人的巫术靈驗無比,妹妹唐八八于八歲那年即無故失蹤,至今毫無音訊,而她唐七七經無數相師算過命,全斷出她壽緣只到十八。

    爹九年前失去一女,而今哪堪再失去她,這才日夜為她擔憂,深怕老天莫名奪去她的性命。然而不是她不孝,不懂爹的憂慮,一天到晚往外跑,實在是因為她想找回失蹤的八儿,若能找到八儿回來與爹團圓,倘若她真不幸須命,至少還有個八儿陪伴在爹身旁,教他老人家不那麼難過。

    可爹不信她找得回八儿,反而對她不斷離家感到惶惶不安,就擔心她万一死在外頭無人收屍「爹,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女儿的壽緣薄又如何?只要有生之年活得開心,那便值了。女儿此生能做您的女儿,有您寵著、疼著,已是有万分福氣,活得比任何人都痛快,即便要我現在就死也心滿意足了。」

    「你……唉,傻丫頭,要不是爹的關系,那遼人何以會對你姐妹下咒,讓你們一個下落不明,一個不知能否活過明天?是爹害了你們啊!」他自責不已。

    「爹,您當年保家衛國何錯之有?我和八儿的命運也是天定,況且,八儿只是失蹤,未必沒有回來的一天,而我樂天知命,從不懼死,這一切自有上天安排,您不用多愁。」她瀟灑的說。自幼就得知自己會短命,她對壽命長短早已看淡,根本就不在意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只有下落不明的妹妹,以及老活在自責中的老父。

    「你這丫頭就這麼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嗎?罷了,也虧得你擁有這樂天的性子,若日日擔心自己的死期,那日子還過得下去嗎?」他嘆氣。

    她微笑,是啊,虧得她這不怕死的性子,要不,她現在還笑得出來嗎?

    「啟……啟稟郡王……這個……郡王府來了郡主的客人。」外頭的小廝朝大廳內探頭探腦后,拖拉著腳步走進來了。

    郡王正在發脾氣,這時候通稟事情怕遭受池魚之殃,小廝這才畏畏縮縮的。

    「客人?我才剛回來,哪來客人找上門?」唐七七聽了訝然。

    「這人說是您的朋友,姓王,來投靠您的。」小廝見大廳氣氛沒想象的恐怖,膽子便大了些,話也講清楚了。

    「姓王的人來投靠我?」

    「嗯,他身邊的侍從說,他家主子要暫住咱們郡王府几日。」小廝繼續說。那位王公子進到郡王府就擺著架子,旁人要靠近皆被他身邊的人喝退,親近不得,那不怒自威的派頭不知怎地讓他望而生寒,也不敢多羅唆,拔腿就來通報這事。

    現在回頭想想,還是不解,自己身為郡王府的家仆,向來在西平都是走路有風,講話大聲,可別說對那王公子了,就是面對那叫姜滿的下人,他腰杆也挺不起來,這是著什麼道唐七七本還跪著的,這會忿然的站起身。

    「哪來騙吃騙喝的家伙,敢行騙到郡王府來了?!走,本郡主過去瞧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ncalwy 發表於 2014-5-3 02:59 PM

第二章

    「殿下,您真不走要在這留下?可過几日就是皇后娘娘的鳳誕,您不去賀壽了嗎?」郡王府的偏廳里,姜滿憂愁的問。

    姜滿背上遭不長眼的搶匪划了一刀,所幸無大礙,請大夫敷藥包扎了傷口便趕來伺候主子了。

    不料聽說主子昨日竟和一個女子共度,隔日還跟著人家去報官抓匪,鬧得那縣衙雞飛狗跳的,后來得知那女子是西平郡王唐明因之女,殿下居然就親自找來了。

    今年難得殿下肯回京向皇后娘娘賀壽,卻殺出個程咬金絆住殿下,這若讓皇后娘娘知曉,不知有多失望。

    然而殿下這舉動著實令人費解,雖聽其他人說了許多昨晚發生的「奇事」,但未親眼見到,他還是不信的,殿下孤冷慣了,怎可能與女子獨處,還碰了那女子?

    若真碰了,那女子應該已成一具屍体了,殿下這趟來便該是吊唁而不是投宿了。

    榆匽淡淡睨了姜滿一眼。「離母后的鳳誕還有几日,本宮會在那之前回到宮中的。」他未曾碰過令自己不反感的女子,這勾起他無比的好奇心,既知她的身分,豈有不找來的道理。

    不過他頗意外她是郡王之女,見她舉止爽朗大方,一雙星眸炯炯有神,還懂得野外求生之术,本以為她出身不高,哪知竟是唐明因的女儿,而這樣也好,方便他找上門來,住在郡王府總好過住一般民宅。

    「是哪個王公子來投靠我?」唐七七大步走進偏廳里來,入眼見到榆匽先是一愣,后才驚訝起來。

    「怎會是你?!」他見她出現,心微微一窒,她己換下男裝,此刻穿著一襲粉色女裝,身上依舊飄著一股淡雅的芬芳……一日不見,這才發現其實她的臉龐一直清晰留在自己腦中,宛若早已被刻上似的,他那總是冷凝的雙眸不自覺的染上一抹笑意了。

    「我找你來了。」他連口氣都暖,不若平常的冷硬。

    「找……找我做什麼?」她以為與他不可能再相見,哪知他竟找上門來?

    「是什麼朋友找上門來——」唐明因跟著走進來了,當見到榆匽時,他眼睛倏然大睜。

    「您……您不是……」

    雖說當今太子鮮少出現在眾人面前,但太子在華山修行,華山乂是在他西平的屬地內,當然由他負責太子在華山的安危。

    因為太子不喜見客,每年他僅上山拜見問候一次,可盡管如此,太子的尊容他還是能一眼認出,這會見太子乍然出現在自己的郡王府內,他不禁嚇得說不出話來,腿一曲就要跪下榆匽朝姜滿使了個眼色,姜滿久刻對唐明因附耳說了几句話,要他不得泄漏太子的身份。唐明因閉上驚愕的嘴巴,腿也不敢曲的站直了,並且趕緊退后兩步,不敢靠太子太近。他自是知曉規矩,凡近太子身者,少有活命的。

    他退了一步,發現女儿不僅未隨他退開,還有意再往前走去,當下驚得連忙要拉退她,可哪知她撥開他的手后,竟直直朝太子走去,這便罷了,還伸手朝太子的肩上送去一拳——「喂,我被迫離開華陰縣衙后,你可已順利報官抓那些匪徒了?」這一拳不僅打得唐明因膽都要嚇破了,就連姜滿也驚得眼珠子差點掉落。

    「你……你……你」姜滿指著她的手都顫了,眼角瞥見主子冷掃他的目光,馬上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再斥責下去。

    娘呀,這是什麼狀況?自己得好好搞清楚了!姜滿張大一雙小眼要仔細看后。

    「報了,華陰縣的官差已經在整治縣道的治安了。」榆匽道。由他親自報官,那縣官抱著烏紗帽嚇得屁滾尿流,若非他輕放此事,那縣官還有命在嗎?相信今后縣道不可能再出現任何盜匪擾民了。

    「那就太好了!不過……誰說你和我是朋友的?你來我這投宿,未免太厚臉皮了吧?」她杏眼斜睨,有些不悅。

    姜滿倒抽一口氣,瞧……瞧她說了什麼話?厚臉皮?太子大駕光臨,哪個人不倒履相迎,她竟罵太子殿下厚臉皮?!

    「七……七儿,來者是客,不……不得無禮!」唐明因簡直讓唐七七驚嚇得魂飛魄散天了,這女儿未免也太不知死活了!

    「什麼客?這人我可沒邀請他,且連他的名字我也不知,來路不明之人如何讓他住進郡王府,還是讓他走吧。」她沒打算收留他。

    唐明因見榆匽臉色沉下,万分驚恐。「誰說他來歷不明?他……他……」

    「莫非爹認識他?」她見父親反應怪異,終于有些警覺的問。

    「這……這……!

    「你爹與我爹是故交,過去一過几次面。」榆匽替唐明因解圍。

    「是……是啊……是啊……」唐明因一面附和,一面抹汗。「既是認識的,要留要送,就隨爹的意思了。」她勉强說。

    「當然留下,當然留下!」唐明因馬上點頭道。開玩笑,太子誰敢趕?唯一敢趕客的,天底下大概只有自己這不長眼的女儿了。

    「那就有勞郡王為本……小侄准備個清靜之所,讓小侄暫住几日。」榆匽開口。

    「這自然、這自然,全郡王府最清靜之所就屬東面,臣……我會將東面空出,恭迎您住進去的。」

    「東面?爹也住東面,您空出東面,那自己要住哪?」唐七七聽了問。雖說爹平日也挺好客的,但這回也太誇張了,竟連自己的寢房都相讓?

    「我不打緊,府內廂房多得是,隨便住都可。」

    「可是——」

    「爹說這麼辦就這麼辦,你別羅唆了!」為免女儿多說闖禍,唐明因直接堵了她的嘴。

    望著不遠處涼亭內的那道頎長身影,唐七七忍不住偏頭思索起來,這人怎麼看都給人高高在上、寂寞的感覺,而且不同于一般的孤傲,他的孤獨像是與生俱來,根本無人可解開他這份無垠的孤寂。

    仿佛感應到她的氣息,他忽地向她轉過臉來,與她四目交接,眼底閃過一抹光。

    被抓到偷窺人家,她尷尬的咬咬唇后,才假裝無事的拎著裙擺跳進涼亭。

    「怎麼就你一個人,你那一天到晚要人離你遠遠的侍從哪里去了?」她故作自然的問,不想為偷窺他做解釋。

    他在這住了三天,那叫姜滿的奴才時刻守著他,十步內不准人接近,這讓府里負責伺候的人挺麻煩的,講話得遠站,送食物還得算准距離,這什麼跟什麼,哪來這麼羅唆的規矩?

    「他在那。」他指了左方涼亭邊上的小角落,姜滿像個隱形人似的,就站在那候著。

    她翻了白眼一笑。「就說你這竹籬笆哪去了,原來還圍著呢!」她打趣,郡王府的人私下都喚姜滿「竹籬笆」,有他在,其他人休想越過籬笆一步。

    被揶掄,姜滿心中雖惱,面上也只得干笑以對,誰教天降奇星,眼前的女子可是主子現在眼里的星星了,他得罪不起。

    「對了,每個人都不可越過雷池一步,怎麼我卻可以輕易靠近你?姜滿為什麼不攔我?」她疑惑的問榆匽。

    其實對這事姜滿比她還好奇,自己伺候主子這麼多年,這女子可是第一個也是唯二個能近主子身的,這事,他也很想聽聽主子自己怎麼說。

    榆匽揚起一抹笑,那笑容是姜滿沒見過的,燦爛奪目、宛若春風……眼前這人真是自己主子嗎?不會是有人假冒的吧?

    他瞧得竟是有些發毛了。

    「我對人反感,一向不喜歡親近人,可你……」

    「我如何?」

    「很特別。」

    「怎麼說?」她好奇在他那沉靜的眼底,為什麼有一絲的不解、驚奇,以及若有似無的……溫柔?

    「七儿。」他同她爹一樣喚她的小名。

    她心跳猛然跳快了一下,臉頰莫名發熱。「嗯?」

    「我或許……喜歡上你了。」

    姜滿渾身猛然一顫,驚嚇太過,膝蓋一軟,險些栽倒,趕緊抓了周邊的欄杆才能站好。

    唐七七也張口結舌起來。「你……你開玩笑的吧?」

    榆匽看著她吃驚的神色,表情凝固了一瞬,接著不冷不熱的望著她再道:「嗯,就當是玩笑吧。」

    她聞言松了一口氣,拍拍胸口。

    「就說嘛,咱們才見過几次,你怎可能喜歡上我?再說,誰喜歡上我誰倒霉,我可是個短命鬼,娶我的人會做鰥夫的。」

    他眉頭用力一皺。「你說什麼?!」

    她露齒一笑。「反正你也不可能喜歡上我,這也當我是開玩笑的吧!!她笑嘻嘻的說。

    他瞪她一眼,只當她口無遮攔。

    「對了,我這可不是客棧,你什麼時候走?」這人占了爹的寢房,卻一點也不知不好意思,要是一般人,知道自己住的是主人的地方,定會推辭離去,他倒住得理所當然,實在令人傻眼。

    「又趕人了?!」他晚她。什麼時候起,自己如此惹人厭,這已是三天來她第五次問他什麼時候走了。

    一旁的姜滿也很不滿,這女子要是知曉自己趕的是當今太子,不咬舌自盡謝罪才怪!

    「你雖說是爹的世侄,卻是用我的名義來借宿的,你若不走,我怎好不知禮數的丟下客人自己出門去。」

    「你想離開郡王府?」

    「是啊,我是被爹抓回來的,可情沒辦完,怎能就乖乖的待在府里什麼都不做呢?」他眯起俊眸,想起她是教華陰縣官强送回府的,難怪想再逃家。「身為郡主不就應該在府里享受他人伺候,順便學習些刺繡、廚藝以及管家之道,等著將來嫁個好人家?」她聽了嗤之以鼻。「很抱歉,我喜歡凡事自己來,不用人跟前跟后的伺候當廢人。」她刻意瞄了一眼姜滿,明顯嘲諷他離不開人侍奉。

    「另外,女紅我沒興趣,我喜歡的是舞刀弄槍,哪里有刺激的事情哪里去!」她伸手在空中比划來比划去,煞有其事,顯然是練過几天功夫的,難怪敢一個人出外行走。

    「至于嫁人,嘿嘿,沒人敢娶我的!」

    「為何沒人敢娶你?」

    「不都說了,我是短命鬼。」

    「這不是玩笑嗎?」

    她一愣,還以為全西平無人不知她被下咒之事,沒想到他是真不曉得。也罷,不知就不知,這又不是好事,不用宣揚了。

    「嘿嘿。」她聳肩一笑帶過。

    他蹙眉,實在不喜歡她的玩笑。「告訴我你離家做什麼,不會只是貪玩而已吧?」

    「當然不是,我是外出找八儿。」

    「八儿?」

    「我的雙生妹妹,八儿從八歲就失蹤至今,我得將她找回來才行。」

    「原來你還有個生得一樣的妹妹?」這教他訝異了,也思索了一下。

    「你已有她的消息,這才要去找她?」

    「沒有,我沒有她的消息,所以才要到處去找。」

    「你這不是大海撈針嗎?」她搔搔頭。

    「是這樣沒錯,不過我猜她定不在西平境內,若在早讓我找著了,因此這回我打算到人多的地方再找找。」她盤算著說。

    「這天底下人最多的地方莫過于京城了,你要不要上京去找?」他提議,語氣中難掩誘惑。

    「上京?」

    「沒錯,京城我熟,你若要找人我幫得上忙。」他自願協助。

    「你是京城人?」

    「正是。」

    「認識很多達官顯貴?」

    「認識不少。」

    「那身分低一點的人呢?八儿也可能教人口販子給賣到較不入流的地方,我不能錯過這些地方。」

    「只要我有心,會有法子去查的。」她大喜,但想到什麼又一臉憂色。「可你來西平有事吧,會這麼快離開西平回京嗎?」

    「過兩日剛好是我親娘壽誕,我明日本來就要走,你可與我同行。」他立即邀請。

      「可真巧,聽說皇后娘娘這兩日也剛好過五十鳳誕,你娘好福氣,竟與皇后娘娘差不多時候過壽。」她想起這事順口說。

    「是啊,挺巧。」回應她的是他高深莫測的微笑。

    「但你我非親非故的,你為什麼肯幫我?」她狐疑的望著他,這人不會對她有什麼企圖吧?人心險惡,還是小心點為上。

    她這時才知防他,可惜為時已晚。他不由得淺笑,母后鳳誕在即,他不能再擔擱了,正愁不知如何才能將她一塊帶走,機會就來了,他定要拐帶走她。

    唐七七是他好不容易才尋獲的寶貝,而今他已沒打算放手了。「郡王與我爹是故交不是嗎?如此你我怎麼會算是非親非故?基于故交情誼,再加上你之前從匪徒刀下救過我的恩情,這點忙是我該幫的。」她聞言眼睛一亮,立即笑咧了嘴。

    「你終于承認我的救命之恩了,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也!」這人終于懂得知恩圖報的道理了。

    姜滿冷笑,什麼救命之恩?就因為她才讓殿下在野地里委屈的待了一晚。殿下也真是的,要這女子同行,下令即可,何必費這麼多精神拐騙,還讓自己莫名其妙多了個救命恩人,這根本沒必要啊?!

    真不懂殿下為什麼要對這女子隱瞞自己的身分,讓事情變得復雜呢?

    「好吧,跟你一道也許還能教爹放心讓我離家,這主意不錯!」她喜孜孜的道。

    爹既然認可這個人,那她跟他一道走,爹應該不會反對,這回終于不用偷偷摸摸半夜偷溜,可以正大光明的從大門走出去了。

    馬車外,姜滿瞄見大批侍衛都已隱藏在四周了,點了頭,稍稍靠近馬車向里頭的主子稟告:「啟稟殿下,咱們的人都准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

    「嗯,七儿過來了嗎?」馬車里的人問。

    「還沒,聽說郡王不放心她離家,交代了她不少事。」姜滿道。郡王也真是的,這世間誰敢讓太子殿下等人?女儿能跟殿下走是八輩子才修來的福氣,有什麼不放心的?偏要嘮叨這麼多。

    照他看來,郡王唯一要交代的只有一件,就是讓女儿聰明點,別老對殿下動手動腳的,否則哪天死得不明不白別怪人。

    「那就等等吧。」榆匽不在意的道。

    「是……敢問殿下要瞞住身分到什麼時候?」姜滿苦著臉問,為了瞞人,害得侍衛得東躲西藏,這回京的路上多辛苦啊。

    「等到京里再說吧,本宮喜歡見她無拘無束的模樣,得知本宮是誰后,她可能笑不出來了。」他輕嘆的說。

    「她這哪叫無拘無束,她這叫放肆……」

    「放肆什麼?走了走了,再不走。爹又要趕上來嘮叨不完了。快快快,上路了!」唐七七衝出家門,拍了姜滿的肩催他上路后,不經通報直接就鑽進馬車,一屁股坐到榆匽身邊去,手不小心還撞了他的胸膛一下,見他手上捧了一杯喝了一半的茶,二話不說拿過來咕嚕嚕灌進自己嘴里。

    姜滿見狀,臉頰發顫……這就是殿下說的無拘無束?這要換作是旁人,早死了不知几次「姜滿,發什麼呆?快走,我讓人絆住爹一會,等會他就要出來了,還不走!」見馬車未動,她大喊,真是怕極了爹又來叮嚀。

    「欸,這就走了。」姜滿揮鞭讓馬儿走。

    太子要離開,郡王哪能不出來送行,可瞧這樣子,郡王是無法向殿下叩首送別了。

    馬車終于前行,直到見不到郡王府了,唐七七才放松、呼吁了一口氣,回頭見榆匽正朝她笑著,她莫名感到臉頰好熱,悄悄地坐離他遠些,別挨得太近了,畢竟男女有別嘛。

    「這個……不好意思,剛才太渴了,把你的水喝了,我重倒一杯給你吧。」她伸手去為他倒水。

    其實坐進這輛馬車后她才發現,馬車外觀雖不起眼,內部卻相當豪華舒適,不僅鋪有松軟皮毛,桌子、書櫃、茶水、點心一應倶全,這樣的布置連身為郡王的爹都沒有,這人……她倒水的手忽然被榆匽覆住了。「不用倒了,我不渴。」他感受著她肌膚的熱度,正開始習慣、享受觸碰一個人的感覺,過去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他不可能親近任何一個人,當然就沒碰過任何人的肌膚。

    見他瞧自己的眼神熠熠發亮,讓她的臉頰又悄悄熱了起來,輕輕抽回手。「真不渴?」

    「不渴。」

    「那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問吧。」他喜歡聽她說話,生動的神情很有趣。他很少與人談天,這新的經驗很不錯,手舒適的托著側額,等她提問。

    「這個……我想你家世不差,應該非富即貴,在京中是做什麼維生的?」她一面打探,還是一面倒茶,可這茶卻是倒給自己的,也不知多渴,她又灌了一杯,末了,掀開茶壺,取出几片茶葉,放進嘴里嚼。

    他對她這個動作感到有趣,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將泡開的茶葉放進嘴里嚼得津津有味的。

    「家中什麼都做。」他淡聲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他家什麼都做,什麼都管。

    「那是生意做很大的意思嘍?」她當他從商的。「這樣好,我到京里后,吃你的喝你的就不會不好意思了。」

    「你想吃什麼,喝什麼,甚至做什麼都可以,不用客氣。」他大方允她。

    她看著他帶笑的面孔半晌,忽然張嘴問:「既然你也是有錢人,要住多豪華的客棧都成,怎會專程到郡王府去借宿?」

    「你至今還不知道為什麼嗎?」他驀然收起笑容,俊容上的兩道粗眉還擰了起來,雙目深沉的望著她。

    她忽然有種冷汗直流的感覺,后悔問這問題了。「這……別說因為我,咱們交情淺淺而已不是嗎?」她抓耳撓腮。

    糟糕,這人該不會對她真有什麼情愫吧?她記得之前他說喜歡她是玩笑,她也當是玩笑了,難道不是?

    這下自己都跟著他往京城去了,若真發現他喜歡自己,這該如何是好?

    「到了京城你會發現,這淺淺的交情已是眾人渴望的隆恩!」他冷哼道。

    從沒一個人能像她這樣與他同坐一席、同搭一車、同飲一杯水,多少人知道了不知會多羨慕吃驚,就她不知自己受的皇恩有多浩蕩。

    哼,她這泛泛的交情可能重過泰山了!

    她一愣,實在不懂他的意思。「你很自大。」這是她最后得出的結論。

    他凝神看她。「相信我,我不是自大,是本該如此。」他對她說實話。

    「你!」這樣不是自大,什麼才是自大?!

    可之后,越近京城她越感到不對勁了,發覺他自大真的有理……這天子腳下不是該很熱鬧嗎?怎麼馬車經過之處寂靜無聲,街道不見半個人?再仔細看,居然有人在前頭替他開道,不准任何人靠近馬車,所以街上的人全被趕到一旁去,直等到馬車過去才能再出來走動。

    不是只有在皇帝經過時路人才需遠走回避嗎?這家伙是誰啊,竟然也有相同的待遇?

    這……她瞧他的眼光古怪起來。

    讓她更驚恐詫異的是,這馬車怎麼毫不改道的直直往皇宮里去,大搖大擺的沒人攔?

    她益發心驚膽跳了。「我說王……王公子,你走錯地方了吧?這是皇宮,咱們這樣亂闖,不會出事嗎?」

    「殿……公子,咱們到了,請您移駕。」唐七七正一臉驚慌,外頭的姜滿已經停下車,告知主子。

    榆匽瞥她一眼。「沒走錯,咱們下車吧。」

    「下……下車?在皇宮里?」她張口結舌。

    「嗯,別擔心,在野林子里有你照料,到這里一切有我。」他拉過她的手一起下馬車,一下車她更是傻了眼,十步外跪了一地的人,這……這怎麼回事?

    然而這些跪地的人比她還驚愕百倍,因為竟有人和太子同車,這還不打緊,重要的是太子居然牽著她的手?!她那只手是真的嗎?不是木頭做的,否則太子怎可能牽?

    看見一票人在眼前,榆匽皺了眉頭,手一揮。「全退下!」他討厭見到一大群人,牽著她立刻往東宮去。

    她傻傻呆呆的教他拉著走,直到進入東宮殿內才回神,趕忙抽回自己被他握著的手。

    「你……你到底是誰?!」她聲音拔高的問。

    他睨她一眼。「我是誰不重要,你認識我就好。」他輕描淡寫的說。

    「什麼?!你跟我打什麼迷糊仗,快說你是誰,不會也是皇親國戚吧?你是個親王還是王爺?」他面帶笑容,瞥了眼剛進來的姜滿。

    姜滿明白他的意思,上前對她道:「七儿郡主,日后就在這東宮待下,若有任何吩咐盡管告訴奴才,奴才定會好生伺候。」她眨了眨眼,瞧著這殿內金碧輝煌,擺飾雕刻均有團龍祥云,手指指著榆匽,頓時覺得自己全身顫抖、手心冒汗。

    「東……東宮?他……他是太子?!」

    「是的,郡主眼前的人是咱們的太子殿下。」姜滿嚴肅的回答。

    唐七七昏頭了,嘴張著沒聲音,額上沁出了薄汗,抬起雙手拼命往臉上掮著風,想紆解驚嚇帶來的熱意。她以為他頂多是個皇親,這才能輕易進宮,哪知,他竟是當朝太子!

    她身子一顫,口水一吞,馬上朝榆匽跪下。「小女有眼不識太子,罪該万死!」見她如此驚慌失措,他臉往下沉,最不喜的就是見到她懼怕自己,他往前走去一步想拉她起身,可她馬上惶然往后退去。

    誰都知曉太子厭惡人氣,五尺內不得近身,之前她真不知死活,居然與他並肩而坐還對他動手動腳,現在想來,足足淌了一缸冷汗。

    見她的舉動,榆匽面色更陰,她是唯一不需與他有距離的人,可如今卻想逃離他。

    他眼神驟然轉冷的跨前去,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唐七七大驚,下意識的想甩開他的手,可他非但不放,她越努力想掙脫,手就被他摟得越緊,緊到她都發疼了。

    「您這是……」想做什麼?!她在心里怒吼。

    「你聽好,若沒有本宮允許不准你主動退開,明白嗎?」他嚴聲警告。

    聽了他的話,她一臉茫然地望著他,他真是太子?太子怎會允人靠近?

    她眨巴著眼睛,腦子化做一團爛泥。「不明白……」

    「你!」瞧她那恍惚的傻氣樣子,他一股氣無處發,索性松開她,陰郁的拂袖離去。

    姜滿見主子不高興了,也朝她咬牙切齒。「就知您早晚會闖禍,既然進到宮中來,以后得機伶點了!」他撇嘴,數落完她后,才追著自己主子去。

    人都走后,唐七七甩甩爛泥漿腦袋,想起榆匽離去前那陰沉慍怒的眼神,忽然間,她也跟著有滿肚子的火以及滿腦袋的窩囊氣了。可惡,該生氣的是她吧?是他將她當成傻子耍得團團轉,這會憑什麼對她發脾氣?

    她鼓著臉,露出一副想將人挫骨揚灰的樣子。

    「你說什麼?太子這次帶了一名女子回來?!」齊凌王朝的后宮里,皇后驚喜万分的問。「牽手?!當真牽了?若真是如此,那可是老天有眼,終于出現一個能教太子親近的人了!」皇后感激涕零。

    「此刻這位女子人呢?」她心急問起。

    「在東宮待著呢!」喜鵲笑著告訴她。

    「這就住進東宮了?」她更加驚訝了。

    「是的,殿下親自交代,那女子住東宮紫宸殿。」

    皇后喜不自勝。「東宮向來清冷,除了少數几個必要的宮人須留守外,不讓任何人踏入,更何況入住,且她還是住在離主殿最近的紫宸殿,看來這回是有譜了,真有譜了!快,這就去將人給本宮帶來,本宮要好好瞧瞧是怎樣的女子能有這福分住進東宮!」皇后迫不及待要召見唐七七了。

    「娘娘,您切莫心急,明日就是您的鳳誕了,殿下于此際將人帶回來,應是要給您驚喜的,您這時就召見這女子,也許會壞了殿下的安排。」喜鵲提醒她。

    皇后聽了覺得有理,立刻點了頭。「也是,本宮是欣喜過頭沒想到這點了,好吧,就等明日壽宴上聽太子怎麼說了。」她按捺下衝動。

    「對了,那女子什麼來歷,可查出來了?」一會后她想起這事又再問。

    喜鵲搖頭。「太子才剛回宮,對這女子之事又只字未提,旁人也不敢多問。姜公公嘴也是緊得很,若無殿下交代,是一個字也不會透露的。」

    皇后抿了唇。「本宮明白了,這事日后自然都會知曉的。」太子帶回女子是頭一遭,能碰觸他的人更是前所未有,她對這女子寄予厚望,已下定決心,不管這女子出身如何,只要對方能長久陪伴太子,為太子誕下子嗣,她都會接受,並且好好疼愛。...<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ncalwy 發表於 2014-5-3 03:03 PM

第三章

    隔日一早,唐七七睡醒后,盤腿坐在東宮紫宸殿精雕細琢的床上,擰著眉細想這一切。

    這人個性孤僻,難與人相處,自己與他又是在華山山腳下 相遇的,而誰不知太子就在華山修身養性,是她愚笨才沒有去聯想。不過話又說回來,誰會想到孤僻神秘的太子會出現在自己面前?

    想到這個,她拳頭一握,用力往枕頭打了一拳,泄恨。

    「好得很,他果然認識很多達官顯貴,因為他就是這些達官顯貴的主子;生意做很大,還真大,四海之內的錢都歸他,這還不是全國首富嗎?!」她咬牙切齒,就自己最蠢,蠢蛋!她懊惱得連自己的頭都槌了。

    「七儿郡主,您這樣頭會槌破的。」姜滿不知何時冒出來,在她床前說。她嚇了一跳,趕緊縮回錦被里,剛才睡醒,身上穿的還是輕薄的單衣,這小子未經通報便闖入,還有沒有規矩?

    「你……你一個男人怎麼可以私闖女子的寢房?」她生氣的道。

    姜滿微笑。「啟稟七儿郡主,奴才不是男人。」

    「不……不是男人?哪有人說自己不是男……」她倏然住嘴,因為總算看清他的穿著,他身上是公公的衣服。

    「原來你是太監!」

    「欸,奴才是太監,在宮里專門伺候殿下一人,可今日殿下打發奴才過來伺候您。」

    「伺候我做什麼?」得知他是太監后,她放松了,繼續盤坐床上,雙眼不爽的瞪著他,這奴才也是欺騙她的共犯。

    「今日是皇后娘娘鳳誕,殿下命您晚些一道前往為娘娘賀壽。」姜滿告知,心知她這會連他也惱了,自然對他沒好臉色。

    「今日是皇后娘娘鳳誕?」她訝然。「是。」是啊,先前就說是趕回來參加他娘壽誕的,只是沒說他的娘就是皇后!

    皇后賀壽之事早就昭告天下了,爹日前也大費周章的派人送壽禮上京……提起爹,爹每年皆上華山拜見太子,豈有不識之理,居然也不暗示她一下,眼睜睜瞧她當個傻子被騙?看來只有她一人被蒙在鼓里了。

    她磨起牙來。「我為什麼去參加皇后娘娘的壽宴?」她將眼眯成細細的一條縫看姜滿。

    姜滿面無表情。「今日的宴席是H品以上的官員以及四品以上的命婦才得以參加,您雖貴為郡主,恐怕仍沒有辦法出席皇后娘娘的壽宴,但殿下願意攜您前往,這是您的福氣。」她抬高下巴,兩眼噴火,忿忿不平。

    「若我拒絕這個福分呢?」

    「今日全齊凌最有權勢的人皆會聚集,你要找妹妹,何不從他們身上開始打聽?」榆匽說著走進來了,姜滿立即退遠些,不敢太靠近主子。

    這下來的可是貨真價實的男人了,但這回唐七七卻后知后覺,沒啥反應。姜滿瞥了她一眼暗示,她起先沒留意到,等姜滿再咳了一聲,她這才猛地驚覺,忙用錦被將自己裹密。

    「您……您一個男人怎麼可以私闖女子的寢房?!」這句話她今天已講第二次了。

    「殿下不是」

    「他也不是男人?!」不等姜滿說完話,她便已驚呼。

    榆匽臉色當場黑下,姜滿呼吸一窒,差點斷氣,敢說太子殿下不是男人,她不要命了?!

    「奴才是要說,殿下不是奴才,別說東宮殿,就是天下各地,無一處是殿下不能去的。」姜滿氣結的一口氣說完話,省得被又打斷。

    唐七七眼珠子一轉,這里是皇宮大內,規矩多多,不若自家隨便,察覺自己太心直口快,說了大逆不道之語,她笑得尷尬。

    「是我失言了,失言了。」榆匽臉色這才緩下,瞄了一眼她露在被子外的雪白頸子,瞳色有几分異樣。

    「你去嗎?」他輕聲問。

    「壽宴上我真能去托人幫我找八儿?」

    「他們會幫我嗎?」

    「不會。」

    「那……」不白搭?

    齊凌皇后五十鳳誕,宮內宮外自是大肆慶賀,尤其是宮內,特地點上了大片的錦繡宮燈,福壽字樣更是處處可見。

    唐七七雖貴為郡主,但就如姜滿所言,一個外姓郡主地位並不算高,難得能參與皇家這等大宴,她其實也頗為興奮,盼今日能長長見識,瞧瞧皇家人是如何過壽的。可她偏又不甘心自己是讓某人逼著來的,所以故意拖拖拉拉,遲了時間。

    所幸自己不是什麼重要人物,缺她或晚到壓根沒人會在意,她便也就心安理得的慢慢來壽宴辦在皇后寢宮臨池而筑的朝鳳台,還在那搭了一處台子,讓舞伶表演「鳳舞香羅」來賀壽,現場熱鬧非凡。

    她由東宮的宮女百合領著過來,遠遠見帝后早已就座觀賞表演,她走近台子時,正好見到扮演鳳凰的女子凌空飛落舞台上,姿態優雅輕靈,令所有人瞧得驚嘆連連,她忍不住邊走邊看,也暗叫精彩,可這麼一分神便撞上人了。

    「哎!」她鼻子!H中對方的胸膛,對方疼不疼她不知道,但她的鼻梁疼得她快掉淚了。

    「請相爺恕罪!」她還搞不清楚狀況時,身邊的百合已急忙替她向撞上的人請罪了。

    相爺?莫非自己撞上了齊凌的宰相,蕭裔了?

    她揉著鼻子趕緊抬頭去瞧這人,眼前是個年約二十多歲的男子,相貌堂堂,濃眉大眼,十分英挺。

    啊,這就是齊凌王朝有史以來最年輕且最有作為的宰相了!

    她在西平就常聽到這號人物的事跡,此人十八歲成狀元,之后入朝為官,因才能卓越,一路高升,不過十年光景就成了全齊凌官位最高、權勢最大的宰相。

    沒想到自己有幸見到此人,帶著欽佩心情,她眼儿都晶亮了。

    「無妨,那舞者的表演確實吸引人,連本官都分神了,要不兩人也不會撞上。」蕭裔對百合表明無責怪之意。

    百合好像很高興,笑得臉上像開花了。奇了,撞人的又不是她,自己不被責怪關她什麼事?這樣她也能笑得道麼開心,嘖嘖,春心動得也太明顯了。

    唐七七瞧出宮女對蕭裔的心思,正搖頭時,蕭裔的目光投向她了。

    「敢問姑娘可有受傷?」他有禮的關切。

    這人連聲音都好聽,難怪百合會犯花痴。「沒事,就鼻子有一點疼而已,不要緊。」她笑呵呵的說。說真格的,看著這張俊容,自己鼻子還真忘了疼。

    他微笑。「你初到宮中便能有幸出席皇后娘娘壽宴,可見太子殿下對你是青睞有加。」他一說完,她馬上訝異了。「你曉得我?」他點頭。「自是,你是殿下第一個帶進宮的女子,這消息全朝廷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她愕然,自己的出現有這麼令人震撼嗎?

    「這個……大家反應未免太過了吧?」

    「一點也不過,殿下不是一般人,你能與他同行自然也不凡,只是這身分至今還神秘了些,殿下似乎無意這麼快解了大家的疑惑。」他望著她,眼底有份探究。

    這一瞬,她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方才相撞不是意外,是這人故意的!

    她迎視蕭裔,覺得此人骨子里精明干練,犀利中帶著一抹陰沉,並不如外表親和,想來能在這年紀就當上宰相,絕不是易與之輩,令她背脊有點微涼,瞬間沒了之前的好感了。

    「我並不神秘,我爹是西平郡王唐明因,我是唐七七。」她的身分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他表情在略微驚訝后,忽然露出一絲像是輕視的冷笑。「原來是西平郡王的千金,本官見過唐七七郡主了。」

    「好說好說。」她也敷衍一下,轉頭張望尋找榆匽的蹤影,已沒興趣與這人多攀談了。

    「郡主可是在尋殿下?」瞧見她捜尋的目光,他問。

    「是啊,他在哪呢?」她瞧這壽宴人多又熱鬧,但太子身分特殊,應該坐到最前面了百合這時靠過來了。

    「殿下在那。」她指著不遠處的高閣,那里有塊突出的外廊,四周掛起珠簾遮蔽,令人瞧不清里頭的人物。

    唐七七不禁莞爾一笑,這人還真孤僻,既然都出席了,還非得要與人群隔開不可,瞧來真的很不易親近呢!

    她往高閣方向瞥去時,仿佛見到珠簾里有雙眼睛也正往她這儿望來,直覺是榆匽的目光,不知怎地,她心頭突然砰砰跳。

    「郡主遠從西平來,又逢宮中盛宴,殿下應該正等著你過去,本官就不妨礙了。」蕭裔微微欠身,對她的態度沒那麼熱絡了。

    她點點頭,往高閣方向去了,只不過百合似乎對蕭裔戀戀不舍,回眸瞧了他几眼才甘願離開°百合領她至閣樓后,便站在閣樓下等候,讓她獨自上去了。

    她上去后,見榆匽就坐在外廊上眘玉砌的台欄邊,面前的桌上有金盤、金杯、金壺以及各式各樣由御膳房呈上來的精致料理,圍著他的是一片金光,就連掛著的珠簾都是上等珍珠串起。

    然而,她見他獨坐其中,卻不自覺的攏起眉。之前就曾覺得他身上孤絕的氣息太重.這會儿這份感覺更沉了,他簡直與世隔絕,骨子里透出的寂寞,竟引她生起一股難以言啥的疼,忍不住想起才見過面的蕭裔,那人也許心思深沉,但至少顯露在外的氣質親和,可眼前的他根本猶如……孤星,她只想到這兩字。

    榆匽面容清俊無人能及,可惜身上那股森冷之氣卻讓人無法親近。

    「還沒用膳吧?過來。」她姍姍來遲,他未惱,只朝她招了手,讓她過去。

    她收起對他的種種思緒,走過去后見到桌上早備好兩副碗筷了。

    她剛坐下,守在閣樓下的姜滿上來為榆匽送薄披風,四月天,入夜后起的風仍偏涼,姜滿伺候周到,上來后不好靠近,朝她使了眼色,讓她替主子拿過去。

    她會意后起身去取他的錦繡薄披風,取回來后直接要遞給榆匽披上,眼角卻瞥見姜滿咬唇的樣子,馬上機伶地將披風攤開,動作生硬的要替榆匽披上。

    榆匽制止了她的動作。「不必了,你坐這也涼,你披上吧。」

    「讓我披?可這是您所用之物,上頭繡有龍紋,常人不能隨意披上的。」她婉拒,這披風是皇家之物,她披了万一教人看見,豈不獲罪?

    他聽了不發一語,起身將錦繡披風披在她肩上。

    她愕然,姜滿則是偷笑了,如今他徹底明白一件事了,殿下確確實實是看上這位七儿郡主了。

    而這是好事,大大的好事,殿下有伴,國孫就有望了。

    原以為殿下真要孤絕一生,現在瞧來,這命數要變了!

    「殿下,這披風我承受不起——」

    「七儿郡主就別客氣了,您別拂逆了殿下的心意,還是快與殿下用膳吧,殿下為等您一道用,至今還未動筷呢。」姜滿提醒。

    「喔,那就用吧。」她未有感動的表情,端碗拿筷子吃了。

    姜滿有些不滿起來,哪來的二愣子?對殿下的關愛体貼她好歹道聲謝,這般不冷不熱哪可以,枉費了主子的用心。

    他見主子勉强的動筷,可某人渾然不覺,逕自吃得津津有味,不禁又起了滿肚子的氣,張口問道:「對這些菜色,七儿郡主可還喜歡?」她吃著滿桌子辛辣口味的料理,滿意的猛點頭。

    「不錯不錯,喜歡喜歡,都是我愛吃的菜。」

    「是嗎?殿下一向口味清淡,葷腥不沾,酸甜不愛,今日這桌菜,可都是為您准備的。」這樣她還聽不懂,不趕快感激涕零的謝恩嗎?

    「原來殿下吃得這般無味,難怪骨瘦如柴,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初見您時,我還以為您弱不禁風沒什麼用處呢。這不行的,我勸您還是多吃一點肉,辣的更好,能促進食欲。」姜滿想掐住她的脖子搖了,笨蛋!西平郡王是怎麼教導女儿的?別人家的女儿是見微知著,一顆心剔透玲瓏,看到一些跡象,就知道后頭的事情會怎麼發展,哪像這蠢姑娘,哼!

    榆匽早習慣了她缺根筋的行為,對她不敬的言詞頗能不往心里去,要不,他大概真會開殺戒,這丫頭有几顆腦袋也不夠砍。

    他瞄了眼姜滿,讓后者滾了,姜滿這才暗瞪她一眼,氣呼呼的下樓去了。唐七七渾然不知姜滿的怨氣,繼續吃喝,發覺此處真是個好地方,坐在這里透過珠簾,能看見朝鳳台的所有景況,連帝后的一舉一動都清楚入眼簾,就是舞台上的節目也能輕松觀賞,更好的是可以完全不受他人打擾,難怪他選這位置。

    然而,待在這里好是好,但有一個問題很嚴重——「我說太子殿下,您說出席壽宴有助于尋找八儿,可您這麼「離群索居」,我如何能找到人請托尋人?」說到后頭,她忍不住磨牙了。

    所有勛貴都坐在下頭,就他們自我孤立起來,與人拒絕往來,那是要怎樣接近他們請托幫忙?獨坐在此,那消息是會由天上掉下來嗎?!

    他鳳眸微彎,薄唇揚高。「說不定,消息真的就從天上掉下來了?」這說的是什麼傻話!她重重抹了臉,再抬頭瞪向他。「您耍我嗎?」她忿然的問。

    他眉峰輕挑。「你方才不是已經和蕭裔見過面了,也似乎談得挺偷快的,這不就是個機會嗎?」說著,他的語氣帶上了些許涼意。

    她的直覺沒錯,剛才他果然在這觀看了她的一舉一動。

    「什麼機會?他一聽我是平西郡王之女后,完全沒有將我放在眼底,對我就不怎麼親切了。」她想起那人后來冷淡的態度,抿了唇,清楚目前所有人都以為她與太子關系匪淺,未來可能飛上枝頭做鳳凰,會殷勤相待,不過當知道她的身分后,態度必會冷淡下來,因為她壽短福薄之事早就傳開,若是知曉的人必明白她不是鳳凰是烏鴉,不可能配得上太子的。

    榆匽則暗訝不解,照理自己帶回的人不管什麼身分,只要不是眼盲駑鈍的人,理應都很樂于與她結交才是,況且,她身為西平郡王之女,雖非皇族旁枝,地位也不算太低,要做太子妃也是勉强可以的,蕭裔向來精明世故,自是該知曉他對她的特別之處,何以輕慢對待……「你——」他正要問什麼,朝鳳台忽然起了喧嘩聲。

    「陛下,陛下——」有人驚天大喊。

    他聞聲立即撥開珠簾往下頭的御座看去,驚見父皇在眾目睽睽下倒地,母后驚愕的抱住他。

    他一驚,即刻下樓去,姜滿也瞧見了狀況,馬上為他開道。

    眾人盡管因為皇帝突然倒下而慌亂,但一見太子走出閣樓,即知規矩的紛紛自己退開,沒人敢靠他太近。

    「太子,你父皇方才還好好的喝著酒,可突然間就倒下了!」皇后精致的妝容已教驚慌失措的眼淚弄糊了。

    榆匽見父皇緊閉雙眼,沒了意識,臉一沉。「宣太醫!」他一發聲,混亂喧鬧馬上止住,太醫在不久后連忙趕至。

    只是太醫為皇帝把脈之后,抹抹汗,竟遲遲說不出皇帝怎麼了。「快說,陛下出了什麼事?!」皇后焦急,逼問太醫。

    「這……臣惶恐,恐怕得先將陛下送回寢殿,臣再仔細研究方可明白原因。」太醫叩首說道。

    「你這意思是,你不知陛下怎麼了?」皇后急怒。

    「臣……臣該死!」

    「沒用的東西!」皇后怒罵。

    「請娘娘息怒,太醫並非醫术不精,興許是這里紛亂,太醫無法靜下心來診斷陛下,若依太醫所言將陛下移回寢殿之后再好好救治,陛下必能平安蘇醒。」蕭裔上前進言。

    皇后見皇帝突然昏厥不省人事,早亂了心神,這會看向榆匽,見他也點了頭,這才道:「那還不動手將陛下小心移往寢殿?」三、四個太監忙不迭要去攬扶皇帝回寢殿,唐七七卻由榆匽身后躥出來說話。

    「大膽,竟敢妨礙太醫救治陛下?!」皇后不知她是誰,立即斥責。

    「皇后娘娘,陛下身中劇毒,此刻移動不得,得先解毒才行。」唐七七此言一出,人人大驚。

    「你是說陛下中毒了?」皇后以為皇帝只是單純昏倒,並未想到是中毒,乍聞之下當場花容失色。

    「七儿,太醫都未瞧出父皇有中毒之象,你又如何看出的?」榆匽嚴肅的問。

    「沒錯,臣……臣不覺得陛下的昏厥與中毒有關,哪來的女子敢口出妄言?」太醫也馬上說。

    唐七七雙手背在后頭,走向太醫。「我是有根據的,可不是胡說,陛下眼窩泛青,兩頰蒼白,脖子浮腫,這分明是中毒之象。」她分析得頭頭是道,眾人依她所言去瞧皇帝的症狀,一項不差。

    太醫這時嘴角輕顫,竟是臉色發青。

    「太醫,你再仔細瞧一次父皇的情況究竟如何?」榆匽表情已是森冷駭人了。

    那太醫哆嗦著再瞧了瞧皇帝。「臣……臣……」

    「如何?」榆匽疾言厲色的說。

    太醫忙趴跪在地上。「陛下確實中毒了,臣……臣該死,未能及時斷出。

    「那該如何救治?」榆匽嚴問,他先不論罪,救人要緊,罪責之后再究。

    「該……先送陛下回寢殿……」他驚慌叩首。

    「錯,不能移動陛下,否則毒氣走得更快,等跑遍全身就回天乏术了。」唐七七趕緊阻榆匽神色一驚,怒視太醫。「你想害死父皇?!」

    「臣……臣……」這回太醫是真慌了心智,答不上話了。

    「哼,你滾一邊去,七儿,那你說該如何是好?」榆匽改問向唐七七。

    「必須盡快喂陛下喝下大量的羊奶解毒才行。」她很快說出方法。

    而她才說完,姜滿就已端了好几碗羊奶過來了。

    「七儿郡主要的東西來了!」原來她隨榆匽過來之后,一眼即發現皇帝狀況,馬上吩咐姜滿去拿羊奶,東西才會這麼快就送至。這會東西來了,她不加思索,就要喂進皇帝的口「等等,陛下龍体豈能如此急就章的醫治,万一有錯,誰能擔待?再說你並非太醫,所用的方法是否合宜還有待商榷!」蕭裔站出來道。

    「相爺說的沒錯,陛下的龍体開不得玩笑,這羊奶是否真能有效解毒沒人知,不會反害了陛下吧?」四周人亦是同聲附和蕭裔。

    唐七七只得瞧向榆匽。救陛下的時機刻不容緩,就看他信不信她了。

    「你可有把握?」榆匽肅然問。

    「救人之事沒有人敢打包票的,但我會盡力一試,不過時間寶貴,若再拖延下去,等毒氣滲進五髒六腑,那是大羅金仙來也沒救的!」

    「大膽,敢說陛下無藥可救?!」立即有人斥喝她。

    「我只是實話實說,要救陛下就不能再浪費時間了。」她一臉凜然。

    「你這」還有人要再罵。

    「夠了!本宮決定將父皇交給她。七儿,你繼續吧,定要父皇平安無事。」榆匽決定信任她。

    其他人本還有意見,但太子都如此說了,眾人這會也只得閉上嘴,不敢發言了。而皇后此刻已是六神無主,以儿子的主意為主意,全看唐七七怎麼做了。

    唐七七慎重朝榆匽點了頭,他既將人交給她,她必當盡力救人。

    她小心扶起皇帝的頭,在姜滿的協助下將一大碗的羊奶强灌進皇帝的口中,且一碗不夠,連灌了三碗之后,她朝不省人事的皇帝歉然道:「請陛下恕罪了!」接著往龍背上用力拍打下去。

    「你怎敢對陛下——」眾人大吃一驚,正要大罵喝止,見榆匽並未阻止,只得又將話吞回去二見她不斷為皇帝灌羊奶、拍打背部,可皇帝臉色卻是越來越死白而已,人並未有蘇醒的跡象,皇后終于按捺不住,喝道:「還不住手!」她望向皇后。

    「不能停,定要打到陛下吐出來才可。」

    「什麼?!你要打到陛下吐出來?!」皇后大怒。

    「母后,儿臣說將人交給她,便是將父皇性命交給她了,請您稍安勿躁。」榆匽沉聲說。

    皇后深吸一口氣,將怒氣硬壓了下來。「好,你說的,她若救不回你父皇,就讓她拿命來賠!」唐七七吞下威脅,繼續動手施救,片刻后,皇帝大嘔了一聲,嘔出一大堆穢物,人也漸漸蘇醒,還發出了呻 - 吟聲。

    「陛下醒了!」皇后驚喜,立刻上前抱住丈夫,但見他仍氣息微弱,馬上又變了臉。

    「陛下為何這般虛弱?這毒真解了嗎?」她急問向唐七七。

    「皇后娘娘,陛下的毒只是吐出來部分而已,体內還有殘毒,必須進一步清除,才能完全無事。」唐七七解釋。

    「那接下來該怎麼做?」榆匽問。見父皇得救,他松了口氣。

    「可以先讓人送陛下回寢殿了,請太醫研究出陛下服下的毒物是什麼,接下來才能用藥物來解毒。」唐七七疲累的說,剛才使力拍打陛下的背,這番大動作下來也是挺累人的。

    「既然如此,快送陛下回宮!」帝后情深,一場壽宴讓皇帝中毒,皇后飽受驚嚇,這會只趕著送皇帝回宮救治。

    皇后護送皇帝離去后,榆匽立刻森然命令,「拿下太醫,此人醫术不精,險些害死父皇,當斬!」那太醫軟倒在地上,讓人拉下去了。

    「徹查所有人的身分,一個也不許漏!收集今晚的食物,立刻驗毒!」他明快的再下命姜滿立刻去辦,敢對皇帝下毒,當真膽大至極,其罪當誅九族。

    眾人分別去忙碌后,榆匽看向唐七七,見她額上有汗,神色略顯疲憊。

    「辛苦你了。」他感謝的說。

    「好說,救人一命嘛!」她說得輕松,也不想想自己救的可是當今天子的命。他輕笑。「你怎知解毒的方法的?」

    「這個嘛……學的。」她笑說。因為得知自己命不長,擔心自己不知會是怎麼個死法,為防可能被毒死,所以她就干脆學會識毒與解毒。

    他點頭,本就知她不是一般女子,興趣自然也不一般,他見怪不怪,並未再多問什麼。

    「對了,陛下中毒的症狀一般大夫一眼就能瞧出,可為何太醫院的太醫卻瞧不出來?」她不解的問。

    他垂目,眼底閃過一絲精光,但未在人前顯露出來。「可能真是因緊張之故,才診不出來。」

    「若真是如此,不是因為醫术不精,被斬著實冤枉了點。」她惋惜的說。他面容一斂。

    「身為太醫背負皇家人性命,怎容出錯,他死得一點也不冤!」見他變臉,她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覺得那太醫古怪,不過既然都要斬了,也輪不到她置喙。

    「七儿,你這回救父皇有功,要本宮怎麼賞賜你?」他收起嚴肅的表情,笑問。

    「賞賜?不用了——呃,若真有賞賜,請把八儿找出來給我,這回別再食言了。」她本未想要求獎賞的,但自己轉眼要十八,來日不多,得盡快找到八儿了卻心願才行。

    到京城之后,她發現對于找八儿之事他漫不經心、敷衍了事,否則以他太子的身分,若有心找人,一聲令下通令全國找人,就不信找不回八儿,所以這次她非得要他承諾不可。

    他倒是爽快的頷首了。「好,就依你所求,本宮會下令讓各州郡找人,務必為你找回妹妹唐八八。」她歡喜得咧嘴笑,甜美笑容化去了他慣有的森冷氣息,連令人心生忌憚的厲眸也變得柔和。

    這兩人氣質一冷一熱、一陰一陽,天煞孤星配上朝露曇花,這可真有趣了……稍遠處的蕭裔見狀,打量唐七七的目光有些不同于之前了。

    皇后召見,唐七七由東宮被帶往皇后所居的宮殿。

    此刻皇后坐于鳳座上,表情祥和偷悅,特別親切。

    唐七七向皇后行了禮。雖說她個性隨和率性,平日疏于遵守禮節,但畢竟出身名門,基本的覲見之禮仍是做得十分得体。

    皇后笑得熱絡,對唐七七更是滿意。「起來吧,讓本宮瞧瞧你的模樣。」之前皇帝于朝鳳台突然出事,自己因而未能仔細端詳她,再加上當時並未想到她就是太子帶回的女子,便沒多注意,而今皇帝暫且無恙,等不及太子引見,自己就按捺不住的先召見她了。

    「是。」唐七七起身,略微仰首讓皇后瞧瞧自己。

    皇后笑著審視她的容貌身形,見她明眸皓齒,俏麗如三月桃花,身材窈窕,胖瘦適中,尤其喜愛她靈活有神的雙眸,讓人見了精神都來了。

    太子就需要這樣一個水靈活潑的人相伴,若她能將這份活力渲染給過于沉靜的太子,那可是大好的美事。

    「你能救陛下一命,當真了不起!」皇后感謝的說。

    唐七七微笑。「臣女只是對中毒急救之法略有研究,這才有幸幫上點忙。」她不居功。

    「一般人對毒物多少避諱,你倒難得,喜歡研究,想來也是好學之人,很好,很好。」唐七七本以為皇后高高在上,不好親近,可此時見她慈眉善目,自己又自幼喪母,便打心里喜歡起這位母儀天下的長輩來。

    「本宮可真與你投緣,來,這串珠子戴在我腕上多年了,這就賞給你了。」說著皇后脫下手腕上的一串青珠子交給她,那珠子清透無比,一瞧就知非俗物。

    她不敢收,忙道:「這是娘娘貼身之物,臣女不能收。」她要將東西還回去。

    一旁的喜鵲制止了她。「這既是娘娘因您救陛下而賞賜,也是娘娘給您的見面禮,您就收下吧,別拂了娘娘對您的一番心意了。」喜鵲笑說。

    喜鵲這番話的弦外之音,唐七七不駑鈍,聽出含意了。

    原認為皇后召見是要謝她昨日救皇帝的功勞,原來不是,連皇后也誤會她與太子有什麼「丫頭,來,告訴本宮,你哪里人氏?府上什麼樣的人家?!」皇后慈藹的笑問。

    「臣女西平人氏,家父是……西平郡王唐明因。」生平第一次,她竟怯于說出自己是誰家女儿了。

    蕭裔問她時她答得毫不遲疑,可此刻卻只覺心頭惴惴。

    花開花謝,壽命長短,過去她才不管這些,可今日,面對榆匽的母后,她有些放不開皇后的表情果然在聽見她的話后,由笑轉為驚訝了,臉孔甚至漸漸地斂下來,模樣不再她由皇后的神情變化看來,知道皇后也曉得有關她的傳聞了,不禁輕嘆。皇后臉上再無一絲笑意。

    「你真是唐明因的女儿?」語氣中有著濃濃的失望。

    「是……」她輕輕的點頭,心下不由沉重起來。

    「是他親生,不是抱養來的?」皇后似是不死心的問。

    「小女唐七七,是爹親生,而且就是那個讓遼人誑咒福薄命短之人!」明白皇后之意后,她握起拳直說了。

    皇后倏然由椅上站起,臉徹底沉下。

    就連喜鵲也驚愕不已。若她真是那命定無福之女,如何能與太子殿下在一塊?兩人不可能結有深緣的,難怪皇后娘娘會神色驟變。

    「本宮身子有些不舒爽,你可以跪安了。」不再多說什麼,皇后揮退了她。

    「是。」唐七七垂首跪安,默默的走出宮殿。

    然而,一出宮殿,就有股酸氣由心田冒上來,直衝她的眼眶與鼻子。

    她本就不圖什麼,只是對皇后先熱后冷的態度感到受傷,可為什麼會傷?她早習慣這些了不是嗎?

    她深吸口氣,手中捏著皇后剛送出的青珠子,不知何時由晴轉陰的天空。

    一陣冷風由東面吹來,她迎去,遠眺東面高聳的建筑,心里明白東宮貴不可言,實在高不可攀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ncalwy 發表於 2014-5-3 03:05 PM

第四章

    百合捧著一碗湯藥跟在唐七七身后來到皇上寢殿。

    「郡主這可是要送進去呈給陛下飲用的?」蕭裔也正要入內覲見皇上,巧遇唐七七后,客氣有禮的問道。

    見到他,唐七七立即欠身回禮。「是,我奉太子殿下之命,為陛下送湯藥過來。」皇上身中何毒太醫至今無法確定,体內殘毒不能盡去,只能靠一般解毒湯撐著,這讓榆匽憂心忡忡。

    「竟有人敢于皇后娘娘壽宴上對陛下下毒,殿下與本官都在徹查,必定要找出謀殺君王之人才行。可在此之前,陛下身邊侍奉的人都有嫌疑,殿下自是不放心湯藥假他人之手,讓陛下再陷險境,這才讓信任的人親自送藥,殿下這般謹慎為上是對的。」蕭裔說。

    他言下之意是榆匽只信任她。這話聽來似乎沒什麼,可她身上就是隱隱生寒,總覺得蕭裔這人城府太深,總是話中有話,還是與他少接觸為妙。

    她當下只是淡笑,不去接這話題,僅道:「殿下正在里頭,相爺要覲見陛下,不如就一起進去了。」他一聽榆匽在里頭,微微皺了眉頭。

    「既然殿下還在里頭,那本官便不進去了,晚些再求見陛下。」他不進去,她一想就明白理由了,榆匽不讓人近身,他進去豈不衝撞了,而這樣也好,省得她得繼續費神應付他。

    她遂點了下頭道:「那好吧,請你先候著,我與百合進去了。百合,咱們走吧。」她轉身去喚百合。

    可端藥的百合卻只是一臉痴迷的望著蕭裔,完全沒聽見她在說什麼。

    她不禁莞爾了,這蕭裔的魅力可真大,百合都為他失魂了。

    「百合?百合?」

    「啊!是,請問七儿郡主有何吩咐?」連喚了兩聲后百合才回神,曉得自己方才的蠢樣后,難為情的臉都紅了。

    唐七七抿嘴一笑,連蕭裔都搖頭笑了,不過這類事情他遇多了,倒也坦然。

    「陛下還等著用藥,咱們進去吧。」唐七七說。

    「咱們?呃,殿下在里頭,這湯由您呈進去就好,奴婢在外頭候著即可。」百合照例不敢進去。

    唐七七蹙眉,總覺得大家對榆匽都太畏懼了,他根本沒眾人想象的這般可怕,近身者死,應該是言過其實吧?哪有這麼嚴重,她自己不就好端端的?

    「三人成虎」當由此看出端倪。

    「走吧,大家都誤解殿下了,他並不會隨便傷人。瞧,我就是一例,若真有事,該已經屍骨無存了吧?所以你必不會有事的,我保證。」為證明掄僵不會潘殺無辜,她決定帶百合親身体驗一次,如此其他人就不會再這麼怕他了。

    「可是,您是特例,奴婢不是您……姜滿公公告誠過,万万不可以接近殿下的……」百合還是怕得不肯。

    「姜滿公公只是行事小心了些,且他此刻也不在這里盯著。再說,既然,郡主肯保你,你必然會無事,大膽進去一回。」蕭裔說話,自有打算,似乎只想見結果。

    唐七七瞧了他一眼,心中不爽這人,哼,若想見榆匽傷人,他會失望的。百合聽心上人這麼說,雖然害怕,仍是乖乖點頭了。

    「好,奴婢隨七儿郡主進去。」

    「嗯,別擔心,不會有事的!」唐七七拍著胸脯告訴她,讓她安心。

    她領著百合走進去,皇帝的寢殿分內外,內殿是安寢之處,外殿設有桌案,讓皇帝能隨時批閱奏章以及讀書寫字。

    剛踏進外殿時,就見到榆匽背對著她們,立于桌案前看著一份奏章深思。百合還是緊張,忍不住拉了一下唐七七的袖子,像是退縮不敢進去了。唐七七微笑回身拍拍百合發抖的手,要她別怕,百合這才忍住逃走的衝動,壯著膽子隨她向前行。

    在快接近榆匽時,唐七七開口要提醒他一聲——「殿——」但她嘴才張,下一刻,甚至還瞧不清發生什麼事,身邊的百合已飛出去,身子破門而出,摔在殿外地上,躺在尚未離去的蕭裔腳邊,雙眼圓睜,嘴角有血,死狀奇慘。

    姜滿方才前去辦些事,這時回來正好見到這一幕,當場怒道:「又一個不聽勸的蠢丫頭,這已是本月的第三個了!來人,收屍!」唐七七大驚失色,簡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的。

    榆匽見她那震驚的模樣,不禁臉色下沉。「七儿……」他走向她要牽住她的手。

    她驚慌失措的避開,碰都不敢讓他碰。

    他眉心倏然攏起。「別怕,本宮並不會傷你。」

    「可您……您……」她望向殿外那具火速被人搬離的屍首,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她不該接近的,死有余辜。」他冷冷的說,眼中殺氣未減。

    她心髒用力一縮,面如死灰。「死……死有余辜?」

    「沒錯,沒人可以接近本宮,她明知故犯。」

    唐七七几乎要窒息了。這麼說來是自己害死百合的?!

    她膽顫心驚,不能承受是自己讓百合去送死,轉身要跑離榆匽,他卻拉住了她的手。

    「別走!」他阻止她離去。

    「不……不……不要碰我!」她第一次見到他殺人的樣子,覺得可怕,太可怕了!

    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跌跌撞撞的跑出殿外,撞上了蕭裔。

    他扶住她驚懼下跌的身子。「你還好吧?」

    「我……我……」她臉色慘白,血色全無。

    瞧見他嘴角有抹冷笑,這讓她頓悟,這人想看的不是榆匽殺人,而是自己親眼目睹榆匽殺人后的表情!她用力推開他的攙扶,不解這人究竟懷有什麼心思?

    這時見榆匽走過來了,她心一慌要再逃,轉身卻又投進蕭裔懷中,榆匽面容立刻有如烏云蔽日,一片陰霾。

    唐七七逃回紫宸殿,把門緊閉,上了栓。

    她唇色發白,雙手顫抖,榆匽就在門外,即便她深吸了好几口氣,仍不能平靜下來面對他。

    他竟真的如眾人所說的殘忍,「近身者死」這句話不是誇大其辭,不是危言聳聽,他真的……真的有如魔鬼!

    她根本還瞧不清他是如何殺人的,百合就已成屍首了。

    是她,是她强迫百合陪她進去的,百合若不是因為她的無知,也不會死!她自責、難過,更無法原諒殺人的他。

    再想起姜滿見到百合的屍体后說的話——這已是本月的第三個……那表示,榆匽一直在殺人!

    她感到一陣暈眩,力氣仿佛在一瞬間被抽光。

    「您走吧!」她大聲趕人,不想見這殺人砰的一聲,門被劈開了,他全身散發怒氣的走進來,臉色陰霾的望著她。

    「沒有人可以將本宮關在外頭!」他惱怒至極。

    她整個人僵住了,張著口,久久說不出話來。

    他扣住她的手腕,表情危險。「你怕本宮?」

    「怕!」她老實承認,之前那殺人的場面太觸目驚心了。

    「本宮並未傷過你一分不是嗎?!」他聲音極為壓抑緊繃。

    「可是您傷了別人……不,是殺了人!」那份驚恐清楚的寫在她臉上。

    「本宮早要他們避開的,但他們偏要來送死,本宮又有什麼辦法?」

    「您沒有辦法?難道您控制不了自己?」他神色驀然苦澀起來。

    「沒錯,這是自然的反應……本宮討厭人氣。」

    「可我也是人,您為何不殺我,卻殺死百合?」他深深凝視她,神色難解。

    「本宮也不知。本宮乃天煞孤星,終其一生,遺世獨立,可你的氣息本宮不排斥,唯你接近本宮不會有危險,但旁人,本宮半分都無法忍受,一有人靠近便血氣翻涌,身子如火在燒似的痛苦。」往往等他從痛苦中解脫,靠近他的人也已經死了。他又豈是真自主殺人的,他也不願,他也痛苦!

    「怎麼會這樣……」她一怔,是聽說過他命中無親、注定獨行天下,可她並不知原來他身不由己,殺人只是逼不得已的自保行為。

    「國師東方紅斷定本宮將無伴終老、孤獨一生,可你出現了……本宮以為……以為……然而你卻怕本宮,不願意親近本宮……」他瞧著她的目光漸漸迷離起來,像是帶著深切的她心霎時揪住,月亮雖僅有一個,卻有眾星捧著,孤星卻是連眾星都遠離,那種寂寞不同于孤芳自賞,不同于知音難求,直到死亡都只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痛楚,他一直都獨自品嘗……她突然不再怕他,固然他殘忍的殺害每個靠近的人,可他也是痛苦的吧?

    她慢慢的走近他。

    「我沒逃走,我還在這儿!」他心口一震,遲疑了半晌才按住了她的肩,起初是小心翼翼怕傷害到她,直等到確定自己對她完全沒有殺意時,才縮緊了雙臂,將她擁牢。

    這一剎那,他內心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滿足,這新鮮的滋味,令他欣喜若狂,長久以來陰暗的人生仿佛得到了一束光,如夜明珠般明亮,如月光般皎潔。

    「上次說喜歡你是玩笑話,但那其實不是玩笑,不是,本宮就是打心底要你!」他抱著她激動的說。

    她親眼見到他殺人時,那驚懼的目光簡直如刀在剮他的心,讓他感到椎心之痛,再見她投入蕭裔懷中尋求保護,更教他心痛如絞,怒火大熾,而她想排拒不見他,他又如何能忍受?他從未有過這般患得患失的心情,他害怕失去她,害怕連她也離他而去,所以他不再保留,定要讓她明白自己的一切,他喜歡她,就要她!

    唐七七怔住,他喜歡她不是玩笑……不是玩笑,那就是真心的了?而這怎麼可以,她配不上啊……姜滿在外頭瞧著緊抱的兩人,忍不住抹起歡喜的淚來,他逐漸相信,說不定這位七儿郡主真是上蒼派來解救殿下于黒\暗之中的人。

    太好了,殿下的未來有希望了!

    這夜,唐七七在紫宸殿里,輾轉難眠。

    她忍不住想,榆匽為什麼獨獨對她的接近不會起殺機呢?

    莫不是因為自己壽薄,所以人氣不足,對他造成不了威脅?還是,她與他真的有緣,兩人氣息能相容?

    她甚至思索起兩人的命運——他孤獨,她薄壽,人生寂寞的他遇上生命如曇花一現的自己,到底哪個更令人悲嘆?

    也許薄壽反而幸運,總好過得獨自一人度過沒有朋友、沒有知己的漫漫人生。若這麼說來,他比自己悲涼了……她莫名的為他憂傷起來,若自己能長命些、伴他久些,他是否就不會這麼孤寂了?生平第一次,她為自己的薄壽感到可惜,如果能多活一些時候就好了……唉……咦?自己怎會這樣想,難不成心里對他也……不會吧?!她的臉頰發紅發熱了,神情變得十分驚慌,心口砰砰亂跳起來。

    若真是如此,可真慘了,孤星配上曇花,那火花能長久嗎?大概只能落個星滅花謝的下場。

    她輾轉反側,不願多想,卻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腦袋。她翻身,想換個姿勢也許能讓自己睡去,就不會繼續這些惱人的思考,卻忽然聽見有腳步聲朝她床邊而來。

    她辨識出這聲音不同于平日伺候自己的人,這人腳步極輕,像是躡足而來,明顯不是賊就是刺客!她會點武藝,悄悄由枕頭下抽出自己防身的小刀,在對方接近她時,轉身刺出去。「什麼人?!」她大喝。

    夜里宮女只為她留一盞微弱的燈,微光中她瞧見來人一身黑衣,臉上蒙著面罩,閃過她的刀后訝異的盯著她,似沒想到她竟會武。

    她不由猜測到底是何人敢夜闖東宮,又想對她做什麼?

    那人驚訝過后,也亮出自己的長劍,劍光閃閃,挺是嚇人。

    她有些不安了,自己手中的小刀可對付不了對方的長劍,想也不想,她開始放聲大喊「來人,有刺客,有刺客!」她連叫兩聲,可外頭居然半點動靜也沒有。

    雖然因為榆匽排拒人氣的關系,東宮平常侍1就不多,但平日自己房門外必有一兩人守夜,今日怎會不見半個人?

    「殿下——殿下救我——」她改呼喚在附近主殿的榆匽,盼他聽見后趕來相救,但依然沒有回應。

    她見那黑衣人的眼睛居然在笑,這是笑她找不到救兵的窘狀嗎?

    她惱怒,握緊了自己的小刀。

    「笑什麼笑?就算沒有幫手,我也不見得會打輸你!」她抬高下巴揚聲說,絕不示弱。

    對方只回以冷笑,而事實證明,她真的技不如人,兩人過了十几招后,她胸口被刺了一劍,落入敵人的手中。

    她也沒想到輸了后會這麼凄慘,她被對方灌下不知什麼東西進胃里,還被丟入東宮的蓮花池子里去……過去因為不知自己會如何死去,所以她自幼逼著自己練武以防遭人刺殺,努力辨識毒物以防不慎中毒身亡,更學會游泳嚴防被淹死,此刻卻全都無用,老天這是不讓她有一線生機了?

    她先是被人刺了一劍,再灌下毒物,最后慘丟水中,全身痛得連划動雙臂的力氣都沒有,想不到她竟是這樣的死法,這世間還有比她的死相更為難看的嗎?

    而在生命即將終結的此刻,她突然發覺自己其實心願未了,居然想再見一個人,如果能再見他一面,她也許甘願去死……想著想著,她眼前忽然浮現那人的臉……她高興得想歡喜的笑,可是笑不出來,因為這八成是夢……他怎可能跳入這池里救她?

    唉,她只是舍不下他,擔心他一個人太孤寂。

    可是……好吧,人臨死前總是有遺願的,她盯著他的幻影道:「如果您現在吻我,我若不死,這輩子就跟定您了……」下一刻,她被溫熱的唇吻住了,本來即將闔上的眼倏然大睜。這也真實得太不可思議了「救她,若救不活她,你一起死!」東宮殿內,榆匽勃然大怒的要求太醫定要將垂死之人救活。

    今夜他去探視父皇過后回到東宮,卻見留守紫宸殿外的宮女倒在門邊,他心知有異,立刻衝進紫宸殿內,果然已不見七儿的蹤跡,再發現殿內有打斗痕跡,便知曉有人擄走了她,他馬上追了出去,尋跡追上那杠著她正想奔出東宮的刺客。

    那刺客見甩不掉他,竟將她丟下蓮花池,他為救她親自跳下蓮花池救人,讓身后的侍衛去追刺客,救起她后,他立刻宣太醫施救,可太醫竟敢告訴他,她已無法救治了。

    這教他如何接受,當然怒不可遏。

    「請殿下饒恕,七儿郡主身上有劍傷,血流過多又落水失溫,再加上毒氣攻心……臣實在……盡力了!」太醫惶然不安,跪趴在地上道。

    「住口,明明是你醫术不行,怎敢說她命絕來人,將此人拉下去斬了!」

    「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太醫臉色發青,頻頻叩首求饒。

    「拉下去!」他疾言厲色,救不活唐七七,他就要太醫配葬。

    「不……殿下,殿下饒命……」見殿下真要斬自己,太醫嚇得魂不附体了。

    「住手,太醫無罪,不得濫殺!」皇后聽聞東宮發生之事,立即趕來,攔阻侍衛將太醫拖走。

    「母后,此人救人不力,哪里無罪?」榆匽沉聲道。

    皇后見他大怒,也不禁不寒而栗,但她可不能讓儿子濫殺無辜,仍得阻止。「太子不知嗎?這是唐七七的命數,她死期已近,本該喪命。」

    「母后說什麼?!」他神情愕然。

    見他震驚的表情后,皇后不免氣惱起唐七七了。「她竟敢隱瞞你此事,這是想欺騙你嗎?!」[母后到底在說什麼?!」他面色鐵青的緊皺雙眉。

    「哼,你長期待在華山自是少聞外頭的事,才不知西平郡王的兩個女儿被下了咒,一個會孤伶,一個會薄壽,唐七七早被斷言活不過十八了!」榆匽瞬間瞳眸瞪大,震愕至極,而一旁的姜滿同樣吃驚,他與榆匽同時待在華山,自然也不曾聽聞過這些事。

    「她明知自己壽短福薄,竟然敢接近你,還隱瞞這件事,這女子分明居心叵測!」皇后怒道。

    榆匽聽明白了她的話后,猛然回神。「荒謬!她怎麼可能死期已至,母后莫要聽信他人胡言!」

    「這事千真万確,當年唐明因大敗遼國,遼人不甘,下惡咒于他的雙女儿身上,此事全國几乎無人不知,你隨便找個人問問便曉得母后並未胡言。」他臉色一白,倏然想起唐七七曾對他說過的話——誰喜歡上我誰倒霉,我可是個短命鬼。

    「不……我不信,不信!」她怎可能活不過十八?沒這樣的事,不可能有這樣的事!他震驚跌坐在唐七七的床邊。

    「母后該早些告訴你這件事,如此也不會讓她傷你這麼深。」皇后懊悔的道。

    榆匽望向闔目看似安睡的唐七七,五髒六腑似有火焚,疼痛了起來。

    「她說過不會自本宮身邊逃開的,所以她不會死,來人,去請國師過來!」他揮手大喝。

    東方紅能知天命,為齊凌第一國師,也是寧虛道長的師弟,平日待在離宮中不遠的星象館中研究星宿,若無皇命鮮少見任何人,而榆匽的孤寡之命便是由他算出來的。

    姜滿自是知榆匽要東方紅過來的用意,殿下想讓國師親自為七儿郡主算命,這才肯相信,因此立刻十万火急的去請人。

    稍后,東方紅到來了,他年約四十,長相平庸,但一頭紅發卻是十分駭人。

    他僅看了唐七七一眼,即嘆了口氣。

    榆匽見他如此,心弦緊了。「如何?」他只信東方紅,等著對方的回答。

    「回稟殿下,您若問微臣她的命盤,微臣只能送您八個字:氣數將盡,莫再留戀。」東方紅正色的道。

    榆匽內心震撼。「你再說一次!」

    「唉,微臣知殿下心情,可命數已定,事實就是如此。」東方紅說得無奈。

    「你是告訴本宮……本宮會失去她?」榆匽語氣顫抖。自己才對她示愛而已,才要她永遠留在自己身旁,可她……她竟轉眼就要離自己而去?!

    皇后見他大受打擊的模樣,也心生不忍。

    「難得遇到你能接納的人,母后本來也是很為你高興的,還打定主意,不管她是何出身,就算是賤婢也無所謂,只要能伴你久久就好。可她卻是這般的命運,可見與你無緣,母后雖覺得可惜,但也無可奈何,你畢竟是齊凌的太子,理應保重身体,感情之事,會有其他機緣的。」皇后悵然勸他,同時也嘆唐七七福薄,伴不了太子,當不成鳳凰。

    榆匽用力閉上眼,忍著刺骨的心痛。「東方紅,她還有多少時候?」他咬牙問,難道真如太醫所言,此刻就已回天乏术?

    「三個月,再三個月她才滿十八,這回她還能安然度過,應該不久就會醒過來的。」東方紅告訴他。

    「本宮還有三個月的時間?」知道她不會即刻死去,他仿佛重燃起一線希望。

    「東方紅,本宮要你在這三個月的時間內,找出為她續命的方法!」他命令。

    「這……」東方紅面有難色。

    「去,就算要拿本宮的命換她的也成,總之本宮要她活過十八。」皇后聽了大驚。「拿你的命換她的,你怎能說出這種話?!」她沒想到他竟對唐七七情深至此,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命中若無她,我便有如枯木,有何值得留戀的?」他決然說。

    皇后嚇得站不住,得讓喜鵲攙扶著才行了。

    東方紅沉下臉來,亦不發一語。

    「東方紅,為何不回話?本宮命你無論用任何方法都得為她續命!」他厲聲逼東方紅答「殿下强人所難了。」東方紅卻是不肯。

    「住口,本宮就要你照辦,否則!

    「殿下……」床上的唐七七不知何時醒過來了,吃力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他一喜,低首望她。「七儿!」她仍是虛弱至極,但能醒來,便己脫離險境了。

    「生死有命……別……為難人家……」他聞言神情黯下,半晌后揮退所有人。

    皇后本想再說些什麼,可見他傷懷的樣子,也不便再多說了,帶著同情與感嘆的心情,讓喜鵲扶著走出紫宸殿了。

    東方紅等人也被姜滿送出東宮,此刻只剩榆匽與唐七七兩人相望。

    唐七七聽見了他對東方紅說的話,想到他竟願用自己的命換她的命,不禁哽咽,感動于他的真情。

    「殿下,我是個福薄之人,您……不該對我用心的……」她難過的要他放棄她。

    「難道你打算說話不算話?」他忽然怒瞪著她。

    她不解他話中之意,自己並未給過他任何承諾,何來說話不算話?

    「你忘了自己在蓮花池中說的話了嗎?!」他提醒她。

    「蓮花池……」她輕眨了下眼,突然慢慢想起一些事來,自己落水時,昏沉中看到了幻影……莫非,那真是他,那個吻是真的?!

    她咬住自己的唇,完了,她說了什麼來著——如果您現在吻我,我若不死,這輩子就跟定您了!這種話她都敢講?

    明明氣虛,明明体弱,明明臉色蒼白,可這會她居然氣血上衝,雙腮嫣紅。

    「我……我……」她羞怯得不敢迎視他的目光。

    瞧她的模樣,他明白她想起蓮花池中那一吻了,伸手去觸碰她滾燙的臉龐,雙臂一縮.將她圈進自己懷中。

    「那就一輩?吧,一輩子跟著本宮,不離不棄。」他沙啞的說。

    她哽咽了,眼淚顆顆晶瑩地落下,原來死亡也並非自己想的那麼輕松,牽掛是人世最珍貴的感情,而自己終究躲不過牽掛這一關。什麼花謝葉落、芬芳猶在,那些無怨無悔的瀟灑話,自己似乎說早了,她發現,自己真舍不得他了……「可惜咱們都對抗不了命運,就像你走不出孤獨一樣,我的人生注定如過眼云煙,倏忽即逝。」她幽幽嘆息,他們之間始終是一場沒有結局的悲劇。

    「不,你只是被下咒,解了咒不就可以了?」他還是懷抱希望的。

    她搖頭。「遼人下的咒又毒又狠,且解咒之人必須是下咒之人,正所謂解鈴還須系鈴人。然而那人恨極我爹殘殺他們的族人,寧死也要讓爹痛苦終生,所以在下完咒后即在眾人面前自盡」這最后的希望都……他目光晦暗森冷起來。

    「不,你不會死的,任何人都休想將你從本宮身邊奪走!」他會緊緊守著她,不信她在他嚴密的保護下還能喪命。

    面對他悍然的宣言,她感受到他對自己深深的牽掛,那情感就像一根長藤緊緊纏住她,令她感到溫暖,也不想掙脫,淚水再度從眼眶涌出,第一次有了求生欲 - 望,自己如果能不死就好了。

    蕭裔躬身立于東宮外殿,榆匽坐于內殿,兩人間隔五尺,中間隔著一扇門「啟稟殿下,臣認為毒害陛下與夜闖東宮殺害郡主是同一批人所為。」蕭裔稟道。

    榆匽的眸子深沉得不見底。「他們目的是什麼?」

    「擾亂民心。」

    「毒殺父皇能擾亂民心,但七儿如何有此影響?」榆匽問。

    蕭裔低垂了眉。「她是太子心上人,若喪命,太子必然心傷,自然動搖國本。」

    突然,一聲巨響,門被一道掌風撞開,風瞬間灌進了內殿,榆匽就站在金龍屏風前,冷眼看著蕭裔,渾然天成的王者之氣,令蕭裔背脊泛起陣陣刺骨寒意。

    「殿下……」

    「是何人所為?」榆匽冷聲問。

    「是……遼人。」蕭裔自震懾中回神說。

    「遼人?」

    「是,遼人一直洗刷十多年前大敗于齊凌的恥辱,因而做出這些事想混亂我朝。」

    「可有證據?」

    「臣正在搜羅中。」

    「嗯……本宮明白了,你退下吧。」

    「是。」蕭裔這才旋身離去。

    蕭裔走后,唐七七由金龍屏風后頭走出,蹙緊了柳眉。

    「您信他的話嗎?」

    「不信!」

    她聞言隨即輕笑出聲。「是啊,您怎會信?遼人是有理由亂我朝沒錯,但若要殺我便是多此一舉。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要不了多久我便會自己死去,何需他們冒險夜闖東宮呢?」

    榆匽可笑不出來,他偏過頭,炯炯雙眼瞪了她許久,無法像她一樣輕松看待她的生死。「說過多少次了,不許提死!」他嚴厲警告。

    這人就是不肯認命!她嘴唇一動,想說什麼,仰首撞上他深情的目光,喉間不由哽了一下,半天才點了頭,終是沒再說些有的沒的。

    未再受刺激,他神色平靜了些,才緩緩的對她道:「這蕭裔乃齊凌棟梁,治國奇才,父皇十分信任他,就是本宮對他亦極為欣賞,但是這人……」

    「但是這人心思深沉,忠奸難辨!」她替他說出后頭的話。

    他贊賞地點了點頭。「你倒見微知著,這人確實不易駕馭。不過,父皇被下毒、你遇刺,這些事本宮即使懷疑他,也沒有證據,加上他現在是當朝宰相,本宮對他有懷疑之語也不能輕易說出口,否則當真足以動搖國本,驚擾民心了。」

    她聽了他的話,立即閉上嘴,君臣、朝政之事何等復雜,他說的沒錯,宰相乃國家重臣,不能憑直覺懷疑,更陷不得,得小心求證,衡量利害再說。

    她不禁笑眯眼的瞧起他來了,原以為他遠居華山,孤癖成性,對權术謀略必定生疏,哪知這帝王之术他可是知之甚詳,他日若登基,旁人決計斗不過他,治臣馭下游刃有余,分明就是個當帝王的料。...<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ncalwy 發表於 2014-5-3 03:08 PM

第五章

     東宮殿上,眾人簌簌發抖,就連姜滿都臉色發青,唇角輕顫。

    唐七七坐在榆匽身邊,見十步外的眾人膽顫心驚的模樣,雖感到于心不忍,但也只能狠下心的安慰眾人道:「你們別怕,殿下會克制住的!」

    「万……万一克……克制不住,怎怎怎麼辦?」姜滿的聲音抖得厲害。

    「不……不會的,他一定做得到的!」其實她說得十分心虛,但仍得堅持住。她堅信接近人群是可以訓練的,只要習慣了人氣,自然就不會產生排斥感,更不會有攻擊的反應了,因此今日算是特訓。

    可見識過他殺百合的樣子,這万一又鬧出人命的話,她就万死難辭其咎了,不過她好不容易才說服他接受訓練,這時絕對不能退縮。

    她自己都信心不足了,說的話自是起不了几分作用,無奈眾人又逃不了,只得將遺書都寫好了放在一旁,以防不測了。

    「姜滿公公,開始吧,先來三個慢慢走過來。」她吩咐。

    姜滿吞咽著口水,點了后頭一排宮人中的三個。

    「你們……去吧!」他閉著眼忍痛揮這三人含悲忍泣的邁著艱困的步子往榆匽走去,隨著他們的接近,榆匽的臉色越見緊繃,當他們跨到第三步時,他忍無可忍的手一擺,那三人霎時教一股掌風擊飛出去,皆骨折了,哀號不已。

    唐七七見狀,青了臉龐。「所……所幸他們命……命還留著,可見殿下已能控制力道了,很……很不錯是吧?呵呵……受傷的先去療傷吧,姜滿公公,再讓三個上來試試。」她忍著心驚,橫的說。

    姜滿聽還要再試,無奈閉著眼又挑了三個倒霉鬼,這回的三個走到第五步還是飛出去。「再來!」唐七七咬牙道。

    姜滿再放人,但同樣靠近不了榆匽又飛出去,而這些人的傷勢一個比一個慘烈,到后面簡直只能用「哀鴻遍野」來形容了。

    唐七七面色如土,忍不住雙手交握起來,以免抖得太厲害,連膀子也抖落了。

    「姜……姜……」

    「啟稟七儿郡主,沒人啦,找來的都已經……」姜滿神情慘澹的搖頭。

    「都陣亡了嗎?這……那……那……姜滿公公,你來!」她發狠的要他來。

    姜滿差點昏厥過去。「要奴才上?!」

    「嗯,你放心,我會保護你的!」

    「這……」連他也要送死?姜滿欲哭無淚的看向榆匽,盼主子救他一命,免他一死。

    榆匽面色早陰沉得像鬼了,這女人堅持讓他「熟悉」人氣,逼得他不得不坐在這里忍受這些,他早一肚子氣了,再加上殺紅了眼,姜滿求情他根本視若無睹。

    姜滿哭喪著臉,不得不往前走去,榆匽神色陰森如閻王,嚇得他腿軟。

    「殿……殿下……饒命啊……」他走了第五步了,正要跨出第六步坐在榆匽身旁的唐七七,感覺他蠢蠢欲動,似要出手了,忙握住他已張開的手掌,不讓他動手,他只得隱忍著。

    姜滿驚懼的再往前走去一步,第七步。

    破紀錄了,破紀錄了!唐七七大喜。

    姜滿己滿身大汗,很想就此逃走,無奈退不得,只能硬著頭皮再往前一步。

    「不可以,他是姜滿公公,殿下不要傷他!」榆匽已忍到極限,再也受不了,掙脫她的手后,掀掌一股氣勁就要發出去。她眼捷手快的跟著跳出去,身子就擋在姜滿之前。

    榆匽見了神色大變,連忙將手掌上的真氣收回,可盡管如此,她這是掃到了一些掌風,胸腔一窒,倒在地上猛咳。

    「咳咳咳……」

    「七儿?!」榆匽吃驚的趕上前去抱住她的身子。

    她止咳后非但不怒,還朝他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成了,成了!」

    「成了?」

    「瞧,姜滿公公都能接近您到三步的距離了,這表示您是可以忍的。」她興奮的說,完全不在乎自己差點就死在他掌下的事。

    方才見她扑上前去擋自己的掌風,他原是鐵青著臉要訓人的,但這會見她開心的模樣,他氣也發不出來了,只得抱著她回到位子上去,讓她坐在他腿上,為她把脈順氣。所幸他真氣收得快,才讓她只有輕傷,確定不礙事,他這才松了口氣。而那被她救下一命的姜滿沒想到她真會舍命救自己,可是感激得涕淚齊流了。

    「下次不可再如此莽撞了,万一若真傷了你,本宮如何原諒自己?」榆匽嚴肅的說。

    「您若擔心會傷了我,就隨時控制自己的情緒,在出掌前多忍個片刻就沒事了。」她笑嘻嘻的說,完全不知死活。

    榆匽瞪人,這丫頭還真敢跟他作對,要是旁人早被他的臉色嚇死了,哪敢再羅唆。

    他不由得嘆氣了,清楚她是因為自己大限即將到來,離東方紅斷定的日期約只剩兩個月,才想在自己撒手人寰前,助他拉近與他人的距離,讓他往后能不孤單。但旁人能近他的身又如何?進不了他的心,他依舊孤獨,而這點她似乎還不能想通。

    不過,他倒真訝異自己能忍到這地步……

    「殿下。」一道紅影驀然走進大殿來,身后還跟了一名隨侍的小童。

    「你就是東方紅吧?」她一眼認出他的紅發來,不禁興奮了。

    榆匽見她盯著東方紅像是很好奇,便向姜滿使了個眼色道:「去,宣太醫來給七儿診治,檢查她的身子可有被本宮傷到。」

    「是,奴才這就去宣。」姜滿明白主子想支開唐七七,立刻收拾起眼淚鼻涕,轉身去找太醫來裝一裝了。

    「國師先請稍坐,本宮去去就來。」榆匽對東方紅交代完,抱起唐七七便往紫宸殿去。

    「喂喂喂,等等,這人是聞名遐邇的齊凌第一國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無所不知、無所不通,人稱神算東方紅。上回我被您由蓮花池救起時奄奄一息,壓根沒機會好好瞧瞧這個人,這會哎呀,瞧那一頭火紅的長發,多特別啊,這樣的名人,怎不讓我與他說几句話?我可是很仰慕他的……喂……殿下,放我下來啊——」她想問問東方紅有關榆匽的事,想知榆匽這輩子真的不能有伴嗎?

    她在榆匽懷里掙扎,可榆匽不放人,將她抱得牢牢的,腳步未停的一路走出大殿。

    「你與他沒什麼好說的,方才受我掌風所傷,必須趕緊讓太醫瞧瞧才行。姜滿一會就帶太醫過來,你先在這里歇著,等我與東方紅說完話就過來陪你。」他將她送回寢殿,放上床后說。

    她不滿地噘高了嘴。「您真是跋扈,該不會是有話要與東方紅說,卻不方便我聽見吧?」她杏眼斜睨他。

    他輕笑。「是啊,我與他有話要說,所以你別鬧場了,乖乖在這等著。」他也不否認,如此坦然反倒讓她沒話說,人家都說了是不方便透露的機密,她還好意思厚臉皮硬要去湊熱鬧嗎?

    她只能悻悻然地單手支撐著頭顱,側臥著目送他離開。

    然而,她不免好奇,這東方紅一來,他便急著讓她避開,要說的話顯然跟她有關,可這是要說些什麼呢?

    難道東方紅已經找到為她續命的法子了嗎?

    不對啊,若找到了,她能活命,會不開心嗎?他應該盡快讓她知道才是啊!

    所以,到底是要談什麼?

    她擰起兩道纖細的眉。不讓她聽,她偏要去偷聽又如何?反正這東宮誰也攔不住她!

    她躡手躡腳的走出自己的寢殿,心想得小心避開姜滿才可以,他與太醫應該不久就會到了,她得在這之前溜走。

    走出寢殿后,她急著回去方才離開的主殿,但才轉了個彎,就見到了一個她不怎麼想見到的人,而這人一見到她,倒是笑容滿面的主動迎上前。

    「七儿郡主可安好?」蕭裔笑問。

    她暗叫麻煩了,遇到這個人,她哪還能去偷聽榆匽與東方紅說話。

    「呵,我一切安好。」她敷衍道。

    「是嗎?上回刺客夜闖東宮重傷了你,殿下震怒,這事可是鬧得滿城風雨,朝野皆知,所以眾人都關心你的身子,你可得好生休養,如此殿下才能放心,國家方能安泰。」她的身子有這麼貴重嗎?連國家安泰都搬出來了?她起了些雞皮疙瘩。

    「承蒙相爺關心,不過我這點小傷小痛就不用勞你操心了。另外,你來到東宮必是要找殿下的是吧?不巧他現在有客,你要不要晚些再過來,我若見到殿下也會代為傳達你來了。」她急著打發他后去辦自己的事。

    「本官此番來東宮不是求見殿下的,是來找郡主的。」

    「找我的?」這下教她訝異了,這人專程來找她,會有什麼事?

    「是的,咱們不妨找個地方坐下說話吧。」他建議。

    她挑了眉,實在不解他們之間有什麼好說的?但既然他都如此慎重了,那她便將他請到一旁石砌的涼亭內,坐下后道:「相爺有事可以說了。」她希望他有話快說,說完快滾,她好去偷聽。

    他眯起眼來瞧她對自己掩不住的不耐煩,這可難得了,他在女人堆中向來吃得開,沒女人會不想與他單獨說兩句話的,可她似乎完全沒將他放在眼底?

    嘗了被冷落的滋味,這教他頗不偷快,自在朝鳳台見她為中毒的皇帝解毒后,他便知曉這女人十分聰慧,不同于其他女;且太子對她情深意重,甚至親自下蓮花池去救人,顯示她實在與眾不同,讓他對她也起了好奇心,尤其此刻與她面對面,自己的心竟隱隱有些騷動。

    然而她無視他,這反而激起他更多的探究心,對她的興趣更濃了。

    「那本官就直說了,殿下日前下令讓各郡縣找一個人,這人已有下落了——」

    「你說什麼?找到八儿了?!」她大喜的跳起來。

    他頷首。「是有消息了,不過——」

    「不過什麼?」她心急不已的問。

    「別急,能否讓本官好好說完話再發問?」他無奈的要求。

    她立即紅了臉,自己一聽八儿有了消息,便耐不住性子了,這般猴急頻頻打斷人家的話,實在不好意思。「對不起,你先說吧!」

    他抿笑,瞧了她紅通通的臉,有些心悸,等稍微按捺了這份異樣心情才繼續說:「你先別高興得太早,人是找到了,不過,她說不願意見家人,尤其是見郡王,所以央求本官暫時別將找到她之事說出去。」他告訴她。

    「她不見家人……莫非她恨咱們嗎?」她驀地怔愣。

    「當年她讓人綁走后即失憶了,忘記自己是誰,所以回不了家,在外吃了不少苦,本官將她的身世告訴她,並且說出她被綁離家是因為遼人之咒,她無法接受這樣的事,更恨自己何辜要受郡王牽連,以致受盡風霜有家歸不得,因此不願意見你們。」

    「可爹是無辜的,他當初也是保家衛國才被遼人恨上的,八儿不該恨爹。」

    「你這些年來在郡王府里生活安逸,自是不能想象她在外顛沛流離的生活,你不能怪她對這一切產生恨意。」他就事論事的說。

    她無言了,自己在府里確實過得無憂無慮,不像八儿在外受盡苦楚,八儿會有怨氣也是難免,只是……「她連我也不見嗎?!」她難過的問。

    他搖頭。「 不見。」

    她一陣心痛。「連我也不見?這些年來我四處找她,從沒一日停歇,她怎能連我也不見……」她極為傷心,八儿真想與唐家徹底了斷嗎?

    「唉,照理這件事本官得先稟明殿下才是,但這事畢竟與你有關,所以本官才會私底下先來告訴你一聲,順便讓你自己拿主意,看要不要將此事告訴殿下。」

    「八儿是殿下幫忙找到的,讓他知道也應該,沒什麼需要隱瞞的。」她沒多想的道。

    「話是沒錯,但若讓殿下得知她拒絕見你,以殿下對你的心思,心疼之下必然會强迫她來見你,如此只會讓你們姐妹間鴻溝更深,這之后想化解她的心結就更難了,這才是本官替你為難要不要告訴殿下的原因。」

    她一愣,榆匽不忍她傷心,是真有可能對八儿不客氣,這……「那好吧,暫且先不告訴殿下了,等日后有了機會再說。」她嘆息,實在對八儿不見她之事無法釋懷。

    他見她傷心蹙眉的樣子,眼中似有什麼謀算在涌動。「本官知曉你不見她一面不甘心,不如這麼著,本宮曉得她在哪里,你親自去見她一面,就不信她見到你后不激動。」

    她倏然拍桌站起。「對啊,她不見我,難道我不能去見她?兩人私下相見,她或許就願意與我說几句話,讓我有機會勸她回家。」

    他微笑。「那就這麼定了,過几日等本宮安排好一切,會通知你見面的時間和地點,你且先耐心等候本官的消息。」

    她感激至極的看著他,激動的說:「一切就拜托了,我若找得回八儿,定視你為恩人,會好生答謝的!」沒想到蕭裔不僅為她帶來八儿的消息,還肯為她安排私下相見,只是這人絕非不求回報之人,明知自己得小心他,可急于見到八儿,她便顧不了這麼多了。

    東宮大殿內,榆匽與東方紅兩人對坐于長三尺的桌前,在殿外則站著東方紅帶來的小童,他有弟子數人,大多不超過十二歲,個個是靈巧聰明之相。

    「殿下在華山多年都消彌不了您的戾氣,可這次回宮才多久,卻反而出現了祥和之氣,微臣居然能和您面對面的坐著談話而無性命之憂,委實令人欣喜。」東方紅朝他笑道。

    榆匽揚唇。「本宮方才受過特訓,「忍」字還在學習,不過這已是極限,你若再進一分,本宮想饒你也辦不到。」

    「微臣能與殿下保持這桌長的距離己足夠了,不敢要求更多,不過,殿下真的改變不少,而這都是唐七七郡主的功勞吧?寧虛師兄若是知曉,不知是否會因而感嘆自己道不如人?」東方紅說笑道。

    榆匽臉上掛著笑並未回應,伸手掀開茶盅蓋子,啜了一口茶后又收起笑容,開始肅穆問道:「有方法了嗎?」東方紅嘆了口氣才點頭。「是有了。」

    「那該如何做?」他久刻追問。

    「若想續命,必須于七月初七子夜殺人以代之。」

    「殺人代之,這有何難?」

    「錯,難,因為代命之人的氣數必須與她相近才行。」榆匽一愣。

    「那……這人可找到了?」

    「尚未。」東方紅搖頭。

    榆匽面容一瞬沉下。「有機會找到嗎?」

    「微臣不敢打包票,只能盡力。」

    「不能只是盡力,而是一定要找到,本宮不能失去七儿!」東方紅望著怒吼的他,神情越發凝重。「殿下,微臣算出您是孤星命,但並未算出您有改命的一日,那唐七七郡主並非您的命定之人,微臣勸您還是——」

    「不用勸本宮,本宮信了你二十五年,可之后的命運本宮要自己創造,就不信人勝不了天。你說她不是本宮命定之人,本宮就偏要證明給你看,她是,她就是!」他勢在必得的說。

    東方紅反駁不了,只能微驚的瞪視著他。「您真愛那位郡主?」

    「是!」他心意如盤石,堅不可撼動。

    半晌后,東方紅喟然一嘆。「好吧,您要與天爭,微臣就助您一臂之力,定會為您找到合宜之人的。」事實上,東方紅自己也忍不住期待起來,他從未算錯過,也從未失算過,他也想知道,人,真能勝天嗎?

    「您說這是什麼橋?」皇家狩獵場內,唐七七騎著馬,一身翠綠獵裝,長發利落的束起,瞧起來英氣勃發。

    狩獵場占地廣大,東面有湖,湖間有座百公尺長的木橋,其橋面九曲十八彎,曲折迂回,十分特別,她感興趣的側首問起身旁一起狩獵的榆匽。

    榆匽亦是裝扮英挺,兩人剛獵了几只兔子,這會正在休息騎馬散步,而姜滿與侍衛們則是遠遠跟著,不來打攪他們。

    「此乃九曲橋,既然來了,不如上橋走走吧。」他翻身下馬后朝她伸出手,再托著她躍下馬背。

    她見他這神態舉止突然有種感覺,今日的狩獵是其次,他真正目的是想帶她走上這座橋,遂笑問:「 這橋有何含意?」她讓他牽著踏上橋面了。

    「這九曲橋有個傳說,據說鬼怪只會走直線,因此在九曲橋上不用擔心遇到邪物,寓意著,走過九曲十八彎之后,即能送走曲折和困難,帶來平安康泰。」她點點頭。「這樣呀,真特別的傳說,那麼我走過后,也能否極泰來嘍?」

    「是啊。」他清俊的臉漾著笑。

    「好,為求平安,我這就在橋上跑一趟!」說著她淘氣的在九曲橋上跑了起來。當她氣喘吁吁的回到他身邊時,見他溫柔地望著自己,目光一瞬不移,這讓她臉龐起了紅霞。

    「這樣瞧人家做什麼?不准瞧!」她羞赧地道。

    他淡笑著輕轉過身去,望著碧綠湖面青波蕩漾,忽然緩緩又道:「當年皇祖父將此地圈為皇家狩獵場,除了因此地離皇城不遠,方便來往,另外中意的就是這座橋,幼時皇祖父曾私下告訴本宮,他聽見過一首民謠:『小儿走九曲,幸運久久久;考生走九曲,考分九十九,夫妻走九曲,天長而地久;老人走九曲,活到九十九』。如此美的寓意,當下令皇祖父愛上這座橋,每回至狩獵場定要來這橋上走一回。」

    她眼眶悄悄地泛紅了,這下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他希望與她天長而地久,兩人活到九十!他至今還不放棄她,可她給不了他希望,再過月余,便是她滿十八的生辰,屆時自己說不定就會……這一想,她忍不住衝上前去抱著他。

    「答應我,就算我走了,您也不要難過,我的心會陪著您,您不孤單的。」她放心不下他,淚水浸濕他的后背。

    他身子僵了僵,微嘆后回身瞧她,輕輕地為她抹去臉上的淚痕。「放心,本宮不會孤單的,因為東方紅找到救你的方法了。」她聽了用力眨掉眼里的淚。「真找到法子了?!」她驚喜的問。

    她沒想過自己能得救,乍聽這消息,哪能不欣喜若狂?

    他唇角揚笑。「本宮只要找個與你氣數相近之人,將她……的八字與你交換即可。」他不說殺,因為他知她心軟,若曉得得用別人的命換她的,定是不會同意的,因此瞞了「交換?可若氣數與我相近之人.八成也必定薄壽,這樣交換八字有用嗎?」她蹙眉提問、「相近氣數不等于就會同樣薄壽,也許只是與你一樣天命被改,命運丕變。」他解釋。

    聽他這麼說,她明白了,可這卻讓她想起了一個人,而那人也同她一樣命運垂「我問您,換了八字后,這人會如何?」她暮然多心的問。

    「換了命盤,你二人都掙脫了既定的命運,便能夠重新創造自己的新命數了。」他撒謊。真正能重生的只有她,而另一個必死在他的劍下。

    她不知他的心思,只當兩人都能重生,不禁大喜,屏除了之前的不安。「我真有救了?真能改變命運了?太好了,太好了!」她扑進他懷里,開心的大叫。

    「我不會死了,不會死了,我可以實現對您的承諾了,能跟您一輩子了!」她抱著他又叫又跳。

    榆匽也一掃自知曉她大限將至后的陰霾,因為東方紅昨日進宮通知他,人找到了,而后日就是七月初七,只要手刃了那人,拿那人的鮮血讓她飲下,她就能破除惡咒。

    從此他再也不會失去她,睽違己久的真實笑容終于出現在他臉上了。

    可她笑著笑著,卻忽然就哭了起來。

    他忍不住心驚。「怎麼了?!

    「我……我想起八儿了,我自己厄咒得以解除,可八儿卻還繼績在外頭吃苦。」一想起這個,她就難過極了。

    聽蕭裔告訴她,八儿在外這几年淪落到富戶家去當賤婢,每日替主人端洗腳水,去年更教年過半百的主人强迫收了房,過著苦不堪言的日子,堂堂一個郡主,卻被這般糟蹋,對照自己的幸福,她便覺得愧對八儿了。

    他一聽她是為唐八八而傷懷,不禁抿了唇。「你放心,除了昭告天下尋人外,本宮打算再加巨額賞金,就不信還找不出人來!」除非唐八八已死,否則不可能找不到人。

    「其實……」她話到舌尖上頓住了,本想告訴他八儿已找到,但想起蕭裔所言,怕他逼迫八儿,讓事情變得更復雜,便決定還是等自己先私下見過八儿,親自了解八儿的心情后再對他說這事吧。

    「其實什麼?」他見她欲言又止,盯著她問。

    她露出一抹笑。「沒什麼,我只是認為找八儿的事可以不用著急了,而今我若能長壽,還怕沒有足夠的時間找人嗎?總有一日我會見到她的。」

    他眼眉輕揚,擁她入懷。「你能這樣想就好了。」高興她終于放寬心了。

    九曲橋上,兩人相擁,望著朗朗晴空,湖光山色,兩人心情也同樣晴朗。

    在遠處守護的姜滿,瞧得嘴角開開闔不攏,他亦知七儿郡主有救了,如此就等同殿下有救了,想來眼前這幸福的景色,以后都能如這座九曲橋的寓意般,長長久久了。

    夜黑,涼風習習。

    唐七七緊張的坐在城郊一處小而破爛的茅屋內。

    她一顆心七上八下,稍早蕭裔派人通知她,已安排好一切,今日就能見到八儿。

    她得到訊息,立刻隨便找了個理由讓姜滿轉告榆匽一聲,就獨自出宮了。蕭裔的人領她至此后,留她一人在陰暗的茅屋內等候,茅屋不大,里頭只有一套桌椅和一張小床,她獨自坐在椅上,雙眼眨也不眨的盯著那片薄得像是一推就破的門板。

    八儿隨時會由那扇門后出現,她万分期待快點見到八儿,她有好多話對八儿說,要告訴八儿爹與兄長們這些年來找她找得多辛苦,大伙一刻不曾忘記過她。

    她還希望能說服八儿跟她回家,小時候八儿總會聽她的話,這次希望八儿也能一樣相信她,相信家人並未放棄她……帶著忐忑的心情,她雙手交握,就等著八儿出現。

    驀地,門開了,但門板是裂開的,一道身影如閃雷般衝進幽暗的茅屋,在她尚未開口說任何話前,利劍已刺進她体內。

    她倏地睜大了眼,想瞧清刺殺自己的人是誰,但屋內漆黑昏暗,她什麼也看不清。是八儿嗎?八儿為何要殺她?

    她張口想問,但血立刻從口中冒出,令她一個聲音也發不出來。

    對方陰狠,讓她非死不可,一劍插進去不夠,扭了劍身要絞碎她的髒腑,她痛苦的跪「不……」她用盡力氣也只能發出几不可聞的微弱聲音。

    她愕然又不敢相信,八儿竟會這麼狠?!八儿……藉著劍光,她仿佛看見殺她的人嘴角上揚,多冷酷的唇線,多熟悉的弧度……接著這人握緊了劍柄,欲抽出自己的劍,割斷她的腸子。

    「殿下,不可以,國師說您該殺的不是那個人!」倏然有個人奔進來,嘶聲大喊的阻止可來不及了,說時遲,那時快,他已拔出劍,她身上的血瞬間泉涌般噴出。

    在這剎那,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見的,殿下……殺她的人是榆匽?!

     榆匽轉頭望向衝來大喊的姜滿,蹙起了眉。

    「東方紅明明說是茅屋里的那人,怎會有誤?若有誤,那本宮殺的又是誰——」忽然外頭一陣打雷,雷電閃過的瞬間,他往地上的人瞥去,這一瞥,目皆盡裂,震撼驚駭。

    「七儿?!」

    他震驚至極,立刻上前抱住全身浴血、癱軟在地的唐七七。「怎麼會是你?!」見眼前一片血紅,他痛徹心扉,難以置信。

    「我也想問……為什麼是您……」她了無生氣地望著他,吃力的問,作夢也想不到自己會死在所愛之人手里!

    榆匽一臉慘白,全身顫抖,姜滿也教眼前的慘狀嚇傻了。「東方紅告訴本宮,那與你氣數相近之人在這茅屋里,那人才是本宮要殺的對象……」

    「殺……您說只……只要交換八字……即可……為……為何要殺人?」他僵住,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瞧見他的表情,她就知道他騙了她,必定是要以命換命,他才會親自出面殺人,可哪里知曉,殺的竟然是她!她吐出一口鮮血,苦澀的笑。

    「命啊,注定的……注定的……我注定要死,什麼也改變不了……什麼也改變不了……也罷,能死在您手里,我……也算甘願了……」

    「不,東方紅騙了本宮,讓本宮誤殺了你,本宮饒不了他,定要殺了他!」他心中起了漫天怒火,吼道。

    「殿下不該怪微臣,她命該絕于您之手,這是命運!」東方紅現身,一臉凝重。

    「你說什麼?!」他臉龐慘淡毫無血色,甚至透出青白來。

    「微臣算出同氣數的人今日會出現在此,但這人不是郡主唐七七,可郡主竟然也在此,那表示天意不可違!」唉,其實當他發現茅屋里頭的人是唐七七后,立刻要姜滿來阻止,試著挽救這一切,但也已經枉然了。

    榆匽心神一凜。「胡言!休想用天命不可違來為自己求生,本宮要殺了你睹七儿的命!」他握住劍,雙目赤紅。

    「別……別牽連無辜……我有今日之劫與國師無關……我會出現在此是……是來見……八儿的……」她阻止他殺東方紅。

    「你來見唐八八?你不是讓姜滿轉告本宮,要出宮拜會唐家在京城的親友,怎會說是來找她?」他愕然。

    「我找到八儿了……約今日相見……」

    「誰幫你安排的?」若非那人讓她今日來到這茅居,她也不會死!他怒不可遏。

    「是……是……」她滿口鮮血,再說不出任何一個字來。

    「七儿!」

    東方紅見狀,無奈搖首。「殿下,她時候不多了,您還是趁她還有一口氣時帶她回宮,起碼讓她死得舒適些……」他嘆息著說。

    榆匽悲憤難當,立刻抱起僅存一息的唐七七回宮,撞見的宮人無不驚恐走避,尤其再見到他那几近瘋狂的神色,眾人更是嚇破膽。

    整個東宮因為唐七七將死而風云變色,一片愁云慘霧。

    東方紅知曉唐七七之死定會為自己帶來災禍,榆匽不會放過他,必會殺他為唐七七報仇,但他跟在榆匽身后,卻只能苦嘆,即便是自己也無法回避死劫。

    唉……他正喟然嘆息時,一道驚雷突然划開皇城的天際。

    他眼神驟亮,天空出現異象了……

    「殿下,郡主還能復生!」他滿臉喜色的對前頭抱著唐七七身子,整個人充滿悲傷氣息的榆匽道。

    榆匽頓下腳步,怒目回身。「七儿今日之劫是你造成的,而今你的話,本宮不會再信!」

    「不,請殿下再信微臣一回,天象有變,表示她命不該絕,連老天都有意相救!」東方紅興奮的說。

    榆匽聞言略怔后,見懷中人雙目緊閨,雙臂無力的垂下,血滴了一路,觸目驚心,已万念俱灰。她被他傷得如此之重,如何活得了?

    「殿下,微臣這回願用性命擔保,郡主定有機會復生!」東方紅再道。

    榆匽森然冷笑。「東方紅,你的命早就捏在本宮手中,你離棺材只是一步之遙,若七儿離世,你也休想活命,你憑什麼拿自己的項上人頭來擔保?」

    「那就拿微臣家人的性命一起作保,這是否可行?」東方紅竟如此說。

    榆匽黑眸一縮,似被說動了。「七儿當真能再復生?」

    「能的!」東方紅斬釘截鐵的點頭。

    「好,那告訴本宮,怎麼做?」他決定再信東方紅一次。

    「微臣瞧出天空將出現流星,在郡主斷氣的瞬間,魂魄會隨流星射出,只要沿著流星方向必能找到她附体復生的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ncalwy 發表於 2014-5-3 03:10 PM

第六章

    長夜漫漫,万籟倶寂,大地仿佛沉睡。

    榆匽忍著心中的擰痛,靜靜等待,等待唐七七真正失去氣息的一刻。

    忽然間,黑云遮月,天空變得晦暗不明起來。

    「殿……殿下……」姜滿守在唐七七的床邊,兩眼直盯著她的臉色,手不停探她的鼻息,終于……他心顫的喊。

    榆匽聞聲,一股劇痛鑽進骨子里,似乎有什麼東西抬住喉嚨一般,令他難以呼吸。

    「七儿郡主,離世了——」姜滿流著淚大喊。

    同一時刻,天空果然出現流星,榆匽未能有悲痛的時間,立刻策馬去追。

    他拼命追趕那星光,仿佛追的是自己的生命之光,見流星在東南方墜落,他揚起手臂揮下,后頭跟著的鐵騎立即散開,包圍流星降落的村庄。流星墜落在村庄內的大湖里,滾燙的巨石瞬間將湖水燒干,整座湖焦黃一片,白煙陣陣。

    受驚的村民跑出家門,見到這驚人的景象無不嚇得瞠目。

    他騎著銀白馬匹衝進村內,村名得知闖進者是誰后,均由巨石掉落的驚嚇中回神,慌忙的向他跪地叩首。

    他的馬躍過一片跪地的人,眼神犀利的在人群中搜尋著什麼。「七儿,你在哪里?!」他焦急的呼喚,馬儿踏過之處掀起一陣煙塵。

    「殿下,未見七儿郡主的蹤跡!」姜滿憂急稟報。

    他臉色越來越沉。「不可能,再找!」

    鐵騎闖入每棟房舍中,只要是年輕的姑娘全被帶出來,排排站久在榆匽面前,他朝一張張驚恐的臉孔望去,這些人全不是她。

    「七儿,本宮來接你了,別淘氣,快出來!」他聲音緊繃得像是要斷裂。在他的盛怒下,無人敢發出一絲聲響,四周靜得教人膽寒。

    「七儿!」他怒吼,身下的馬感受到主人的狂躁,也不安起來,不斷噴氣踢腿。

    「殿……殿下,請……請節哀啊!」姜滿發現找不到唐七七后,趴在地上痛哭,那東方紅算錯,郡主這回是真的魂斷不回了。

    榆匽一愣,天空同時打下巨雷,瓢潑大雨暴落,轉眼淋濕了所有人。

    他腦中出現了一張對他巧笑倩兮的面孔,那令他牽掛的臉龐如流星和閃電般清清楚楚地飛過,又轟轟烈烈地消失了。

    「東方紅,你竟敢再次欺騙本宮」他怒氣攻心。

    東方紅一頭紅發竟在此刻一瞬變白。

    「不可能,微臣斷不會看錯,那分明是顆轉命星,不可能有錯,她定會投身在某個人身上。」

    「住口,流星墜落之處在此,可本宮已翻遍整個村子,無一人是本宮的七儿。你如此耍本宮,罪該万死!」他抽出長劍要親手殺了東方紅。

    東方紅瞬間白發后,看上去登時蒼老許多,他想不清到底哪里出了錯。

    「本宮將如你所願,你死后,東方府上下也將跟著陪葬!」他狠厲的說,揚劍就要刺進東方紅的胸膛,這時卻突然心痛如絞,竟由馬背上落下,昏厥過去。

    姜滿大驚失色,立刻送他回皇宮去,而東方紅也因此暫時逃過一死,讓人關進大牢之中。

    一陣閃電過后,天空黑得几乎像濃墨。

    暗夜里,榆匽獨守一盞燈,張開手蒈明明抱住了某個人,等回神,懷中卻成虛空一片。

    人生無常,怎知相過過后,確實万劫不復。

    未能找到復生的唐七七,他万分絕望,痛不欲生,他親手錯殺了自己最愛的女子,這是何等的悲慘可笑?他一心要為她續命,卻成了那奪去她性命之人……原來自己才是她的劫。榆匽蒼白著臉龐,往宮外去,姜滿清楚他要上哪去,只得默默跟著。

    姜滿邊走邊抹淚,宮外有處寒室,主子不忍葬了七儿郡主,便將人冰藏在那,天天來相生離死別,陰陽兩隔,如今,主子也只能守著她的屍身而已。

    榆匽進到寒室后,姜滿站在外頭守著,等待主子出來,只是主子這一進去往往是好几個時辰,寒室內寒凍,不免讓人擔心榆匽的身子會受不了。

    姜滿等了又等,越等越心焦。

    這回主子進去的時間久了些,天都亮了還不見出來,自七天前七儿郡主斷氣后,主子的身子一直沒好過,今日該不會昏厥在里頭了吧?

    他著急了,正不知如何是好,想闖進去瞧瞧時,榆匽總算一身寒氣走出了寒室,這讓他松了一口氣。

    可他一句話也不敢多問,連忙再低頭跟著日益消瘦的主子回宮去。

    東宮因為七儿郡主的死,變得比之前她未出現時更為死氣沉沉了,所有人行事皆如履薄冰、戰戰兢兢,生怕連一絲笑容都可能觸犯悲傷的太子殿下。

    「那是……」姜滿跟著榆匽回到東宮后,在經過大殿時見到一個倩影,覺得熟悉,忍不住發出了聲音。

    榆匽聞聲側首望去后,倏然震住。

    他不由自主的走進殿內,雙眼牢牢盯著那道纖細背影,心跳如擂鼓。

    「七……七儿……」女子聽見聲音后轉過身來,那眼神的顧盼流轉,仿佛……仿佛就是……下一瞬間,他臉沉下,只是几分像,根本不是!

    「你是誰?」他冷然的問。

    「小女子蕭芸。」她立刻曲腿行禮,模樣嬌羞。

    原來這就是太子殿下。她立即為他的俊朗儀表以及冷峻孤獨的氣質所著迷。

    「姓蕭?蕭裔是你什麼人?」他馬上皺眉問起。

    「他是我兄長。」她輕聲說,卻發現他根本沒要她起身的意思,讓她就這麼曲腿回話,因此她腿酸也只能强撐著。

    「你進宮做什麼?」他銳利的眸子盯上她。

    「兄長讓芸儿進宮向皇后娘娘請安,是娘娘命芸儿過來的。」

    「母后的意思?」瞧了她的長相之后,他曉得母后打什麼主意了。

    「是的,皇后娘娘見您近來郁郁寡歡,打發芸儿來為殿下解憂。」蹲太久,她額上有汗「不必,母后該知誰也取代不了七儿,你若想活命,快走吧!」母后以為這女子的身形容貌有三分像七儿,就能慰藉他沉痛的心,當真異想天開。

    可蕭芸不僅沒走,還盈盈笑問:「殿下能先讓芸儿起身嗎?」他哼了一聲。

    「起來吧。」起身后快滾!

    她欲起身卻發覺腿曲久了站不住,才起來便又跌坐到地上去。

    他卻只是冷冷看著她,拂袖冷笑。

    她尷尬不已。「芸儿知道殿下的顧忌,您不讓人近身,那我不近身就是了,只遠遠陪著您,與您說說話解悶可好?」她咬牙再站起來,努力露出討好的表情。

    「放肆,本宮要你走,你敢留?!」他倏然變臉。

    她被嚇得倉促往后退了,本以為外傳太子冷酷是言過其實,可此刻見他那冷冽的模樣,不免心驚肉跳,太子確實可怕。

    「滾!」

    她身子一顫,本想立即轉身逃走的,卻猛然想起兄長的囑咐——她非要成為齊凌太子妃不可!她不能就這麼走了,遂又挺起胸來,不但不走,還反而邁開步子走向他。

    「大膽,還不退下!」殿外的姜滿見狀喝斥,為她捏了把冷汗。

    她充耳不聞,繼續往前走,只要能靠近得了他,便有機會成為他的人,所以她不能退縮。

    每走一步,都象征她離尊榮的未來越近,此刻見他只是加深了眉心上的皺褶,並未對她出手,她不禁有了更多的自信,緊張的心情也逐漸放松。

    她畢竟是宰相之妹,又是皇后讓她過來的,他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況且她對自己的外貌有自信,相信他不會對她如何的。

    但說時遲,那時快,下一瞬她身子已撞上殿內牆柱,當場斷腿甚至吐血。

    姜滿見這情景,只得立刻帶人上來收拾。「奴才早警告您了,可您偏不聽,下回別再犯傻妄圖接近陛下了,還是趕快回去療傷吧。」他無奈的示意兩個太監將重傷的蕭芸抬走。殿下已算對她手下留情了,要不是七儿郡主之前逼著殿下習慣人氣,眼下她恐怕連睜眼的機會都沒了。

    見她狼狽的離去,他搖頭撇嘴,相爺的野心越來越明顯了,連妹妹都想送進宮。皇上自上次朝鳳台中毒后,龍体內的殘毒至今還未完全祛除,仍在療養中,而主子此時也正傷懷于七儿郡主的死,偏皇后娘娘不了解相爺的為人,万一那人趁此際將權勢延伸,那可不好收拾了。

    他不禁憂心忡忡的瞧向自七儿郡主死后始終郁郁寡歡的主子,這老天對殿下未免也太狠心了點,既給了孤獨的他希望,又怎能殘忍的奪走?

    而且人還是讓殿下親手扼殺的,這教他怎麼承受?!唉,姜滿不禁心想,與其如此,不如一開始就別給殿下送來希望。

    「啊——啊——鬼,見鬼了——」殿外忽然有人驚聲尖叫起來。

    姜滿臉一皺’哪個沒規矩的奴才敢在東宮殿外鬼吼鬼叫,不要腦袋了?

    瞥見主子的臉已沉下,姜滿立即匆匆往外去,打算出去擰人耳朵教訓一番,可不一會「鬼……鬼……七……七儿郡主?!天……天啊!七——」他出來后叫得比任何人都大聲。

    殿內瞬間衝出一抹人影,榆匽睜目瞪著眼前的人,神情不知是悲是喜,身子久久無法動彈,他完全震愕地愣住了。

    面前的人竟然有著與唐七七一模一樣的臉孔,可直正的唐七七己死,屍身就被他冰封在寒室里,而自己才由那里離開而已,她如何出現在這里?況且自己刺進她身子的那一劍,几乎絞爛了她的髒腑,她身子已不完整,但這人卻身上完好,不見任何損傷……「你是……七儿?」他用力握了拳,寧願相信她就是唐七七,是他朝思暮想,悔恨誤殺的唐七七。

    女子輕揚下巴,斜眼睨人。「我不是七儿,我是唐八八。」她開口.飲南音與唐七七有几分相像,又有几分不似。

    「你是唐八八?!」他一愕。

    「嗯,我正是唐八八,你口中的七儿,該是我的姐姐唐七七?」他胸口一陣緊縮。「你真不是七儿?」

    「不是。」極度的失望,令他難忍痛楚的閉上雙眸了。

    姜滿也不信眼前與唐七七長得完全相同的人不是她。「東方先生說過,您可以復生,您的魂魄該不會進到您妹妹八儿郡主身子里了吧?」姜滿不死心的問。

    「你說的這是什麼傻話,一個神体如何裝得下兩條魂魄?我若是姐姐,那我自己的魂魄呢?這是咒我死吧?再說,復生是什麼意思?」她不解的問。

    「這……」姜滿支吾起來,七儿郡主死于殿下之手,只有少數几人知曉此事,當初去到村庄尋人的侍衛以及村人也被封口了,所以這事尚未傳開,這位八儿郡主自是不會知道七儿郡主的死訊,可這會她問起,他還真不知該怎麼回答。

    「這個……您怎會找到東宮里來的?」他只能暫時將話題轉到別處去。

    「太子殿下發皇令尋我,我是拿著皇令進宮的,豈知一到東宮后,人人一見到我,都像是見鬼般的驚慌失措,四處躲避,我只得自己這麼走進來了。」姜滿汗顏,這怪不了別人,他不也一樣?見到她都以為七儿郡主的鬼魂出現了,嚇得魂不附体,想來也真夠丟臉的。

    「瞧,太子殿下的皇令在此,我想見姐姐,能否請她出來相聚?」她將撕下來的皇令交給姜滿,要求見唐七七。

    姜滿垂下臉來。「七儿郡主……她……」真是造化弄人,七儿郡主在生時一心想找到妹妹,也是因為這個理由來到京城的,怎奈姐妹倆無緣,她才死沒几日妹妹就找來了,可惜卻已生死兩隔,怎不教人唏噓?

    「我姐姐怎麼了?」見姜滿吞吞吐吐,唐八八蹙眉問。

    「這……七儿郡主已經……已經離世了!」姜滿牙一咬,不得不說了。

    「什麼?!姐姐死了?!」唐八八倏然震驚。

    「是啊。」姜滿重重嘆氣。

    「我懂了……姐姐死了,眾人見到我才會如此害怕,以為見到姐姐的魂魄……說,姐姐是怎麼死的?」她悲怒的質問。

    「她是本宮殺的。」榆匽眼神陰郁,飽含痛苦的說。

    唐八八聞言立刻怒視榆匽。「是你?你為何殺我姐姐?!」她氣極的問。

    「大膽,不得對殿下無禮!」姜滿見她竟敢詰問主子,立即喝斥她。

    唐八八表情一愣。「殿下?這人是太子?」

    「沒錯,盡管您是七儿郡主的妹妹,也不得對殿下放肆。」姜滿嚴肅的告訴她。

    她白了臉龐,這才朝榆匽跪下。「我不知您是太子殿下,還請殿下原諒我的無狀。」榆匽望著跟唐七七相同的一張臉,心湖波動。

    「起……起來吧。」他不忍她跪。

    可她沒有起來。「若殿下不怪罪我的無狀,那請告訴我,姐姐犯了何罪,為何殺她?」面對他,她堅持問出唐七七的死因。

    「八儿郡主,您這是……」

    姜滿要再斥責她,榆匽卻揚起手,讓姜滿住了嘴,不再出聲。

    「七儿沒犯任何罪,是本宮……誤殺了她。」榆匽俊容慘白的說。

    「誤殺?!您竟讓姐姐含恨而死!」她雙目好似燃著火,神情忿然,根本不怕他。

    榆匽不由愣神,多像啊,七儿發怒也是這般神態……「殿下得給我一個交代,不能讓姐姐白白喪命!」唐八八眼中燃著熊熊怒火,就是要為姐姐討公道,倘若眼前的不是太子殿下,她已不客氣的找他拼命,要為姐報仇了。

    姜滿見了心急,這位妹妹竟不比姐姐脾氣好,這般咄咄逼人,連殿下也不懼。偏偏殿下心里對七儿郡主抱著歉疚,又被這一逼,內心豈不更難受?

    唐八八揚高下巴。「 想辦法還我一個姐姐來!」他一愣。「人死不能復生,本宮如何還?」

    「我現已搞懂這太監方才說復生的意思了,這表示姐姐還可能再活過來,您得辦到才成。」有一個人跟他一樣希望唐七七歸來,令他動容。

    「本宮不相信她已死,也等著她復生……好,無論如何,本宮用盡一生時間也要想辦法讓七儿回來。」他答允唐八八。

    后來他並未殺了東方紅,此人還被關在監牢里,只因他心中還存有希望,盼東方紅未算錯,她的魂真有回來的一天。而這也是支撐他能不瘋狂的主因,否則,在她斷氣的當下他就該隨她而去了。

    「那請殿下容許我留在東宮,我要親眼見到姐姐復生回來才行。」唐八八要求。

    他立即點頭。「可以,你留下吧。」

    他對唐七七的思念如滔滔江水,此刻凝視著容貌相同的唐八八,他再度怔神。

    「太子,你怎能傷了芸儿?如今她傷重不起,這該如何是好?」隔日皇后來到東宮,表情氣惱的責問榆匽。而一旁則久著緊繃著臉的蕭裔,顯然是他找皇后來討公道的。

    榆匽面色平靜無波,一慣的冷,連解釋一句的意思都沒有。

    蕭裔臉色立刻沉下,姜滿見狀,忙替主子開口道:「其實殿下已警告過蕭小姐了,讓她勿近身,可她未聽,這才會招禍的。」

    「芸儿不知規矩冒犯了殿下是該受罰,可殿下就算不瞧在臣的分上,也該念及她是皇后娘娘打發去給您解悶的,您再不容她,也不該將她傷得如此重,讓她有斷腿殘廢之虞,臣就這麼一個胞妹,見到她的慘狀很是心痛。」蕭裔對榆匽沉聲道。再怎麼說他也是國之重臣,他的親人不該受到這個待遇。

    皇后聽了蕭裔的話也覺得愧對他們,自己當初是瞧芸儿生得有几分似唐七七,人機伶,說話也得体,又是蕭裔之妹,這才苦心安排她去見太子,盼芸儿能撫慰失去唐七七后抑郁寡歡的儿子,可哪里想得到竟會發生這樣的悲劇?唉,太子當真除了唐七七,再也接受不了別人嗎?

    「太子,你倒自己說說,該怎麼給蕭相一個交代?」皇后發話了,讓榆匽不能再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蕭裔的妹妹不比一般宮女,死了傷了無所謂,如今弄得人恐會殘廢,難怪蕭裔不滿。

    榆匽這才皺眉。「天下誰不知儿臣不喜歡人氣,她不知死活定要上前,未死在儿臣的掌風之下已是万幸。」他態度依舊淡然,根本沒打算交代什麼。

    蕭裔聽了臉色一變,皇后更是尷尬,怕從此君臣起了嫌隙,便起身打圓場道:「芸儿接近太子固然有錯,但太子也不該下重手,這麼著,本宮做決定,為了補償芸儿,就讓她搬進東宮,請宮中太醫仔細照料,如此才能盡快醫好她的傷,給蕭相一個交代。」

    「宮中太醫的醫术自是比外頭的大夫高明,好,臣同意這麼做。」蕭裔點頭。

    可榆匽卻拉下了臉。「東宮從無陌生人入住,儿臣反對!」皇后氣結。

    「母后知曉你不喜歡有人打攪,更討厭太多人氣,可母后聽說唐七七的妹妹唐八八已經找到,此刻就在東宮的紫宸殿里住下,此人不比唐七七,你與她素昧平生,既容忍得了她,為何就接受不了芸儿?」

    「她不同。」榆匽不假思索的回道。

    「有何不同?難道她也能令你不厭惡?」

    這話教他忽然愣了愣。唐八八昨日住進紫宸殿內,過往除了七儿以外,他絕對容忍不了有人睡在自己附近,可昨夜……是自七儿離世后,一次能夠安然闔眼入睡。

    「其實母后已知曉你對人氣沒那麼嫌惡了,是能容許旁人親近些的,而這都是唐七七的功勞,母后對她也很感激,可惜她福薄命不好,無緣與你相伴,既是如此,你該看開點,試著與芸儿相處,悉心照料她的傷勢,說不定,她會是另一個討你歡心的唐七七。」皇后苦口婆心的勸說,一心盼望自己中意的蕭芸能與他有結果。

    他收拾起對唐八八的思緒,對于皇后的話不住冷笑。「蕭芸要留在東宮療傷之事,儿臣便隨母后的意,也不堅持了,至于其他的,母后是多想了。」他直接澆了她冷水。

    「太子實在是太不懂母后的心了!」皇后惱怒了。

    「請母后恕儿臣不孝,這會還是請您與蕭相回去吧,這殿里人太多,氣息渾濁,久了讓人不好受。」他索性下逐客令,連皇后也趕。

    「你!」皇后氣得甩袖,見他還是那般冷漠,只得怒氣衝衝的離去了。

    蕭裔見皇后對榆匽也莫可奈何,便跟著退出,可他臉色並不難看,唇角甚至彎了彎,顯然對這結局尚且滿意,至少蕭芸是順利進到東宮了。

    寢殿里,榆匽凝望著窗外蒼涼無垠的夜色,渾身散發出悲涼與寂寞,良久,他轉身出了寢殿。

    守在殿外的姜滿見他出來,以為又要去寒室,正准備跟去,豈料他不是往出宮的方向去,而是往紫宸殿去了,可這會紫宸殿睡的那位可不是七儿郡主,殿下去那做什麼?

    姜滿不敢多問,只能跟隨在后,見主子在寢室門前似乎遲疑了一會,之后才推開門進去。姜滿疑惑,這里頭的可是八儿郡主,主子與她共處一室,不會感到不舒服嗎?

    當姜滿側著腦袋在想這個問題時,榆匽已來到唐八八的床前,銳利的雙目正緊盯著沉睡的她。

    床上的人儿唇形優美,即便是睡夢中,也總是樂觀地微微向上彎曲,就跟七儿一般,就算身處逆境也能豁達面對。

    過去許多夜里,他若不能入睡,便會來此地與七儿共處一會,靜靜望著七儿的睡顏,自己內心就能平靜,之后回頭便能入睡,而今……盯了她好一會后,他身子逐漸往她傾靠,她身上的味道突然沁入他鼻間,這似蘭非蘭的味道,熟悉得令他心顫。

    他緩慢的伸出自己的右手掌,輕輕覆在她的頭頂上,心想若是自己一不小心,動了氣,一掌就能擊碎她的天靈蓋……他深深一個吸氣,漸漸地,他極度驚訝起來——沒有,他的身体沒有反感,她的氣息沒有令他起殺機……怎會如此?

    難道同是姐妹,連氣息也會相同嗎?

    他心潮翻涌起來,自己是因為白天時母后的話才刻意來到她的床前,想證明自己能安睡與她無關,但此刻,他似乎只證明了……他真的不排斥她!

    這世上會有第二個能令他接納的人嗎?不,不可能的,除非……除非她就是……「太子殿下?!」她忽然睜開眼睛,見他就在床前,一手還覆在她腦袋上,當下大吃一驚。

    見她醒了,他已快速收了手站直身子。

    可她表情依舊驚慌,身子連忙縮到床角去,離他的手掌越遠越好,仿佛將他當成殺人魔姜滿公公在她住進東宮的那一刻就警告過,切莫近太子的身,太子出手如閃電雷擊,轉眼間就能要人命。

    「殿下是不是不想履行承諾找回姐姐,所以想殺我?」她惶恐至極的問。

    他倏地斂容,如此驚恐的模樣絕不會出現在七儿臉上,七儿不會怕他的。

    「住口,本宮沒要殺你!」他咬牙說,確定她不是自己的七儿,七儿不會蠢得以為他想殺她。

    哼,氣息相近又如何?她不是就不是!

    這世間沒一個女子比得上他的七儿!

    他雙手負于背后,冷冷看她。「既然醒來了,就起身換套衣服,穿暖些,本宮帶你去個地方。」說完,他轉身出去了。

    姜滿見他出來,開口想問,可看他臉色陰沉,也不敢問了,閉嘴的靜待著。

    不久唐八八走出寢房了,見他果然在外頭等她,咬了唇,挪步上前。「這麼晚了,殿下要帶我上哪去?」大半夜的被嚇醒不說,還被强迫帶出門,她不滿的問。

    他瞧了她的裝扮,僅披了一件薄長披風在身上,當下皺了眉。「不是要你穿暖些嗎,怎麼這樣就出來了?」

    「這很暖了,這會是七月天,正熱著,夜里加件披風也就夠了。」她回他。

    他臉一沉,瞧了一眼姜滿,這家伙立刻就知曉主子的意思了,忙替她去取來一件厚大袍。

    「走吧。」他旋身往外去,也不等她,更沒交代要去哪,這就逕自走了。

    她不滿的情緒更高漲了,可有什麼辦法,眼前的人可是貴不可言的太子殿下,他高興怎樣就怎樣,愛半夜嚇人就嚇人,喜歡夜里拖人亂跑也隨他的意,自己只得乖乖跟在他身后。

    「姜滿。」他帶她來到宮外一處石造的屋子前,示意姜滿為她穿上大氅。

    「哎呀,這麼熱,為什麼要穿這個?」她不想穿。

    「寒室里很冷的,殿下也是為您著想,怕您凍著,您還是穿著吧。」姜滿抱著大袍勸道。

    「寒室?你是說這石屋是間寒室?」她訝然了。

    「是啊,所以殿下才要奴才為您帶來大氅的。」姜滿點頭。

    「殿下深夜帶我來此,這里頭有什麼嗎?」她好奇的問向姜滿。

    姜滿瞧向主子,見他不發一語,自己也不好多嘴,便道:「一會您進去就知道了。」

    她不悅的抿嘴。「好吧,既來之則安之,將大氅給我穿了吧。」為了進去一探究竟,她願意穿上大袍了,只是才剛穿上身,一回身就見到榆匽出神地凝視自己,這令她一陣詫異。

    姜滿見主子如此,瞧了眼唐八八就明白怎麼一回事了。這大氅是主子特意命衣錦司的人做給七儿郡主的,而做給郡主的衣裳四季都有,這只是其中一件,但七儿郡主對這件大氅特別喜愛,生前即使是六月天還硬是穿去給殿下瞧,因此殿下對這件大氅印象深刻,才會見八儿郡主穿了這件大氅便失神,因為這令他想起七儿郡主了。

    唉,方才自己急著去取大氅,也未多想,就拿了這件,這會害殿下觸景傷情、睹物思人,真是自己的錯,又讓殿下難過了。

    「殿……殿下?」唐八八被瞧得渾身不自在,卻又無處可躲,尷尬極了。

    榆匽收起一瞬的悸動,失魂落魄的闔上雙目,內心五味雜陳。

    「衣服穿好,就隨本宮來吧。」他掩下一時翻騰的心緒,快步往里頭去了。

    她不明所以,只覺得他陰陽怪氣,莫名其妙。「世人都說齊凌太子性情古怪,跟誰都難以相處,果然如此……」她低聲碎念的跟著走進去了。

    可再怎麼小聲,這話還是教走在前頭的人聽見,他眉越蹙越深,臉色難看。進到寒室后里頭極冷,連指節都僵硬了,只消一動,就感覺骨頭要裂了,唐八八拉緊了大氅,還好太子堅持幫她帶來這件厚衣,要不,這里面她是一刻也待不住的。

    但瞧他身上,姜滿公公雖也替他披了厚衣物,可他卻不像自己還縮著身子直喊凍,反而挺真的往前走,只不過那背影雖挺,卻難掩蕭索落寞,這讓她漸漸垂下眉來,再走几步路,就在一塊巨大的冰床上,見到了一個人。

    猛地,她立即領悟那躺著的是誰了。

    唐八八全身一僵,沒想到姐姐的屍体未下葬,而是被冰封在此。

    她驚呆半晌后,掠過他奔上前去,果然見到唐七七殘破的屍身,淚水迅速從她眼眶涌出,雖早知死訊,但真親眼見到屍首還是令人無法接受,她悲從中來。

    榆匽也來到了唐七七的冰床前,望著摯愛的女人已成一具冰屍,他心中的痛楚無法百除。

    「七儿,本宮承諾為你找到妹妹的,她來了,本宮兌現了承諾,這能夠慰藉你一些些嗎?」他低低的問。

    然而回應他的是一室的冰冷與沉默,他再度陰郁下來。

    她見他如此悲戚,抹抹自己的淚,似有話要說,但張了嘴不知何故又閉上了。

    「七儿生前最大的心願就是找到你,日日皆擔心你在外受苦,而今你可以親口告訴她了,你離家的這几年是怎麼過的?」他語氣平緩的說,帶她來便是要完成七儿的心願。

    她望了冰床上多年不見的雙生姐妹,她們分開九年未見,再見時已是天人永隔,這怎不教人悲傷憤慨?

    「那年……我教人口販子給擄走后,被賣到了一戶富豪家里當婢女,我想逃,卻被打個半死,那主人家甚至一棒打到了我的腦袋,把我打傻了,忘了自己的身分與過去,從此就這樣待在那惡劣的富戶家中過日子……我就這樣傻傻的過了九年,直到前几日,我突然腦袋清楚了,記起了一切,本想立即回西平找爹的,可無意間見到了殿下尋人的皇令,這才揭下皇令上京城來找你。本以為能夠與你相聚了,哪想到……遲了一步,我若早日清醒,是不是就能與你見面,姐妹團圓?」她傷心落淚,說出自己這几年的經歷與來能見唐七七一面的遺憾。

    「……你我是雙生子,小時候我總愛跟在你屁股后面跑,你做什麼,我便做什麼。你時時精神奕奕,從無憂愁,我羨慕你,所以愛跟著你,以為這樣就能染上你的樂觀,好忘記自己身上的詛咒,可遼人的咒語還是將你我分開了,而你,終究逃不過死劫……」她望著唐七七冰冷的身子,哽咽不已。

    榆匽閉著眼,忍著內心的自責悲痛。

    「是本宮害死她的,她若不隨本宮上京,不與本宮相戀,今日哪會成為死屍……七儿,你恨本宮嗎?恨嗎?」他凄惻哀痛的問向冰床上的人。

    唐八八怔忡的望著他,有些悵然。「其實,姐姐不會怪您的,她從小就知命,早做好有這一天的准備,且她常告訴我生命之重在質,而非長短,縱然花謝葉落,她也無怨無悔。」

    「不,她能走得瀟灑,我卻做不到,本宮不相信她已死,不管多久,本宮等她,就算等到地老天荒還是等。」聞言,她內心震撼。「您真這麼愛姐姐?」

    「對,本宮與她風雨不離,盛衰不棄!」身為未來的帝王,竟有如此痴心,她為他而動容了。

    「有些人,一輩子都注定不能在一起,但卻能在心里守上一輩子,您與姐姐就是這樣。姐姐香消玉殯,不能伴您,您何不深埋起這份感覺,另外為自己找個情投意合的人,如此一來……」她不知不覺就說出這些話。

    他倏然變臉。「誰准你在七儿面前說這些的?你不是要本宮還你一個姐姐,難道你不想七儿回來?」他怒容滿面。

    「我……想,當然想姐姐回來,我只是……」她說不出個所以然了。

    「哼!」他臉色極沉,再也不看她一眼,拂袖離去。

    她見狀無奈,只得自己走出這寒室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ncalwy 發表於 2014-5-3 03:13 PM

第七章

    早就過晌午了,榆匽臉色不好看的坐著等人,而眼前一桌子的菜,一口都還沒動過。

    姜滿滿頭大汗,三度去催人了,而這回總算將人催來了,可她仍睡眼惺忪,像是還沒睡飽就被硬挖起床的。

    她見到榆匽,連眼睛都沒完全睜開,草草行了禮的問道:「請問太子殿下七早八早讓我過來,有何吩咐?」說著頭都垂到胸口上了。

    姜滿見了忙將她的頭扶回去。「什麼七早八早?都過晌午了,哪個姑娘會睡到這時候還不起的?」他抱怨說。

    她看看外頭陽光普照。「才日上三竿而已吧,真過午了嗎?」

    「瞧,殿下等您午膳呢,這等得菜都涼了,剛才重新加熱才再送過來的。」姜滿告訴她。

    她這才留意到桌上的菜以及榆匽的臉有多臭。

    「這這……那真不好意思了,不過這也不能怪我,咱們昨夜去了寒室探望姐姐,天要亮才回到宮中,回來后想著姐姐已死的樣子,又哭了一陣子才入睡,這麼一折騰,自然就睡晚了……」她向榆匽解釋。

    榆匽總算面色稍緩。「來了就好,過來用膳吧。」他讓她同桌而食。

    「喔。」她還是很想睡,拖著腳步過去,坐到他對面的位子,見這滿桌的菜,疑惑的瞧著他。

    「殿下怎會突然找我一道用膳?昨夜您對我好像很……」在他的瞪視下,她把「生氣」兩字吞回去了。

    他昨夜確實很忿怒的樣子,出了寒室后不僅沒等她一塊走,還把其他人一並帶走,將她丟著不管,后來是姜滿派人來接她回宮的。她以為他這一氣可能從此就不理她了,豈知隔日就找她用膳,所以,這是氣消了的意思嗎?

    「吃吧,不用廢話!」榆匽陰著面容說。他沒氣消,只是不想一個人用膳,而她只需要安靜坐一旁不說話即可,他便能將她當成七儿在身邊一般,說穿了,他只將她當成促進食欲的良藥罷了。

    她見他樣子陰沉,識相的拿起筷子,開始用膳了,只是她越嚼越沒味,這飯菜實在難「姜滿公公……姜滿公公……姜……」她嚼到后頭委實忍不住叫人了。

    姜滿在外頭候著,聽到她叫喚才進來,但也不好太靠近桌子,免得衝撞了主子。

    「您有什麼吩咐?」這位同樣姓唐的郡主實在花樣多多,令他疲于應付,不知這會又有什麼問題了?

    「怎麼每道菜都這般沒滋味,你能否給我些辣椒醬油?」她知道姜滿不好靠過來,便伸長脖手,低聲對榆匽聽了她的要求,眉毛輕挑。「你也愛吃辣?」

    「欸,我不只愛吃辣,還愛吃酸,重口味的都愛,所以這桌菜……!她笑得很抱歉,食不下咽啊。

    他臉色一僵。「去,拿些辣椒醬油過來!」

    姜滿轉身去辦了,不過嘴巴忍不住念念有詞:「兩個郡主都是吃辣高手,長得一樣,連口味也一樣,雙生子就會這樣什麼習憤都一樣嗎……」榆匽將他的嘀咕全聽進耳里,表情有了一絲的異樣。

    「對了,殿下,我聽宮女說東宮內還有位相府來的小姐在此療傷,她是怎麼了,怎會療傷疔到東宮來?」等姜滿將她要的東西送來前,她先與榆匽閑聊起來,覺得這事很稀奇。她是憑唐七七的關系才得以住進東宮的,又聽旁人說太子孤癖成性,沒法多近人氣,東宮才會長年陰氣沉沉,所以蕭芸能進東宮十分不尋常。

    他皺了眉,不喜歡提到旁人。「她的事你別管,也別理會,等她傷好了,自會離去的!「這樣啊……可她既然住到東宮了,您去探望過她沒?」她這人好奇心重,又喜歡聽小道消息,忍著不問難過。

    他瞪了她一眼。「沒有!」

    「怎麼沒有呢?您是主人,她是客人,客人在此療傷,不去探望不合宜吧?!她找死的繼續說。

    「都說過要你別多問的,你這女人是聽不懂嗎?」他怒了。

    她吐了吐舌頭。「您怎麼又生氣了?動不動就發脾氣不好的,我也不過好心提醒。聽說她是皇后娘娘送來您這的,您好歹得給皇后娘娘面子,這樣對客人不聞不問的,可不一」他將筷子重重擱在桌上,神情極度不悅。

    「你說夠了沒?!」她總算知道該閉嘴了,捂住自己的嘴,用力的點頭。

    可他仍余氣未消。「來人,將膳食撤了,本宮沒胃口了,送茶!」他起身離開膳桌道。

    外頭久刻進來了宮人忙著收拾飯菜,姜滿剛拿了些辣椒醬油進來,就見唐八八皺著臉,像是被罵了。

    姜滿無奈。「您又闖禍了?」他到她身邊低聲的問。

    她一臉的無辜。「我哪有?不過問起了相府小姐的事而已,他就發脾氣,連膳也不用了。」她攤著手。

    「您……唉,您哪壺不開提哪壺,這會活該沒飯吃。」他朝她啐了聲。

    她立即垮下臉來,瞧著他手上那盤辣椒醬油,嘴饞著,食欲被辣味給勾出來了。「我現在餓了怎麼辦?」

    「主子不給吃,奴才能怎麼辦?」他沒好氣的說。

    唐八八臉更苦了,姜滿見了嘆氣。「好了好了,只要您待會別再說錯話惹怒殿下,回頭奴才就將這盤辣椒醬油送到您寢殿去,順道再讓御膳房給您炒兩道辣菜配飯,這可好好?」他心軟的說。

    她一聽又笑嘻嘻了。「沒問題沒問題,我保證這之后絕不惹怒他半分,會乖得跟貓儿似的。」他委實拿她沒轍,放眼全東宮,有誰敢和殿下這樣一來一往斗嘴的?當真是不怕死。

    可話說回來,她來了以后,主子的憂傷好像沒那麼深了,眉頭也沒鎖那麼緊了,這終歸是好事,說不定,她就是七儿郡主安排來給主子排解憂愁的,所以,盡管這位八儿郡主的問題不少,但只要能稍稍紆解主子的傷痛之情,那麼再怎麼樣的麻煩精,他都會小心伺候的。

    「啟稟殿下,茶送來了。」殿外宮女稟報。

    「進來。」榆匽道。

    那宮女見他方才發脾氣,這會送茶更加小心翼翼不敢有錯,知規矩的她,在一定的距離停下,將一個茶壺以及兩杯斟滿茶的茶杯遠放后便要退下去。

    「欸,放這麼遠做什麼?端近點,拿到殿下跟前去吧。」唐八八笑著說。「拿到殿下跟前去?這……這……」宮女臉發青了。

    「這是怎麼了?殿下又不會吃人,走,我陪你送過去。」她起身來到宮女身旁,將榆匽的茶放在托盤上讓宮女端著。

    宮女簌簌發抖,她當沒見到似的推著宮女往前去,可宮女嚇得半死,在離榆匽H步處便死都不敢再前進。

    「殿下,雖說您不愛人家靠近,但她只是端杯茶給您,這也不行嗎?!」唐八八明知故姜滿差點昏倒,才說不會再惹禍,轉眼又來了!殿下已經怒火中燒了,她卻依然嘻皮笑臉的,這位八儿郡主到底是個笨蛋還是傻瓜?

    「唐八八!」榆匽怒極。

    「原來姐姐喜歡上的真是個誰都不能親近的人,直是可憐…」

    「你!」榆匽徹底變臉。

    那宮女見狀,嚇得趕緊伏身叩下去,手中那杯茶水都潑濕了一地。

    唐八八見了嘆口氣。「瞧,沒得喝了。」

    榆匽真想一掌將這女人打飛出去算了,可縱使怒火橫生,他還是忍住了。

    吧,這儿待會再來收拾就好。」她對那被驚嚇的宮女說。

    宮女聽了立刻逃命似的衝出去了。

    唐八八扭頭朝另一名太監招招手。「這儿還有一杯能呈給殿下,換你來送「你先下去太監聽了,險些嚇破膽。「奴……奴才笨手笨腳的恐……恐怕……」

    「欸,別廢話了,送個茶水哪來這麼多規矩?快來吧。」太監不得已,硬著頭皮端上了,但端著茶的手抖得不像話,茶都灑出了不少。也不知唐八八是不是太笨,竟跟在太監身后走,若榆匽出掌打了那太監,太監飛出必會撞傷她。

    他惱怒的瞪視她,可她渾然未知,繼續跟在太監后頭,而他明明已動了驚天之怒卻還能忍著不出手,讓那太監一路朝自己走來,直到靠近自己約莫兩步之距他才猛然避開。

    姜滿見了心驚,之前七儿郡主在時,主子勉强能讓人靠近到三步距離,此次更甚了,主子居然還能自己避開不傷人?!他快喜極而泣。

    「呵呵……瞧,這有什麼?真不懂大家怕什麼?辛苦了,你下去吧。」她笑著拍拍那太監的肩,誰知一拍,那太監竟軟下身子昏過去了。

    她見了驚訝得笑不出來了。「這……這東宮的人都這麼沒膽的嗎?」姜滿黑了臉,這人是死里逃生,喜極昏倒的,誰不同情他?偏她還能說出風涼話。他也懶得和她多說什麼,招手示意兩名太監上來抬人走,那嚇昏的太監被抬離后,他跟著出去重新張羅主子的茶水過來。

    榆匽滿腔怒火,對她怒目而視。「你可真大膽!」她彎唇,笑眯了眼。「怎麼說呢?」居然還問他怎麼說?!這女人讓他火冒三丈了!

    「別以為本宮饒得了你,本宮決定關你三天,讓你好好反省——你做什麼?!!他正要罰她,卻突然見她打開桌上茶壺蓋子后,動手取出几片泡開了的茶葉往嘴里送,這動作令他神色驟變。

    而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吼,嚇得她被才放進口里的茶葉給嗆了,猛咳起來。

    「咳咳咳……您……這是怎麼了?咳咳……我做錯了什麼嗎?」她邊咳邊不解的問。

    「你怎會……怎會嚼茶葉?」他白著臉問。

    「我怎麼不能嚼茶葉了?我覺得茶葉香,嚼著還能生津止渴,這……這犯宮規了嗎?」她愕然的問。

    「除了七儿,本宮從未見過有任何人做過這個動作。」他嚴肅的道。

    她聞言,垮下臉來。「您該不會到現在還在懷疑我是姐姐復生吧?我是唐八八,這嚼茶葉的習慣是我們唐家人都愛干的事,而這傳自我爹,他每次泡完茶,便嚼起茶葉,久而久之,咱們有樣學樣,六個兄長加上姐姐與我,個個都道樣。」

    「你……退下吧。」他驀然揮手讓她走,神情已然變得晦暗至極。明知不是,明知不可能,可失望還是籠罩下來,心痛揮之不去。

    他不想再見到眼前的唐八八了,他說過,不需要七儿的替身,可瞧,他這几日都做了什麼事?日日盯著她,反復觀察她,盼望她是七儿,想令她代替七儿陪伴自己,就算是用一頓膳也好,共飲一杯茶也行,如此的懦弱卑鄙,這算什麼她見他神情黯淡不已,不禁如同昨夜一樣起了惻隱之心。「殿下,我——」

    「不要再說一個字,滾!」他忽地轉身疾喝,模樣霎時比冬風更凍人。

    她一陣驚嚇,面上血色褪去。

    「本宮要你退下,你沒聽見嗎?!」

    「我……」她不是沒聽見,是嚇著了,雙腿移動不了。

    「你真想留下來當七儿的替身嗎?你以為自己能像七儿一樣,强迫本宮接近人群嗎?好,你若真想取而代之,本宮成全你,今夜就讓你侍寢如何?」他扣住她的手腕問。

    她瞠目,不敢相信他會說出這番話來。「您……」

    「不好嗎?你處處裝作是七儿,卻又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是她,這是故弄玄虛,還是欲拒還迎?你想愚弄本宮就得付出代價!」他那雙眸狠厲地鎖住她。

    她驚得甚至忘了呼吸,這是她第一次真正對他感到害怕,這人心高氣傲,一旦惹火了他,他會讓人生不如死!

    她吞咽了口唾沫,發覺自己的兩條腿像是弱不禁風的樹枝,有點站不住了。「我沒有愚弄您……」他捏住她的下顎。

    「沒有嗎?你的出現本身就是一場愚弄,你是繼七儿之后唯一可以靠近本宮的人,你也發現了這點不是嗎?你想成為本宮的女人,想成為將來后宮唯一的女主子,你沒這野心嗎?」他冷酷的質問。

    她搖頭。「沒有,我沒有這樣的野心!」

    「若你是唐七七,不會有,可本宮相信唐八八有!」他疾言厲色道。

    她一愕,臉色煞白。

    接著他用力將她甩出去,讓她摔到地上。「今夜准備好,本宮會過去,屆時別讓本宮失望了,若伺候得好,要成為本宮的女人,那便有希望了。」他冷笑。

    她一臉的驚恐,腦里一片渾沌,瞪著他,無法說任何話。

    夜色陰沉沉地壓下,黑暗終于來臨。

    天空驀然一聲巨響,暴雨啪答啪答地墜下。

    坐在紫宸殿里的唐八八如坐針氈,心中像有大鼓咚咚的敲著,讓她快要瘋狂。忽然,寢門開了,榆匽身穿黑色綢服走進來了,她屏氣凝神,不敢相信他真的來了。

    她面如死灰,全身緊繃的看著他。而他面色如常,伸手托起她顫抖的下顎。

    「你的肌膚好冰涼。」他語氣不疾不徐,不慍不火。

    「殿下……」

    「怎麼,害怕嗎?」他瞧著她,眼底有几分陰冷。

    她確實膽顫心驚。「您愛的分明是姐姐,為何要殘忍待我?」

    「殘忍嗎?本宮寵幸你若叫殘忍,那天下女人怕要不服了。」他勾起唇,冷睨著她。

    「可您要的不是我!」她大聲說,怒視他。

    「是啊,本宮要的不是你,可卻要將你變成她。」她一雙眼睜得比銅鈴還大。「如何能將我變成她?」他的回答是伸臂勾過她,俯下身要吻她。

    她驚愕的想推開他,可他悍然不動,霸道的就要她。

    面對他的掠奪,她落下無助的淚,晶瑩的淚珠沾濕了臉龐。

    見狀,他的心倏然抽痛,一瞬間便放開了她。

    他一松手,她立刻跪下伏地叩首。「殿下若對姐姐還有一絲情意在的話,請殿下放過我。」寒氣凍結了他的血液,他面無人色。

    「您只是太想姐姐,一時情緒失控,才會想將我當成姐姐,可您心里清楚,若不是真正的唐七七,您是不可能動情的。」他內心如激蕩的湖水,不能平靜。

    「若殿下不能饒恕我先前的冒犯,我便離開東宮,回西平去。」

    「你要走?」

    「是的,我失憶離家多年,若不是心念著姐姐,早該回西平去找爹,以彌補多年分離之憾。」

    「不,你不可以走……」聽見她要離開,他竟慌得聲音微顫。

    「請殿下成全!」她伏地又叩首。

    他表情變化万千,似傷、似怒、似恨。「你留下,本宮不碰你了,今后只當你是陌生人!」他丟下話,轉身走出她的寢殿。

    這話如同利劍貫穿了她的心髒,讓她禁不住地跌坐下來,兩汪淚水迫不及待的滾落了。

    而走出她寢殿的榆匽,身子被陰冷的大雨吞沒——怎麼會這樣……他竟心動了?!

    他本想嚇嚇她而已,可自己居然真的想吻她了!

    他對她有了欲 - 望,可她說得沒錯,他要的是七儿不是她,怎會對她無法抗拒?不,他不能對不起七儿,不能……不能……他愛的是七儿,忘不了的是七儿,可此時他仿佛看見七儿的幻影,那神情像是對他失望至極。

    「七儿……七儿……」\'

    他想抓住她,她卻對他搖頭,一再搖頭,最后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暴雨閃電之中……

    「七儿!」失去她,他撕心裂肺的呼喊。

    三個月過去了,自那一夜后,唐八八未曾再見過榆匽的面。

    他真的說到做到,將她當成了陌生人。

    而姜滿瞧她的目光也變得充滿怨恨了。因為那夜榆匽離開紫宸殿后去了寒室,一天一夜都沒出來,后來是姜滿闖進去找人,才見到抱著姐姐屍身渾身冰涼的他,硬是將人帶回宮中,可他因悲怒攻心,心肝受損,外加淋雨后又在寒室待那麼久,大病一場足足在床上躺了七日才下床。

    聽說這樣的消息,她就明白姜滿為什麼會怪她了。

    她輕嘆,卻也沒有辦法說什麼,況且,他不是成日將自己關在寢殿里不出來,就是在唐七七那一待好几個時辰,直到姜滿叩首苦求才肯離開,這般隔絕眾人,她即便有心替他做什麼,也沒有機會。

    她在他的寢殿外徘徊了一陣后,惆悵的回自己的寢殿去,卻沒料自己居然有客人,一名女子就坐在紫宸殿里等她。

    女子穿著粉色的紗裙,模樣高貴典雅,氣質出眾。「郡主回來了。」對方見到她便起身,但動作緩慢,瞧來像是腳有些不方便。

    「請問你是……」她走近一瞧,發現對方的容貌有几分與自己相似。

    「小女蕭芸。」女子含笑說。

    「蕭……蕭芸?是住在遠塵殿里蕭相爺的妹妹?」遠塵殿是東宮最偏遠的一殿,很容易被遺忘,她差點也忘了東宮還住著這號人物。

    蕭芸微笑。「同住東宮,本該早日來拜見的,但因為有傷在身所以拖到現在才來,還請八儿郡主別見怪才好。」蕭芸這話才教她尷尬,人家是受傷下不了床,無法來打招呼,自己則是壓根沒想到去拜訪,被這麼一說,還能不好意思嗎?

    「這個……都是我的錯,本應該是我去拜見小姐的,怎好讓你一個受傷的跑來?對了,你這傷……」她瞧向蕭芸不甚利索的腿。

    蕭芸摸摸自己的兩只腿。「好多了,本以為會殘廢的,還是宮里的太醫醫术高明,才醫了三個月我就能下床了,太醫說,再過一陣子應該就能全好。」

    「那就太好了,恭喜你能痊途。」她由衷的說。

    蕭芸回以淡笑。「謝謝,我也很慶幸自己能再站起來。」她聽了心有些惻惻。「對了,我之前聽說了,是殿下傷了你,他將你傷成這樣,你可還怨他?」

    「怨?怎麼會?是我自不量力,妄圖接近殿下才會造成這后果的,我哪有資格怨人,就只難過自己在東宮三個月,殿下一次都未曾來探過我。」蕭芸失落的說。

    她瞧蕭芸的樣子是很希望榆匽去探望的,現在是失望了吧。「你也知殿下不喜歡與人往來,他不去探你也好,否則規矩一堆,還讓你一個受傷的人給他下跪問安不成?」她故意笑說,好紆解蕭芸的失意。

    「若殿下真的肯來,讓芸儿拖著傷腿下跪,我也願意的。」蕭芸低聲說,顯然對此事極為在乎。

    她笑不出來了。「你……喜歡殿下?」

    蕭芸表情馬上羞怯起來。「我喜歡殿下沒用,殿下根本沒將我放在眼底。我曉得殿下喜歡的是你的姐姐唐七七,自己不該痴心妄想,但她已經離世,殿下總不好永遠這麼孤單下去吧?我想代替七儿郡主照顧殿下,不知你意下如何?」蕭芸盯著她問,這才是蕭芸過來找她真正的原因。

    「你問我這事?」她訝異蕭芸竟問起她的意見。

    「是啊,畢竟你與七儿郡主是雙生姐妹,殿下對你同樣特別,我擔心殿下已經移情于你,所以才要先問過你的意思。」她一怔,忍不住想起那夜他說要將她變成唐七七的事,臉色漸漸白了下來。

    「郡主,你怎麼不說話,是我不該多問你與殿下的事是嗎?」蕭芸見她不答卻是臉色轉變,不安了。

    她回神,趕緊搖頭。「不是的,我與殿下之間沒你想的復雜,他只當我是姐姐的親人,除此之外……他說,我是陌生人。」她黯然的想起那日他離去前說的話,今后他只願視她為陌生人了。

    「陌生人?怎麼可能?我聽說他只與你親近,你們二人經常一同出宮,一同用膳,他還在夜里來到你的寢殿過……」蕭芸越說臉越紅,似探了人家的隱私了。

    唐八八立即露出了一抹苦笑。「別誤會,這都是一開始我住進東宮的事,可后來,他沒再來見過我。」蕭芸驚訝。

    「真的?」

    「是真的,他討厭我了。」她笑容變苦澀了。

    「你做了什麼惹怒他嗎?」光憑這張與唐七七相同的臉龐,他就不可能討厭她才對,莆芸一副好奇的樣子問,「我……我沒做什麼,只是有時雞婆多事了些。」她輕描淡寫的帶過,不願多說與他之間的衝突,況且這事復雜到連她都說不清了。

    「這樣啊……」聽出她不願意多談,蕭芸便不再多問了。

    「喔,對了,太醫讓我多動動,腿才好得快,甚至建議我騎馬。皇后娘娘得知這件事,讓我沒事到城郊的皇家狩獵場去騎馬,若能再獵個兔子什麼回來,也是有趣的,可我缺個伴,你能陪我去嗎?!」蕭芸換了話題邀約她。

    「去打獵啊?好啊,這似乎很不錯。」她沒多想就答應。坦白說成天悶在東宮,她早受不了了,能出去解放一下也是好的。「不過,騎馬頗激烈,太醫真建議你可以騎馬?」她想想,謹慎的又問。

    「我這腿其實已好了,就是太久沒動筋骨僵化,太醫說騎馬動一動,有助于筋骨的放松。」她點頭,「那就好,咱們約什麼時候去呢?」

    「我想腿早些恢復到從前,咱們明日就去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ncalwy 發表於 2014-5-3 03:15 PM

第八章

    十月天竟然就飄雪了。

    皇家狩獵場覆著薄薄的一層雪白,景色宜人。

    可唐八八卻完全無心于賞景,因為沒料到榆匽與蕭裔也會來。

    「八儿,對不起,忘了告訴你,皇后娘娘得知我今日要來狩獵場健身,便請殿下與兄長陪我一道,你不介意大家一起吧?」蕭芸自昨日與她親近后,已不再生疏的稱她郡主,改喚她的小名。

    唐八八坐在馬背上,不安的往榆匽望去,三個月不見,他似乎更清瘦了,一身月牙白的獵裝,肩上披著白狐狸暖裘,茫茫白雪之中雖俊逸非凡,但那抹遺世獨立感更重了。

    而此刻他臉上沒多少情緒,見到她也像視若無睹,這份冷漠,讓她有些難受。

    「八儿郡主若真的介意咱們,那就分開行動好了,你們兩位一路,我與殿下就自行找樂子去了。」蕭裔見她低著頭不說話,便提議。

    唐八八聽見蕭裔的建議后,抬頭朝他瞧去,見這人同樣一身貴氣獵裝,英俊耀眼,但奇怪的是,她總覺得這人瞧自己的眼神有種說不出的高深莫測。

    她不由得打了個哆嗉,直覺遠離這人一步。

    蕭裔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不僅不惱,竟還露出一抹奇怪的笑,而這笑立刻讓她背脊涼了起來。

    「蕭裔,走了!」榆匽冷著臉,他原本就沒打算與她們一塊的。唐八八雖未表示什麼,但他已經策馬衝進林子里去了。

    蕭裔見狀,哪還能再擔擱,趕緊一夾馬腹追上去了。

    原地就剩唐八八與蕭芸了,她歉疚的看著蕭芸。「對不起,我曉得你希望與殿下一道的,都是因為我的關系才……」她尷尬的說。

    蕭芸今日的裝扮也異常美麗,一身的紅,像是御花園里開得正盛的紅梅,在白雪中顯得十分搶眼。她明白蕭芸刻意打扮是想吸引榆匽的目光,可惜因她壞了蕭芸的好事。

    蕭芸倒不惱。「哪是因為你,殿下對我本來也就冷淡,這次要不是皇后娘娘相逼,他是決計不可能來的。不過,有一點你說的倒是真的,殿下瞧來對你真有几分討厭了,否則,見了面他不會連個招呼都不打,說撇下咱們就撇下咱們。」這下她似乎相信唐八八所言,榆匽對唐八八並沒有移情。

    「雖然昨夜下過雪,但這會雪已停了,正好可以活動活動,咱們隨處走走吧。」唐八八笑得尷尬,不想再提榆匽的事了。

    「好,過去我曾隨兄長來過這几次,但這是你第一次來到皇家狩獵場吧?怎麼樣,是不是很大?」蕭芸知曉她的心思,便配合的笑問她。

    「嗯嗯,這狩獵場比我想象的還大,西平也有個獵場,但那跟這里根本不能比。」

    「是嗎?那待會咱們就來比賽看誰獵到的獵物多。」

    「不好吧,你的腿傷剛好,還是不要太劇烈的運動,我建議你坐在馬背上逍遙的動一動就好,別去追什麼獵物了。」她勸蕭芸,雖然太醫讓蕭芸騎馬活動,但太過激烈總是危險。

    「那好吧,就四處逛逛就好,但這樣會不會掃了你的興?也許你希望能刺激些才有趣。」

    「我無所謂,只要能出宮透透氣都好。」

    「那咱們就隨意的走——啊,瞧,那里有湖有橋,咱們先往那去吧!」蕭芸遠眺后發現了不遠處有美景,便道。

    「橋啊……」她也眺望過去,果然見到一座曲折的橋。「過去吧。」蕭芸已經讓馬儿往那方向跑去了。

    唐八八跟著去,不一會兩人來到橋前。

    「奇怪了,我之前來時為何沒注意到這里有座這麼特別的橋?」等靠近后蕭芸驚奇的說。

    「也許是這狩獵場太大,你逛了西面就沒空來到東面,自然就沒能留意到了。」

    「有道理,不過,這是什麼橋呢?」蕭芸好奇起來。

    「此乃九曲橋。」她想也不想的就回答。

    「你怎知道這橋名?」蕭芸訝然。她一愣。「我……我猜的。」

    「猜的?」

    「我瞧這橋九曲十八彎的,應該就叫九曲橋吧。」她解釋。

    蕭芸點點頭。「也許取其意,真的就叫做九曲橋,可這橋刻意造得這麼曲折,應當有含意的吧?」

    「我想應該有吧。據說鬼怪只會走直線,若橋是彎曲的,行人走在上頭就不用擔心會遇到邪物。還有啊,你可聽過一首民搖——「小儿走九曲,幸運久久久;考生走九曲,考分九十九.,夫妻走九曲,天長而地久;老人走九曲,活到九十九」這寓意極美,聽說連成祖都喜歡。」

    「你怎知成祖先皇帝也聽過這首民謠,還喜歡這寓意?」蕭芸訝異的問唐八八,那時她還沒出生吧,且她亦非皇家人,怎會知道這些?

    「這……」

    「也是胡猜的?」

    「嗯……我流落在外多年的事不是秘密,這段期間,經常聽見說書先生胡謅一些皇家的故事,聽多了也就……」她抓抓頭,笑得有些難為情。

    蕭芸淺笑。「原來如此。」她不再多說什麼,下馬去逛逛這座橋了。

    唐八八見蕭芸下馬動作不利落,忙自己先下馬后去幫蕭芸一把,扶蕭芸順利下來,兩人一同走上橋面,可唐八八卻不知何故越走越恍惚,神情若有所思起來。

    「八儿,我有個不情之請,你可願意幫我的忙?」走到橋中心后,蕭芸突然說。

    「幫什麼忙?」她努力拉回心緒,聽蕭芸說話。

    「幫我接近殿下。」

    「什麼?」

    「除非你也喜歡殿下,否則請幫我的忙。」

    「我沒那能耐的,你剛才也瞧見了,殿下對我……」蕭芸握住她的手,問得認真。「告訴我,你喜歡殿下嗎?」

    「你怎會這樣問?他是我姐姐喜歡的人,不是我——」

    「八儿,我們是好姐妹,你要告訴我實話啊!」

    「實話……」

    「沒錯,我喜歡你,不想姐妹相爭壞了感情。」蕭芸說得懇切。

    她僵硬的點頭。「我明白的……」

    「那你願意幫我嗎?」

    「好……我幫你……」拒絕不了蕭芸,她只得點頭。

    「殿下,臣找了您好半天,原來您在這里。」忽然聽見蕭裔的聲音,唐八八心驚的忙扭頭過去,真的看見榆匽就在那里。

    那方才她與蕭芸的對話,他聽見了嗎?

    她不安了。

    礙于榆匽不喜歡旁人過于靠近,蕭裔只能與榆匽保持一定的距離狩獵,哪知他才教一只鹿吸引了半刻,再回頭榆匽已不知去向,他找了一會才發現榆匽的身影。

    「原來殿下是不放心兩位女眷,繞過來瞧瞧了。」他笑著對榆匽說,口氣帶著揶掄。

    榆匽瞥一眼蕭裔,依舊是一張波瀾不興的冷臉。「本宮剛到這,不想竟有人先本宮一步,既然這里有人了,本宮到其他地方去。」面無表情的說完,策馬又走。

    「哎呀,我剛要求你幫我接近殿下的事,他應該不會聽見了吧?」蕭芸漲紅臉,有些擔心。

    「他說是剛到,應該沒聽見……」其實唐八八在意的不是這個,而是……但瞧他對自己的態度未變,她不禁安心了,否則若真聽見了什麼,他還能這麼平靜嗎?一旁的蕭裔輕笑。

    「聽見又如何?正好讓他知道你的心意。」他對妹妹說。

    「哥哥!」蕭芸羞得跺腳。

    「別跺了,万一傷勢復發,那可怎麼得了?我得追殿下去了,回頭見吧!」蕭裔離去前刻意瞥了一眼唐八八,那眼神還是讓她感到毛骨悚然,而她也不解,為什麼自己這麼怕這個A?蕭裔追著榆匽而去。

    「殿下,稍等!」榆匽聞聲停下馬來,回頭看他。

    「怎麼了?」

    「臣只是想,您今日會來固然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但若不是因為想見「她」,您今日也斷不可能出現的吧?」蕭裔一開口就問得很有深意。

    榆匽目光頓時有如冰霜,冰冷懾人。「你想問什麼?」

    「不過想知道,這會您對「她」是怎麼樣想法?」他蹙眉。「本宮不知道你指的」她」是誰,又何來想法?」蕭裔一愣,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回答。

    「殿下,您今日不是為郡主唐八八而來的嗎?」他內心一陣冷笑,斜身側視向蕭裔。

    「蕭裔,父皇近來身子不好,朝政之事多由你費心,照理已經夠忙的了,想不到你這會竟還有閑暇關心起本宮對女人的想法了?」他語氣有些譏諷。

    蕭裔有几分難堪。「臣沒別的意思,只是純粹關心罷了。」

    「你對本宮的關心多余了,該關心的是自己的妹妹。蕭芸傷也好得差不多,是時候讓她回自己府上了。」他開口讓蕭裔將人帶走。

    蕭裔面色難看了。「是,臣會擇日接她回去的,只是,殿下對舍妹沒有特別想法嗎?」他忍不住問。

    榆匽垂睫思索。「有。」

    「有?」真有?!這答案出乎蕭裔意料之外。

    「她的容貌是有几分像七儿,本宮對她的印象還算……親切。」

    「親切?」蕭裔一時不知該對這兩個字下什麼注解了。

    「若論親切,那對長得與唐七七一模一樣的唐八八,您不是更該感到無比親熱?」榆匽劍眉危險的揚起,兩道目光似箭,凌厲的射向蕭裔。「你是不是想問本宮,是否移情于她?」他嗓音沉冷地問。

    「沒有嗎?」蕭裔眼中有探究,似在期待什麼。

    他黑瞳深不可測。「她再像也畢竟不是七儿。」

    「所以,您對她沒熟悉感?」蕭裔追問。

    「本宮應該有嗎?除了長相以外,她有什麼地方能教本宮熟悉?還是,蕭裔,由你來告訴本宮?」他語氣譏誚味越來越濃了。

    蕭裔見他動氣,不好再問,便露出一笑。「是臣踰矩了,還請殿下原諒。」榆匽本想再說什麼,卻見姜滿騎著馬急急朝他們奔來,嘴里還大喊著「殿下,出事他眉頭一皺。「誰出事了?」他聲音不由自主的緊繃起來,似在擔心什麼。

    「是、是蕭小姐出事了。」姜滿接近后急道。

    「芸儿怎麼了?」蕭裔一聽是蕭芸,馬上追問。

    相反的,榆匽神情則淡然許多。

    「她落馬了!」姜滿說。

    蕭裔臉色一變。「殿下,容臣先去瞧瞧芸儿的狀況。」心知他不關心芸儿,蕭裔便不遷口要他一塊,自行告退要趕去。

    「去吧。」榆匽頷首。

    蕭裔策馬離開了。

    「這個……殿下,您要不要也去瞧瞧?!姜滿遲疑的詢問。

    「蕭芸落馬本宮去做什麼?」他沒興趣著熱鬧。

    「這……八儿郡主也受牽連了,這會正」

    「牽連?什麼牽連?把話說清楚,怎麼回事?!「事情是這樣的,蕭小姐落馬時,剛好皇后娘娘到來,瞧見了……」

    「你這丫頭好大的膽子,竟敢當著本宮的面對芸儿使手段?!」皇后怒氣衝衝的指責唐八八。

    方才她一時興起,心想太子好不容易願意走出東宮,便想來瞧瞧他與芸儿的狩獵情況,怎知一來卻見到唐八八推芸儿落馬,登時大怒了。

    「我、我沒有推……」唐八八搖頭,為自己辯解。

    「還不閉嘴!本宮都親眼所見了,你還敢狡辯?!」皇后怒不可抑的斥責她。

    她立即跪下。「皇后娘娘看錯了,我真的沒有推芸儿。」

    「這怎麼回事?八儿郡主為何要推舍妹落馬?」蕭裔趕來后,聽見皇后所言,神情驚訝不已。

    「哥哥,皇后娘娘誤會了,是我自己不小心落馬的,與八儿無關。」蕭芸落馬后再度傷了腿,教原本快好的傷勢又惡化了,所幸太子狩獵必得有太醫隨侍,緊急為她包扎好傷口,此刻她正讓兩個太監扶著替唐八八說話。

    「芸儿心地真是好,不像某人,做錯事了還不承認。」皇后惱怒的瞪向唐八八,似乎對她非常失望。

    唐八八成了眾矢之的,瞧了一眼蕭芸,不免也有火氣了。

    「芸儿,我方才明明朝你伸手,扶著你上馬的,你為何突然推開我自己跳下馬來?」她問蕭芸。

    蕭芸聽她詰問的口氣,神態立即委屈起來。「我沒有推開你啊,是你忽然間抽手,我才重摔落馬的。」

    「我沒有忽然抽手,是你見了皇后娘娘的鳳駕后,才——」

    「八儿,你讓我受傷我本來不怪你,但你怎能誣陷我是故意在皇后娘娘面前陷害你呢?」蕭芸漲紅臉,制止她再說下去。

    「我不是說你是故意的,我只是說出當時的狀況——」

    「八儿,你忘了九曲橋上說的話了嗎?你說,我們要做姐妹,要互相扶持,這時為何還要傷害我?」蕭芸在眾人面前驀然落淚。

    唐八八一怔,倏然了解蕭芸的意思了,九曲橋上蕭芸要她幫忙,想不到竟是幫蕭芸陷害她。

    「對不起……是我不對,是我嫉妒皇后娘娘喜歡你,所以對你使了壞。」片刻后,唐八八終于垂下頭這麼說。

    好吧,蕭芸要讓皇后對她印象差,她無所謂,這件事認了就是,就當作幫蕭芸一次忙好皇后聽她承認了,果然勃然大怒,正要開口罵人時,榆匽到來了。

    「這能說得通嗎?唐八八既知母后喜歡蕭芸,又怎會在母后面前對蕭芸做壞事,這除非是傻子才可能做,唐八八,你是傻子嗎?」榆匽瞧著她,譏誚的問。

    唐八八心中惴惴不安,不敢望向他。「當時……我不知皇后娘娘來了……」

    「不知?你之前都說蕭芸是見了母后鳳駕才意外落馬的,這表示你分明知曉母后來了。你改了口供,是想為誰掩飾嗎?」

    「我……我……」唐八八被堵得無話可說了。

    見狀,那蕭芸忽然不顧腿傷,推開兩名扶她的太監,咚的一聲跪下了。「若殿下認為是芸儿的錯,故意謹陷八儿,那就請殿下重罰芸儿,芸儿願意領罰!」她臉頰帶淚,模樣我見猶憐。

    「芸儿!」蕭裔見她才包扎好的腿傷口又裂開,血都滲了出來,大驚的去扶她。

    蕭芸不肯起來,一副像是蒙受天大委屈的樣子皇后見了哪里舍得,當下臉一沉,朝榆匽道:「是母后親眼見到唐八八推人的,你一來偏要顛倒是非,你該不會因為她是唐七七的妹妹就袒護她吧?」榆匽神色漠然。

    「唐七七是唐七七,唐八八是唐八八,儿臣只是就事論事,既然母后堅持唐八八有錯,那就罰她吧。」他竟這麼說。

    唐八八原說異他肯出來為自己說話,頗覺感激,不料皇后一出面,他便又放她自生自滅了,雖明白他沒必要幫他,心里仍不免有點失落。

    「那好,母后就讓她到牢里待上七天,好好反省過后再說。」皇后下令。

    唐八八嚇一跳,關進牢里?!她可沒想到幫蕭芸一個忙會讓自己被關這麼嚴重!

    「母后,她畢竟是郡主,被關進牢里這事傳出去不好聽,母后不如另罰吧。」榆匽說。

    「太子不是說讓母后拿主意罰人,這會還羅唆什麼?」皇后又動怒了,堅持要關唐八榆匽這時瞧了眼蕭芸。

    「不如這樣好了,儿臣本想這几日就送蕭芸出宮的,但經這一摔她腿傷是好不了了,儿臣願意繼續收留她,而她待在東宮的這段時間就由唐八八負責照料她,直到她傷勢完好為止,母后覺得如何?」他有了新提議。

    「你答應讓芸儿繼續留在東宮?!」皇后詫異,她本想蕭芸待在東宮期間,他對蕭芸不聞不問,定是不喜歡人家,沒料他竟願意再收留。

    蕭芸跪在地上,低垂著臉龐,嘴角有絲瞧不清的笑意。

    他冷冷望向蕭芸,神情冷酷極了。「是啊,儿臣答應,因為她搞出這麼多事,還不惜讓自己快好的腿又傷一次,這不就是希望留下?儿臣成全她!」蕭芸聽見這話,原本的笑意蕩然無存,反落了個難堪。

    「太子,你——」皇后聽出他話里的意思,分明是說蕭芸是故意的,目的是要繼續留在東宮,不免斥責他不該這樣說。

    「怎麼,母后覺得不妥?那也沒關系,就將唐八八關進牢里吧,而蕭芸立即就跟蕭裔走,也讓東宮清靜些。」他微笑說。

    聞言,蕭裔神情立即陰沉下來,而蕭芸根本想一頭撞死,太子已將她心思看破,還當場說出這些話,這讓她的顏面何存?

    皇后此時也心知蕭芸這次該是對自己耍了些心機,心里對她難免也有點惱了,只是若拿唐八八與蕭芸相比,她心還是向著蕭芸的,只因唐八八也是苦命之人,同樣受到遼人詛咒,注定六親無緣,既是如此,她不可能對唐八八有一絲親近,而且最好榆匽也少接近她,已死了一個唐七七,万一再失去另一個,這次難保榆匽能承受得了。

    她憂心忡忡的想,几番衡量局勢后,只得頭痛的揮揮手。

    「得了得了,你說的對,唐八八怎麼說都是郡王之女,坐牢總歸不好看,就照你說的吧,讓她去照顧芸儿。只一點,得盡心,否則母后還是要拿她問罪的。」說完讓喜鵲扶著離去了。

    東宮遠塵殿內。

    「八儿,對不起,你怪我嗎?」蕭芸躺在床上,拉著唐八八的手問。

    唐八八見她表情雖有歉意,可內心應當沒有,經過這事,自己算是有點認識蕭芸了,她絕不如外表般單純可親,相反的,她心機深重。

    唐八八輕輕抽回自己的手。「沒事的,我答應要幫你,答應了就會做到,只是下次再有這樣的事,還是事先告訴我一聲吧,我有了心理准備,也比較不會失蕭芸聽得有些尷尬。

    「你還是怪我的對吧?我也是不得已的,因為實在想不出法子留在東宮,見鳳駕來了,才想摔個馬藉機留下。」她急切解釋。

    「你想留下可以,可怎能害我入了監牢?!」說她沒怨氣是假的,那牢里可不是人待的,若是去了,別說吃苦,還丟了爹的臉。

    「我……抱歉,我不知皇后娘娘一開口就罰得這麼重……」唐八八心也不住下沉,看來皇后真是不喜歡她,否則又怎會說出讓她入獄的話。

    「算了,皇后娘娘是心疼你,才會重罰我的。」這話讓蕭芸笑了。

    「是啊,幸虧有皇后娘娘疼我,將來在這宮中我還有個靠山,不過這回我似乎也稍微惹惱了娘娘,之后得想辦法再討她老人家歡心了。」她這話是篤定自己要成為皇族女眷了。

    「嗯……」唐八八落寞的點頭。

    「可經過這回,我是瞧出殿下對我不滿意了,但對你,雖說沒袒護到底,卻也免了你的牢獄之災,說不定他對你仍……」

    「沒的事,殿下只是瞧出你的計謀,對這事不高興,所以才會幫我,他讓咱們兩個都難堪了不是嗎?」他當眾說出蕭芸的心機,再來明知她沒犯錯,卻仍讓她負責照顧蕭芸,他這是兩邊都給了鞭子。

    蕭芸再度握住她的手。「八儿,不管如何,殿下既未移情于你,就是將你當成唐七七的親人在保護,我認為殿下對你是特別的,所以,日后還是請你多幫忙,我保證,以后絕不會再害你了,你會繼續幫我的對吧?」蕭芸厚著臉皮的問。

    唐八八沉思好一會后,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似的頷首。「如果你答應以后好好陪伴殿下,你兄妹二人對他絕無貳心,我就答應幫你,讓你有機會成為太子妃!」唐八八走出蕭芸的寢殿后,滿腔的心事,眉心打了好几個結。

    走著走著,竟不值撩、撞上了一堵人牆,她吃痛得趕緊倒退一步,想瞧是撞到了誰。

    這一瞧,她臉色大變。「殿……殿下?」榆匽定定看著她,沒說一句話。

    她不安的趕緊再退離他遠些,但他又往她靠來。「殿下有事找我?」她緊張的問。「嗯。」他點頭。

    「那請問殿下有何事吩咐?」她垂首問,可等了半天,他也沒出個聲,她忐忑的抬頭朝他望去,只見到他一張臉冷如千年寒冰,不禁一驚連忙又低下頭,不敢再望。

    他這是怎麼了?三個月不理她,今日又讓她含冤去照顧蕭芸,此刻還擺這副臉色,又是在想什麼?

    「你有話對本宮說嗎?」良久,他冷冽的語調划破寂靜。

    「嗄?我……沒有。」她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要她說什麼嗎?

    「沒有?!」他語氣冰寒嚴肅。

    「您想我說什麼嗎?」她反問他。

    他下顎一繃,看她的眼神像是想穿透她。「蕭芸想成為太子妃,你願意幫她?」她纖細的身子一僵,他果然聽見她們的對話了。

    「是……是的。」

    「你憑什麼?!」他咬牙。

    她嘴角垂了些。「我自是不敢自不量力,以為能左右您的心思,是蕭芸讓我幫忙,我拗不過,便敷衍的答應。」

    「敷衍?」他目光深沉的望向她那張臉,那是張他再熟悉不過的臉,一張讓他刻骨銘心的臉,然而如今她近在咫尺,卻對他說著無情的話,這女人——該死!

    「你就不怕她得知你敷衍,翻臉再害你?」

    「殿下若是肯聽皇后娘娘的話,試著親近蕭芸,那就不是敷衍了。」

    「大膽,你還說不敢左右本宮的心思?!」

    「您誤會了,左右您心思的是皇后娘娘,不是我。」

    「你!」她竟跟他玩起文字游戲來!

    「殿下,蕭芸容貌出色,能言善道,同時蕙質蘭心,老實說,她配得上您。」她沉著氣說。

    「你還是要幫她?」他心中涌過一股苦澀。

    「我不是幫她,是幫我自己。」

    「什麼意思?」他眯起了深邃眼眸。

    「您若早日有妃,也能早一日忘記福薄的姐姐。」她講這話時,已忍不住有些硬咽了。

    榆匽死瞪著她,有種想掐死人的衝動,自七儿「 離世」后,他日子便過得毫無意義,白日孤單難熬,長夜清冷折磨,日復一日的在悔恨的鞭撻中度過,而這就是她對他的報復嗎?報復他不該誤殺她?

    「忘掉?你不是還逼著本宮給你一個交代,要你姐姐在復生?本宮若娶了旁人,她復生了該如何是好?」他問她。

    「都過了這麼久,她不會復生了,若能再回來,早就回來了。」她神情惆悵的說。

    「既然你認為七儿回不來了,那你為何還留下不走?別說是本宮不許,前几個月依本宮和你的生疏關系,你若說要走,本宮絕不會攔你,你這是還放心不下什麼嗎?」他逼視她。

    她臉色逐漸蒼白下來。「我是真放不下姐姐,但您說的對,我既認為姐姐回不來了,就該回西平去才對,不過我現在還在受罰,等……過几日蕭芸傷勢好了,我對皇后娘娘也有了交代之后,我會盡速離開,不會再打擾殿下的。」

    「嗯,本宮已經明白你的心思,你可以退下了。」聽了她的話后,他緊繃著臉龐,揚手讓她她腳步逐漸往后退去,几步之后她停下來對他行了個禮,便轉身離去。看著她的背影,他雙手開始微顫,心扉像是教人用力打開來,强而有力的心跳聲怦然響起。他抬手揉胸,那眼神有著似隱忍許久終于爆發的激動,而這激動分不清到底是喜是憂還是忿怒。

    這可恨的女人!

    他早該想到,這世間唯有唐七七能讓自己不覺不適,即便她的雙生妹妹有著與她相同的容貌,但氣息也不可能完全相同,能讓他不起任何一絲反感。且她的一舉一動都分明是唐七七那率性的舉止無誤,更重要的是,自己對她的身子有欲 - 望,這種種情況,都該令他發現她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

    那九曲橋的故事也許不少說書人都曉得,但皇祖父的話卻是唯有他一人知道,而他也只告訴過唐七七,唐八八根本不可能得知,要不是今日在狩獵場聽見她對蕭芸說的話,他還被她蒙在鼓里,不能確定她就是唐七七……很好,這女人回來了,卻不肯與他相認,還將他推給別的女人?!他不會原諒她的,更不會放過她!

    他咬牙切齒,怒火中燒。

    遠離榆匽后,唐八八步伐漸漸加快,漸漸加快,最后奔跑了起來。

    她再也忍不住的淚如雨下,是她配不上他,蕭芸命比她好,定能給他幸福的。她心頭悶痛,卻無法嘶吼出來,她只能奔跑,使盡力氣的跑,跑到扑倒在地,干脆捂住自己的嘴悶聲痛哭。

    沒錯,這副身体里的魂魄是唐七七,不是唐八八,她回來了,早就回來了!那日她魂魄飛天后,見到流星飛逝,一個力量迫使她拼命去追那顆星,抵達一個村庄,她見到了八儿,可那時八儿脖子有瘀傷,整個人已是奄奄一息,顯然有人謀害了八儿。她見八儿即將斷氣,心急如焚,竭力呼喚,可八儿魂魄已不知去處,唯一能確定的是,當時八儿尚未真正斷氣。

    可就在她守著八儿的身軀等八儿回來時,一道力量又强拉她進到八儿的身体里,她不肯,只因若自己占了八儿的身子,那八儿回來后,豈不成了游魂?無奈拉扯的力量太大,她無論如何也抗拒不了,終是占了八儿的身子。

    之后她驀然失去知覺了,只覺得四周很吵鬧,似乎有大批的人在呼喚她的名字,其中有一道聲音特別悲痛凄厲,她分辨得出來,那是榆匽。

    可她怎麼也醒不過來回應他,告訴他自己在這,要他別急、別傷心……直等到她真正清醒后,才發現自己並不在那村庄里,她在一處破廟中,四周沒有別人……是誰移動了她的身子?

    她驚慌不已,好久才冷靜下來細想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一覺醒來,她已成了唐八八?!

    她本該先回西平去看爹的,也讓爹看看八儿,可她不放心榆匽,曉得他誤殺自己一定非常自責,于是決定先以唐八八的身分去見他。

    本來她一開始就想對他說出自己的身分,但,想起他欺騙了她,說什麼找到與她同氣數的人,交換八字即可改變兩人的命運,結果竟是要殺了對方換她的命,如此傷害無辜,讓她氣結在心,所以存心想氣他一氣,不告訴他自己回來了。

    不過,她也有擔憂,這具身体畢竟是八儿的,八儿總有要回來的一天,而她若能找回原本的身子,讓自己的的魂魄歸位,那是不是就能復生于榆匽相見?打著這樣的主意,她在他身邊留下了。

    可后來,他帶她去見了自己的破身子,那身子雖被保存起來,可她瞧得出來傷得極重,那副軀体已不堪使用,她根本回不去了。她希望瞬間破滅,為此,回東宮后痛哭了一整夜,哭到早上都不能止住眼淚。

    她不怪他誤殺自己,他也是想為她續命,怎知會是這般結果?然而她若回不了自己的身体里,又如何與他相認?且即便相認了,也許不久后自己又會消失,這教他情何以堪?

    這些日子來,她眼見他為自己傷神,為自己痛苦,哪里忍心再繼續折磨他?

    所以她不能承認自己是唐七七,而且不僅如此,她還願意幫助蕭芸跟他在一起。她命短福薄,不值得他為她守著,蕭芸福壽綿長,才是他最好的伴侶。

    她不住悲泣,多想告訴他,她是七儿沒錯,是他的七儿沒錯,可她說不出口,也不能說,只能每天隱忍著,遠遠瞧著他的傷痛以及見他逐漸被自己迷惑。

    他將八儿當成她了,但他不能愛上八儿,因為八儿並不知他的存在,若八儿回來,也可能離他而去的。

    于是不得已,她開始躲他,而他似乎也不願再接近她了,主動避開她。

    這很好,彼此都能松口氣,可方才……她覺得他看她的眼神不同了,他該不會……該不會已經發現了真相?

    她心一陣緊縮,若他真知道了她回來,那她是否就能無所顧忌的承認自己就是唐七七——不,她怎能痴心妄想,怎能執迷不悟,怎能忘記他倆不會有未來?!怎麼可以一面對他,想遠離的決心就變得脆弱不堪了……唐七七用力抹淚,由地上爬起來,强迫自己堅强,告訴自己什麼才是對的,遠離他是對的,隱瞞身分是對的,幫他忘記是對的,這些都是對的!

    而今這東宮她是不能再久留了,她得早日離開才行,而在自己離開前,她必須查出蕭裔為何要設計她,把她騙到茅屋里讓榆匽殺她?

    然而,這必須靠她自己獨力查出來,不能透過榆匽,否則他若知曉騙她去茅屋的是蕭裔,那還能放過他嗎?

    蕭裔是宰相,是當前齊凌權勢最大的朝臣,不能因為她一人的生死,讓榆匽也陷入危險當中,所以她要秘密的查。

    另外,八儿是誰勒傷的?如今的魂魄又去了哪?她也得將八儿找回來,並且將這副軀体還給八儿才行。

    這些事都急著讓她去查去辦,所以,她沒有憂傷的時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ncalwy 發表於 2014-5-3 03:17 PM

第九章

    唐七七從未真正嘗過頭皮發麻的感覺,而此刻,她真真切切地知道這是什麼樣的滋味當她回寢殿后,發覺榆匽就坐在她的床上,那神情陰沉恐怖,仿佛地獄來的使者。

    「你去了哪?怎麼這時候才回來?」他陰森森的問。

    面對他,她全身發寒。「我睡不著,方才去蓮花池走了一圈……」她在外頭直等到眼淚干了才進來,想不到的是他已在她房里等她。他已數月不曾出現在紫宸殿了,為何今日又來?

    不知為什麼,自皇家狩獵場回來后,他整個人變得難以捉摸,眼神深沉又寒冷,直令她毛骨悚然。

    「既然睡不著,就陪本宮去看七儿吧,本宮又想她了。」他由床上起身,緩步走向她,那陰沉的表情令她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

    「不去嗎?」他湊近她再問,神情冷酷。

    她倏然倒抽口氣,之前就算她再怎麼惹怒他,他也未曾讓她見識到自己這一面,可今日他卻一再的刺激她,讓她徹底感到害怕。

    「今日時間晚……晚了,不如明天再……」她的下顎忽然教他捏住了,她心一驚,無法再說話,只能驚懼的瞪大眼。

    「本宮就要現在去,你去不去?」他厲聲問。

    「我……我……」

    「嘖嘖,多狠心啊,枉七儿在世時一心想找到你團圓,可她死后,你竟連去探她都不肯了。」他識請的說。

    「我不是不肯,我……」

    「若是如此,廢話少說,就跟本宮走!」他將她甩入一旁的椅上。

    她撞得骨頭疼,擰緊了雙眉。

    見狀,他眼底一抹心疼倏忽即逝。「穿件外氅,本宮在外頭等你。」他沉聲道,轉頭出去了。

    他一走,她豆大的淚珠立即掉落,不能理解他到底想做什麼?三個月不理她,再見面突然她連陌生人都當不成了,他簡直成了她的冤親債主,恐嚇驚嚇不斷,但她真不曉得自己是哪里得罪他了?

    想歸想,她仍得擦擦眼淚他還在外頭等著呢,雖保不會因她動作慢了,又衝進來嚇曉她。

    她隨便取了件大氅便出去了,這次他並不是站在外頭等,而是坐在馬車里頭,十月天,今年冷得早,夜晚經常落雪,站在外頭容易受寒,不如車里溫暖。

    她正想進馬車時,姜滿上前攔了她。「八儿郡主不好意思,殿下讓您自己走去,他……他在寒室等您。」姜滿傳達主子的話,但表情對她極為同情。

    殿下怎變得這麼狠了?讓她自己走到宮外的寒室少說得花一個多時辰,且眼看又要飄雪了,地上又濕又滑,万一路上摔跤受凍可怎麼辦好?但主子堅持,交代下來,他也沒辦法,只能讓她自求多福了。

    「姜滿公公,不用替我擔心,夜里走走當成散步也不錯,你先伺候殿下過去吧。」其實不坐馬車她反而樂,她並不想和他獨處,那會壓得她透不過氣來,她情願自己在外忍凍走路。

    馬車內的榆匽聽見她對姜滿說的話,雙瞳的陰霾加深,她愛走,他偏不讓她走!

    「姜滿,讓她滾上來!」

    她聽了這話,不禁垮了臉,怎麼又改變主意讓她上車了?

    「郡主,請吧。」姜滿倒是開心,這樣就不用擔心她路上的安危了。

    她万般無奈,只得咬牙上了馬車。

    太子座車寬敞,但兩人對坐,那氣氛卻是令人窒息得很,她索性一進來就低頭研究起自己衣裳的繡花,眼睛不敢抬,就怕不小心對上他的,在他逼人的寒冷目光下,自己會結成凍。

    所幸,他這一路並未與她說話,否則她真要招架不住。

    好不容易抵達寒室,唐七七不等姜滿扶,就自己先跳下車,急著逃離榆匽帶來的那份壓迫感,而榆匽則寒著臉的隨后步下。

    姜滿見兩人的樣子,也覺得頭痛,殿下怎麼突然又在意起八儿郡主來了?可其實說在意也不盡然,瞧這神色陰驁嚇人,若是在意又怎會這般讓人不安?他不明白殿下在想什麼,而見到八儿郡主那驚惶失措的模樣,身為奴才的他也幫不上她的忙,只能無奈搖頭而已,替他們開啟了寒室讓兩人進去。

    再次見到自己冰冷殘破的屍首,唐七七心擰得極痛,眼眶忍不住又泛紅了。

    她悄悄地別開臉去,不敢再看自己的樣子,這仿佛再一次宣告自己的死刑!

    他見到她轉頭避開的動作,冷笑起來。「你不敢看?」

    「我們……我們離開吧。」她白著臉懇求。

    「才來就要走,看見七儿的屍首令你這麼害怕嗎?」他盯著她問。

    「我沒有害怕……」她心虛的否認。

    「還說沒有?進來到現在,你根本不敢看她。你可真絕情啊,對自己的姐妹這般無情無義,難怪要本宮放棄她,另外找別的女人。」他撇嘴激她道。

    她用力咬了唇,忽然間似乎再也忍不住了,不禁怒視向他。

    「對,我就是無情無義,她已經死了,您燒掉她的屍体吧,留著一點用處也沒有,只會讓您成天到此守著屍体,這太不切實際了。燒掉她、燒掉她,我拜托您燒掉她!」她指著自己的屍体,狠下心大吼的要他毀去。

    他倏然瞠大眼睛,不敢相信她要讓他燒掉自己的身盥?「你竟敢說這種話?!」他怒發衝冠。

    「這只是一具無用的屍体,留著只會阻礙您的幸福,燒了或丟了她對您都好。」

    「你……你……」他怒目指著她,全身發顫。

    她迎向他的視線,無懼于他。「不要再為了一個沒有指望的人過著行屍走肉的日子了,這一點意義也沒有。」

    「住……住口!」他驚怒的扼住她的頸子。

    吸不到氣息,她痛苦的漲紅臉。

    他勃然大怒,見她在自己手掌下苦苦掙扎。「你想毀了本宮的七儿,那本宮先毀了你!」

    「不……」

    「你要讓本宮找別的女人,那不如就由你取代如何?」說完,他倏然俯下頭,吻住了她。

    東宮殿內燃著熏香,榆匽披著一件明黃色的披風,斜臥軟榻上,流露出皇太子的尊貴。

    樂師吹拉彈奏著悠揚的曲調,蕭芸坐在中央為他唱曲,蕭裔亦坐在一旁。蕭芸異常欣喜,這是榆匽首次主動召見她,還設了宴席飲酒唱歌,這在東宮可是未曾有過的事。

    她竭盡心力的取悅他,吟唱一曲又一曲,慶幸自己有副好嗓子,歌聲能博得他歡心。

    「殿下,能容芸儿再靠近一些些嗎?接下來的曲調輕柔,太遠您聽不清楚。」她嬌羞要求。

    「上前把。」他闔目頷首。

    她心花怒放。「 是。」

    帶著興奮忐忑的心情,她小心的往前移了几步,但仍不敢貿然靠他太近,就怕之前的悲劇再發生。

    她在離他三步距離處停下,繼續唱歌。

    她一雙眼含情脈脈的盯著他,只要他一張眼就能瞧見她的情意,可任她唱得多麼深情婉約,他始終緊閉雙眼,似在聽曲,又似沉睡。

    「唐八八郡主到!」殿外有人高喊。

    他聞聲睜目,蕭芸見狀不禁咬牙,因為他的視線直接掠過她投向殿門口的人,他眼底根本沒她!

    唐七七繃著臉走進來,她是被强迫過來的,臉色怎可能會好?這家伙當真越來越不可理喻,霸道到令人抓狂。

    「殿下,您找我過來有何事吩咐?」她忍氣的朝他行禮,起身時瞧見了蕭芸的怒容,她曉得自己的出現又壞蕭芸的好事了,可她也不想,只好請蕭芸見諒了。

    「過來!」他命令她。

    「喔。」她往前走,直接到他跟前,不像蕭芸那般小心翼翼並且得在一定距離前停下,這份隨性與自在讓蕭芸嫉妒得捏緊衣裙。

    「太子有事可以說了。」唐七七沒好氣的說。

    「本宮沒事就不能找你過來嗎?」他冷問她。

    這是在整她不成?「您」

    「羅唆,聽曲吧。」他手一伸,竟將她拉到身旁坐下。

    她大驚失色的要起身,這可是太子寶座,旁人坐不得。

    然而她一動,他便壓下她的身子,她再掙扎,他索性將她扯進自己懷里,她更驚駭了。「殿下!」她怒喊。

    她這吼聲似乎反倒教他歡喜。「本宮要你聽曲,誰讓你抗命的?蕭芸,續唱!」蕭芸簡直怒火中燒,直想將被抱在榆匽懷中的唐七七大卸八塊。

    而唐七七也留意到蕭芸的怒意非常。「殿下,請放開我,我乖乖坐一旁聽曲就是了。」她僵硬的說,不想再更刺激蕭芸了。

    榆匽瞧她一眼,這才松手,讓她一旁落坐。

    蕭芸忍怒開始咬牙唱曲了,只是她唱得賣力,唐七七卻一字也聽不進去。

    那日在寒室榆匽竟强吻她,三個月前的那一次他還能克制得住不繼續,可那日無論她怎麼掙扎,他都悍然不放手,纏卷住她的舌,霸道的吸吮,硬是吻得她喘不過氣來。嚇得她躲著他數日,誰知,今日他又做出這些事……難道他寂寞到瘋了,將唐八八當成唐七七了?

    她惴惴不安,若真是這樣,該如何是好?

    「蕭芸,你會跳舞嗎?」在蕭芸唱畢一曲后,榆匽懶懶的問起。

    「會,芸儿會,只不過這會腿傷未瘡,恐怕沒辦法為殿下獻藝。」她是相府小姐,自得學習各式才藝,這跳舞只是其中一項,她只恨此刻不能展現所長,奪得太子殿下的目光。

    「能歌善舞,你可真難得。唐八八,那你呢?會唱歌跳舞嗎?」他忽然問向身旁的人。

    唐七七板著臉孔。「不會!」

    「不會啊,那你會什麼呢?」

    「我會舞刀弄槍,會打獵、抓野雞,還會爬樹蕩秋千。」她氣惱的張嘴就說。

    「咦?這些都是令姐的專長,你也會?」他狀似訝然。

    她像被雷打中,張了嘴半天說不出話來了。

    「你自幼離家在外,姐妹不在一塊生活,難得還興趣一致。」他冷冷地諷笑。她使力咬痛自己的唇,怪自己嘴巴衝動。

    「咱們是雙生……興趣本來就相似……」

    「好吧,這也說得通。既然你會的沒一件能在這表演,本宮也不勉强你獻藝了。」他說著,瞧向蕭芸忽又道:「本宮瞧你與唐八八感情不錯,改日不妨指導指導她,起碼學點琴棋書畫,將來才好主持東宮。」

    「什麼?」唐七七聞言驚嚇得站起來。

    「殿下這話是什麼意思?」蕭芸也神情丕變。

    他瞧著吃驚的兩人,露出一抹讓人發毛的森冷微笑。「本宮想唐八八做太子妃,可她品德才藝不足,因此想讓你訓練她一下,免得母后對她不滿意,這意思你明白了嗎?」他對蕭芸說。

    聞言,蕭芸面容慘白,唐七七怒不可遏,握起拳頭想宰人了。「誰說我要當太子妃的?!」他睨她一眼。「當太子妃之事有需要你同意嗎?本宮想選誰就選誰。」他神情跋扈,一副「誰能奈我何」的樣子。

    「您!」

    「八儿,你怎能欺騙我?你說不奢想殿下的,可為什麼卻背著我勾引殿下?!」蕭芸妒意橫生,忍耐不住的當場將這事怪罪到她頭上。

    「我沒有勾引殿下,是他對我——」唐七七本來急箸向蕭芸解釋,驀然見到榆匽熱切灼亮的眼神,聲音戛然而止。

    「本宮對你如何?你說出來啊!」他竟催促她說。

    「您……您……」這會她如何說得出他對她做的那些事。

    「說啊,怎不說?就說本宮夜里都去找你,說本宮强吻你,說本宮將你當成唐七七的替身,對你痴迷糾纏到險些想奪了你的清白。」她愕然張大了嘴巴,他……他真是那個沉默寡言的太子榆匽嗎?!

    他……可惡!她怒氣攻心之下,立刻恢復本性,將那本就捏緊的拳頭一拳打了出去,結果他竟也不閃,這一拳正中他的肩頭。

    而她這一拳打下去,卻馬上就后悔了,因為四周已鴉雀無聲,氣氛冷到結冰。

    殿上所有伺候的宮人、樂師,包括蕭芸在內全都傻住。

    誰敢打太子?這可是要砍頭的!

    姜滿傻了半晌后才衝上前去,指著她。「你……你竟敢打……來人,上殿拿人!」他回神大喝。想他這輩子只見過一個人敢對殿下動手,那人便是唐七七,但那時她並不知殿下是太子,勉强可稱不知者無罪,可以不計較,但眼前的這唐八八在眾目睽睽下居然敢對殿下揮拳,這形同謀逆,是死罪!

    唐七七青了臉,這才知害怕,望向榆匽,本以為會見到他的怒容,但他卻突然仰頭大笑「果然是雙生的沒錯,這衝動性子分明與七儿如出一轍,宛若她復生……唐八八,你若承認自己是唐七七,本宮念在舊情,可以饒過你,不過你若不是她,那便是罪該万死!」她一驚,按住了重重評跳的胸口,為何他硬要將唐八八變成唐七七?

    侍衛衝上殿來,手中的劍指向她,就等榆匽一聲令下動手押人。

    「如何,告訴本宮你是誰?!」他一臉期待的問。她心慌意亂,胸口起伏劇烈。

    「不說嗎?」他逼視她,氣勢一陣一陣壓迫人心?

    她蒼白著臉搖頭。

    他一頓,變得滿臉厲色。「來人,拿下她!」

    殿前侍衛立即將劍架在她頸子上,他又道:「本宮再問你一次,你是誰?」她心揪得難受,他定是想她想瘋了,才會想將八儿當成她。她為他心痛,但她不能承認自己是唐七七,因為這太憤世激俗,而且万一后她又失,那他的痛將更勝現在。

    「我不是唐七七,我是唐八八,您若要拿我,我無話可說。」

    「你再說一次!」他的聲音几乎是由齒縫里迸出來的。

    「要我說一百遍也行,我說不是就不是。!她一副休想顛倒是非的模樣。

    他沉怒不已。「將她拉下去!」

     一旁的蕭芸見榆匽真要問罪于唐七七,大喜,自己嫉妒這女人已久,假意與她結交,也只是想尋機除掉她,上回在狩獵場沒能成功陷她入獄,早扼腕不已,正愁下一步不知該怎麼敗’沒想到這次竟是殿下自己要她死。

    而她若一死,自己就徹底除去了一個情敵,這怎能不教人高興?

    侍衛立刻要將唐七七帶走,榆匽見她都被逼到這上頭了,竟還嘴硬否認,氣得磨牙,難道真要讓他殺了她不成?她以為他不敢嗎?!他臉上出現一股陰冷的殺氣。

    「且慢,殿下,容臣說几句話,八儿郡主動手固然有罪,但念及其姐的分上,能否原諒一回?」受邀前來,卻始終無語的蕭裔竟突然開口替唐七七求情。

    蕭芸吃驚,自己兄長吃錯藥了嗎?她巴不得殿下快將唐八八拉下去斬了,哥哥竟讓殿下放過她?!

    「哥哥,你怎麼干涉起殿下的決定呢?這可是忤逆。」蕭芸扯了他的衣袖說。

    蕭裔瞧她一眼,讓她稍安勿躁,可蕭芸哪能忍得住,有唐八八這女人在,她哪有機會接近太子,成為太子妃?

    蕭裔臉一沉,抽回自己的衣袖,暫不再理她,讓她怒氣衝天。

    他繼續朝榆匽道:「臣說句公道話,女子的名節大過天,但殿下方才卻說出令任何女子都會羞忿之語,八儿郡主只是情急之下才有此動作,您又何必與她計較?這反而有失了君主氣度。」榆匽銳目射向他,訝異蕭裔竟為了七儿敢衝撞他,連「有失君主氣度」的話也說出口,這蕭裔就不怕觸怒他嗎?

    他心中起了一抹醋意了。

    唐七七也極為吃驚蕭裔會幫她,這人居心叵測,既然害過她,為什麼又要幫八儿?她對這人的心思真是越來越不解了。

    榆匽冷瞧了蕭裔一眼,這一眼頗多深意,但蕭裔只是垂目靜立,適可而止,未再言語。

    榆匽這才目光森冷的看向唐七七。「蕭相忠臣良言,說的話有几分道理,本宮免去你的罪,你們放了她。」他讓侍衛移開架在她頸上的刀,展現「君主氣度」,不殺她了。

    唐七七被侍衛放了,不禁松了一口氣,抬首時卻見到蕭芸怨恨的目光,不禁輕嘆,經過今日,蕭芸是很難再假裝喜歡她了。

    「相爺請留步!」片刻后唐七七追出東宮將蕭裔攔住。

    蕭裔聽見她的聲音,立刻回頭。「八儿郡主有事?」他笑容可掬。

    她已知他為人心機深沉,哪可能教他親切的態度迷惑,當下略微垂首的道:「我是來謝謝相爺仗義搭救的。」

    「本官怎好平白承郡主這個情,其實就算本官不開口,殿下也不會殺你的。」他笑笑告訴她。

    「何以見得?」方才榆匽明明就對自己動怒了,怎可能沒有存殺她之意?他笑容更深「你本是極聰明的女人,怎奈當局者迷。你瞧不出來嗎?殿下是故意激怒你的,這樣才好逼你承認自己就是唐七七,而本官幫你,不過是想讓殿下欠本官人情,給他一個不殺你的台階下。」這話令她瞬間變臉。

    「相爺也認為我是唐七七?」他笑容高深莫測。

    「本官不知,不如你告訴我,你到底是誰?」她瞪著他,榆匽都未能發現她是唐七七,她不相信這人會發現。

    「相爺真是愛說笑了,殿下是因為走不出對姐姐的情傷,才會思緒錯亂,而相爺你頭腦清明,又未受刺激,應該不會犯傻吧?」她冷笑問他。

    他嘴角揚起若有似無的笑。

    「本官沒其他意思,就單純為了殿下著想,希望你真是她復生,那殿下便無須再傷懷度日了。」他瞅著她說,那眼神像是知道什麼,又像是什麼都不知道,讓人猜不透。

    「聽說你和姐姐也是熟識的?」她內心不安,仍故作鎮定的問他。

    「是認識,但要說熟,不敢。」

    「不熟難道是因為……討厭她?」她探問,想知道當初他騙她赴死的原因。

    「討厭?不,本官喜歡她。」她一愣。

    「你……不可能喜歡她的,若喜歡,你不會……」

    「不會怎麼樣?」他身子往前傾向她,近到都要碰到她的鼻尖。

    她趕緊退后一步,拉開那曖昧的距離。

    「你送令妹進宮不就希望她能當上太子妃?而姐姐是令妹的情敵,你不可能會喜歡她的。」她直言,自己左思右想過,也唯有這個理由令他設計害她,只要她死了,蕭芸在皇后支持下就有機會成為太子妃。

    他聽了大笑。「這確實是個讓人無法喜歡她的理由,可你會錯意了,本官的喜歡不是一般的喜歡,是男人對女人的喜歡。」她愕然。

    「你……」他喜歡她?!

    「你看起來很吃驚,這也難怪,人人都知道唐七七是殿下喜歡的人,可卻沒人曉得,本官對她也有興趣。」對這情況,她真傻住了。

    「你是……開、開玩笑的吧?」她口吃的問。

    「你說呢?」他表情有几分認真了。

    她手心冒起汗來。「要我說,你定是開玩笑的。」

    「怎麼說?」他皺緊了眉心,像是惱她不信他。

    因為,當初害死我的就是蕭裔你!她在心里大吼。

    她見到八儿是在別處,他卻騙她去錯的地方赴死,這人若是真心喜歡她,怎會這麼做?

    她握緊汗濕的手。「我想姐姐是不能喜歡你的,她喜歡的是心思純正、正直無欺之人,而你……」他臉一沉,整張臉瞬間陰了下來。

    「本官確實不是好人,可也不是壞人。」她起眯眼。「好人壞人不是自己說了算,而是老天有眼會看。」她怒氣騰騰的看著他。

    他神色瞬間變了,片刻后開口道:

    「若八儿郡主沒其他事,本官還得去瞧瞧芸儿,殿下脫口要你做他的太子妃,想必傷了芸儿的心,而方才本官又幫你說話,她不明所以定會以為本官胳膊向外彎,這會得去解釋才行。」他朝她作揖后就要走。

    「相爺對姐姐的死,可曾……難過?」她忍無可忍的在他身后問,其實她想問的是,他可曾后悔過?

    他腳步一頓,緩緩回過身來。「為什麼要?她真死了嗎?!」他話中有話。

    她眼瞳放大,他這話……難道已知她就是唐七七?!

    「原來你們都在這儿,這是聊了些什麼?」榆匽驀然由長廊的另一頭出現了。

    蕭裔一見略驚,神色一斂的向他行禮。

    「八儿郡主來向臣答謝相救之恩。」

    「除了此事之外,沒聊其他的嗎?」榆匽瞧向她,眼神染了一層醋意慍色。

    「我們只是在說閑話,沒說什麼。」她與蕭裔的談話,不方便讓他知曉。

    「閑話?你們閑話的對象是本宮的七儿!」之前他們的對話他都聽見了,他扭頭再問蕭裔,「你也認為七儿復生了?」

    蕭裔臉色有些難看,因為沒想到自己的話會教他聽見。

    「那只是揣測之語,臣並不真的這麼認為。」他小心答。

    「是嗎?本宮誤殺七儿,她臨死前告訴本宮,那日本來是要去見唐八八的,結果卻陰錯陽差的死在本宮手中……蕭裔,你想,當初,是誰告訴七儿到哪里去見唐八八的?」榆匽問起,口氣平靜得像是與他討論案情,只想求真相水落石出。

    唐七七心一緊,也等著聽蕭裔怎麼說,他定不可能說實話的。

    「這個嘛……恕臣之前隱瞞,這事是臣說的。」蕭裔緩聲答。

    她立即錯愕,他竟承認了?!

    「是你?」榆匽瞧向他,那表情卻不見意外。

    「是臣沒錯,而這事,殿下不是早已經查出來了嗎?」蕭裔笑問,無一絲憂心驚恐。

    榆匽臉色益發陰沉。「本宮是查出來了,可你倒老實,連辯白也沒有就承認了,那不就將為何騙七儿前往赴死的理由一並說清楚了。」

    「殿下說錯了,臣沒有騙她,唐八八確實在那。」

    「八儿——不,我怎會在那?」她一驚,差點脫口而出泄漏自己的身分,當時八儿在場嗎?那茅屋極小,她進去時並沒有發現其他人。

    蕭裔嘴角含笑的看向她。「八儿郡主是在那,只不過當時你就在那里的床底下。」她大為錯愕,那日八儿在床底下?!

    「姐姐來見我,我……我為何會待在床底下不出來與她相認?」她心驚膽跳的問。

    「你為何在床底下,這應該問你自己,想那日七儿郡主被殺,你卻不肯出來相救,這是為什麼?」她不知如何答話,八儿親眼目睹了她的死?真是這樣嗎?

    「殿下,您不如問問八儿郡主,那日她躲起來是什麼意思?事后又不提這段,又是什麼道理?以及七儿郡主一死,她便撕下皇令來找您,這又是什麼企圖?」蕭裔這一連串的話分明是指她心有圖謀,成功的撇去了自己謀害唐七七的嫌疑。

    榆匽聞言垂目掩去思緒。他若不知眼前的人就是七儿,定會受蕭裔挑撥,疑她圖謀不軌,可她是七儿,便不會知道當日唐八八為何躲起來,事后當然也不可能會向他提這段,而七儿來找他是理所當然,只是她不與他相認的這件事,令他非常惱怒。

    不過,他其實也清楚她為何不肯相認,她不想他介入她與蕭裔間的事,壞了君臣之誼,只想暗中自己查清楚蕭裔為何害她。可這擺明不信任他,不將他當成她的男人,這才是最教他氣忿的,因而自得知她就是七儿后,他一刻也不想放她好過,時時想折磨她,折磨到她願意親口求饒,承認自己就是唐七七為止!

    唐七七極為不安,蕭裔的這番話分明是想挑起榆匽對她的疑心,万一他真認為她有問題,這該如何是好?

    「你……確實大有問題,莫非,你想七儿死,好取而代之?」榆匽故意在蕭裔的面前說,像是自己果然猜忌于她了。

    她立即搖頭。「不,我沒有這個意思……姐姐不是我害死的。」她急忙否認,哪里想得到這蕭裔夠歹毒,撤清了這一切不說還反將她一軍。

    「七儿是本宮殺的,但你有沒有害她之心這就得查了。此刻沒有證據,本宮還不會拿你怎麼樣,可若讓本宮查出你真有害七儿之心,本宮立即將你碎屍万段!」她驚得用力屏住氣息,什麼話也多說不得。

    榆匽極深沉的看了她一眼后,拂袖而去。

    蕭裔神情陰森,似在忖度什麼,瞧來,殿下真的還未發現……「相爺,你怎能誣陷我?!」榆匽走后,唐七七氣怒的瞪向蕭裔。

    這人實在奸險,他到底知道多少?又藏了多少東西在心里?她實在很想一件件的挖出來,可惜她現在的身分是唐八八,若太咄咄逼人未必是好事,因此只能繼續與他假意周旋「哼,這話嚴重了,本官只是就事論事,你若真無辜,誰也誣陷不了你,不是嗎?」他涼涼的說。

    她氣炸。「 你!」

    「恕本官告退了,本官還得去見芸儿呢。」他轉身就走。

    她氣得直想將此人抓來開膛剖肚!

    突然一只手由后搭上她的肩,她正怒著,馬上冒火的轉過身。

    「怎麼是你?」蕭裔才剛走,蕭芸應該有見到他離開,不追去是想對她說什麼嗎?

    蕭芸冷然瞪著她。「原來你留在東宮真是另有目的,你當真想做太子妃?」蕭芸恨聲她來了好一會了,殿下離去前他們H個的對話她都聽見了,這女人口口聲聲說會離開東宮,甚至還拒絕了殿下給的太子妃之位,然而這些根本都是惺惺作態!

    唐七七已經有理說不清了,對這位老愛用心眼的相府小姐,她實在沒耐性再應付了。這兩兄妹都是令人頭痛的人物,而她怎會同時惹到這兩人?

    「對不起,我今日累了,想早些回去歇息,沒精神與你說這些了,你要怎麼想,隨你。」唐七七撥開她還壓在自己肩上的手,不願再羅唆,快步要離去了。

    「唐八八,你聽好,你若真無心跟我搶,就證明給我看,否則,以后咱們見面就是敵人,那就別怪我讓在皇家狩獵場的事一再發生。」蕭芸沉聲威脅。

    唐七七聽了這話愕然回頭。「你這女人實在是……好吧,你要我怎麼證明?」她抹抹臉,為免這女人一再糾纏,無奈的問。

    蕭芸深吸一口氣。「你聽好,讓我成為殿下的女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ncalwy 發表於 2014-5-3 03:19 PM

第十章

    午后,外頭下著雪,天色幽暗,唐七七屏息的見榆匽像往常一樣不說一聲就到來,逕自坐下,在她這里,他總安適得如同在自己的寢殿,少了那股戒心后,身上的孤獨氣息消失不他喝著桌上她喝了一半的茶,這是過去只有她會做的事,可自與她相戀后,他也會干一樣的事,只不過,他一向只喝唐七七喝過的,而這桌上的茶是唐八八的,他為何也……

    忽地,他皺眉了。「什麼味道?」他不悅的問。

    她心倏然擰起。「是……熏香。」

    「熏香?你從不燃這些玩意的,今日為何這麼做?」他瞧角落木几上擱了一座平常不見的八寶盤龍造型熏香爐,挑起了眉問。

    「就……突然想聞聞這味道。之前流落在外時,那主人家就喜歡燃這種香,如今我不再是奴婢了,也想享受一下這感覺。」他炯炯有神的眼瞥了她憂懼戒慎的模樣,目光略有深意,卻沒說什麼,繼續喝他的茶,對這異香不再置評。

    過一會后,他頭略感昏眩,人漸漸的往桌面上倒……這時,寢房的另一角走出了一個人,這人此刻的穿著打扮與她一模一樣。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蕭芸朝她道。

    唐七七盯著倒在桌上的他,內心天人交戰,沒有移動任何一分。

    蕭芸見狀惱怒的催道:「還不走?!」

    「我……」

    「事情都進行到這地步了,你想反悔?」蕭芸怒問。

    「他並不喜歡你,硬是這般做只怕適得其反……」

    「住口!你以為他喜歡的就是你嗎?你不要忘了,你現在是唐八八,不是唐七七!」蕭芸說出這話,立時讓她大驚。「你知道我是……」蕭芸冷笑。

    「沒錯,你是唐七七,而知道你身份的不只我,還有我哥哥,我們都曉得這件事。」蕭芸不想再隱瞞,索性說出來,如此才能讓她就范。

    唐七七變臉,蕭裔果然是知情者,為什麼?

    「哼,我已懶得再與你裝瘋賣傻了,這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只問你,是真心為殿下著想嗎?」蕭芸問。

    「你什麼意思?」她沉下臉來了。

    「你若真心為他好,就該知道自己福薄,就算占了唐八八的身子,但是未來你的命運會如何沒有人能預料,你忍心將來見他再一次承受失去的痛苦嗎?」蕭芸問中唐七七最糾結之事,她最不願的就是見榆匽為她傷痛,她蒼白著臉孔,粗口無「你聽好,我與你不同,我能永遠陪在他身旁,伴他笑、伴他愁、伴他做他所有想做的事,而你若真心在乎他,就該成全我,因為,這也等于救贖了他,讓他不再孤獨寂寞下去。」蕭芸繼續說。

    唐七七的心像被針扎入,痛徹心扉。

    「我說了這許多,你該聽進去了吧,若聽進去了,還不快走?」蕭芸趕她,告訴她自己已知她是唐七七這事,就是希望她知難而退,不要再來阻礙自己。

    見她仍僵硬著未動,蕭芸怒極,扯著她往外拉,直接將她甩出殿外,摔進雪地里。

    她渾渾噩噩的坐在冰冷的雪地中,腦袋一片空白,什麼也無法思考。

    而在殿里頭的蕭芸得意的瞧了一眼置于角落的香爐,這是迷香也是春藥,能教人在迷香中先昏沉一陣子,不久后春藥的效用就會發作,他會變得渴望……她走向榆匽,先小心的碰他的肩。她仍余悸猶存,戒慎恐懼,怕之前的惡夢再發生,万一迷香不起作用,他又對她動手,她可沒命再奉陪了。

    因此她先輕碰他試試,感覺安全才敢再進一步,而這是她第一次能離他這麼近,甚至觸碰他的身子,他果真未有動靜,她不禁心喜,這迷香有用!

    「殿……殿下。」她輕喚他。

    他緩緩地抬起頭來,眯著眼望她。

    「你……」他眼神迷惘,似認不出她來。

    「我是……」她一陣緊張,怕他認出自己是誰。

    「唐八八……再倒杯水給本宮……」他支額,瞄了她一眼道。

    「好……」太好了,他以為她是唐八八,不枉她刻意穿得與唐八八?

    同。她趕緊為他的杯子斟上水,呈給他。

    不,是唐七七相

    他伸手去接,抬眼時見她柳眉星眸,面如桃花,伸出手觸摸她的雙頰。「你真美……」

    「殿下。」她嬌羞無比,他從未這般深情的望她,雖是因為迷香引起,可她心頭仍因他的舉動而淨動不已。

    驀然,他輕扯她,她順勢就偎入他的懷中,心跳益發的急了,渴望的瞧著他,就盼他再進一步。

    「你今日特別溫柔,與平常不一樣?」他眉心輕磨。

    她朱唇輕啟,吐氣如蘭的伏在他的耳邊輕聲道:「我想開了,殿下喜歡我,是我的福澤。」他眼睛漸漸綻出明亮的光。

    「是嗎?」

    「殿下……」她語音纏綿,媚眼如絲。

    瞬間,她被他抱起了,她驚呼一聲后嬌媚的輕笑。

    這笑聲溢出了殿外,唐七七渾身一顫,兩行淚轉瞬間狠落下來,心痛如刀割,几乎喘不過氣來。

    那男人清醒時,誰也不能靠近他,豈知被下了迷香后,居然就能去除戒心,抱女人了?但,他是真被迷昏了,還是真能接受蕭芸呢?

    她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去聽蕭芸不斷傳出來的咯咯輕笑聲。

    她全身顫抖,問自己該如何是好?她該如何是好?

    她不與榆匽相認是因為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以及將來無論如何勢必要將這身子還給八儿,所以才狠下心不認他,但、但親眼見他與蕭芸在一起,這又教她無法忍受。

    蕭芸,不要再笑了,不要再笑了……

    雪花飛舞而下,不斷冰凍她的身子、冰凍她的心。不能這樣,老天對她不公平,過去她多豁達,對生命長短從來無所謂,可現在她只覺得不甘心,太不甘了,為什麼她注定短命?為什麼沒有資格爭取幸福?為什麼?為什麼?!

    她此生並未做任何愧對良心的事,卻因為一個咒語就讓她万劫不復?

    驀地,殿內的燈火熄滅了,她眼里瞬間起了兩簇火焰,骨子里那股不甘心全部卯起來造反,告訴她,絕不要將自己的男人拱手讓人!

    她什麼都不在乎了,她可以付出一切只願要回榆匽,要回自己所愛。

    她起身,瞪著那幽暗的屋內,一咬牙,她大步過去,用力推開門。

    門開啟的剎那,冷風灌進,蕭芸身上衣物已褪了一半,酥胸半露,身子一寒,愕然的望向門口,見唐七七竟敢闖入,怒火中燒。

    「你做什麼?蕭芸怒問。好不容易殿下抱她上床,兩人在發展下去,她便能順利成為他的人了,這唐七七竟敢這時候來搗亂?!

    「這男人是我的,不能將她讓給你!」唐七七見他們已倒在床上,蕭芸還衣衫不整,內心痛得如刺如絞,瞳色深沉。

    「你說什麼,你竟敢」

    「滾!」唐七七全身漲滿怒氣,緊握拳頭毫不退讓。

    「你讓誰滾?你有什麼資格讓本宮的女人滾?」床上的男人神色恍惚的問唐七七。

    「她不是……您想的那個人…」她哽咽的告訴他,希望他清醒。

    「她不是?難道……你是?」他眉心輕蹙,見她的衣飾與自己身下的人相同,表情迷她落下淚來。

    「是,我是!」

    他迷惘的打量她和蕭芸,半晌后,他竟指著蕭芸道:「不……這個才是本宮要的那個,你……不是。」蕭芸聞言得意了。

    「聽見了嗎?該滾的是你,快滾!」

    「對,你滾吧。」他也說,接著伏下身子要繼續對蕭芸做未完成的事。

    唐七七驚悸不已,立刻去推倒了角落的香爐。「我不信一爐迷香就能讓您忘掉了自己,忘掉了我!」她奔回床邊,將他由蕭芸身上拉起,碰到他身子時發現他渾身發燙,但此刻她正怒著,未多在意,只朝他大吼道:「您若真敢再繼續下去,我這輩子就真的不理您了!」她雙目赤紅,怒氣沸騰。

    「混帳……敢威脅本宮?」

    「我就威脅您,怎樣?!」她扯著他,不馴的問。

    「只有七儿敢對本宮放肆,你以為自己是誰?」

    「我是誰?我就是她,唐七七!」

    「你說什麼?」

    「我說我就是唐七七!」她豁出去了,再也忍不住了,她不要他碰蕭芸,她承認自己做不了瀟灑大器的人,她也會嫉妒,也有恨意,也想爭奪。

    蕭芸心急了,馬上道:「殿下,她說謊,她不是唐七七,她是、是唐八八!」他轉首再度盯向唐七七。「再說一次,你到底是誰?」她嚴肅望著他。

    「當日蓮花池下,我掙扎求生之際,說過您若吻我,而我若不死,這輩子就跟定您了,這話只有您一人聽見,我若不是唐七七,如何說得出來?」她向他證明。

    一抹奇異的流光在榆匽眼眸深處涌動,那樣子像極了准備吞噬獵物的巨獸。

    「不,殿下,別聽她的,她是想混淆您的思緒,假裝自己是唐七七,好博得您的青睞。」蕭芸聲音戛然而止了,因為他眼里的那份混濁已漸漸退去,變得清明,變得冷酷,她倏然明白了,他從頭到尾根本都未受迷香所惑!

    蕭芸大驚,才意識到自己有多危險時,身子已從床上飛出去,用力撞上了牆再重摔落地,惡夢重演,她痛得當場昏厥過去。

    唐七七見狀愕然。

    「殿下……」回頭瞧他竟是肌膚熱紅,大汗淋漓,連衣裳都浸濕了。她本以為是迷香所致,如今瞧來是因為太過忍耐蕭芸的接近,才會逼得自己痛苦至極。

    「您根本沒有——」

    她才張口,手便教他攫住,扯向了他。

    「怎麼,想反悔?又說自己不是唐七七?」在他的怒目瞪視下,她連呼吸都差點忘了,一時接不上話。

    「該死的女人,你真的敢?!」他暴怒。

    她一驚,猛地大口吸氣。「沒有,我沒想反悔,我是唐七七沒錯,我……我……我不要您碰蕭芸!」再無所顧忌,她鑽進他懷里,哭得唏哩嘩啦,將這陣子自己忍著不認他的委屈全都哭出來。

    他一愣,半晌后,一聲幽幽的低嘆在四周回蕩開來,他張臂圈緊她,他的七儿終于回來了,不枉他今日吃的苦頭。

    他今日本是要告訴她一個好消息,但一進寢房就聞出那熏香有問題,早閉氣不聞,瞧她想做什麼,不料她竟與蕭芸合作,要將他送給蕭芸。

    他氣得險些吐血,更差點一掌就先打死這狼心狗肺的女人,但就這麼讓她死得干脆實在太便宜她了,于是他假意上蕭芸的當,裝作與蕭芸纏綿,想故意逼出她的醋勁,這一逼,還果然讓她沉不住氣的說出自己就是唐七七了。

    但在這之前,他忍著讓蕭芸觸碰自己,那簡直像是如火燒肉,令他痛不欲生,好不容易盼到她親口說出一切,他便趕緊擺脫蕭芸這女人,否則她若再晚一刻說出真相,他真怕自己會當場教蕭芸身上發出的惡心味道給毒害身亡。

    他托起她淚汪汪的臉龐,既心疼又惱怒的望著她。「你折磨得本宮好苦!」他長嘆。她止了淚,窘迫的咬住唇辧。

    「對不起……」這下總算明白,他之所以假裝中迷香,是要逼她向他坦白,而這表示,他已知她是誰。

    「罷了,你什麼都不必說,本宮還不了解你嗎?你怕再次辜負本宮的深情,所以不敢相認,蠢!你這麼蠢,本宮又能說什麼?」她用力垂下頭來,自己被罵得對,若不套,怎會妄想能瞞得過他?

    「人家只是……!說著,她心酸的又哭了。

    看來他前生當真欠她很多,哪忍心見她眼淚直流,都不知嘆了几回氣。

    「都讓你不用再說了,本宮不氣你了。!這話倒是真的,在此之前他確實想將她大卸八塊,但在瞧她衝進來喊他是她的男人后,那股糾結抑郁的怨氣算是散了,一筆勾銷了。

    算這女人還有良心,因為她若不進來阻止,蕭芸最后會變成一具屍体,而他會發狂,這結局絕對是她料想不到的悲劇。

    聽了他的話,她不僅沒止淚,反倒哭得更厲害了。

    「本宮話都說到這分上了,你還哭什麼?」見不得她落淚,向來冷靜自持的他,微微慌起來。

    「我只是難受子這陣子與您相見不能相認,您苦,我其實……其實……」她抽泣不己。

    他瞪著她,明明是她自作孽的結果,這還好意思為自己哭?

    「既然這麼委屈,何不讓本宮好好安慰一下?」他露出一抹令人膽顫心驚的笑后,勾起她的下顎,傾身就要吻下去。

    她頸子往后縮,忙避開他的吻。「這是八儿的身子不可以!」他一怔,聽明白她的意思了。「你不讓本宮吻別人?」她紅了臉,沒錯,自己是連八儿的醋也吃的。

    「雖然在這軀体里的人此刻是我,可身子畢竟是八儿的,您吻下去,這到底吻的是我還是八儿,您分得清嗎?」她憂郁的問道。

    「當然分得清,就因為是你,本宮才願意親近。」他沉下臉道。

    她卻不滿的睨他。「是嗎?那之前在這寢殿里您也試圖强吻過我,那次真分清楚了我是誰?」她這一問,教他瞬間啞口無言了,那時,他確實動情了,也因為意識到自己的異樣,這才決心遠離「唐八八」的,此時她再提起這件事,他還真有几分尷尬。

    「本宮……那時雖還沒發現你是七儿,可那熟悉感太强烈,才會……才會……可話說回來,這只能說,不管你還魂在任何人身上,本宮都能找到你,因為能吸引本宮的始終只有你,這樣你還有什麼不滿的?自己對自己還吃什麼醋呢?」他話鋒一轉的反問,對她,他可沒有什麼好愧疚的。

    這回換她無話可說了,臉龐只能染上一陣惱怒的紅暈。「對了,你嫌這身軀是唐八八的,不讓本宮碰,那本宮不就永遠碰你不得?」他蹙眉的問。這問題大了,他不可能一輩子不碰心愛的女人。

    她故意挑眉地瞅他。「怎麼,殿下愛的就是這副與我相同的軀体而已嗎?」他哼了一聲。

    「本宮愛的是你的魂,可不是你的身軀,你不讓本宮碰,本宮姑且當成你吃自己妹妹的醋,這還能忍耐,但你若打著將身子還回去的主意,那就別想了,寒室里的那具身子已殘破,你根本回不去,就只能好好待在現在這具身子里,你休想再次棄本宮而去!」他疾言厲色起來,心知肚明她的打算,這是將話說白讓她死心。

    她臉色微白,自己的心思當真難逃他的眼。「我若不還回去,那八儿怎麼辦?我怎能自私的只為自」

    「你為的不只是自己,還有本宮,本宮已決定,擇日要正式立你為太子妃。」

    「這怎麼行!您若現在娶,娶的會是八儿。」她不同意。

    「當初本宮未將你的死訊公開,外界並不知你的變故,本宮將唐八八說成唐七七又如何?外界根本分不清你們誰是誰。本宮公告于天下的妃子,還是你唐七七。」

    「不,唐七七不能成為太子妃,殿下該娶的人是舍妹蕭芸。」寢殿外傳進蕭裔的聲音。

     兩人聞聲神色皆變了,尤其是榆匽,那雙墨眸立即染上怒火。

    「放肆!」他沉喝。

    外頭的蕭裔無懼再道:「舍妹與殿下關起門來,于暗室中獨處許久,不少人都已知曉,您不認帳,這是要逼舍妹去死嗎?」唐七七立刻看向躺在角落不省人事的蕭芸,她衣著凌亂,身子半裸,這副樣子若讓蕭裔見到,正好讓他有逼婚的借口。

    榆匽臉色一沉。「知曉的都是東宮的人,本宮會下令封口,不會損及蕭芸的名聲,這點你可放心。」

    「殿下可能還不了解狀況,不如移駕出來談話,便知舍妹的名節是不可能無損的。」蕭裔說。

    榆匽黑眸黯了黯,不知蕭裔故弄什麼玄虛,遂牽起唐七七的手,說:「 走,咱們一起出去瞧瞧是怎麼回事。」然而兩人一出去,卻是呆住了。

    外頭除了東宮的宮人,還有皇后以及好几位大臣,這麼說來,蕭芸與他有曖眛之事,是眾所皆知了。

    蕭裔見他們牽手出來,明白兩人這是說開了,榆匽果然猜出「唐八八」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唐七七。

    「臣今日帶著几位大臣進宮拜見皇后娘娘,討論宮中几處宮牆翻修之事,聽說東宮南面的牆也有些許毀損,得一並修葺,便請皇后娘娘一起移駕視察,未料卻得知舍妹與殿下感情大進。」蕭裔在眾人面前,低頭說著。

    「太子,芸儿真在里頭?若是,這也算是好事一件啊。」皇后笑說,若真是如此,她可是樂意成全的。

    「回母后的話,蕭芸確實在里頭,可七儿也在,所以這如何算是獨處?蕭芸的清白無慮。」榆匽冷聲交代。

    他當眾稱唐八八「七儿」,眾人不免大驚,雖聽見他們在里頭的對話,但對于唐八八的身子里住著唐七七,這樣駭人聽聞的事,還是難以置信,個個看著她的眼光都帶著驚懼。

    她嘆氣,看來榆匽想李代桃僵讓唐八八成為唐七七之事是不可行了,這會大家都知道怎麼回事了。

    蕭裔放聲喊道:「是嗎?既然無事,芸儿,皇后娘娘在此,還不出來拜見問安!」不多久,蕭芸吃力的走出來了,她一手緊緊抓著衣襟,發絲散亂,面色慘白的低泣,令眾人吃驚不已。

    「請皇后娘娘與哥哥替芸儿作主!」蕭芸無力的倒在門邊哭泣。

    后所有人見了面面相覷,議論紛紛,連皇后都驚了。

    榆匽與唐七七馬上就知曉,方才蕭芸是裝死的,根本未曾昏厥過去,直等到蕭為裔到來才敢「醒來」。

    榆匽怒在心頭,好個蕭裔,分明是與蕭芸串通好,故意帶著所有人來逼婚的。

    蕭裔故作驚愕狀的趕緊去攙扶蕭芸,並且脫下自己的披風罩住她衣衫不整的身子。「芸儿,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會是這副德性?」

    「是殿下……他……」蕭芸只需淚如雨下,這發生什麼事根本不言而喻,不需多說了。

    蕭裔臉一沉。「殿下請給臣一個交代,莫要讓臣一家蒙羞了。」

    「這要交代什麼?是她自己來到七儿的寢殿里,本宮並未召她過來。」榆匽冷笑說。

    「殿下若要如此說,臣與舍妹亦是有骨氣之人,那臣便在此辭去宰相一職,回鄉潛心悔過。」蕭裔以退為進。

    皇后一聽大驚,立刻挽留。「皇上龍体中毒至今未瘡,國事如麻,蕭相怎能辭官?!本宮不准!」

    「可舍妹的委屈,臣不能不問。」蕭裔跪下道。

    皇后這才瞪向榆匽。「太子該知道是非,你若執意傷害芸儿,母后不會坐視不管。況且今日之事,所有人都瞧見了,容不得你抵賴,母后這就作主,蕭芸擇日冊封為太子妃。」唐七七心口一痛,繞了一圈,榆匽還是得娶蕭芸。

    榆匽滿身怒氣,繃緊了下顎。「母后,這事儿臣不能從命。」

    「你好大的膽子,敢忤逆本宮」皇后怒極。

    「儿臣真正想要的人母后如何不知?這般逼儿臣,又是何苦?」榆匽神色凝重的問。

    「哼,不管是唐七七或唐八八,兩人皆有惡咒纏身,皆非有福之人,難以坐上太子妃之位,更難與你長相廝守。而芸儿不同,她靈巧聰慧,又是蕭相之妹,蕭相有功于朝廷,正受你父皇重用,堪稱國之棟梁,與皇室結親后,你有這樣的人輔佐,還有什麼可讓你挑剔的?」皇后說之以理,動之以情。

    唐七七聞言自己往后退去,她自卑了,蕭芸的條件樣樣在她之上,她能爭什麼?

    「皇后娘娘,您莫非忘了我唐家亦是國家功臣,當年要不是臣等奮力殺敵,如何換得這郡王封號?」西平郡王唐明因朗聲說道,不知何時出現的,他身后還站著唐家散在各地領兵衛國的六兄弟,這六人個個氣宇軒昂,氣勢逼人。

    皇后見到唐明因等人,受了一禮,不禁訝異的問:「你們怎會在宮中?」唐明因瞧向榆匽。「太子殿下著人讓臣等盡速進京,商議與小女的婚事,得知臣等一到,便召臣等入宮。」

    「是太子讓你們來的?」皇后更吃驚了。

    唐七七見到父兄們出現,立即奔過去,激動的先抱住唐明因,一干兄長也都圍住她。

    「爹、哥哥們,居然能看見你們,我太高興了。」几位哥哥散居全國各地,為了她居然全員到齊,她感動得直想落淚。

    唐明因紅著眼眶,疼愛的拍拍她的背,「七儿,這身子是……」是八儿的?他看著眼前熟悉的臉龐,難以把剩下的話說完。

    她點頭,想必榆匽讓他們過來時,已經告訴他們發生在她和八儿身上的事了,而她想不到榆匽會打算得這麼快,不動聲色就安排爹他們上京來幫她。

    唐家人激動不已,他們百般憂心七儿壽命已盡,哪知她卻得了八儿的身軀延壽,而這也教他們悲喜交加,為何兩姐妹總得一個失一個?那八儿的魂魄又去了哪?兩個都是唐家人的心頭肉,而今的狀況更是復雜了。

    「好……好……爹的好女儿。」唐明因抹抹老淚,不管是七儿還是八儿,至少,他還見得到女儿,這就夠教他感恩了。

    「爹……」自己死而復生,過程崎嶇,唐七七也抱著父親,淚流滿面。「你放心,論實力咱們西平唐家不是沒有,爹自當為你爭取到底。」為了女儿的幸福,唐明因打算與蕭家爭到底。

    皇后見到唐明因到來,面色有些尷尬,唐明因確實有大功于朝廷社稷,兩個女儿會有此命運,亦是為國犠牲所致,且唐七七的兄弟雖不如蕭裔官居大位,但皆在地方手握重兵,不可小覷,當下便為難了。

    「郡王真要與本官爭?」蕭裔臉色陰沉了下來,起身來到唐明因與唐家兄弟面前問。

    唐明因瞧了他一眼,神情堅決。「還請蕭相見諒,我唐家的女儿也委屈不得,不能退讓。」

    「你!」蕭裔才一變臉,唐家六兄弟就齊齊上前了一步,那氣勢讓蕭裔的臉黑了下來。他沒料到榆匽會找來唐家的人壓制他,都怪自己未能及時探出榆匽其實己經知道唐七七就在身邊的事,若早一步曉得,他會想辦法攔住唐家人,不讓他們上京的,這下,他得再多費些神先解決這些棘手的人物,才能讓芸儿順利成為太子妃了。

    「皇后娘娘,臣難得上京,尚未叩見陛下,待覲見陛下時,臣會請陛下作主,臣的女儿雖然福薄,但她如今已平安過了十八,這表示遼人之咒無用,她絕對擔得起太子妃之位。」唐明因鏗鏘有力的說。

    「唐七七已經死了,她只是靈魂附在唐八八身上,說穿了,她只是個妖人!」蕭芸激動的大聲道。

    「住嘴!」榆匽容不得旁人說唐七七半點不好,更何況公然說她是妖人,他怒氣衝天,一掌朝蕭芸打過去,幸虧唐七七忙將他的掌撥開,那掌風才沒打中蕭芸。

    蕭芸逃過一死,但也瞬間嚇得魂飛魄散,身子一軟,這回真的不省人事了。

    蕭芸昏倒后,榆匽不允她再留在東宮,蕭裔只得將她帶走,但今日場面混亂,最后皇后仍沒能做出任何決定,而時辰已晚,要覲見皇帝也得等明日,所以蕭芸暫時當不成太子妃,唐七七也同樣無法順心與榆匽在一起。

    稍后,唐七七與家人聚于東宮大殿,一家人悲喜交加,歡愁參半。

    喜的是七儿復生,悲的是八儿的魂魄不知去向。

    而榆匽雖不喜人氣,也不愛與人多言,仍耐心遠坐在一旁,靜靜見心愛的女人與家人間的真情互動。

    直到夜深,唐家人才依依不舍的離宮,他們在驛館住下,等隔日一早再進宮面聖。

    榆匽不讓唐七七跟家人出宮,堅持她得待在宮里與他一起,她只好親自送家人至宮門口,約好明日宮中見。

    但家人都離去后,她惆悵万分,父兄都在為她的幸福出力,可她卻不能忘記八儿的事,蹙眉思考后,她決定做一件事,遂隨便找了個宮人傳話回去,告訴榆匽她舍不得父兄,還是決定陪家人夜宿驛館。

    之后,她直奔蕭府。

    蕭裔兄妹一開始就知道回到宮里的是唐七七而非唐八八,這表示他們一定曉得些什麼,她要去找出答案。

    她本想找榆匽一道去的,但他一定不希望她去追八儿的下落,因為八儿回來便象征她有可能消失,但八儿若不能回來,她又如何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所以,無論如何她都要努力找回八儿不可!

    她也想過讓爹或兄長們陪著去蕭府質問,卻又怕適得其反,爹與几位兄長皆是武將出身,個性火爆,別說質問了,也許當場就和蕭裔打了起來,這后頭的話還有什麼好說的?

    況且,她此番並不打算光明正大的由大門進去,而是想偷偷溜進蕭府打探,私下去說不定更能打探點東西出來,否則依蕭裔那陰險的個性,他定不可能乖乖告訴她所有事的,說不定這會就正等著她去追問八儿的下落,以此威脅她遠離榆匽,而這是她目前不可能答應的。

    她悄悄來到蕭府后門,幸虧以前愛爬樹,又有練武,輕松一跳就躍上牆去,潛進蕭府。

    相府內自然豪華非凡,她在里頭亂繞,還真找不到方位,要不是這會是大半夜,相府內所有人几乎都入睡了,她鐵定讓人逮個正著。

    她焦急的尋找蕭裔的所在,找著找著,見前頭一處暖閣有燈火,這下心里有數了,在這府里這麼晚還能點上昂貴煤燈的,鐵定是蕭裔兄妹了!

    她悄悄前往,伏在窗下,果然聽見里頭傳出蕭家兄妹的聲音。「哥哥,唐家欺人太甚,你絕不能退讓,否則我顏面何存?」蕭芸氣忿的說「放心,我會安排的,那唐明因雖然功勛極高,几個儿子又手握重兵,但畢竟都是武夫,想跟我斗,還早得很。」蕭裔諷笑,沒真正將他們放在眼底。

    「可是万一,我是說万一,我做不成這太子妃,該如何是好?」蕭芸不安的問。

    「你一定可以的。」

    「但是」

    「國仇家恨,就靠咱們兄妹來報,只許成功,不許失敗!」他口氣嚴厲的說。

    她縮了縮膀子。「我知道了……」

    「芸儿,哥哥曉得你委屈,明知榆匽無意于你,仍强迫自己貼上去,几次還差點賠上性命。但不這樣不行,唯有你當上太子妃,替他誕下孩子,這齊凌江山才可能回到咱們手中。」外頭的唐七七聽到這話倏然心驚,這蕭裔兄妹圖謀的竟然是齊凌的江山?!

    蕭芸落淚,「嗯,這齊凌江山本是咱們肅家的,卻有人篡奪了這一切,祖父母慘死,爹娘逃出宮后隱姓埋名,可仍不能忘卻當年被奪去江山的恥辱與恨意,臨死前囑咐咱們無論如何都要奪回江山,哥哥因此奮力讀書,一舉拿下狀元后在齊凌的朝堂上嶄露頭角,一路博得狗皇帝的信任,終于當上宰相。可僅是一介臣子,即便權勢大如天,要奪回江山還得名正言順,芸儿不會讓哥哥的苦心白費,會不計代價生下榆匽的后嗣,然后殺了榆匽一家,讓我生下的孩子成為帝王,從此將齊凌王朝改為肅家王朝!」

    「嗯,你能有這決心就太好了,不過榆匽是孤星命,他不可能會有子嗣的,我只要你成為太子妃,孩子哥哥總會幫你弄一個來,最重要的,這天下要重回咱們肅家手中才行。」言下之意就是他們會隨便找個孩子充當是榆匽的,以這孩子之名號令天下。

    唐七七聽到這渾身發涼,蕭裔兄妹竟是前朝遺孤,而且他們處心積慮的要奪取榆家的天下?!她得盡快將這事告訴榆匽才行!

    她正要離去時,蕭芸又說話了,這讓她停下腳步繼續聽,不知他們還有什麼驚人之語。

    「可那唐七七是個障礙,她老是壞我的事,當初你真不該救她,讓她起死回生。」蕭芸抱怨。

    蕭裔臉色微變了。「我……是一時心軟。」

    「心軟?哥哥算計天下事,自是理智過人,這樣的人也會心軟?你該不會是愛上唐七七了吧?」

    「我是對她生情了沒錯。」他親口承認。

    蕭芸沒想到自己一語猜中,有些愕然。「哥哥是認真的?」

    「是,當初我得知她活不過十八,便想救她,從高人那里得知的法子便是先殺她后再讓她藉体復生,如此便能續命,而殺她這事,自然就由榆匽做了。」唐七七聽了訝然,想不到他是喜歡她,為救她才那般安排,並不是如當初自己所想,是厭惡她而故意將她騙去那里謀害。

    「可是,若是如此,哥哥就該看好她,怎麼讓她復生后跑回東宮去找榆匽,讓她一再壞我的好事?」蕭芸不滿的說。

    「我在個小村庄殺了唐八八才讓她復生,正要帶走她時榆匽卻帶了大批人來搜尋她,我只好暫時將她帶出村庄藏在一處破廟內,哪知等榆匽走了,我回頭去找,她已經失蹤,當她再出現時已回到宮中去找榆匽了,對此事,我也很是扼腕。」唐七七如遭雷劈,蕭裔竟然殺了八儿?八儿死了?八儿因她而死了?!

    「真是的,哥哥為了她,費心找到唐八八后殺了唐八八,又設計讓榆匽殺了她,豈知她不僅不恨榆匽,竟還回去找他,真不知吃錯了什麼藥?」蕭芸罵。

    唐七七淚水直流,衝動得立刻就想闖進去殺了蕭裔,他竟然殺了八儿!

    這教她怎麼對得起八儿?她怎麼對得起?!

    但就在她要衝進去為八儿報仇前,相府忽然起了一陣騷動,不一會,榆匽帶著姜滿出現,直接走入暖閣。

    「殿下怎會半夜出宮來到臣這里?」蕭裔聽聞外頭喧嘩,正要出去探個究竟,榆匽已出現在他面前,他不禁震愕。

    而蕭芸几次被他所傷,本就對他心存恐懼,此時又怕方才他們的那些話教他聽去,倘若他聽見其中任何一句,那他們兄妹二人都將死無葬身之地,因此更驚慌得身子發抖。

    榆匽一臉陰沉的到來,掃視暖閣內一圈,對顫抖的蕭芸連看都不看一眼,不浪費時間,開門見山就問蕭裔:「七儿呢?她可有過來?」

    「您找七儿郡主?她怎會在臣府里?」原來他是來找唐七七的,看他的神色,似乎並未聽見他們兄妹方才的談話,這不禁讓蕭裔安心下來,態度也鎮定了。

    榆匽臉色難看。「真沒有過來?」

    他一聽宮人來稟她隨家人出宮,就知事情不妙,她定是想做什麼,馬上讓人去攔,可她已走遠了,他只得立即親自追出宮,找到驛館,但唐家人說她根本未隨他們出宮,聞此,他轉身就來相府了,他相信她一定會來找蕭裔逼問唐八八下落的。

    「沒有,目前為止未有家丁稟報有客到來,反而是殿下您……來得挺快,連家丁也來不及稟報呢!」說到后頭,蕭裔語氣有些嘲諷了。

    榆匽冷然以對,無視于他的諷刺,只急著找到唐七七。

    「哼,她沒來本宮便回去了,但她若出現,你且好生招待,她若少了一根寒毛……」他雙目迸出凌厲之色。「本宮讓你相府上下陪葬!」

    「臣明白,郡主若來臣會好生招呼她的,不過,殿下為何認為她會來找臣?」蕭裔冷笑榆匽側首,目光陰冷的瞧他。

    「蕭裔,唐八八的下落你知曉嗎?」

    「臣不知。」蕭裔面無表情道。

    「哼,蕭裔,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本宮自是明白七儿如何能藉唐八八身子復生的。唐八八死了吧?本宮勸你,能不告訴她就別告訴她,相信你也不希望她恨你。」榆匽似明白他對唐七七的心,索性挑明了說。

    蕭裔低著頭,逐漸面無血色。

    「本宮看在是你讓七儿復生的分上,對蕭芸的事沒多做計較,你兄妹二人最好還是好自為之,別真觸怒了本宮,硬要來爭什麼太子妃之位,本宮是不可能接納蕭芸的。」榆匽冷冷看著蕭家兄妹繼續說。

    蕭芸聽了這話,表情難堪不已。

    「還有,蕭裔,不管你對七儿存有什麼心,她是本宮的,本宮不可能讓你奪走她,這點你最好明白。」他再朝蕭裔斬釘截鐵的道。

    蕭裔緊握著拳頭。「臣……受教了。」

    「嗯,姜滿,回宮了。」榆匽說完所有的話,拂袖而去。

    而本來躲在窗外的唐七七,也趁亂離開了相府,失魂落魄的回到東宮。...<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ncalwy 發表於 2014-5-3 03:21 PM

第十一章

    唐七七失神的坐在床上,默默落淚。原來八儿死了,因為八儿死了,才換取她的復生,這真相教她情何以堪?

    這事其實誰都能想通,八儿若不死,她怎能占用這具身子?榆匽也早猜到了,而她不是蠢、不是笨,只是根本不肯往這上頭去想,如今事實揭曉,她還能再自欺欺人嗎?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想自己在村庄見到八儿時,發現八儿頸子上有勒痕,這便是蕭裔殺八儿的證據。她撫著頸子,現在上頭的瘀痕早已消失,可那勒在她心上的傷口卻永遠也消失不了。

    「七儿!」榆匽回來了,離開相府后,他又在宮外再尋了一圈才回宮,回來后得知她已在自己寢殿里,立刻過來,見她平安,這才放下心口大石。

    見到他為自己擔心的表情,她很是愧疚,趕緊抹干臉上的淚,不讓他瞧見,起身迎他。

    他過來牽住她的手。「你上哪去了?」

    「我……送走爹后,想起爹每到京城必會去吃京城夜街上賣的熱豆腐腦,直說那是極品,我便想親自買一碗過去孝敬他老人家當宵夜。可今天夜街上休市,沒賣豆腐腦,只得回宮,等明天再說了。」她本要說自己去了相府,但想起他與蕭裔的對話,他既希望蕭裔瞞著她八儿的死訊,便是不希望她難過,那她又何必說破,所以便編了個謊。

    他一笑,原來是自己多慮,白擔憂了,她並未去找蕭裔就好。

    他撫了撫她冰冷的手。

    「外頭天這麼寒,明日本宮差人買了送過去,你不用自己去了。」

    「好……」

    「你怎麼沒什麼精神?今日雖受蕭裔與蕭芸驚擾,但也見到你爹與兄長們了,你該高興不是嗎,怎麼反而悶悶不樂?」他審視她后問。原本他午后便是要告訴她,她家人來了的事,以為她會高興。

    「我沒有悶悶不樂,只是累了。」

    「是嗎?若累了就早些休息,明日你爹他們進宮面聖時,本宮打算也一同前往,親自向父皇稟告咱們的婚事。」他欣喜的說。

    唐七七點頭,八儿的死讓她極為悲忿,可八儿都讓她復生了,她如何能辜負?既然身子還不回去了,她就得善用這副身子好好過日子,也要讓蕭裔付出殺八儿的代價。

    因此,蕭芸別想嫁給榆匽,她絕不可能讓他們兄妹達到目的!「殿下,我有一事要告訴您。」

    「不是累了嗎?不如明日再說。」他心疼她,想讓她早點休息。

    「不,這事等不了明日說,我得趕緊告訴您。」她急著告訴他蕭家兄妹是前朝遺孤的事。

    他蹙了眉。「好吧,要說何事呢?」

    「是有關——」她驀然又住口了,自己若此時說出這事,他便知曉她騙了他,她其實是去相府了,這「怎麼了,不是說是急事,怎又不說了?」他催促她。

    「我……算了,其實沒什麼事,如您說的,還是早些睡了吧。」她咬唇,反正蕭裔兄妹圖謀江山之事,不是一時半刻能成功,她過兩天后再找機會說也不遲。

    然而她這一遲疑未說,卻自此錯失了說出口的機會,因為,隔日唐家人進宮面聖時,皇上突然病情加重,在人前昏厥倒下,這時竟有耳語傳出,是因為有妖人衝煞所致,這妖人明顯是指她,便有謠傳說她殘忍殺妹奪軀,實為妖物轉世。

    皇后聞言驚嚇不已,不由分說立刻當殿拿下唐七七,榆匽想阻止也來不及,而唐家人盡管怒火高漲,但眼見皇上昏迷不醒,只能忍怒先吞下這口怨氣,一切等皇上醒來再定奪。

    「你說什麼?母后不見本宮?」皇帝寢宮外,榆匽滿臉怒氣的瞪著皇后的貼身宮女喜喜鵲盡管已經跪得遠遠的了,身子還是克制不住的直發抖,額頭的汗一滴一滴墜落地面。

    「是……是的,陛下至今未清醒,娘娘在一旁悉心照……照料,未有閑暇見……見殿下,所……所以請殿下先回東宮,改日再……再來。」她照皇后吩咐傳達,但太子的臉色實在太嚇人,讓她嚇得說話結結巴巴,就怕受到遷怒,被太子一掌打死。

    「改日?難道母后真要將七儿關著不放?!」他怒火攻心。

    「這……」喜鵲不敢答。

    「去,再去告訴母后,本宮要見她!」他讓喜鵲再去稟告,他不可能就此回去的,要走定得帶回七儿不可。

    喜鵲嚇得半死,正要回殿里去傳話時,姜滿匆匆過來了,對著榆匽急忙告訴他道:「殿下,您讓奴才去接東方先生出獄,可聽說皇后娘娘昨日就從牢里放出東方先生了,此刻他人就在殿里。」

    「母后放東方紅出來了?喜鵲,東方紅:在里頭?」榆匽將要回去復命的喜鵲喚住問。

    「是……東方先生從昨日起就一直在陛下身側侍奉。」喜鵲答。

    他臉一沉。「莫非這妖人之說是他傳出去的?」

    「這……」

    「殿下對微臣誤會頗深,微臣沒說過這樣的話。」東方紅這時由殿內走出來,他曾一夕白發,而今再見面,那頭紅發又回來了。

    榆匽見到東方紅,俊眸微眯。「本宮之所以未殺你,是因為七儿果然如你之言復生了,才要人去接你出來,想不到母后就早了一步。七儿是妖人的說法既不是你傳的,那你告訴本宮,母后讓你出了監牢,是想做什麼?」他冷笑問。這節骨眼母后放出東方紅,必有目的。

    東方紅輕嘆。「殿下果真聰敏過人,皇后娘娘放微臣出獄,是想讓微臣替您主持婚禮,陛下病弱得靠衝喜才能續命,唯今之計,還請殿下盡速立妃。」榆匽胸中一股怒火立即燒上來。

    「敢問,母后屬意何人當這太子妃?!」

    「芸儿拜見殿下,皇后娘娘的懿旨剛下,后日即太子妃,芸儿日后自當盡心侍奉殿下。」蕭芸由內殿走出來,盈盈向他一拜。

    他見了她不怒反笑,那笑痕燦爛到令人一凜。

    「好,很好,這是要逼本宮就范是嗎?好,本宮就成全你們!」唐七七于榆匽大婚之日由牢里被放出來了,可她被逐出宮,見大街上正為太子大婚而歡慶的景象,她頓感愕然。

    「七儿,一切都是命啊,罷了,今日就隨爹和你的兄長們回西平去,這京城咱們沒什麼好留戀的了。」唐明因親自去接女儿出獄,心疼嘆氣的說。

    唐家六兄弟亦是忿怒,但事已至此,沒什麼好說的,他們唐家也不稀罕再去爭這個太子妃之位。

    唐七七站在街上,像是大受打擊,整個人傻住。

    榆匽娶了蕭芸?怎麼會這樣……他怎能娶蕭芸……她心一揪一揪,如搏綿扯絮,漸漸地痛至心坎去。

    可不久后,她像是想到了什麼,身子一顫的甩頭。「不,我不能就這麼回西平去,殿下不能娶蕭芸!」她焦急的說。

    「殿下娶誰已不是咱們可以管得上的了,再不走,繼續爭,難道讓人笑話咱們唐家女儿厚臉皮不成?」唐明因微怒的勸阻。如今這種情況,若是硬要去爭,那便是謀逆,他唐家几代忠君衛國,絕不可背上此等罪名。

    她喉中一哽。「我不是要爭,而是蕭家兄妹有問題,殿下若娶她會出大事的。」唐家人聞言一驚,個個神情凝重起來。

    「這怎麼說?」

    相府門外張燈結彩,喜氣洋洋,賓客絡繹不絕,蕭裔本就是朝中權貴,如今唯一的妹妹更成為當今太子妃,權勢更上層樓,有眼有腦的人怎會不爭相巴結?

    這熱鬧持續到深夜,祝賀的人才逐漸散去,蕭裔有禮的親自將每個人送到了門口,當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后,蕭裔往屋里走,在經過回廊時,一個人閃到他面前。

    「唐七七?」見到她,他不驚,臉上反倒掛起笑。

    「沒錯,正是本郡主。」她怒視他。

    「今日是蕭府喜事,你是來喝喜酒的嗎?」明知不可能,他卻故意戲謔的刺激她。

    「不,我是來喂你毒酒的!」猝不及防地,一把閃著駭人光芒的刀立刻架在他脖子上然而他未有驚嚇之色,只是斜眼瞄向持刀的人,嘲諷她,「沒能當成太子妃,竟令你這麼恨,恨到想殺本官了?」她氣得柳眉倒豎。

    「住口,我想殺你,是要為八儿報仇!」他總算變了臉色。

    「你知道了……」

    「八儿是你殺的,你怎能那麼做?!」她義憤填膺。

    他臉色不免難看。「本官是想救你——」

    「住口!救一人殺一人,你如何能這麼狠心?!」他驀然冷笑。

    「你怪我救一人殺一人,可你要知道,這唐八八本事殿下要殺的人,若不是本官殺她,便是殿下殺她,當初她若是死在殿下手上,你還會說殿下狠心嗎?況且她生前過得並不好,就如本官之前說的,當人奴婢日夜操勞,本官找到她時,她正生著重病卻無人照料,主人家根本要她自生自滅,要不是本官找人給她看病,她興許死得更早。」她聽了心痛難當,她的雙生妹妹所過的日子竟是這般悲慘?!

    「那她……真如你之前所言,恨我們嗎?」

    「恨,她當然恨,她失憶找不到回家的路,過著豬狗不如的日子,而這都拜身為唐家女儿之賜,本官告訴她,她的身世后,她立刻表明不願做唐家人。」她心痛又難過,家人聽了這番話,尤其是爹,怎不傷痛至極?

    「好,我再問你,為何安排八儿去茅屋見我,難道你事先就知殿下也會去那?還是,你收買了東方紅?」

    「東方紅豈是這麼好收買的,本官收買的是東方紅身邊的人。」他不再掩飾的告訴她真相。

    她腦中立刻浮現出東方紅身邊的小童,原來,是小童背叛了東方紅!

    「所以,你故意安排我在茅屋見八儿,卻讓八儿藏于床下,好讓殿下殺錯人,殘忍的讓她親眼見到我的死狀?」她怒聲問。

    「本官倒不是想讓唐八八見你怎麼死的,而是因為本官由華山寧虛道長那得知你有借屍還魂的機會,唐八八則是最好的人選,于是便將計就計,想讓你死于殿下手里,本官再算好時機殺了唐八八,讓你的魂魄能進到唐八八的身子里。

    「哪知,你那口氣還真長,長到足夠讓殿下將你帶回宮里去,也足夠讓東方紅重新觀星象,得知你能復生。就這麼微小的差池,讓你復生后,本官失去了你,再無法掌握。」他說得十分懊惱。

    「原來你收買的還有華山的寧虛道長?!」他所說的事,她自個儿后來都逐漸推敲知曉,只是對寧虛道長的事非常吃驚。

    「沒錯,本官這些年來靠他才能完全的掌握殿下的一舉一動。」唐七七只知寧虛道長是東方紅的師兄,本身也與東方紅一樣有觀星象的能力,可他因有腿疾,終身未曾下華山過,名聲自然不比東方紅響亮,榆匽在華山的這几年,就是由這位道長負責侍奉與教誨,想不到他竟成了蕭裔的走狗。

    「話說回來,本官殺唐八八可都是為了你,你怎麼不感動呢?」她氣忿難當。

    「你沒讓殿下殺八儿,卻故意讓我死于殿下手中,你就是想要我恨殿下,這心機何只狠一字,你是毒!」

    「說得好,我蕭裔就是毒,可惜你沒因此遠離殿下,還回頭去找他,你的表現可真讓本官失望。」

    「我既知他不可能存心傷我,又怎會恨他?倒是你,真是可恨!」她瞪著他磨牙。

    他撇嘴。「有道是愛恨一線間,你有沒有可能其實是愛本官的?」他無視架在自己頸上的刀,竟還能調情似的對她說。

    她怒氣衝天。「放屁!」

    「七儿郡主不愧是在江湖上行走過的人,講話還真……率性」他仍是語氣輕佻,未將她的威脅放在眼底。

    「你死到臨頭還要耍嘴皮子嗎?」

    「憑你要本官死,恐怕沒這麼容易。」他話才落便來搶她手中的刀,可她功夫也不是白學的,與他你來我往的過招,而她也沒料到他一個文官竟也有功夫。

    兩人打了几回合后,她忽然察覺到一事,瞪大眼看他。

    「你是當時夜闖東宮想殺我的人?!」他的身形、招數分明就與當夜的刺客一樣。

    他停下手,笑望她。「你終于發現了嗎?」

    「你當初既要殺我,后來為何又費盡心思下毒手殺八儿換我的命?」這教她不解了。

    「其實那次本官只是想試探殿下對你到底有多重視,並非真要你的命,但殿下發現你被擄,追得急,本官沒辦法才只好將你丟入蓮花池中,然而那回你若是真死了,本官大概也會很惋惜吧。」他縱然對她起了感情,但生死關頭,也只能棄她保自己了。

    「你!」這人竟不只一次害她?!唐七七怒火中燒,再度出手與他打起來,但他畢竟武功比她高,一掌打飛她手中的刀子,她要去撿,他卻將刀子踢遠。

    「你沒了刀,咱們改肉搏吧。」他說得曖昧極了。

    她大怒。「蕭裔,你真以為我單槍匹馬就來了嗎?爹,兄長們,出來吧!」她驀然喊道,唐明因與六個儿子接著由圍牆外翻身入內。

    「七儿,不是兄長們要說你,回去再勤練勤練,你這三腳貓功夫,讓爹以及咱們都丟臉了。」說話的是唐家老大。

    她臉微紅。「七儿知道了,回去再苦練就是。」

    「蕭裔,你殺了八儿,本郡王要你拿命來抵!」唐明因怒目瞪向蕭裔。

    他們之所以未一開始就現身,是想讓七儿先問出八儿之死的來龍去脈,如今有了答案,他們久刻進來幫忙對付蕭裔,對于八儿的慘死,唐家人皆忿恨難平。

    「你們失了一個女儿,得回一個女儿,這全憑本官相助,若不然,你們連一個女儿也保不住。唐家人這般是非不分,將恩人當仇人看待,當真令人失望。」唐七七一口氣叫來了這麼多幫手,情勢明顯逆轉,但仍不見蕭裔有半分慌張。她怒視他。

    「蕭裔,你强詞奪理,殺人得償命,你休想狡辯!」他嘴角含一抹冷笑。

    「殺人償命,本官哪有殺人?眼前的不是唐八八嗎?真正死的是在寒室里的唐七七,若論償命,你們該找的是殿下,是他殺了唐七七。可惜,皇后娘娘有令,唐家人今夜休想進宮,因為此刻正是殿下與芸儿的洞房花燭時,若想殺殿下,也得等過了今夜再說。

    」唐七七臉色發白,榆匽為了替皇上衝喜,終究還是娶了蕭芸為妃,而洞房花燭夜他將如何度過?

    他會碰蕭芸嗎?

    光想到這點她就肝腸寸斷,傷心到了極點。

    「當今天下誰不知殿下有「潔癖」,今夜恐怕不能如蕭相的願,殿下不會碰令妹的。」唐家老大哼笑說。

    「這點請放心,為了齊凌能傳承万世千秋,讓殿下有子傳香火,本官送了熏香助興,只要聞上几口,殿下便能順利與舍妹洞房了。」眾人臉色一變。

    「蕭裔,你竟敢對殿下下藥?!」唐明因怒極。

    「本官不是說了,這都是為了齊凌的大業」

    「住口!咱們這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分明是有私心,你不叫蕭裔,你是肅裔!」唐明因指著他怒道。

    他瞬間表情浄狩,眯眼望向唐七七。

    「那夜你竟真的來到相府,還聽見本官與芸儿的對話了?」

    「沒錯,你是前朝遺孤、圖謀不軌之事,我們全都曉得了,唐家不會讓你的奸計得逞的。」唐七七正色的道。

    唐家其他人也久刻抽出配劍指向肅裔,今日他們就要殺了這奸佞,為國除害。

    肅裔神情陰森。「你們阻止不了什麼的,那夜榆匽到此找你時,我就擔心他聽到什麼,早做了准備,而今真派上用場了。來人,將這些人全射死,一個——不留!」最后一句他盯著唐七七說,他原本想留下她的,可惜,她心中始終無他,為了大業,他也只能忍痛舍她。

    瞬間,四周出現了十几個弓箭手,他們手上的箭全對准了唐家人,像要將他們——射死。

    唐家人驚愣的望著周遭的遂變,原來蕭裔早做好准備,等他們入圈套了!

    「射!」肅裔喊。

    「保護你們的妹妹!」唐明因交代,唐家兄弟立刻將唐七七圍起,揮劍擋著射來的箭。

    肅裔行事狠絕,此番下定決心絕不留活口,命弓箭手射得又快又急,唐七七眼看家人為了保護她,越來越多人中箭,她心急不已,就怕兄長從此喪命。

    肅裔看著唐家人任他宰割,本得意至極,但瞥見唐七七傷痛的模樣后,不禁心下一緊,笑不出來了。

    她畢竟是他多年來第一個動情的女子,甚至是挖空心思想救活的人,只是,救下了仍不屬于他,既然如此,就不能怪他狠心了。

    此時一支箭閃過唐家兄弟的阻擋,直射向唐七七的眉心,她瞪著那支朝自己而來的箭,心中清楚避不過,索性等死了,但下一瞬,一道極為凌厲的掌風掠過她的臉龐,她一驚,看見那箭硬生生被劈成兩截的落在她腳邊。

    她馬上知曉是怎麼回事,興奮的朝掌風襲來的方向望去,果然見到了自己想見的那個人只見榆匽一身深紫色華服,卓爾不群的站在五尺外,相府的人見到他,驚嚇得自己收手,不敢再放箭。

    唐七七眼眶立刻聚積了淚水,今夜是他的洞房花燭夜,她壓根沒想到自己能見到他。

    「殿下……」她這一喚讓榆匽從心尖到指尖都在發顫,這女人剛才差點再次在他面前香消玉殞,而這是他万分不能容忍之事。他朝她招了手,「過來本宮身邊。」她淚眼婆娑的奔向他,投入他的懷抱。

    「殿下!」她入獄多日,自由后又得知他已立了肅芸為太子妃,只能將万般苦楚往肚里吞,這會見到他后,那重重的不安與悲苦都如釋重負了。

    他緊抱著她,神情亦是又痛又喜。

    肅裔見到此景忍不住咬牙切齒,臉色極為陰鷙。

    「殿下怎會來到相府?敢問太子妃可安好?」他沉聲問。

    榆匽冷冽的看向肅裔。「肅芸因謀逆之罪已遭本宮拿下候斬了,而你,是下一個。」肅裔臉色一變。「您也已經知道所有的事了?」

    「殿下怎麼會知道肅家兄妹之事的?」唐七七也感訝異,自己都還來不及告訴他這些事,他卻已都知曉了?

    他對她解釋,「父皇于朝鳳台中毒,當日的那位太醫本宮並未殺了,秘密關起來拷問之下,便有了答案。肅裔他與太醫勾結暗害父皇,料定本宮初回宮,對國事尚未上手,若父皇倒下,大權不免旁落,他便能趁機掌權,從那時開始,本宮就在查他了。」

    「原來你沒殺那位太醫?」肅裔吃驚,那人是他安排進宮中當太醫的,未能毒殺皇帝成功,他只得舍棄那顆棋子,讓榆匽斬了他,豈知榆匽竟未殺他?!

    「不只如此,你設計本宮誤殺七儿,除了要讓她恨本宮之外,更是想令本宮因為七儿的死而万念倶灰,一蹶不振,你才好繼續掌握一切權勢。你明知本宮心中只有七儿,卻處心積慮送蕭芸進宮,還多次試探本宮是否發現七儿已回來,因為你既擔心七儿回來壞了你的好事,更怕本宮得知七儿死去的真相。你野心勃勃,其心可議,這所有的事本宮都默默放在心底,于是著人去細查,才漸漸查出了肅裔、肅芸你們兩兄妹的陰謀。」肅裔臉孔倏然發青,自己的身分竟然早就在榆匽的掌握中了!

    「肅裔,你欺母后不懂朝政,一心只想為本宮尋一良伴,讓母后幫著你們逼婚本宮,就連父皇此次突然病情加重,傳出七儿是妖人之說也是你們兄妹搞的鬼,你們以為本宮真會乖乖就范嗎?哼,本宮答允娶肅芸也只是為了要降低你的戒心,好方便本宮將你們一舉成擒,如今母后已知你們的所作所為,這會正悔恨不已,下令斬肅芸的就是她。」榆匽說完這所有的事后,肅裔悚然心驚,這齊凌太子智計絕倫,心機比任何人都深沉,如今竟是計算不如人,他已然面無血色。

    「榆匽,我不會乖乖任你宰割的,我肅家的仇一定要報。來人,連太子也一並射殺,今日在場之人,一個不留!」他做垂死掙扎的命令道。

    「大膽肅裔,竟敢狂妄的想要殿下的命?!來人,將逆臣賊子肅裔拿下,他的手下一率當場格殺!」忽地,姜滿的大喝聲傳來,只見大批禁衛軍出現,將敵人團團包圍住了。

    轉眼肅裔的人全數被殺,肅裔被生擒。

    「肅裔,前朝之所以滅亡,不是因為先帝當年的搶奪,而是民心向背使然,得失之間,噬臍無及,若當年前朝能裳握民心所向,又怎會滅亡?你聰明睿智,可惜未能走正道,未能想明這點,你想復興前朝己是不可能之事,盼你早日悔悟。」當年的事唐明因也有參與到,自是清楚前朝敗落的過程,他感嘆的勸說。

    肅裔被擒万般不甘,根本聽不進這些話,只忿忿的瞪著被榆匽保護在懷中的唐七七。

    「我真希望當時沒有救你,你若真死,我不信他還振作的起來對付我……自己因為一時的感情用事讓大業功虧一簣,可這女人卻自始至終未曾真正看他眼,他落得這般下場豈不可悲?

    唐七七聞言離開榆匽懷抱,惱怒的走向他。「你到現在還盼利用我傷害殿下嗎?告訴你,一切皆是天命,你現在希望我死,可我還活著,一切不會因為你的不甘而逆轉的,所以我勸你」她話說到一半,聲音驀然中斷,万分驚恐的轉身朝榆匽看去,眼眸睜得老大。

    「不……殿下……救我……」轉眼間,她在眾目睽睽之下倒地。

    榆匽由驚駭中回神后,趕上前去抱住她。

    「七儿?!」唐家人亦大驚,全圍了上去。

    「七儿,你怎麼了?醒醒!」片刻后,她徐徐張眼,眾人見她轉醒,全松了一口氣。

    「七儿,你怎會突然昏過去?嚇死大家了!」唐明因道。

    「你……你是爹?」醒來后的她一臉茫然。

    「是啊,你傻了嗎?七儿,我當然是爹,這還認不出來嗎?」

    「我……我不是七儿,我是……八儿。」她才說完,抱著她的榆匽已是滿頭大汗,雙手發抖,碰她的手疼得如遭火焚,他忍著沒有出掌傷人,可下一瞬已在震愕與痛楚中昏厥過去。

    「殿下!」姜滿驚嚇得大喊。

    榆匽醒過來后,聞到滿室的藥香,視線梭巡了整個寢殿,沒見到想要見的人。他覺得恍若隔世,感到一股刺心的痛。

    「姜滿!」

    「殿……殿下,奴才在。」姜滿垂著頭趕緊入殿伺候。

    「七儿呢?」他劈頭就問。

    姜滿身子輕顫,眼眶泛紅了。「七儿郡主……已經……已經……」姜滿說不下去了。

    「她怎麼了?」他厲聲問。

    「嗚……哇……」姜滿終于忍不住大哭出來了。

    「七儿郡主回去了!」他一怔。「回去了?回哪去?」

    「回……回天上去了。」

    「放肆!誰許你胡言亂語的?」他大怒,眼里全是鮮紅血絲,神情几乎瘋狂。姜滿一驚,立刻跪下。

    「奴才……奴才該死……」

    「你確實該死,竟敢咒七儿死」

    「殿下,姜滿公公說的是實話,他並未說錯。」東方紅走了進來。

    他狠瞪著東方紅。「你說什麼?!」

    東方紅毫不畏懼的望著他。

    「您比任何人都清楚的不是嗎?唐八八回來了,唐七七走了。」榆匽想起最后抱著七儿的感覺,那火燒般的痛,那無法容忍的氣息,一切都不屬于七儿……「不……」

    「您無法自欺欺人,活著的人……不再是您的唐七七了。」東方紅殘忍的告訴他,讓他面對事實。

    「不要再說了!」他抱著頭痛苦的大喊。

    東方紅嘆口氣,轉身要退下去了。

    「等等,這回……這回她……還回得來嗎?」他叫住人,傷痛的問。

    東方紅搖首。「大限已至,回天乏术。」

    「怎會如此……」他仿佛心肝倶碎,臉色慘白得不似個活人。

    「唉,唐八八命不該絕,尚有二十年壽命,但唐七七能借唐八八的身多活這几個月,已是老天寬容,讓她多些時候還清這人間情債,如今……也只能請殿下節哀順變,莫再執意妄求了。」東方紅勸他放下對唐七七之情。

    「若本宮做不到呢?」

    「您……唉。」東方紅不住的苦嘆。

    「罷了,師兄受肅裔所利用背叛了您,而今他已知罪,人已由華山趕來,就在殿外等著向您請罪,您要見他嗎?」東方紅告訴他,寧虛道長就在外頭。

    「本宮不見他,讓他回去,此生皆不許下華山一步!」榆匽曾視寧虛道長為恩師,而今得知他的背叛,心中之痛難以言喻,然而卻不打算殺他。

    「多謝殿下對師兄不殺之恩。」東方紅感激的說。

    他揮手讓東方紅退下去,獨自肝腸寸斷的面對心愛之人已不在世的事實。...<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ncalwy 發表於 2014-5-3 03:23 PM

尾聲

    三個月后。

    二月天,夜,雪花悄然飄舞。

    寒室外頭,唐七七的屍体被置于柴火之上,大火逐漸將她吞噬。

    站在大火前的榆匽,心頭印記著她的話——

    她已經死了,您燒掉她的屍体吧,留著一點用處也沒有,只會讓你成天到此守著屍体,這太不切實際了,燒掉她、燒掉她,我拜托您燒掉她……不要再為了一個沒有指望的人過著行屍走肉的日子了,這一點意義也沒有……他握拳忍住心疼,此時夜空中划過一顆流星,他眼前出現了那燦亮笑顏,以及聰慧中又帶著几分淘氣的雙瞳。

    流星掠過,縱有絲絲期許,但這回……他也圓不了自己的殘夢了。

    她讓他燒了她的屍身,他就燒了。

    自此,她能瞑目了嗎?能不為他擔憂了嗎?能不怕他孤獨了嗎?

    大火逐漸將她帶走,徹底的讓她消失在他的生命中,反正他命中帶煞,天生孤星命,孤星命啊「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渴望,對他而言終究是鏡花水月,一場空。

    他忍著椎心之痛,仰望天邊的孤星,自己就如同那孤星般孤獨寂寞,而這份孤寂,仿佛將會持續到天荒地老……他輕輕閉上眼,企圖鎖住自己那份無止境的憂傷。

    「殿下,華山有信來,您要過目嗎?」姜滿上前詢問,瞧見唐七七的屍体已燒成灰了,自己都不舍至極,更遑論主子現在的心情會是何等的悲戚。

    「華山來信?」他深深的蹙起眉頭來。

    「是寧虛道長的急函。」

    「他已教本宮幽禁,還能有什麼急事要報與本宮?好吧,將信呈上來。」他對寧虛道長畢竟有師徒之情,未能真正漠視到底。

    姜滿將信函呈上去,他凝目的將信展開——

    曇花一現,英殘猶在,天地之間,情定勝天,老夫尋得天機,已為殿下除去孤星煞命……看完此信后,榆匽驚疑不定,不知寧虛道長所指為何?

    「什麼人?!」姜滿發現有人靠近后大喝,侍衛也攜刃向前,隨時護主。

    就見一女子出現,頭戴暖帽,身著紅色對襟馬褂,模樣粉雕玉琢,明艷脫俗。

    乍見這女子,榆匽的心頭立刻如雨珠掉落的江面,蕩起陣陣漣漪。

    姜滿見只是個陌生的女子,便不太在意了,侍衛們神情也沒那麼嚴肅緊張了。「小女路過此地,見有火光,不知這里有人在燒屍,若有打擾衝撞,還望見諒。」女子聲音清脆,卻直直敲進榆匽的心底。

    「若諸位不怪罪,小女這就走了。」她意味深長的再瞧了榆匽一眼后,轉身要走。

    他忽然全身緊繃。「站住,不許走!」驀然將人喚住。

    她抿唇微笑,緩緩地又回身瞧他。「敢問公子為何不許我走?」

    「你叫什麼名字?」他自然的問出口。

    「我為什麼要告訴一個自以為是的人我是誰?」

    「自以為是?」他一愣。

    「沒錯,我還忘了說你是一個沒禮貌的家伙!」這話令他黑眸一緊,像是在哪里聽過。

    「大膽!你可知你眼前的是誰,竟敢出言不遜?!」姜滿當下喝斥她。

    女子聞言,笑得有點莫測高深了。「我不知他是誰,但瞧他的樣子應該家世不差,非富即貴。敢問這位公子,家中是不是什麼生意都做,什麼都管?」她無懼的問向榆匽。

    他心口震了一下。「你……」

    「若公子對京城熟,小女有個不情之請,能否幫我找個人?」她竟開口要求。

    他唇微顫著,極力克制住那份激動。「你……找人?」

    「是,敢問您認識很多達官顯貴嗎?」

    「認識不少。」

    「那您一定認識這個人。」

    「哪個人?」

    「一個不給碰的人。」

    「……既不給碰,要如何找?」

    「有人對我說過,只要有心,就會找得到的。」

    「那好,我幫你!」他一口答應。

    「欸?話又說回來,你我非親非故的,你為什麼肯幫我?」

    「是啊,我對人反感,一向不喜歡親近人,可你……」

    「我如何?」

    「很特別。」

    「怎麼說?」

    「我或許……喜歡上你了。」

    姜滿四肢猛然一顫,驚嚇太過,膝蓋一軟險些栽倒,趕緊抓住身邊的侍衛才能站好。

    這……這……他也哽咽了,這些話他分明聽過,而且是在西平郡王府內聽過的,那時他乍聞也是這般反應,站都站不住,差點教主子的話嚇死。

    眼前的女子莫非是……

    她朝榆匽捶去一拳了,他一手握住她的拳頭,再一扯,將她的身子扯進自己懷里,緊緊抱住了她。

    姜滿瞪大了眼睛,這下他確認了,若不是七儿郡主,哪能近得了主子的身。下一刻,姜滿眼淚直流,謝天謝地,謝天謝地喲!

    「七儿,這是怎麼回事?」榆歴簡直不敢相信,心潮澎湃的問,將她抱得更緊了,就怕她會消失。

    她眼淚亦無法控制地奪眶而出。「我不知道,十天前當我醒來時,便已在這副身体里了,本想久刻就來找您的,但如今的我是長沙太守的女儿書清秋,本來病得將死,突然又活過來,太守一家十分高興,找來大夫再仔細為我檢查了几日,確定我的身子完全沒問題了才放心。

    「因我遠在長沙,無法來找您,便編了個謊,說病重時夢見京中的太神廟顯靈才救了我一命,如今病好得親自上京去廟中還願,這才有機會來找您,到京后正愁如今這身分進不了皇宮,便想來寒室這里碰碰運氣,想不到您就真的在此,還是在燒我的屍……」

    「七儿郡主,您可別誤會殿下,殿下燒您的身子也只是如您的願,不想您太過牽掛他,可殿下自己對此可是心如刀割啊!」姜滿跪在地上抹淚說。

    她心弦一緊,望著明顯僬悴許多的榆匽心疼不已。

    「殿下,我再也不想離開您了!」她激動起來,不想再嘗與他生離死別的苦。

    榆匽亦眼眶泛紅,「本宮也不想你再次離我而去。」

    「但這回七儿郡主真能留下嗎?不會沒多久又走了吧?」這件誰也不敢提起的事,姜滿沒多想,哭著就問。

    兩人皆倏然一僵,神情漸漸黯下。

    「星斗呈祥,金陵表慶,這回,微臣敢保證,您二人至少可以相守三十年。」東方紅忽然到來。

    兩人聞言,驚喜的望著他。

    「可你不是說過,這次七儿再不可能回來的?」榆匽想起這事,不由得緊張的問。

    東方紅苦笑。「天命本應如此,可師兄自知罪孽深重,為贖其罪,願用他八十年的修行與上天交換,這才換得七儿郡主再次的復生,而這回,這條命誰也奪不走了。」榆匽愕然想起寧虛道長的信,終于懂了恩師信中的意思,恩師已為他尋得天機,除去他的孤星煞命,他今生將不再孤寂。

    「這麼說來,那寧虛道長他不就已經……」她不禁掉淚的問。

    「師兄已于十天前圓寂了。」東方紅悲傷一嘆。

    除去前朝遺孤后,齊凌太子于日前再度迎娶了太子妃,由皇帝與皇后親自主持冊封大典,太子妃乃長沙太守之女書清秋,但說也奇怪,長沙太守嫁女儿,西平郡王唐明因一家子卻全員到齊,一個不少,而且還是與書家人一起列席于太子妃娘家的席位?這事便罷,不少人還聽聞太子私下喚太子妃為「七儿」,這不表示對舊情人難以忘懷嗎?明明有了新人,卻不忘舊人,這太子妃擺明根本就是唐七七的替代品!

    眾人私下可憐起太子妃來,太子是孤星命,容不得人親近,這明顯要她守空閨了,對女人來說已是夠悲慘,倘若再加上是別人的替代品,這深宮的日子還過得下去嗎?大家無不替這位太子妃往后的人生悲嘆起來。

    但,一年后,所有人瞠目結舌了,太子妃居然誕下了孩子,皇帝與皇后喜得皇孫,歡欣不已,孩子一落地皇帝即宣告禪位,提早讓太子登基,而這剛出世的孩子,馬上成了新任太而在這之后,成為皇后的書氏一年生一個,足足生了三男兩女才暫時停下。

    眾人如今已然發現,帝后恩愛,每每兩人出現的時候,不是手牽手,便是肩並肩的同行,哪有疏離不協調之感?且皇后嫻淑,皇帝不喜的熱鬧場合皆由皇后出面主持,彌補了皇帝不親民的一面。幸而皇帝除了沉默寡言、不喜親近人外,倒是雄才大略,愛民如子,齊凌在新皇帝的統治下國勢昌隆,海內皆安,民生康泰,文武興盛。

    今日乃齊凌建國之慶,舉國歡騰慶祝,照例歡慶的大典由皇后主持。

    大典結束之后,皇后回到后宮,見皇帝正在御案前認真批閱奏章,她微笑上前,由身后摟住他的肩。

    「回來了,辛苦你了。」他疼惜的說。

    「不辛苦,妾身只是到外頭笑一笑露露臉,真正辛苦的是您,日夜跟這些國事拼斗,天天想著怎樣解民倒懸,您是真正的好皇帝。」

    「是嗎?外頭人都說朕是古今以來最難親近的皇帝了。」她露齒一笑。

    「這不好嗎?這樣您的后宮除了妾身就不會有別人,您盡管孤僻下去好了。」他挑眉。

    「你獨占君寵,這得了便宜還賣乖?」她笑得有如明媚春光。

    「這倒是,可妾身得寸進尺慣了,您說這可怎麼辦?不如真給妾身個教訓,找個妃子來給妾身顏色瞧瞧?」她這話可就挑畔到極點了。

    他眯細了俊眸。「不必如此麻煩,朕的后宮只需一人即可,若要給教訓,還不容易,再給朕一個女儿不就得了?」他一說完,她的笑臉立刻變哭臉。

    「都生這麼多個了,還生?妾身不玩了,認錯了,認錯了成不成?」

    「人說朕是孤星命,朕偏要子孫滿堂,瞧誰還有話說,而這重責大任自然落在你身上了。」

    「這……榆顯、榆賀、榆同、榆芯、榆晴,還不快進來,你們的父皇找——」她大呼。

    不一會,三子二女全聞訊衝進殿內,几個小毛頭哪管爹是皇帝、娘是皇后,全往他們身上爬,要抱要玩還要親。

    年紀最小只有兩歲的榆晴還爬到了父皇腿上,朝父皇嘴上用力一親。

    「換父父……給晴儿親親……親親……」

    榆匽臉一僵,多子多孫是很好,可這會挺礙事的。

    「芯儿也要,父皇親親,父皇親親!」三歲的榆芯見妹妹親父皇,她也吵著要。

    榆匽苦笑,只得對著兩個女儿一人親一口,所幸儿子們不敢來討吻,但四歲跟五歲的一人扯住他一只袖子。六歲的老大是太子,稍微沉穩些,只站在他身側望著弟弟妹妹的舉動。他沒轍的嘆氣,自己對其他人仍是親近不得,連對自己的父母也相同,頂多能靠近點說話而已,可唯獨對七儿和這些子女,他一點也不排斥,父子、父女間全無隔閡,得享天倫之樂。

    「皇后莫逃!」見到她要逃了,他忙喊。

    她回身朝他做了個鬼臉。「您若搞得定這五個小孩,再說要生第六個吧,賢后我先走一步了。」

    她吹了聲口哨,囂張的離去了。

    但當夜,某賢后被折騰了整整一夜,來年,小六誕生了。

    齊凌史書記載,到榆匽駕崩,一共生有四子三女,二十四孫,孤星之說,不攻自破。

    ——全書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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