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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14-3-2 07:45 PM

袁圓 -【情挑七聖之四】危險甜心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對慵懶寡言的時焱來說,人不過是街上的佈景罷了,尤其是女人。
他瞇著眼盯著眼前狂下戰帖的撩人女子,心裡只想——睡覺!
無人不為冶艷嫵媚的聞曉虹所傾倒,而這個絕代酷男竟然無動於衷?這怎麼成!
她得把他拐來做貼身護衛,以使好好感化一番,讓他瞭解本姑娘可是萬中選一的極品!
孰料,在這場真假難分的挑情追逐戰裡,她竟真的遭到恐嚇。而更混亂的是,
天天面對這個滿是性感氣息的惑人男子,她卻只想咬上一口……

【出版日期】 1998年07月01日

【出版社名稱】 林白

【書系及編號】 薔薇情話R403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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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14-3-2 07:46 PM


第一章

  舒服、舒服,呵──真是舒服!

  時焱慵懶地癱在陽台上的躺椅中,透過墨鏡的鏡片,他望著面前那一片汪洋,滿足地打算吹著這涼沁的海風,睡一場任何人都別想吵醒他的大覺,才剛要合上眼,目光卻讓遠方直往懸崖處接近的紅點給吸引,長長的頭髮,凹凸有致的身材,看得出是名體態撩人的女子。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此乃他一貫的行事原則。

  雖說來者闖入了他的私人地盤,但這種事偶爾也會發生,不過是些好奇的遊客,蓄意忽略外圍矮牆的警告標誌,偷爬進來拍幾組海景照片,通常不會有啥大害,只要不打擾到他,他是懶得去管。

  時焱動了動,換個更舒服的姿勢準備入定,孰料耳邊隨風傳來一陣又一陣的怒吼。「你們全是豬,豬八戒、王八蛋、臭雞蛋……」

  紅衣女子謾罵的聲音久久未歇。

  「她會不會飆上個三天三夜呀?」他想。他閉關了兩個月才把積欠多時的書稿丟出去,總算能放鬆心情休息一下,老天不至於那麼殘忍吧?

  「……你們有啥了不起……我今天就死給你們看,我要讓你們後悔一輩子……我……」憤恨的喊話斷斷續續地飄來,那女子探頭盯著懸崖下的白浪滔滔,似乎有了決定。

  她要自殺!一個可怖的念頭閃過他的腦海。

  救人如救火,時焱立時手腳利落地從二樓陽台縱下,然後飛速疾馳奔向她,在她察覺他的存在時,他己快步將她往懸崖的反方向拉。

  因為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故他這一拉的力道相當猛,加上她在全無防範的情況下,自是砰地撞入他的懷裡,兩人於是便這麼沿著斜坡,一直翻滾到附近柔綠的青草地。

  時焱一邊想著:安全了,這兒離懸崖處起碼有一段路;一邊正撐直手臂,還來不及跳開,身下的紅衣女人已甩來一巴掌,他訝異的臉龐被打歪到側面,鼻樑上的墨鏡也跟著飛了出去。

  「你幹什麼?看我孤家寡人好欺負呀?告訴你,你的如意算盤撥錯啦!」紅衣女郎嬌聲斥喝。大好的心情全讓這魯男子破壞殆盡,氣盛之餘,也不管他是赤裸著上身,便奮力出手推他,若非她的腿被他壓住,她還會踹他幾腳。

  拜託,他的胸肌怎會這麼硬,這麼……好摸?

  時焱皺著眉,他渾身不動地接受她的「非禮」,僅緩緩地偏回頭來,森冷陰沉地瞪著她。

  「你……喔,天哪!」她嫌惡的眼光倏地換了顏色,本欲出口的成串訓詞皆變為讚頌的驚嘆號。

  她——聞曉虹,在演藝圈這麼多年,什麼樣的美男子沒看過,但是卻不曾見過長相如此秀逸清雅的男人,那漂亮精雕的五官,俊美得簡直是要叫那些偶像天王混不下去,連她這位被各界票選為「台灣最美麗的女星」均覺心虛,更遑論其他人了,他們大概會開始懷疑自己苟活在世的意義。

  幸虧他是居高朝下睨著她的,否則他那過長的劉海,很有可能會遮住他那兩排比女人還長、還捲的濃密睫毛,和那雙深幽不見底,又犀利不悅的烏眸。

  他白晳的皮膚,缺乏一般男人的粗獷,滑致得甚至看不到毛細孔,無暇得讓女人汗顏,卻又不帶一丁點兒脂粉味,真是怎麼看都英俊,怎麼看都順眼,即或是潘安再世也會自嘆弗如吧!

  「走。」時焱懨懨地說。對於類似她那種黏著不放的眼光,他早就習以為常。

  「啊?」聞曉虹失魂似地凝睇他。他沉穩的嗓音果然和他頹廢的外形很配,簡潔的字句像是不喜言詞,而現今不過是迫於無奈才開的口。

  他沒有穿上衣,那條理分明的肌塊,宛如米開朗基羅巧手下最得意的曠世佳作,不僅不會雄壯得讓人倒胃,反而是大小合宜地令人愛不釋手,而他未扣上鈕扣的褲頭,露出他性感平坦的小腹,誘得人心猿意馬。張導演若是看到他,鐵定會開心得合不攏嘴。

  她不知道自己的手已改推為撫,直到他蹙起額拍掉她的「侵犯」,再翻身坐到一旁,一副愛理不理的厭煩貌。

  「哎呀,你別走。」聞曉虹忍不住驚呼。好可惜唷,他的劉海又蓋住他的臉,人家還沒欣賞夠呢!

  他斜睨她,暗付:現在的女人,都不清楚什麼叫含蓄嗎?

  聞曉虹被他盯得赧澀。她就算再智障,也瞧得出他的輕視,她當下覺得難堪得要命,思忖剛剛的情不自禁,驀地惱羞成怒。「喂!你這不知好歹的傢伙……」

  她耶,鼎鼎大名的電視紅星,走到哪兒都被影迷包圍的聞曉虹耶!

  她願意摸他乃他祖上積來的福,而他居然不領情?人家外頭有多少群眾排隊等五小時,就為了瞄她一眼。

  「出去」。他面無表情地打斷她的話,站起來,預備回他的海畔小屋睡覺。

  「你趕我走?你……等等,你不認識我?」她看著他越離越遠的俊顏,這才發現上蒼對他真是厚愛,他連身材比例都好得過分,既有籃球國手的高度,又有超級優等模特兒的衣架子身形,寬肩、闊胸、窄臀、長腿。

  「別尋死。」時焱冷冷地看著她,清澈的黑瞳透著「我該認識妳嗎?」的訊息。

  「尋死?」走到哪兒就被人包圍到哪兒的聞曉虹,真不敢相信有人不認得她。

  「要死去別處。」這片靜土是他修心養性之地,他可不希望它沾上血跡。

  「什麼?要死去別處?」向來被人捧在手掌心呵護的聞曉虹,哪容得他如許冷漠不敬的口吻,她忍不住趾高氣昂地跳到他的面前,跟著卻又倒退一步,因為他比她估測的還要魁偉,依她一六七的標準身段,往他身邊一靠,不啻是嬌小得可憐。

  時焱沒有再吭聲,素來寡言的他,方才說的話已是他半年的份量。

  「你說話呀,少裝啞巴混過去。」聞曉虹見他不語,和著他高高在上的態度委實傲慢得惱人,火氣便又湧了上來,驀地她想通他的話意。「慢著,你該不會……以為……我要自殺?」

  時焱定定地看著她,表示默認。

  「這位大哥,難不成你是編劇?想像力還真是豐富。」聞曉虹忍不住大笑,無限的風情萬種自然而然地散播在四周。「我只是忙裡偷閒開車路過,一時讓此處的美景給迷惑……哈哈……所以對著蔚藍的海闊天空發洩發洩……哈……順便排練下午要錄的腳本……哈哈……自殺……」

  末了,她已笑不成聲。不過被人寵慣的她,沒注意到她第一次在向旁人解釋自己的行為,尤其對方還是她從未見過的陌生人。

  時焱此刻甫有機會端詳她,她並無上妝,靈秀中自有一股艷麗,儘管她笑得前俯後仰,但是舉手投足卻能蕩人魂魄,誘人注目,令人不自覺瞅著她傻看。

  可是他沒有受迷惑,美麗在他的眼裡根本不具價值,而養尊處優的嬌嬌女更是他一向敬謝不敏的過敏源,尤其此姝一瞄即知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巴不得快閃。

  「喂,你別走嘛!」她追上來。「你這人好有意思喔,我是聞曉虹,你呢?」

  他停下腳步,幾近無情的堂堂眉目,流露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強力電波,讓人很自然地不敢再造次。

  有這麼一瞬間,聞曉虹覺得他寒冽的俊容,彷彿戲劇中那種殺人不眨眼的職業殺手,既令她卻步又禁不住怦然心動。

  他是個多麼複雜和神秘的組合呀,而他不屑人的氣勢,越是激發出她逞強好勝的個性。她非要讓他敗在她的石榴裙下,就像她週遭的男人一樣。

  聞曉虹瞅著他頎碩的背影喊著。」我不會放過你的。」

  屆時,她要他愛上她,再將他一腳踢開,好叫他嘗嘗漠視她的下場。

  時焱無動於衷,對她下的戰帖全當耳邊風,他現在只想——睡覺。

  ※※※※

  時焱前腳才踏入「七聖」總部的大門,王佑鑫後腳即尾隨在他屁股後,他立刻就曉得那小子一定有事。

  「嘿嘿嘿。」王佑鑫跟著他走進他的「天權閣」,嘴裡不時發出的怪笑,更證明了他的想法。

  他也不急,慢條斯理地穿過大廳和中庭,再經過楓樹林,來到他的小木屋。

  今兒個一整天,他沒有得到充分的休息。那個紅衣女人——他向來不費心去記人名或聆聽對他而言不重要的人所說的話,故或許她曾自我介紹,但他並無印象。

  反正呀,那個女路人甲走後數小時,附近便多了幾個鬼鬼祟祟的路人乙丙丁,使他的濱海住家突然變得熱鬧。他用「立可拍」照了幾張對方的拙相,再俏俏地出現在他們各自躲藏的位置,親手奉送那些照片,他們果然嚇得相機一丟就跑光。

  這些人一看就知道是徵信社的菜鳥,可是他不想開打,亦不想束手待斃,等著下一批人來鬧他,故決定提早回總部,以便能好好地睡一覺,只是,那些笨蛋是誰找來的?

  「等一等。」王佑鑫在他關上門時硬擠了進來。現下若不說,一會兒他把門關上了,就不知得熬上多少年方能再見到他清醒的臉。

  「說。」時焱認命地問。

  「話說有七個志同道合的夥伴,因緣際會組成了『七聖』,並依北斗七星來命名,分別是天樞、天璇、天鞏、天權、玉衡、開陽和瑤光。當然,我現在提的這七位青年才俊,指的就是我們自己啦!」王佑鑫以廢話做開場白。

  「嗯!」時焱覺得該補敘的是,這七人中以「瑤光」王佑鑫的纏功最強,而身為「天權」的他最沉默,也最不愛管事,唯有在面對他們這群夥伴之時,才會偶爾以單字回復。

  「雖然老大伊恩和班杰明、拓跋剛那兩個臭小子已經結婚,但我們依舊情同手足,患難與共,同甘共苦,風雨同舟,你說對不對?」王佑鑫詞情洋溢。

  「對。」時焱靜觀其變。

  「嘿嘿!」王佑鑫諂媚地笑了。「我說好兄弟呀,你記不記得,去年你幫我那個導演好朋友龍紹祥寫的電影劇本……嘿嘿!」

  「嗯!」時焱怎會不記得,王佑鑫料準他不會答應,故非常厲害的不直接找他下手,反倒去黏著其他五人好說歹說的,弄得大家精神差點崩潰,只好一起施壓來求他點頭。

  「那部電影不僅全球賣座,還為咱們華人爭了不少光,又勇奪好多國際上的電影大獎,你也因此得了最佳編劇,獎盃是我幫你領回來的,總統也是我代你去見的……」王佑鑫喜孜孜的面孔,似乎仍沉醉在當時的鎂光燈。

  「嗯!」時焱邊脫上衣,邊晃進臥室。

  「還有喔,年初你幫他寫的電視劇『姻緣草』,收視率好到廣告過滿而必須推掉一些,你劇中塑造的那個讓觀眾人人喊打的壞女人『小貂』簡直是太成功了,如果不是你不願再加戲,那齣戲恐怕演到明年,收視率仍是第一。」王佑鑫似跟屁蟲般地坐上時焱的床沿。

  拿了他床頭櫃上的茶喝了幾口,王佑鑫又說:「你應該不知道,你那戲雖然才剛下檔,但報紙、網路以及每天投書到電視台的討論風潮依然不斷,由此觀之,你的戲有多紅。」

  「重點。」時焱打著哈欠。壬佑鑫的話題繞了半天,目的當然不會只是來誇耀他的豐功偉業,或與他討論他們「七聖」的創建由來,所以他省略客套,在褪去長褲的同時,順便挪出一腳把王老先生踹到床下。

  「那個……嘿嘿……他手中最近有齣八點檔的連續劇,這個……嘻嘻……他想請你再幫他寫劇本。」王佑鑫坐在地毯上,有點悔不當初,但是也只能怪自己中了龍紹祥的圈套,將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工作攬上身。

  「哦?」他拍拍羽毛枕,躺下。有一就有二,只能怪他不該破例。

  「紹祥是希望這部戲,你能為聞曉虹量身打造……」

  「聞曉虹?」好熟的名字,時焱睜開已閉上的眼睛。

  「就是演『小貂』的那一位嘛,你不曉得她演得多棒,連我從來不看連續劇的人都會準時守在電視機前。」王佑鑫匪夷所思地睨著他,彷彿他有五個鼻子六張嘴。「喂喂!別告訴我你連她是誰都不知道,人家好歹是你劇中的女主角耶。而且她目前可是最紅、最搶手的女演員,你隨便翻開哪一家報章雜誌都一定會有她,聽說她光是拍一個化妝品廣告都要七位數以上。」

  「哈。」那是他劇本寫的好,OK?

  「你的『姻緣草』確實是不同那些沒營養的肥皂劇,但也多虧她來撐場面,否則那種叫人愛恨交加的複雜角色,誰能演得這麼出色?」瞧他又是不值一哂地揚著眉,王佑鑫大叫。「拜託,現在去哪裡找那麼浪卻又受人歡迎的尤物呀?你要是見她一面就會懂,她的婀娜多姿和美艷,光是用想的都會讓男人發酥。」

  「喔!」這些浪呀酥的長串形容詞,令時焱無端想起那位紅衣女郎。為此,他感到相當驚訝,因除了「七聖」的弟兄們,旁人在他的眼中不過是街上的佈景,尤其是女人,他從不分心去辨別她們,何以她……

  「她和紹祥為了戲好,還主動提出要讓你和她共同生活一段時間,好幫助你寫劇本哩。你想想,你可以藉著這個名目,光明正大地和她親近耶!」郁卒喲,這麼好康的事怎麼輪不到他王佑鑫呢?「此乃多少人哈都哈不到的難得機會呀。」

  「嗯!」時焱的回答很冷漠。

  「求求你啦……」見色誘似乎失敗,時焱顯然已去找周公下棋,王佑鑫只好發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特異功能,撲趴在他的肚子上哀號。「你一定要救我,人家大嫂季婷、二嫂語嫣和黎琪弟妹,都已經向我訂了聞曉虹的親筆簽名照,你要是不答應,我會被她們圍毆啊!」

  ※※※※

  美麗的女人走到哪兒總是受人矚目,尤其像她這等傾國傾城的美嬌娃,自是男人覬覦的對象。若再加上天色有那麼點昏暗,附近人煙真有那麼一點稀少,悲劇往往就這樣發生。

  聞曉虹足登三寸高跟鞋,努力地邁開修長動人的雙腿,兩件式的上班族套裝,掩不住她玲瓏有致的姣好身材,她不安地抱緊皮包,不時慌張地偷瞄那輛轎車的動靜。

  從她轉進巷子時,它就在那兒了,沒有開車燈,也沒有熄火,現在又無聲無息地跟著她。她快,它就快,她慢,它就慢。

  早知道就該讓人送我的。

  她越想越害怕,接下來要經過一塊工地才會到家,而那段路的路燈偏偏壞了。

  跑!她沒有預警地向前狂奔,心裡祈禱僅是她多疑。

  豈料她的祈禱沒有靈驗,轎車猝然隨之加速,「唧——」的一響,便擋住她的去路,四名大漢立刻鑽出轎車,將她團團圍住。

  「你……你們要……幹什麼?」她花容失色地看著他們。

  「哼哼哼。」四人互望,然後發出猥瑣的笑聲,並緩緩地縮小圈子,八隻手也一齊向她伸出。

  「你們……走開、走開!」聞曉虹拿著皮包反擊。

  可惜抵抗沒兩下,雙臂便被惡漢們捉住,在四人得逞的淫笑聲中,她又叫又踢地被他們猛往工地裡拖,掉落的一只紅色高跟鞋,在巷道上顯得分外觸目驚心。

  「不要,放開我,救命呀!不要——」她淚流滿面扭著嬌軀,做困獸之鬥。

  「放開。」一道冷峻的男低音赫然中斷所有的尖叫聲和笑聲。

  「是你?」聞曉虹驚訝詫異地忘了要哭。

  她因為看不慣他的高傲,故曾托徵信社調查他,可是查了半天,連他的名字都還查不出,接著他儼如隱形人般消失了,而她才剛將此事置於腦後,想不到他又……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她居然會在這裡遇上他。

  「放開。」時焱沒有理她,他掃瞄那些登徒子,平穩的音調和態度卻有著讓人不敢忽視的威儀。

  他最近鐵定是煞到黑星。在家不得安寧,回總部又有王佑鑫的疲勞轟炸,如今連心血來潮散個步,都會碰到不想管又不能坐視不管的閒事。

  「搞啥米碗糕啊?何時多這一段,我們怎會不知道?」對於目前的突發狀況,那四名大漢顯然很是莫名其妙。

  「慢著,我們是……」聞曉虹揮開那些人的手,嗲音對時焱說明,但被他拉到身後。

  「滾。」時焱瞪著眼,這回多添了許多不耐,他生平最恨這類人渣。

  「你去死啦!」四人組對他的鄙夷很不爽,也不管他是為何會冒出來的,拳頭、傢伙先往他身上攻了再說。

  「等等,他們是……「聞曉虹連忙出言阻止,不過仍慢了一拍。

  只見時焱一縱一蹬,再補上一計漂亮的連環踢,四人便巳蜷縮在地上哀哀叫,而這前前後後不過是在轉瞬間。

  「卡、卡、卡。錄到沒?」張導演興奮地從暗處小跑步出來,一邊問著身後的攝影師,一邊眨著金光閃閃、瑞氣千條的雙目,如獲至寶地盯著時焱。

  「呃?」時焱滿臉問號地瞥著魚貫跟出的傻眼男女和那台攝影機,炯炯黑眸最終落在聞曉虹的艷容上。

  「我們剛剛是在拍片啦。一直看著你流口水的這位是張導演,其餘的那些和地上四位是工作人員和臨時演員。」聞曉虹當下為他解疑,一種膨脹的優越感,全堆砌在明媚照人的嫵笑裡。

  天下烏鴉一般黑,他那天的惺惺作態,如今證明只是想吸引她的注意,其實他和其他影迷一個樣,要不,這會兒幹麼跟蹤她到片場來?

  「嗟!」時焱的劍眉擰住了。

  適才他在修理那四名流氓——不,是臨時演員時,就覺得奇怪,為什麼一個弱女子遭人欺凌,外圍卻躲著許多作壁上觀的人,原來……真是一場戲!

  一種被人愚弄的受騙感油然而生,他拂袖準備離去。

  「寶、寶,你簡直是塊寶!」若真要放他走,張導演早在打架發生前就會出面了。「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在哪裡?有沒有意願當演員?」

  當演員?笑話!時焱冷嗤著揎開張導演興奮過度的手。

  「這位大帥哥好,我是朱蒂,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地址和電話號碼唷,歡迎你隨時來找我。」一個花枝招展、濃妝艷抹的女人,以蜘蛛女之姿扒住他,兩隻祿山爪則當街挑逗他起來。

  時焱翻白眼想著:老天,又來一個。他不耐地將大手一揮,就把她揮到太平洋的深溝裡,力道並未因她是女人而有折扣。

  「你……」朱蒂狼狽不堪,只好把氣出在好心扶她的工作人員身上。「拿開你的髒手。」

  「活該。」聞曉虹噗哧竊笑。朱蒂是二線女星,每天期盼飛上枝頭做鳳凰,與她明爭暗鬥少說有一年多,甚至不惜犧牲色相和導演、編劇上床,就是想減她的戲,替代她的位置。

  美男子讓朱蒂吃的這個閉門羹,還真是大快人心。

  「酷呀!我當導演這麼久,沒見過像你這麼……這麼……」張導演激動地說不出該用哪個形容詞,他惜才地繞著時焱轉。「年輕人,你相信我的眼光,你全身所蘊涵的氣勢和魄力,以及高瘦絕棒的比例和矯健的身手,你……你……你一定會走紅。」

  神經!時焱在心裡呸道,接著自顧自地闊步而行。

  張導演人矮腿短,縱然賣力地跑著,也漸漸有點跟不上,但此種卓爾不群的奇葩,放掉了便可能再也碰不到的未來巨星,他說什麼都不會放棄。

  他一鼓作氣追上去扯住時焱的後襟,幾近耍賴地喊著。「你別走呀,我求求你……」

  「喂!」時焱低喝,他隱住厭煩地杵在原地,冰冷睨著張導演死纏爛打的手。

  「張導演,這事包在我身上,大家都累了,你們先回去休息吧!」聞曉虹趕緊扯回張導演的手腕,她相信她要是再晚一秒,張導演就得去骨科掛急診。

  「好……吧……」張導演好不容易地點了頭。曉虹的家境不錯,難免養尊處優,偶爾會有小姐脾氣,但她是公認的待人親切、工作認真,不像別的紅星,喜歡用故意遲到早退來凸顯身價,且人長得又漂亮,交際手腕也圓滑,成功率確實會比他出馬大,畢竟沒有幾個正常男人狠得下心拒絕她的要求。

  「放心啦!」秋波一轉,她若無其事地勾進時焱的臂彎,拖著他往前走。「人家張導演是好意,你少這麼不識相喔。」

  時焱哪睬誰的什麼好意不好意,在他想甩掉她時,她急急耳語。「別鬧,還不快跟我溜。」

  好熟悉的香水味,時焱總算正眼看她。「是妳?」那個他只見過一次,卻出乎意外記住面孔的紅衣女路人甲。

  「是我,聞曉虹。」聞曉虹失笑,他的表情明白地告訴她,他到現在才發覺她和他在懸崖救的「自殺」女人是同一位。「雖然兩次均屬誤會,可是仍然謝謝你。看在我『讓』你救的分上,你就乖乖地同我演完這齣戲,否則張導演灰起來,你打昏他都沒用。」

  「聞曉虹?」時焱揚眉,對她以下的嘰嘰喳喳完全沒在聽。

  如果他沒有記錯,近日來王佑鑫天天在他耳邊強迫灌輸的「社會常識」——即那位以惡角竄紅的「埃及艷后」就是她?

  「對,我是演員,據瞭解,老老少少都應該認識我,不過你使我開始懷疑此說法的正確性。」她幽默地嬌笑,剪水雙瞳恍若天上的明月。「我呢,回去的第一件事是吩咐我的經紀人重新調查一下民意,看看我是否真那麼有名。」

  無聊,他想。

  斂回原來的冷漠,時焱拉開她的手,再酷酷地把自己的手插入背後的褲袋中,當沒她這個人似的繼續散他的步。

  聞曉虹顯然沒料到他說變就變,在魅力二度受挫之餘,她不禁自我宣告——陌生的絕代美男子,我跟你耗上了!

  ※※※※

  終於逮到他了,哇哈哈!

  聞曉虹看著號稱「全國最厲害」的徵信社苦心調查來的報告,滿意地牽動誘人的丹唇,劃出一個誘人的微笑。

  報告上面僅有兩列,一是寫著他的姓名,一是介紹他的職業。雖然僅有如此簡單的資料,但起碼他不再是位莫測高深的無名氏。

  「時焱。」她細細咀嚼這兩個得來不易的字。「明明名字中有三把火,人卻陰寒冷靜得要命。」

  不過在這麼一個人情冷到駭人的社會,他這麼一個冷到叫人發寒的美男子,卻屢次出乎意料地為她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沒有冷眼旁觀。

  他這麼做,不是因為她是明星,也不是看在她的美貌——事實上,她甚至覺得他根本沒留意過她長得是圓是扁。

  這使她推翻早先視他為影迷的膚淺假設,也使她不得不對他有著另外的評估,相對的,她對他的興趣也越來越濃,想逗他的興致亦越來越強。「你喜歡做獨行俠,我就偏要纏著你,我不相信我征服不了你。」

  目光移到資料上第二排的寥寥幾個字。「天權保全公司?」

  她彈著桌面,敲出固定的節奏,心中逐漸有了決策。「時焱呀時焱,既然你在保全公司上班,那一切事情就容易多了。」

  仰著螓首,她欣喜地伸直雙臂把資料舉得高高的,盈盈水眸緊盯著上面的兩行字。「我說過,我不會放過你的。」

  她坐在椅上轉了一圈,又把資料拉回眼前。「為了懲罰你對我的不敬,我要盡全心誘惑你,等你愛上我時,再把你像破鞋般地丟棄。」

  然後,她在他的名字上面印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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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14-3-2 07:47 PM


第二章

  時焱進入「他的」個人辦公室時,平常門庭冷落的八十坪空間,今日卻是賓客如雲,總共十五層大樓中的數千名員工,似乎有一半全擠在此處,爭先恐後地喧囂,猶如歐巴桑在搶菜市場中的跳樓大拍賣。

  只是現場叫來叫去的全是差不多的「我去」、「我去」的嚷聲,爭執似乎始終沒有定案,亂哄哄的喊聲漸漸變成「小心」、「別撕破啦」的尖呼,辦公室登時陷入另一場混戰。

  「哇塞,你旗下員工的服務熱忱還真令人佩服呀!」王佑鑫一手搭在時焱的肩膀,對眼前的景觀嘖嘖稱奇。

  哼!時焱回瞪他一記衛生眼。這傢伙從他拒絕幫忙寫劇本開始,便成了他的連體嬰,寸步不離地跟著他到處晃。

  「你那鬥雞眼的眼神,莫非是在昭示我,你總算答應接受龍紹祥的邀稿嘍?」王佑鑫兩手合十,瞅著崇拜的美目,像小狗似的在他身上磨蹭。

  饒了我吧!時焱抬眼對上帝傳訊。

  推開祖先是牛皮糖的王姓賴皮狗,他三兩步跨進人群,仗著人高馬大,趁著眾人不備,一把奪走那肇事的禍源。長長的一卷紙,看來像是什麼海報之類的玩意。

  他的突擊擄掠行為,立即引來又一波的暴動。

  「喂!你幹麼——」異口同聲的怨懟,在瞧清楚那個殺千刀的程咬金是時焱時,皆畏首畏尾地化做低鳴。「老……老……老闆……王……大哥?」

  「沒事叫那麼多『老』做啥?好好的小伙子都讓你們喚成小老頭了。」王佑鑫啪地抽走那張紙,好奇地把它攤開。「到底是什麼寶貝,讓你們一群大男人鬧翻天花板……媽呀!」

  嘀嘀咕咕的聲音終結於一口又一口倒吸的冷氣,那是一張與真人大小相仿的巨型海報,海報裡儘是強烈的黑和紅。

  黑的是劇照中的美人所倚靠的柱子,和烏溜到發亮、鬆散垂披下來的大鬈秀髮,恰與她黑如煤玉琥珀的燦眸相映生輝;而那雙美眸正晶亮無辜地在誘拐你的血脈賁張,挑戰你的自制力,你只要一閃神,魂魄就會被她勾去。

  紅的是裹著美人魔鬼身材的細肩帶短洋裝,玫瑰般微啟含嗲的艷唇,和凸顯出圓潤小腿曲線的火紅高跟鞋,以及塗上丹寇的貝狀指甲,令人不自覺遐思讓那玉指滑過時的快感悸動。

  這樣一個對比的基調,不但沒有搶走主角女郎的風采,反而將她白裡透粉的雪膚襯得更為水嫩,精緻剔透的五官更為巧奪天工。一雙無懈可擊的均勻長腿,有意無意撩撥旁人的視覺神經,柔媚中有著叛逆;清純中又揉合了妖冶,渾若一隻性感但高貴的波斯貓,讓人恨不得自己就是她倚著的黑柱,或她身上的那件小禮服。

  不論整張海報如何叫人難忘,時焱所注意到的僅是左下端,用簽字筆洋洋灑灑簽著的「聞曉虹」。

  「哇——哇——哇!」此乃王佑鑫的觀後感言。「難怪你們這票『狼』君正事不做,全堵在這兒『搶』魚啊!」

  「這……這……」眾「狼」啞口。雖說此「天權保全公司」的幕後大老闆是時焱,但因為他生性寡言,且有一半的時間花在寫作的興趣上,故大部分在管事的,反而是這位閒閒無聊,就來找點閒事玩的王佑鑫。

  「這海報哪來的?」王佑鑫原先的嚴肅瞬息降為好奇的嬉笑。

  「嗯?」時焱亦想知道。

  工作久了,大伙多少也嗅得出上司的臉色,見兩人並無責怪,遂七嘴八舌述說事情的經過。

  「你們是說,海報上這位艷麗、美麗、明亮的聞曉虹大美人『本人』剛剛『親自』來這裡?」王佑鑫驚訝地瞠著眼。

  在黑壓壓一片的腦袋瓜子一致的點頭後,王佑鑫懊惱地揪住他們的衣領。「為什麼沒有立刻、馬上、趕緊打電話通知我?」

  「嗟!」時焱受不了地揮揮手,要大家全部回到自己的崗位。

  「那海報……」有人捨不得地問。

  「還海報?」王佑鑫氣憤扼腕地賞出一丸爆栗。「你們有違職守、辦事不力,所以我要沒收。」

  這話自然掀起大大的怨聲和載道,不過眾人仍是掣電離開,免得被無名火的流彈炸到。「時哥,」趙五臨去前報告著。這是他們對他的暱稱,因為他不喜歡別人叫他老闆。「聞小姐現在正在你的休息室等你。」

  「什麼?」王佑鑫拍著桌子大吼。「為什麼不早說?」

  ※※※※

  時焱把王佑鑫關在門外,否則光是那傢伙向美人示好、要簽名照、合影或講啥三八肉麻的褒辭,就夠他雞皮疙瘩掉滿地和睡上好幾趟回籠覺了。

  「嗯?」他疑竇地看著剛在他辦公室揭起第三次世界大戰的「禍水」。

  「你總是不多話嗎,時焱?」聞曉虹特別強調他的名字。若非方才閒聊中,她從他的員工嘴裡套出;要不,依他清一色的T恤和牛仔褲,她著實很難把他和這間聞名國際、全球連鎖的保全公司負責人連在一起。

  「喔?」能找到這兒來,就代表她曾下過功夫,由此可證,近期每天跟蹤他的那群笨蛋,是她請來的白癡。

  他懶洋洋地倚在她的對座,俊美的臉龐很明顯地在說:不要浪費我的時間,妳有屁快放。

  「要不是先前和你說過話,我會以為你是啞巴。」聞曉虹有點動怒,不過由於先天帶著磁性的嗓音,聽起來倒像在發嗲。

  「哼!」時焱嗤鼻。換是王佑鑫和其他人,怕不早被她這軟軟的腔調弄得全身癱酥了吧。

  是的,她是漂亮,然若空有一副好皮囊,就要所有人在她的腳下跪拜……哈!慢慢等唷。

  「跟我多講一個字你嘴巴會抽筋嗎?」聞曉虹為他的毫不在乎氣惱。

  他就不能和他那幫親切、慇勤的屬下學學嗎?最低程度也該和一般人那樣,看到她時眼睛會發光,談起話來會興奮到顫抖嘛。

  「會。」時焱難得把單音變成字,他不避諱地點頭,陰寒的鷹眸竄過一絲戲弄。她到底是要來幹什麼?他不相信憑那些癟腳的徵信社,能查出他便是從不露面的作家「火炎」,故她不可能是為邀劇本而來的。

  那麼是示威?因為她查出他的名字和工作?

  「你沒有風度!」她撤潑責怪。

  哦?他奚落地斜睇她,僅用抬眉來反駁,他要風度幹什麼?

  「你……你以為長得比別人好看一點,就可以目中無人嗎?」聞曉虹氣得跺腳。她是電視台的女王,她是票房的保證,有哪位反派演員,能達到她今天這種叫觀眾又愛又恨的頂尖寶座,並打破非用小媳婦來做一線女主角的公式?

  「哼。」他的長相無須她來提醒,他有自知之明,他比別人好看的不只「一點」。其實這種小家子的鬥氣,他通常懶得理會,但是她倨傲的姿態,卻挑起他的頑劣。他略揚一邊的唇角,揶揄的氣息從直挺的鼻管噴出,那淡不可見的冷笑將她損的話又砸回去。

  「你……你……」聞曉虹嬌嗔地咬著朱唇,瞪著杏眼,本來要色誘他的計劃,一時間統統卡在腦殼裡。

  時焱無辜地聳肩,然後不客氣地把腿蹺到桌上。

  這是他二度正眼瞧她,不可否認的,她的存在確實能夠美化環境,儘管她現在穿著簡單的DKNY線衫和及膝裙,卻仍叫人眼睛為之一亮,吸引住旁人的目光。

  「哼!我從沒見過像你這麼不懂待客之道的老闆。」該死的!居然有人能把牛仔褲穿得那麼帥,他沒事腿生得這麼直又這麼長幹麼?

  「哦?」時焱抬眉,這會兒他又成了主人啦,她剛剛的表現害他差點都要認為他才是來作客的哩。

  「哦什麼?你是有語言障礙嗎?你曉得全台灣有多少人乞求和我說話?」真是嘔呀,這人連最平凡的肢體動作,都能做到不平凡的迷人,老天好不公平。

  聞曉虹在埋怨之餘,倒沒想到她自己的條件也是得天獨厚的。

  「是嗎?」時焱破例說出兩個字,他冷冷地站起來走到門邊,一慣不帶勁的調兒酷若一頭動作優美的懶豹,他冷冷地打開門,又冷冷地看著她。「請。」

  當不具意義的談話淪為人身攻擊時,再如何美麗的女人也會變得醜陋,他沒必要繼續忍受。

  「你趕……我?」向來沙啞性感的聲音不覺高了八度,聞曉虹握著小粉拳,不相信有人這麼對她。

  「請。」時焱雙手橫胸,沒有退步。

  「等等,你不能趕我,我是你的新客戶,方才已經和貴公司簽了約,合約金也繳清了。」聞曉虹不甘示弱地叉著腰,她要是不把他弄到手,她就倒立給他看。「我指名要你做我的貼身保鏢,你若是拒絕,我告你違反公平交易法。」

  ※※※※

  他多麼福氣呀,居然有此榮幸,參觀被網絡票選為全島男人的「夢中情人」——大明星聞曉虹的家。

  時焱一路晃下來,忍不住嘲諷地想。

  自然那個什麼情人的訊息,是王姓「包打聽」佑鑫先生「硬要」告訴他的。

  「如何?親愛的『貼身』保鏢,我的小窩不比你的海邊宮殿差吧?」聞曉虹柔媚地攤著手炫耀,水靈靈的大眼骨碌碌地溜著她這佔地近千坪的「小窩」。

  「啊——」時焱不客氣的打了個哈欠,對她親密的嬌喚置若罔聞。

  實際上,海濱屋只是他寫稿、觀海的暫歇地,他的真正「宮殿」是位於玉山山脈內的「七聖」總部裡的「天權閣」,光是面積就可囊括一個縣市。不過好在她的別墅隔間不多,處處均以「大」為前提。裝潢尚算有點格調,不然這至少半年的賣身契會讓他「賣」得很不爽。

  「你好像不大贊同耶,親愛的『貼身』保鑲。」聞曉虹左一聲親愛的,右一聲親愛的,似乎樂此不疲。

  「嗯。」他更不贊同的是那個「暱稱」。

  忍耐點,時焱囑咐自己,聽久了就會習慣嘍。

  莫怪乎眾人跌破眼鏡,「七聖」的每個夥伴還特意跑來摸摸他的額頭,好確定他沒有發高燒。其實事後回想,他也覺得他瘋了,竟會點頭接下這趟任務。

  呵呵!王佑鑫駭異到嘴巴張大大而脫白的下巴,不知按回去了沒?

  「來,我帶你去看你的房間。」她伸手拉他。

  「不住。」他退一步擋開。

  他那時會接下這趟任務,當然不是怕她告他違反什麼公平交易法,即便至今,他見到那些沒有知會他,便偷偷把他「出售」的員工,仍舊會送上一腳。

  這群豬哥,只因大美女稍微擺弄了一下風情,就心蕩神迷地把祖宗八代皆捧出來讓人家踐踏,難道他的保全公司是「豬圈」啊?

  「別害羞嘛,這邊請。」她漾著媚笑替自己找台階下,心裡卻已罵得七暈八素。「臭男人,什麼了不起,姑娘我就不信朝夕相處下來,你還能把持這麼酷,到時看是誰求誰吧!」

  「不住。」時焱站在原地不動。

  對於她這種四處賣騷的女人,他一向敬而遠之,不齒接近。加上她那雙急欲吞噬他的昭彰眼神,他又不是白癡,怎會看不出她指名要他的目的。

  他自問:既然如此,明知是被召來做「妓」,你當初幹麼答應?

  想想,他自答:我是想乘機看看,她是否值得我為她量身寫劇本。

  但「看看」並不表示他要「住住」,做她的保鏢已經夠浪費時間了,他可不願再虐待自己。

  「你不住在房間裡,莫非是要睡在外面的地板呀?」聞曉虹當然知道他的意思。他是寧可採取通勤的方式,也不願住在她家,他根本打心眼兒裡看不起她。

  沒關係,他越不屑和她說話,她就越要逼他說話。

  「哼!」似乎看穿她的意圖,他僅是冷嗤。

  「難不成,親愛的……」她勾著令人消魂的秋波,抬高纖蔥玉指,曖昧地劃過他的俊頰。「『貼身』保鏢,你想和我一起睡?」

  「哼!」這次冷嘴的聲中夾著傷人的譏刺。

  「你——」聞曉虹絕倫的美顏,當場被他眼底的侮蔑氣得忽青忽黑。她莫可奈何,只好利用委託人的名目壓他,軟化腔調和眨著兩汪盈眸,盼能擠出他一點英雄意識,男人最吃她這一套。「你不住我家,那你怎麼保護我?而且我如何確定你能隨傳隨到?」

  「幾點來接?」時焱但覺好笑。

  隨傳隨到?他是她請來的「貼身」沒錯,可他是保鏢,不是僕役。不過他懶得糾正她,他會「慢慢」教育她。想跟他鬥?早咧!

  「你別忘了,有一堆人威脅要我去死耶!」見他麻木不仁,她急了,怎麼會有男人對她沒興趣?他……該不會是同性戀?

  「幾點?」他撥去額前劉海,嗯,該剪了。

  「你到底有沒有責任感?我派人送到貴公司的十幾箱威脅信和傳真,你究竟過目了沒?」演戲演到戲都下檔了,觀眾反應依然如此激烈,她不知該為自己的演技鼓掌,抑或是為跨刀編劇的神秘作家「火炎」獻上最敬禮?

  「有。」基於職業道德,他再怎麼不悅,也不得不略微翻了一下……下屬閱後的心得報告。

  「有什麼?有責任感?還是有收到那十幾個箱子?或者是有替我燒燬?」要不是嫌他肉太硬,她真想咬他幾口。

  「有看。」他還因此開了眼界哩。在這以前,他都不曉得世界上竟有這麼多人,把現實和戲劇攪在一塊,足見現代人的生活有多貧瘠。

  「真的嗎?那你告訴我,信裡都在講什麼?」她努著軟馥紅澤的小嘴,不依地瞪著他。

  她當下的嬌嗔模樣,著實能讓男人神志不清,甚至忘了自個兒姓啥叫啥,但對有免疫力的時焱卻是無效。只是為了不想和她再耗下去,他像哄小孩子般地敷衍道:「小貂。」

  是的。成堆的信件全是數落她在「姻緣草」中飾演的「小貂」的種種罪行,歹毒詛咒的話是免不了啦,但經驗告訴他,那些不過是觀眾情緒上的宣洩,不值得大驚小怪。

  王佑鑫誇得對,他把那個角色塑造得太成功了,而她能演好這個惡角,確實不容小覷,或許她不僅是個花瓶。

  「小貂什麼?什麼小貂?」她難伺候地嚷著,明知他恨不得兩人的「溝通」早點結束,好讓他快快打道回府,她偏要刁鑽挑剔。

  時焱真的煩到了極限,他隨手從附近抽出紙和筆,接著熟練速捷地在上面劃著,然後強迫性地塞給她。

  「這是什麼?」聞曉虹詫然地盯著紙,她因為曾參與過此別墅的裝演設計,所以看得出紙上畫的是她的房子。「這棟建築物的立體透視圖?」

  「對。」她不笨,很好。

  「你……」她適才也只是隨意帶他瀏覽一圈,他竟能不費吹灰之力就在她家中找到紙和筆,又能在短時間內把整個宅第的構造抓出,顯見他的觀察有多敏銳。

  這個俊到罪過的男人太可怕了,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警報安裝處。」他指著圖上的一些符號。她若真會怕,幹麼不接受他先前的建議,在她家裝上精密的保全設備?既能一勞永逸,又不需要他來做哈巴狗。

  須知他公司中的保全人才濟濟,若要他親自出馬,也得是皇親國戚,哼,不知足的女人!

  「警報安裝處?不是由你來保護我嗎?你想毀約?」她要挑逗的是他,又不是那些機器。

  「電話。」丟給她一張名片後,他逕自循原路出去。

  「等等,我明天清晨五點就有通告,你四點就得護送我到片場去,你要是男人就不准黃牛!」她不顧形象地扯著喉嚨喊。

  她這別墅不算小,一些打掃的鐘點女傭至今有時尚會辨不清方向,而他單是走過一趟,就找得到出路?這……

  望著他迫不及待跑掉的背影,聞曉虹又驚又嘔,但想想生氣容易老,她於是試著安撫自己。「沒關係,大不了這第一回合,我認輸。」

  下一次、下一次她若還不能把他弄到手,她再倒立給他看。

  ※※※※

  死男人、臭男人、壞男人、登徒子!

  不對,最後一句刪掉,這姓時名焱的呆男人,最惹火她的便是——他竟然對她一點「衝動」都、沒、有,更該斃的是他真的黃牛了。

  聞曉虹坐在賓士轎車的後座,暗自咬牙切齒。

  木頭、冷血、渾蛋!

  「曉虹,片場到了喔!」助理阿妹已經停妥車子,打開車門等她出來。

  「呃?好。」聞曉虹回神,連忙下車。

  阿妹是三年前經紀公司幫她找來的助理,面惡心善的粗壯外型替她擋掉不少麻煩,而且做事勤快仔細,和她的外柔內剛恰好互補,兩人合作愉快,情同姊妹。

  「不舒服嗎?妳看起來臉色很不好,要不要我去和導演說……」阿妹關懷地問。今天是出外景,烈日熱風下的,她怕曉虹會受不了。

  她對聞曉虹,就如同一般影迷一樣地崇拜。

  「不用,我沒事。」只要時焱讓我踩三下。聞曉虹笑著接過阿妹遞來的傘,幻想他在她腳底求饒的慘相。「我先過去,妳幫我請化妝師來。」

  「好。」阿妹不放心地跑開後,聞曉虹則走進休息室內。

  當大牌有個好處,在棚內有專用的化妝間,在室外則有專屬個人的廂型車。車內猶若一間小套房,可休憩、換裝,有隱私,不必和其他演員擠,也不必排隊等人來幫他們上妝、補妝。

  「熱死了。」聞曉虹一關車門,便開始褪下衣裳,準備換上演戲的戲服。

  「咳。」一陣低咳從後廂傳出。

  「誰?」她著實被嚇了一大跳,怕是瘋狂變態的影迷,抓在手中的戲服忙不迭掩住外洩的春光。

  「啊——」回答她的是熟悉的呵欠聲。

  「時焱?」聞曉虹眨著受驚的晶眸,忍不住叫罵。「你這不負責任的傢伙,我昨天不是交代得很清楚,我凌晨五點就有通告,你四點就必須來接我嗎?」

  「喔?」時焱懶懶地將兩手交疊、放在椅背上枕著下巴,朗朗雙目要笑不笑地看著她。

  「本……來就是嘛!」她被他盯得心虛。其實通告是正午時分,她原先是蓄意想整他,所以叫他七早八早就到她家等,想不到……

  整人反被人整。七早八早起來的是她,等人等到冒煙的也是她!他可好嘍,雖說仍是那副懶骨頭樣,但卻是面色紅潤飽滿、氣定神閒,哪像她掛著沒睡好的黑眼圈。

  越想越氣,她嗔怪著說道:「你不但沒去接我,還躲在這裡……咦?你怎麼曉得我在這兒?」他究竟是來了,幸好。

  「嗯。」這種小事,他要曉得還不容易,她以為「七聖」精密的情報網路是用來裝飾的嗎?

  「嗯嗯嗯,你就會嗯,除了嗯,你能不能換點新詞呀?」聞曉虹見他一派的悠哉游哉就是有氣。

  「喔!」時焱難得配合地順她的心。

  「你——」聞曉虹當場橫眉豎眼,這「喔」跟那個「嗯」有何差別?

  不行,會生魚尾紋,而且動怒就表示她輸。她做了幾個深呼吸,瞄了瞄僅著內衣的粉軀,令人飄飄欲仙的磁音怨嗲地問:「你不介意消失一下吧?」

  「嗯!」時焱應付地哼一聲。

  「我要換衣服。」看來他是沒聽懂暗示,她索性替他翻譯成白話。

  「嗯。」還是吊兒郎當的一哼,他甚至連眼睛都懶得動,更甭提要他挪臀出去或轉身迴避。

  登徒子!她剛剛這三個字不該吞回來的。「你既然愛看就讓你看好了,反正我當是額外附贈你的酬勞。」

  聞曉虹強作無所謂地在他面前穿上衣服。天知道她拍的角色雖然全是情婦或勾引人的壞女人,但事實上她的尺度保守得很,都是「惜肉如金」、點到為止。

  「喔!」時焱散漫的態度彷彿是說:隨妳呀。

  聞曉虹差點炸掉,話是她自己說出口的,若此刻才在忸怩,就未免顯得小家子氣而叫他看輕……她只好暗嘆:罷,就當是在演戲,別氣忘了妳的「計劃」。

  她於是放慢換衣的速度,假裝耳邊有浪漫的輕音樂,曼妙的身影並不時隨著節拍搔首弄姿,靈動的秋眸若有似無地朝著他猛放電。

  一場「穿衣秀」因此演變為兩人的耐力拉鋸戰,誰要是先心動或退縮,誰就算輸。

  「嗟!」時焱面不改色地冷哼。

  她的曲線的確窈窕,胸是胸,腰是腰,雪膚花貌,加上她的存心搬弄,男人很難不受誘惑。只是這類女人在巴黎的「紅磨坊」和「瘋馬」的舞台上到處都是,所不同的是她柔膩嫵媚的肢體語言,乃旁人模仿不來的。

  腹部有股熱源跟著在蠢蠢欲動,那是他體內不曾起過的化學變化,時焱不禁暗暗大吃一驚,但很快她,他為這種怪異現象找到理由,他自付:我是身心健全的年輕男子,會產生反應不過是正常的生理需要。

  呃……他需要她?這……

  他會臣服的,聞曉虹竊思。在賣力演出的同時,她不忘偷瞥敵方的軍情。

  這男人真是備受老天的眷顧呀。你瞧他不過是隨便套件棉質運動衫,貼身的質料卻充分展現他適中的肌鍵,半長不短、自然垂分的頭髮,則表明他的不受羈絆,過長的劉海被推到頭頂的墨鏡固定住,展示出他令人著迷的完美五官,不論何時均是桀驁不馴的銳眼,正與他腕際石鐲上似鑽似水晶的寶石相映生輝,像是天塌下來了也不在乎。

  這麼一位出類拔萃的美男子,何以她先前從未聽人談論過?

  「看夠了吧?」再精彩的戲碼也有終結的時候,聞曉虹穿戴整齊地走到他的跟前,媚笑地挑釁。

  「哈。」時焱皮笑肉不笑地霍然站起來走同她,那精壯高瘦的體魄,使廂房車的空間霉時間變得窄狹。

  「幹……什……麼?」從他週身蔓延出的磅礡氣勢如海嘯般襲來,令她不自覺地駭然閃到一邊。

  他低頭逼視她戒備的雙眼好一會兒,才從容不迫地開門走出去。

  「你……別走,你給我說清楚,你說『哈』是什麼意思?時焱,你回來!」又是那份不屑。聞曉虹愣了愣,不禁跑到門邊詰問。

  時焱哪甩她,她憤慨地想飆出去,但被與他擦身而過的阿妹阻止。「曉虹,別理他。」

  「可是他……」聞曉虹擰著黛眉,嘟著紅唇跺腳,自然流露的嬌媚之情,能讓觀者為她赴湯蹈火。

  「他不該氣妳,我知道,我會幫妳處理的。」阿妹好心疼,沒有人能這麼欺負「我的」曉虹,沒有人。

  轉頭叫醒身後仍驚艷地盯著時焱的化妝師,阿妹的視線也隨著遠方正被眾星拱月的英挺身軀轉動,她喃喃自語。「沒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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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14-3-2 07:48 PM


第三章

  「卡——休息十分鐘。」張導演大聲令下,就立刻放柔音量、涎著臉跟在聞曉虹的後面問,彷彿稍微加重一絲絲語氣便會嚇到她。「我說曉虹啊,妳今天是不是不大舒服呀?要不要我先跳過妳的戲,妳看哪天方便再來補拍?」

  聞曉虹本想點頭,但餘光瞥到坐在一旁戴著墨鏡、看不見表情的時焱,忍不住胸膛就挺高了來。「不需要,我大概有點中暑,喝口茶,歇一下就會沒事。」

  「好吧,可妳記得不舒服要馬上說喔!」誰忍心看大美人病倒?尤其他這部戲還得靠她來拉觀眾呢。「千萬別逞強啊!」張導演又是一陣關心才離開。

  「妳確定嗎?」阿妹轉身為她搧涼、倒水、遞毛巾。

  「我、確、定。」又來了,接二連三被質疑相同的問題,感覺實在很糟。

  她悶悶不樂地坐下來,扯過毛巾,她沾去額上的汗珠,然後讓站在一邊的化妝師幫她補妝。

  「但是妳——」阿妹話頭方起,就被她打斷。

  「但是我怎樣?人家我不過是NG幾次嘛,拍片作戲嘍,出點小錯在所難免呀!」聞曉虹滿肚子的氣。演戲演這麼久,頻頻NG尚是第一回咧,難怪眾人皆道世界末日。

  怨眼一膘,便瞟到俊逸沉靜的時焱,她隨即糾住眉。他那雙隱在墨鏡下的冷瞳八成正帶著哂笑吧?氣於是忍不住就往他身上出。

  「喂,我要水。」她踢踢椅腳。

  時焱裝聾作啞,一貫呈現慵懶的碩軀,傾側在導演椅中不受任何影響。

  「曉虹……」阿妹將茶端到她面前,企圖阻礙她和他接觸。

  「不要。」聞曉虹拒絕阿妹的好意,向來習慣旁人寵她、讓她,哪會這麼快就放過他?

  她繼續向他挑釁,語調裡卻蘊藏著些許挑逗的意味。「喂,保鏢大哥,你懂不懂得為客戶服務呀?」

  時焱依然動也不動。

  聞曉虹這下可火了,嗲柔的低嗓嘩啦啦地劈頭蓋來。「跟我裝蒜?你有什麼了不起?不過是張導演看你長得還可以,想巴結你來演戲,否則現場多的是紅牌,哪輪得到你和我平起平坐?」

  風從耳邊過,她的話又隨風飄去,時焱坐得穩穩的,不動,就是不動。

  聞曉虹惱得哇哇叫,她孩子氣地用鞋尖踢他的小腿骨。「喂,你死人哪?!」

  「嗯?」時焱總算有了動靜,他緩緩垂了首,再慢慢地用一指將墨鏡往鼻樑下勾低了些,鎖眉的視線則藉由那一點縫中射出,探索是誰在擾他的清夢。

  「你……居然在睡覺?」聞曉虹悻然瞪著他不快的惺忪睡眸。「我在那兒曬得渾身發痛,你倒挺會享受的嘛,我請你來是躺在這兒睡大覺的嗎?」奇怪,對他,她總是不能平心靜氣。「你還用責怪的眼睛盯我?」

  由於外形所致,她這般噘嘴的怒態,在外人眼裡看來反倒頗有打情罵俏的意味,阿妹基於保護的心理,連忙拉過化妝師一起排排站,好擋住多事者的亂傳揣測。

  「嗯?」時焱又推回鏡框,看來他們尚未「收攤」,那再睡一會兒吧。當作家和保全人員均是非常耗體力的工作,因此他早已養成沒事就儲備能源的習慣,而他儲備能源的方法便是最簡單的——睡。

  「你還要睡?你給我起來!」軟綿綿的粉拳不禁朝他身上亂拍一通,那撒野的模樣倒有九分像在撒嬌。「人家今天一直不能入戲,走位走錯,台詞念錯,還有天氣這麼熱,烈陽又高照,萬里也無風……這些這些,全都是你害的啦。」

  好一個番婆呀,天氣、烈陽和風勢乃自然現象,這也干他什麼事?那些拳頭打得是不會痛啦,但卻是挺癢的,他只得抓住她的暗腕低喝。「喂!」

  由於力道沒控制好,她重心不穩地摔趴在他的健胸上。

  「你這不懂禮貌的魯男——」聞曉虹氣急敗壞地嗔斥著,猛抬臉,恰好對上他銳利不耐的煜眸,而他一表非凡的俊臉就在她眼前五公分處。

  忿怨的心房驟然悸動了起來,她忘了本來要罵的話,亦忘了罵他的理由,甚至連呼吸,都忘了原先該有的頻率,她完全迷失在他的酷美魔力中。

  時焱好笑地看著她如花癡般地瞧他,他該推開她、他該冷諷她、他該像往昔那般不屑地睥睨她,可是他什麼都沒做,她若蘭的吐氣阻斷他的神經傳導,他不曉得女人身上也能這麼好聞。

  他是一塊強力磁鐵,聞曉虹不能抗拒地被吸向他,她的唇無法自己地搜尋他的唇,儼似吻住了他,她就能獲得永生……

  「哎呀,朱蒂來了!」背對曉虹站著的阿妹,雖沒看到身後正要發生的事,但眼見死對頭得意地扭來,她於是低聲發出警報。

  聞曉虹赫地從幻夢中驚醒,在朱蒂跨過阿妹和化妝師的防線時,她已坐回原位擺出泰然自若貌,其動作之迅速和反應之快,令時焱暗暗咋舌。

  「喲——我說聞大牌今兒個是怎麼啦?老是出錯,唷呵呵,敢情是在為咱們後輩做錯誤的示範啊?」朱蒂一臉看笑話的好笑。

  「妳真聰明。」黃鼠狼給雞拜年,呸!聞曉虹指桑罵槐,笑得好優雅。「我就是嫌『某人』只顧著搶人鏡頭,老是忘了自己的角色和台詞,害大伙必須配合她的笨拙反覆重拍,於是才故意這麼做呀!」

  可怕,好一張伶牙俐齒啊!時焱看在眼裡,想在心底。也難怪啦,否則她一個女核子,如何在這複雜的演藝圈頭角崢嶸?

  「妳……」那廂朱蒂則憤赧地咬牙,原是想來奚落人,卻反被對方消遣,一張花臉青紫黑白的來回換了好幾趟。

  可她也非省油的燈,狡詐的雙眼很快地看出聞曉虹對眼前這令人口水直流的大俊男有好感,歹惡的腦筋於是動到時焱的頭上。」聽說妳請保鏢啦!不知他在人後保的是妳什麼鏢啊?要不要也為咱們後輩示範呢?」

  「妳這妖——」阿妹出口反擊她暗含毀譽的語彙,但被聞曉虹制止。

  「哈哈哈!」朱蒂搖頭晃腦地大笑,濃妝的蕩眼旋即以邀請的眼神勾住時焱的帥臉,抹得鮮紅的指甲和嘴唇也隨著纏上他的人。「我說美男子唷……」

  哇拷!他近看更美。這麼俊俏的男人,要是能和他上床……光是想就夠她全身「性」奮啦,她細著嗓子露骨地呢喃。「你乾脆來當我的跟班好了,我包管你吃『香』的,喝——」曖昧的雙關語未及說完,她人已被時焱的大腳踹開。

  「滾。」要他做她的跟班?噁心的女人,她是瘋子白癡搞不清楚狀況啊,她來替他舔鞋子都不配。

  慢著,同樣是女人,他剛剛為何沒有排斥聞曉虹的接近?如果沒人來打擾,他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問題是他會允許她吻他嗎?難不成他已習慣她靠過來?

  「你……」朱蒂灰頭土臉錯愕地坐在地上,看著四周漸漸圍觀的人潮,惱羞地怒吼轉向聞曉虹。「我哪一點比她差?」

  她不提他還不覺得,如今有了比較,他不曾留意的雙目也就分出了差距,那聞曉虹若是西施,坐在地上的這位妖怪即為東施——的媽。

  他緩緩站起身,懶得再看她一眼,那超過一百九米的身高給予人的壓力,著實讓旁者自動退出一條出路。

  「咕嚕……」朱蒂不停地吞著畏懼的口水,連氣都不敢喘,顫慄的身子僅覺得就要被他的寒氣凍傷。

  「嗟!」無聊,浪費他的時間。時焱搔搔受污染的耳朵,決定回家睡覺。

  之後那場鬧劇是怎麼收拾的,他就沒興趣管了。

  ※※※※

  想要安安靜靜地睡一覺,也算是奢求嗎?為什麼老天總愛和他開玩笑呢?

  時焱趴在床上哀嘆,王佑鑫無巧不巧,正好挑在他躺下來的那一刻出現,嘰裡呱啦的嘴巴就始終沒停過。

  唉!好不容易脫離一個是非地,想不到回到家又陷人另一個是非圈,真是流年不順。早知不該讓「王長舌」曉得他大門的鑰匙藏在哪裡,自作孽唷。

  「喂!懶蟲,你別睡呀!我講了半天,你倒是說句話啊!」王佑鑫總算理解到他這個獨腳戲唱得很無趣,聽眾居然連點掌聲也沒有。

  你也知道你講了「半天」喔?時焱心裡想著,仍是以「不動」應萬變。

  「醒醒啦!你今天一定要跟我說清楚,那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王佑鑫見他不理,乾脆跳上床,再用指頭一上一下地撐開他的眼皮。

  「嘿!」忍無可忍,時焱一把扣住王佑鑫的左右虎口穴,接著膝蓋一頂,便將他摔下床去親地毯。

  「好啦、好啦!算我拜託你啦。黎琪講的是不是真的?」王佑鑫不死心地又跳回床上。

  黎琪是「七聖」中「玉衡」拓跋剛的新婚妻子,也是他們的弟妹,本職是專門偷拍他人隱私照片的「狗仔隊」,拓跋剛怕她闖禍鬧事,故出資幫她開了家「黎清雜誌社」,不過她辦的仍是「那種勾當」的雜誌。

  「什麼?」可憐他一下好了,時焱施捨地問。

  「還問我什麼?徘聞呀!就是這張照片上面所顯示的東西嘛。」王佑鑫舉著照片捶胸捶肺,儼若包青天堂下喊冤的受虐婦。「我剛剛拿給你看了那麼久,又說了這麼久,你全當我是放屁?」

  「對。」時焱老實地點頭。而且是超級連環屁,何況他只聽過瘧蚊和三斑家蚊,又沒聽過「匪蚊」,再說他對自然科學也沒研究,問他這玩意兒有啥用?

  「哇——」王佑鑫仰天長嘯。喔,他得再忍耐,誰叫他運氣不好抽到鬼簽,所以被眾人授權為代表來求證事實。「沒關係,我這人的優點就是有耐心,我再重說一遍好了。」

  不會吧,他聽得耳朵都已生繭了,王先生還有力氣再重說一遍?時焱長吁。順從一下嘍,或許能因此獲得安息。「好啦!哪張?」

  「哪張?哪張?」王佑鑫不覺又提高音量,跟時焱說話必要有過人的耐力,不然真會被這顆臭石頭的漫不經心氣斃。

  罷了、罷了,石興搬到北京還是石頭。他嘆口氣,把一直執在手中的照片放在時焱的眼前。「就是這張,黎琪的手下偷拍到這張照片,他還繪聲繪影地寫了一大篇情色專欄,黎琪看完之後覺得不可思議,也不敢相信,但有照片為憑,於是就立刻拿給我們看……」

  「我們?」時焱懶懶的用鼻音插話。慘了,這下那個「我們」——也就是「七聖」裡面所有的人,鐵定都曉得這樁他從頭至尾都沒聽,卻似乎是轟動武林的大事。真搞不懂,就是一隻蚊子嘛,他們為何這麼大驚小怪?

  八成是那個愛摘八卦的黎八婆……看來他最近是不能回總部,否則每個人都來「關心」一下,那他的生活還有寧靜可言嗎?

  「唉!」起頭錯,步步錯。從他不小心誤會聞曉虹要自殺而出手起,日子似乎就開始很難過。

  「你先別唉,也先別管他們啦!你只要告訴我,這照片中和你抱在一起的女人,是不是真的是我最崇拜的那位氣質好、面貌佳、談吐優、外形艷麗、身材火辣、有波又有霸的聞曉虹?」王佑鑫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地問。

  「和我?」拜託,哪來那麼多形容詞,真受不了他。時焱迫於無奈睜開一眼瞄了一下。

  照片裡是個披頭散髮、戴墨鏡的男人坐在導演椅中,一女子仆在男人的胸前,女人的臉則被一頭波浪長髮遮住,但自哪個角度,仍看得出兩人好似要接吻。

  「是不是?是不是?你非說清楚不可,要不我會三天睡不著覺。」王佑鑫急巴巴地挨過來。這「明查暗訪」的任務若是沒達成,回去罵定被他們損上三天。

  「嗯。」三天睡不著算什麼?他在趕稿時有過一星期沒睡的紀錄咧,再者照片拍得那麼差,一望便知是用長鏡頭偷攝的,他眼力哪有這麼好?

  「嗯什麼?別賣關子了。」王佑鑫追問。

  「眼熟。」時焱用有點煩的懶音回應,彷彿即將關閉所有的電源。

  「這麼說你真的親到聞曉虹嘍?她的技巧怎樣?感覺如何?你是不是渾身顫動、飄飄欲仙?」因為他睡覺從不穿上衣,王佑鑫只得扼腕地揪住他的肩膀。「媽的,你這悶石頭為何這麼狗屎運,我真希望照片上的男人是我。」

  「他。」跟聞曉虹有什麼干係?拍掉王佑鑫的手,時焱搖搖頭,指著照片中的男人。

  「廢話!」王佑鑫撫住心臟。和時焱處久了,他早已練就由精簡的單字去抓其話意。「那人你當然眼熟,『他』就是你!」

  「哦?」時焱這會兒終於睜開雙眼仔細瞧照片,再躺回去。「喔!」

  難怪。不過怨不得他嘛,他又不是他們,成日自戀地猛照鏡子,哪曉得自己乍看起來是那模樣?嗯,不能再懶了,頭髮真要找一天請「天璣」水柔幫他剪。

  「噯,算了,你不像我天生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天天被女人追著跑,我就把她讓給你好了。」王佑鑫安慰地拍拍時焱。

  其實時焱是他們「七聖」中長得最俊美的。他俊得叫女人瘋狂,美得叫男人嫉妒,但也冷得叫人不敢褻瀆。「臭石頭」就是兄弟們幫他取的綽號,因為他和石頭一樣,又硬又冰,即便是酷老大「天樞」邵伊恩做人都比他有彈性。

  「你不要傷心,沒有女人愛你不打緊,我依舊會疼你如昔。」王佑鑫驀地抱住他。

  「神經!」肉麻當有趣。他大腳一伸,又把王佑鑫踢到地毯上去。

  「臭石頭。」王佑鑫索性癱在原地,表情相當認真。「你是不是真喜歡她?」

  時焱倏地抽走王佑鑫手中的照片,然後循著一個方向撕成兩半。他受夠了,這人在他耳邊念了一堆,如今又冒出這麼秀逗的話,當他時間多嗎?

  「喂,你幹麼?」王佑鑫想挽救,但手腳還是慢了一步。

  「送你。」他將撕下來的部分丟給王佑鑫,接著翻過身,擺出「你再說什麼,老子我也不會理」的睡姿。

  王佑鑫撿起那一半,上面是聞曉虹的背影。

  時焱把她從照片上撕給他了。

  ※※※※

  時焱蹺著二郎腿,躺在綠油油的草坪上,恣情享受這片刻的寧靜,只有微風吹過和樹蔭輕搖的聲音,以及……

  「喂!人家不是跟你說要六點來,你怎麼九點才到?」聞曉虹責怪。那天生低到些微沙啞,卻出奇地充滿磁性的嗓音,為大自然的詩情畫意帶來了「生氣」。

  噯!時焱暗嘆。現實便是如此,太稱心時總是會遭天嫉。

  「你說話呀!」聞曉虹艷光四射的妍容讓太陽失了顏色。「你遲到不僅沒有悔意,結果進屋晃了一圈,也沒來向我報告一聲,人又翹班幾小時不見蹤影,沒想到你是躲在這兒偷懶。」

  要不是阿妹告訴她,她現在可能還在房裡生悶氣呢。「別以為我傍晚才有通告,你早上就可摸魚。」

  「啊——」他的哈欠聲點燃她另一波怒火。

  其實他消失的那幾小時是在她家中到處看看,一方面是檢查,一方面是熟稔細部環境,畢竟拿人錢財嘛,多少要盡點義務嘍,順便還可從她的品位去評鑒,她夠不夠格讓他執筆。

  「我是你的僱主吔!你看到我應該要立刻站起來,而不是癱在那兒不動。」她輕輕甩著亮麗的秀髮,萬種的風情隨著髮香傳出,標緻的五官艷中帶嗔。

  「嗯。」時焱銜著青草,不避諱地盯著她。

  也難怪她敢如此自詡,嬌嗲的女人他是看多啦,但似她這般渾然天成,不會令人感到做作反胃的,她倒是第一位;只可惜美中不足,她被人寵壞了。

  「你連著幾天都是遲到又早退,打電話去你公司也找不到人,人家我當初請的是二十四小時的保安人員耶。」她抬頭挺胸,大方地接受他的審視。

  「好。」時焱腰一挺,整個人便彈跳地站起來。

  「好……什麼?」聞曉虹納悶。他的隨和,不一定代表好事,這是她和他相處幾次得來的認知。她曉得他不是那種滿嘴忠孝仁義的偽善者,會盡力對她曲意逢迎,討她的歡心,只是倘若他的孤傲不要那麼嚴重,他會是個一百分的美男子。

  不亦是這份不愛搭理人的冷僻氣質,讓他更具神秘的殺傷力。任何女人看到他都會忘記矜持,忍不住倒追他吧?

  「換人。」時焱說著便往他的車子走去。他對她的容忍已經超乎他的想像,此非他期望發生的,再這麼下去,他擔心他會……啊!擔心?怎麼可能……他在想什麼?他在怕什麼?他又期望會發生什麼?

  「換人?等一下,換什麼人?」想了想,她驚呼。「莫非你是要叫別人來替代你的保鏢工作?」

  他沒有否認,僅是冷眼睨她。他居然在逃避呀……若是讓王佑鑫他們知道了,大概又要再從椅上摔下來一次吧!

  「我不要別人,我只要你!」她急促地拉住他,換人跟裝警報器有何差別,這個笨男人,她努力對他放了那麼多電,他難道沒有一點感覺嗎?

  冷石頭,呆、蠢、拙!

  呃?她那句話怎會讓他覺得有點飄飄然?天哪,他今天到底怎麼啦?竟會對她有著驛動的心情……這是不應該的啊!他得保持原來的淡漠心腸。

  「嗟!」時焱甩開她拉著不放的手。女人就是這麼麻煩,一下要、一下又不要,上帝給她們腦子時難不成是在睡覺?

  「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歡陌生人來保護我,熟人陪我我才有安全感。」剛剛的話似乎有點曖昧,她畫蛇添足地解釋。

  男人呀,骨子裡都有點自虐,你絕不能讓他以為你非他不可,否則他馬上會抖起來。

  「哦?」他和她熟嗎?哪時的事,他怎地不知道。

  「前天謝謝你。」這理由的確很牽強,聞曉虹索性改變話題。

  看他一臉茫然,她笑著說:「就是你幫我修理那個朱蒂呀!」

  「嗯?」還是茫然,誰是「豬弟」?

  「你那一腳踢得好帥喔!我和阿妹差點要鼓掌叫好。」聞曉虹喜孜孜地拍著小手。

  時焱真的不記得他有踢過什麼豬的弟弟,他只想逃開,因為他忽然有抱她的衝動,那是他初次對女人有此念頭。

  而聞曉虹卻揪住他的後襟跟著他繼續說,不時還插入開懷的笑容。「你都不知道,朱蒂常仗著和某導演或誰誰誰有一腿,所以對一般工作人員的態度很惡劣。不過呢,從那天起,她看到我就閃,不像以前會故意來找我挑釁,還有呀……」

  她到底講了些什麼?時焱並沒在聽。看看錶,他走到車邊,拉開她的手,然後上車,發動。

  「你要去哪裡?」她問。適才的氣氛不是不錯嗎?他怎麼說走就走?

  「五點。」他指她腕上的手錶,是他下班的時間啦!

  「你要走了?」聞曉虹半晌才意會過來,他每回到了這時候便會自動消失。

  「曉虹。」阿妹中途殺出。她遠遠看到兩人的拉扯,不懂向來與異性保持距離的曉虹,為何對他一再特別?她將一疊報紙重摔到時焱的前車蓋上。「這些是這幾天的報紙,請注意各家的頭條,全是曉虹和新戀人的親密照,而那位新戀人就是你,時先生。」

  「阿妹。」聞曉虹立即將她拽到一邊,小聲地問:「妳幹麼啦?」

  她曉得阿妹是護主心切,但這舉動會破壞她的「融冰計劃」耶!

  「喔……」緋聞,時焱恍然大悟。他終於懂王佑鑫昨天在嘀咕什麼了。

  「我提醒你,你只是個保鏢,你不要再有任何令人誤會的越軌行為。」阿妹看他一臉沉思,以為他是在算計,不禁警告。「你記住,曉虹是藝人,我有責任保護她,我不會眼睜睜看著讓這些緋聞毀了她。」

  時焱置若罔聞,搞不清那些與他何干。他猛地倒車,再猛地踩下油門疾馳駛出聞家,任由那些報紙滿天亂舞。

  「時焱!」聞曉虹在車煙中嬌吼,接著靈機一動,她笑逐顏開地勾住阿妹的手。「我有事要拜託妳……」

  ※※※※

  下午那段拍完,整齣戲就差不多近尾聲了。

  聞曉虹悄悄地舒了一口氣,不過眼波流轉到悠悠忽忽的時焱身上,這氣不禁又衝上來。

  「你又遲到嘍!」她擺著水腰款步鍍來,Bill blass的連身裙凸顯出她的娉娉婷婷。其實不論她的通告是幾點,他一律是九點出現,有時是來家裡,有時是直接在片場,這就明確表示他永遠知道她的正確錄影時間。

  不過那沒什麼,張導演這麼中意他,他只要有嘴巴,想問出是不難。但這和她要求的每天早上六點報到不符。

  「嗯。」時焱意思地哼一下,像是怕她一個人說話太寂寞。他不是要換別人來當她的保鏢嗎?那為何他一直沒有行動,反而時間一到又準時跑來?

  「喂!你那是什麼態度?」她鼓著粉腮嘟嚷。

  虧她還特意在房裡蘑菇了兩個小時,原期盼看到的是張等得不耐煩的臭臉,豈料他大剌剌地躺在她的沙發上,姿勢還賦閒的很咧。「你當你是來度假的嗎?任何時間我瞧見你,你總是窩著在睡覺。」

  「嗯。」某某某曾曰,人生幾何須盡「眠」,他不該想太多,他只是想多觀察她,夠不夠資料請他動筆……對,就是這樣。

  「你甚至不願開車載我。怎麼,我有傳染病呀?還是我不配讓你來做我的司機?」想她聞大美女,只要手指頭勾一勾,便有一狗票的紳士小開願意為她效命。她要坐他的車,是看得起他耶。

  「嗯。」時焱點頭。好聰明的小姑娘,她猜對了,他從不做女人的司機。

  「你……你太過分了!」她鼓著腮幫子,那俏皮的媚憨樣,不知能迷死多少人。「我要去消基會檢舉你,哪有保鏢像你這麼輕鬆,你這一個星期以來,每天朝九晚五,我無論幾時有通告,你照樣准九點來,准五點下班,一分鐘不多也不少,半點也不吃虧。」

  「對。」時焱又點頭,這一向是他的優點,不佔人便宜。

  「對?萬一剛好在那個空檔我發生危險,你要怎麼辦?」她尖聲表示她的不滿,人長得妖冶美麗就是有此點好處,即使罵得像潑婦,依然是令人賞心悅目。「我說話的時候,你就不能站起來聽嗎?

  時焱果真站起來,但他是往外走。

  「等等!」舉凡她見過的男人,只要她開口,沒有人不傾著身專心聆聽的,偏偏他……她所向無敵的魅力為何獨對他失效?「人家話都沒講完,你要去哪裡?」

  他沒說話,僅微昂弧度優美的下巴,指著牆上的壁鐘。

  「我高興幾點去就幾點去。」因為臨時撞棚,她剛才接獲通知,早上的錄影改在下午,故她就算是現在出發,亦是綽綽有餘。

  他聳肩表示:隨妳。

  「你的態度就不能尊敬一點嗎?」她不依地嗔斥。

  他一副「妳慢慢氣吧」地坐回沙發上,接著以手為枕靠向椅背,然後蓋下厚密的長睫毛。

  「你還睡?你……你以為你是這個家的主人啊?我又沒請你坐!」又是那種眼神,儼然他對她多包容似的,她最恨他這樣。

  「嗯。」懶洋洋的一哼,完全不具任何意義。他繼續坐著,頭還往後仰,渾似懶獅在伸懶腰。她那個主意聽起來不錯,當她家的主人,也就是和她……哎呀!他又想歪了。

  「我是僱主耶!你懂不懂什麼是僱主?」可惡,他對她根本不甩,而她見到他那不屑的神態又按捺不住脾氣,這樣下去,他哪有可能會愛上她。

  「嗯。」怎會不懂?她三不五時都會念上幾遍。

  「你存心氣我。」她齜著牙瞪他。想想,她叮嚀自己:曉紅呀!妳是怎麼啦?不要發怒呀!妳的美艷就是最好的籌碼,千萬別被他的外表唬住,他和其他男人不會有兩樣的,沒多久那狐狸尾巴就會露出來。

  感到信心又重新回來了,她妖媚地坐到時焱旁邊,柔若無骨的玉手輕巧地滑上他的壯臂,並好奇地撫著他腕上那只造型精巧特殊、表面鑲有七星圖騰的石鐲子,她總覺得它很眼熟。

  「時焱,對不起啦!人家最近又要拍戲、又受人威脅,因此壓力比較大。說話語氣要是不好,你可別見怪。」她柔婉的沙啞語調,直鑽人脊髓麻痺男人的四肢。

  「嗯。」瞧她說變臉就變臉,彷彿在演科幻片般,中途竟還不會扭到顏面神經,女人唷……嗟嗟嗟!硬的不成,來軟的?未免太小看他了吧,他不吃那一套。

  對,他不吃那一套,且看她想玩什麼把戲。

  「有件事我認為還是讓你知道的好。」她欲言又止,手指仍在爬上爬下,勾引他純粹是鬥氣,管他是冰塊或石頭,這次他若是再不投降,她就真的去倒立。

  「嗯?」他耐心候著她到底要搞啥鬼。她適宜的觸摸,確實很能挑誘男人,想來是豐富經驗的累積……

  奇怪?為何那「豐富」二字,讓他心裡覺得不是味道?且他為何破例准許她碰這代表「七聖」主事者地位的菫青石手鋪呢?

  「昨天公司說接到恐嚇我的電話……啊!」說電話,電話到。拿捏得恰到好處之甜膩尾音,給鈴聲嚇得變成尖叫。

  真是破壞她好不容易建立出來的情調,她拿起聽筒,怨氣尚未吐出,彼端已傳來低沉的粗嗓。「殺──妳。」

  「嗄?」她駭然地丟掉電話,彷彿它會燙手。

  咦?時焱見她刷白的臉,立刻嗅出不對,他連忙拾起聽筒,那頭僅剩嘟嘟嘟的斷線聲。

  他只好掛上電話,並用眼睛詢問她。

  「他……他……他說要殺我!」聞曉虹嚇壞地撲進他的懷裡,她顫著櫻唇,失血的雪頰透著無助,那眨著害怕的眸子,宛如兩顆上等的黑珍珠,正在乞求他賜予一絲絲的呵護。

  「哦?」他沒發現自己伸手摟住她。

  「放開她。」阿妹從房裡出來碰巧撞見這一幕,她鐵青著臉衝過來分開他倆,目光忽爾瞥到曉虹受驚的臉,她急忙問:「『他』又打來了?」

  「又?」時焱揚起英眉。這麼說不是第一次嘍?寫信、傳真或打電話去電視公司罵罵是正常,但打到家裡來……就有問題了。

  「對,『又』。」阿妹憤憤不平地說。「這變態的電話已經持續幾個星期了,要不是這樣,你當我們花錢請你來是幹什麼的?」

  「阿妹?」聞曉虹詫異地盯著阿妹。平時為了不得罪人,阿妹常幫她扮黑臉推掉一些她不想做的事,但像現在這般激烈的反應倒是罕見。

  「喔?」這麼說,他一直誤會聞曉虹,以為她是那種閒閒沒事,想用幾個臭錢來找人滿足優越感的女人嘍?

  「我們走。」阿妹拉住曉虹,在她還沒弄明白發生什麼事時,已被推上車,然後人未坐穩,車就急衝出去。

  「哎呀!阿妹,妳幹什麼啦?」聞曉虹望著車後越來越遠的帥影,不禁回首瞪著面色凝重的阿妹,惋惜地拍著椅墊。「妳這樣不是……妳明明知道我要……哎唷,人家本來想乘機要他送的。」

  「對……不起……我不曉得妳是要……所以才……」阿妹冤枉地苦著臉。

  「算了,不怪妳,是我之前沒說清楚。」聞曉虹努嘴睇著窗外。

  剛剛她一定是看錯了,阿妹這麼忠厚老實的人,不可能會有那麼陰狠的眼神,定是她看錯。

  至於倒立的事,再下一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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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14-3-2 07:48 PM


第四章

  藏嬌的金屋中,聞曉虹覆著被單,露出藕臂和香肩,趴在枕邊人赤條的胸膛上,含嗲帶怨地問:「你到底愛的是我,還是你老婆?」

  「開玩笑,我那黃臉婆怎能跟妳比?」江克武討好地吻著她的髮頂。

  「那你為什麼仍不跟她離婚?」聞曉虹嗔怒地用手肘撞開他。

  「妳又不是不知道我岳父,他……」江克武為難地搔搔頭。

  「你怕你岳父生氣,就不怕我生氣?」聞曉虹勾著眼波,拉著他的手撒嬌。「不管啦!人家厭煩這偷偷摸摸的日子,你今天若不做個選擇,甭想再碰我。」

  「哪還需要選擇。」江克武摟住她淫笑。「我怎麼捨得妳呢?」

  「那你快照我們的計劃把你太太除掉呀,咱倆可以拿著那筆巨額保險金,搬到別的地方重新開始。」聞曉虹艷若桃李的韶顏漾著惡毒。

  「好,一切聽妳的。」江克武又是一陣蕩笑,然後將她壓回床上,鏡頭慢慢拉到一旁男女孩童相吻的瓷器娃娃上。

  「卡——」張導演喊。「太棒啦!今天就拍到這裡。」

  聞曉虹聞訊立刻推開仍壓著她不動的江克武,起身回休息室,阿妹旋即抱著外套和茶水奔到她身邊伺候。

  「啊——」時焱伸伸懶腰,才慢吞吞地跟在他們的後面。因為早上那通電話,他破例陪她到此時,不過他現在滿後悔的,縱使他有心閉上眼,但想像她和別的男人穿那麼少地躺在床上,雖說僅是作戲,他卻怎麼也睡不著。

  「一起吃消夜去。」江克武隨手抓件襯衫跟來,也不穿上,腦子裡對適才點到為止的床戲仍意猶未盡。看來他得再多給張導演一些好處,否則這種床戲就算多加幾百場也沒用。

  「改天吧!我累了,想早點回家休息。」吃消夜?怕她去了是被江克武當消夜吃喝。聞曉虹接過阿妹倒來的茶,對他故意露出那身自認很棒的肌肉實在感到好笑,不禁大嘆造物者弄人,同樣是男性,他和落後他們漫步的時焱就是差很多。

  「走啦!」江克武睜大色瞇瞇的眼,緊緊盯著她裸露在背心和短褲外的魔鬼身材。

  「我真的累了,改天我一定請你。」她在螢幕上盡演些浪蕩的角色,並不見得表示螢幕下的她會和男人鬼混,這些人為何永遠搞不懂?

  「我送妳。」江克武向她示好已非一次、兩次了。對於她的拒絕,他認為是女孩家的老把戲——欲擒故縱,他就不相信依他這位當紅的瀟灑小生之條件,引不起她的興趣。他的手已不安分地爬上她的雪背玉膚。

  「不了,『我的』保鏢會送我。」聞曉虹披上外套,不著痕跡地躲開他的毛手,一雙明眸有意無意地與距他們有五步遠的時焱對看。

  「哼!」時焱放緩腳程。他自然知道她那句話是在提醒他,可他不想趟這「我送妳,妳讓我送」的渾水,只是那武什麼的傢伙,看起來真是滿欠扁的。

  「叫妳的保鏢開車先回去嘛!」江克武死纏不放,眼尾卻忌憚地偷瞄時焱。這男人給人的壓迫感太大了,尤其見識過他前幾天在出外景時踢朱蒂的片段,那種森然的氣勢,根本不像普通的保鏢。

  「下一次吧!」聞曉虹嫵媚地對江克武一笑。

  「妳要是不好意思,我來對他說。」江克武逞英雄地拍胸脯,轉身面向時焱,以對待下人的口氣命令著。「喂!你——」

  老天,不和他面對面,還不知他竟有這麼高,那不須有什麼動作便能屈人之兵的凜凜威儀,令江克武心驚地忘了要說話。

  而時焱手插褲袋,連瞥他一眼都省略,只是懶懶地繼續向前走,倒是江克武自己,反被時焱漠不在乎的態度嚇得往旁邊閃,整個畫面乍看來,恍若獅王出巡,群獸慌避。

  美人當前,我再怎麼怕死,面子也不能不顧呀,否則這話要是傳出去,說我連個保鏢都鎮不住,日後如何在那一堆鶯燕中混?況且他剛剛搶走我多少鋒芒,本來應該採訪我的記者全跑去照他,這像話嗎?江克武思索著。

  沒錯,不像話,此「時大個兒」連外表都俊美得不像話。

  江克武越想越嫉妒,他放著膽子,挨到佳人的身邊,才衝著時焱的背影叫囂,那孬模樣活脫脫是仗著人勢的瘋狗。「喂!你這人怎地這麼差勁呀?一個保鏢有啥了不起?」

  時焱豈會把他當回事,他靠在不遠的門口等聞曉虹。

  「下一次吧!」聞曉虹適時地插話,算是做個順水人情,給江克武台階下。畢竟在演藝圈裡,少一位敵人就是多一分安定。

  「喔!我的小親親。」江克武望著她豐潤微翹的性感紅唇,很快地自我陶醉起來。他就知道她是愛他的,那酷男人長得出色又如何?身材魁梧高瘦又怎麼?充其量只是冰山一座,聰明女人哪會看得上?

  洋洋得意之際,江克武忍不住撈過她的楊柳腰,打算一親芳澤,他自信這一吻下去,她便會從此對他死心塌地。「何必再等呢?」

  「你——」阿妹氣憤地就要打來。

  時焱下意識地握住鐵拳。

  「等待的果實總是比較甜美的。」聞曉虹暗示阿妹別干涉,只是她含笑地揚手反握他開始越軌、摸到她圓臀的猿掌,然後把它置於他的胸前;另一手則放在唇前親了一下,再翻掌將手上的這個吻,轉印在他的唇間。

  如此性感的動作更是逗得人發燒,江克武當場遍體發酥。

  「你說是不是呀?」她妖燒低吟,趁他意亂情迷之餘,她疾速離開攝影棚。

  ※※※※

  一路上,聞曉虹沒有停止過抱怨,抱怨的對象自然是同她坐在後座的時焱。

  「你是瞎眼沒看到他對我毛手毛腳嗎?你保鏢是做假的嗎?你不會出手阻止嗎?」她氣鼓鼓地斥責。

  「哦?」早知就不要和她同車,自己開車了……也罷。時焱換了另一個舒服的姿勢,她前前後後數落的內容均差不多,這一堆罵來罵去的,頗具催眠效果。

  「你又要睡?我偏不讓你如願。」她楚楚動人地噘著嘴,蠻橫耍賴地推他、搖他。「你那聲『哦』是什麼意思?」

  「妳不是很樂?」他不想理她,但聲帶卻自動回話,且語氣簡直酸透了,更詭譎的是,他不僅沒踹開她,反而覺得她那隨著忿怒起伏的豐滿胸部很誘人,這?

  「很樂?」她瞪目結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意思是說,我勾引那個色狼江克武來上我?」

  「嗯。」他沒說得那麼露骨,不過她翻譯的答案也無誤,若非她即時推開那匹狼,他會把江克武做成標本。

  「你……你……你……」她哇啦哇啦了半天,才把哽在咽喉的話飆出來。「你又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很樂?」

  她在他眼裡竟是這麼一個人盡可夫的淫婦。

  氣極中她哪還記得自己沒事就在說,要勾引他來愛她的種種誓詞,怒不可遏的粉拳早就叮叮咚咚地落在他的身上,她嬌喝。「你怎麼知道我很樂?你又不是我!明明是你們男人賤,你以為我不曉得你們男人看到我時,心裡想的是什麼?你以為你清高嗎?你——」

  「喂!」時焱憤吼地抓住她的手,他對她退讓,並不表示她便能隨心所欲地爬到他的頭上,只是他有作賊心虛的罪惡感。她說得對,他沒有比較清高,他……對她有慾望,但那不表示什麼嘛,他……

  「喂什麼喂?你會大聲,我就不會嗎?我父母將我生就一副艷麗相,從小就是招蜂引蝶,你要是不服,你去告他們呀!」聞曉虹說到後來已變成無理取鬧。

  「呃?」這是什麼跟什麼?她長得如何干他啥事,他沒事不服什麼?他告她父母什麼?他好好的覺不睡,稿不寫,他浪費時間和她在這裡耗又是為什麼?

  孔夫子有云,女人真是難養,果然是至理名言,他不該再存有矛盾的意識。

  「你說話啊!你裝悶、裝傻就有用嗎?搞不好你心裡藏的是比他們更齷齪的髒念頭……」她企圖掙出時焱的箱制,但他的手腕似鋼製的手銬,她越扯反而越緊,還弄得她好痛。

  「煩!」女人對他素來是趨之若鶩,可是受他冷水潑過幾次,往往會認命地躲在遠處暗戀,所以像她這麼喋喋不休、屢嚇不退的女人,他完全沒有應付的概念,為了叫她閉嘴,他只好用最原始的方式堵住她的口。

  他將聞曉虹甩到椅背上,在她又要罵來時,吻住她半啟的唇瓣。

  亂了、亂了,全亂了!不是她一直在動歪腦筋想吃他的豆腐嗎?怎的豆渣都還沒嘗到,她的豆花反讓人舔了去?聞曉虹沒想到這擎天的冰柱,會突然來此招,一時不禁放大瞳孔,呆若木雞。

  猛然一個煞車打斷兩人的第一類接觸,時焱忙不迭坐離聞曉虹,然後佯作沒事地看著窗外,巨浪滾滾的心海,兀自驚訝自己剛才怎會有那種衝動。

  他的抽身讓她頓失溫暖,她只能渾身無力地癱著。

  她曾幻想過好多次他的吻,但她絕對沒料到它們帶給她的震撼竟是如此地強悍,即使僅是那短短的幾秒鐘,她的心卻已翻湧如潮,怎麼樣也平復不住。

  至於在前座開車的阿妹,則不住歉疚地點頭道:「對不起,有隻貓跑過。」

  暗地裡,阿妹緊緊地握著方向盤,並用含怒的眼偷瞥後照鏡中的美男子。她的曉虹是聖潔的,她不會原諒任何傷害她的人。

  ※※※※

  時焱才要發動自己的車子,屋內便傳來一聲尖叫,他忙不迭跳下車衝進去,而聞曉虹正打開門跑出來,她於是飛入他的懷裡,又駭又俱地嚷著。「他……那個人……又……-打電話來了……」

  「喔?」時焱扶她坐到沙發上,目光卻定在阿妹僵硬的臉上。

  「電話是曉虹接的。」阿妹不情願地開口。

  「內容?」他沉聲問。

  「一樣……跟以前一樣……他說……他要殺我……」聞曉虹驚魂未定,她仰著惶惑的嬌容,噙著淚珠的兩泓水眸猶若晶鑽地瞅著他。「為什麼?他……為什麼要……說那些話?」

  「男或女?」時焱不知如何回答,電話不是他接聽的,他今天也曾抽空撥電話回公司,要他們查詢此處的電話紀錄,但可能對方用的是大哥大且秒數太短,所以沒有結果。

  「男的。」聞曉虹圈緊他的腰,躲在他的胸懷中顫抖。「我……好怕喔……怎麼辦?」

  「我先回房。」阿妹說。

  「嗯。」時焱盯著她隱在角落的壯軀,心中有著斗大的問號。

  他看得出阿妹對他的敵意,也看得出她對聞曉虹過度的保護慾,在這種情況下,她應該會更緊張才是,怎會任他和聞曉虹獨處?

  「萬一……他再打來-……」聞曉虹猛地坐正,噤顫的聲音像是自言又像是在問他,互絞的手指說明了她有多畏懼。「那……我該怎麼辦?」

  「這……」時焱捺住想拉開那雙自虐柔荑的想法,向來平穩的心情初次起了波動,他訝異這不可能存在的現象。

  「怎麼辦?怎麼辦?對,我打電話報警……對,報警。」聞曉虹喃喃了半晌,然後恍悟地拿起電話。

  「不用。」時焱取下她手中的電話放回去。

  他會擔心,是因為這是他的職責,而不是因為她。他這樣告訴自己。

  「可是……可是……」聞曉虹咬著指尖抱住她自己,儼然唯有如此,她才不會再聲驚叫,那纖弱的嬌樣看在任何人的眼中,皆會想將她納入羽翼下呵護。

  「我會在。」時焱拍拍她的肩。他居然要強力抑制,甫能壓住抱她的衝動,他是怎麼了?

  他站起來,走到另一端,免得自己真會去摟住她。這回,他的酷則是裝出來的。「我睡哪?」

  ※※※※

  再沒有比女人更複雜的動物了!時焱看著聞曉虹暗嘆。

  剛剛她還害怕得哆嗦呢,現下又和他談笑風生……或者因為她是演員的關係,故能將本身的情緒隱瞞得很好?

  不懂,真的不懂。該抽空去請教水柔,她是「七聖」中唯一的女人,亦是他唯一熟悉的女人。對了,這次他一定要記得請她幫他剪頭髮。

  「哪,這是你的房間,你喜不喜歡?」聞曉虹停下搖曳生姿的金蓮,推開房門,昂起無暇粉嫩的小臉問他,媚眼中有著無限春意。

  「嗯。」時焱沒有異議,要他住哪、睡哪都一樣,他是來出差,跟初接案子時的度假心情不同。

  「那兒是阿妹的房間。」妖柔的聲音立刻傳來註釋。

  「嗯。」時焱精猛的墨瞳跳過一絲驚訝。他不過是把視線落在邊間的客房,她就曉得他在注意什麼……這個女人不簡單,也許她不是他想像中那種「胸大無腦」的貨色。

  「我的臥室則在你隔壁。」聞曉虹繼續為他介紹環境,嬌滴滴的語調有著容易教人誤解的暗示。

  「喔?」他才剛覺得她有點與眾不同呢,沒想到她的本性馬上就露了出來,電話威脅的事,該不會是她要留他的計謀吧?

  有必要嗎?他對她而言只是名僕人保鏢,除非她曉得他是「火炎」,那就另當別論了。王佑鑫不會出賣他吧?不過她適才畏懼的神情不像是假的呀……

  「你別怕,我不會吃掉你的。」她顫著柳腰譏笑他的防衛神情。

  你怕也沒用,我是吃定你了。她心裡亦在笑著想。

  「是嗎?」收回巡邏的雙眼,他低頭瞥著她。

  明星一般不都是想盡辦法避掉緋聞嗎?住這麼近,她又表現得如此明白,難道不怕他走漏消息,把它炒上頭版?

  「反正你都已經被外界列入我的『花草錄』中了,現在才曉得要迴避,不是有點欲蓋彌彰的嫌疑,越描越黑嗎?」似乎一眼洞悉他的想法,她俏皮地對他眨眨眼,長扇形的睫毛搧呀搧的。「哈哈!別擔心啦,單是花錢『包』我的人,就夠那些記者應接不暇、寫都寫不完,你的事,他們很快就會忘記的。」

  「包?」他蹙眉跟著她走入「他的」臥室。

  沒錯,他早也認定她是「那種」女人,畢竟演藝圈是有名的大染缸,現今的社會更是變態的笑貧不笑娼,與其辛苦勤奮賺那一些錢,不如出賣色相來得簡單,而她兼備沙朗史東的浪蕩,瑪麗蓮夢露的嬌媚,葛麗絲凱莉的優雅,自是會引來許多蒼蠅,倘使不讓有錢人「包」,她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哪來的能力住這樣的別墅?

  只是他的心……怎麼感到刺刺的?

  「對呀,何必蹲在辦公室做得要死,拿到的薪水也不夠買一件好衣服,伸手向人拿錢多快啊!」她週遭這種人很多,尤其現在的年輕人多半不願吃苦。

  「有人包妳?」時焱問得很小聲,他覺得心又被刺了一下。

  她承認了,為了滿足虛榮心而出賣肉體靈魂。那是她選擇「養活」本身的方式,每個人追求的價值觀不同,他沒資格批評她,畢竟他又不是她什麼人。

  「多了,光是觀眾,就有一籮筐打電話到公司去詢問我的價碼呢!」她看出他眼底的嫌棄,她自嘲。「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誰叫我天生長得就是那種屬於情婦型的女人,噴火的身材,妖冶的面孔,彷彿隨便勾搭就可上手似的。」

  「嗯。」時焱贊成。她說的是實話,她的艷中帶焰,騷中帶燒,很容易招風惹雨,引人幻想,他相信她即便只是任意披塊布,依舊美麗大方,媚不可當。

  怪不得王佑鑫和他公司的員工會口水流滿地,就連他都……喔,他最近一定是睡眠不足,所以才會不時有此類亂象產生。

  「好比你……」她忽地將他推倒在床上,然後像隻撤嬌的暹邏貓,弓著軀體在他的身上爬,兩手嫵媚地平貼他的碩胸,飽滿欲滴的櫻唇對著他同樣誘人的嘴唇吹氣,讓人迷醉的慵懶笑聲悠悠地低喃。「你不也認定我是專搶人家老公的壞女人,就如同我在電視裡的角色一樣。」

  「嗯。」他不否認,因為她給人的感覺誠然是這般。

  「那麼……」她開始摩搓他的胸脯,用柔媚的眼波愛撫他出眾的五官,微昂的唇角輕緩地吐出沙啞挑逗的音符。「你現在有沒有一點動心啊?」

  她沒有等他的答案便主動覆上他的唇,她或刷或吮或咬地玩謔他的雙唇,而他始終抿著嘴絲毫沒有反應。

  她甚至試著探入他的口中,但他緊閉的唇讓她突破不了那道防線,原本惡作劇的促狹心態,再度荒腔走板地變質為火辣的調情戲,她不甘於他的冷漠,彷彿他只是個旁觀者,故她盡可能地賣弄技巧,非要吻到他投降為止。

  不過時焱沒有讓她稱心,她發覺無論她如何撩撥,依舊像在吻冰,倒是自己越來越把持不住,若非料準是自討沒趣,她真想當場獻身。

  「不玩了。」聞曉虹很快地跳離他逃開,以免他看到她的失態,肯定又是不屑的譏諷眼神,消遣她明明愛玩而點的火,卻自陷火海。

  時焱躺在床上不動,良久,才將憋了半天的氣呼出來。

  「好險!」他把枕頭捂在臉上。剛剛,她要是再晚走一秒鐘,他大概真的會侵犯她。對於他素來過人的自制力,他已經開始失去往昔的信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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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14-3-2 07:49 PM


第五章

  當放滿冰塊的杯子貼上他的頰,時焱知道,他就算不想起來也不行了。

  「你終於醒嘍!」聞曉虹興高采烈地放下杯子,粉嫩嫩的艷容掛滿甜美的笑,燦爛得儼如外面的太陽。

  「嗯。」時焱翻下床進盥洗室。他是那種天生警覺性很強的好手,縱使人在熟睡,敏銳的聽覺仍會自動過濾出可疑的聲音,所以其實從她一沾上門把進來時,他便已清醒,況且她又蓄意製造出很多噪音,聾子都能發現她的存在。

  只是,他不想理她罷了。

  「我今天沒有通告,陪我去玩。」聞曉虹倚在浴室的門邊。

  他沒穿上衣的肌肉,因為得到一夜充分的休息而顯得賁張,亂垂的長髮在他用水扒梳過,全服服貼貼地聚在他的腦後,呈現出他動人立體的側面輪廓。原來剛下床的男人是這麼……性感,這麼具有殺傷力,她都看傻了。

  啪啦啪啦的流水,正在沖洗他的睡意,他帥氣拭臉的動作,宛如在拍洗面皂的廣告,而牛仔褲半開的褲頭,留給人許多遐思的空間。他粗獷中帶懶散的男人味,令她不禁有點醉了。

  「人家難得輕鬆,想出去透透氣嘛!好不好啦?」她撒嗲地再問一次。

  「哼。」時焱走出浴室,拿起床頭上的運動衫套上。一個女人家,一大清早便穿著無肩的清涼洋裝,闖進一個單身男子的房裡,也不管對方衣衫整不整齊,就賴著他走來走去,兩眼又露出入骨的饞意……-這企圖末免太明顯了吧!她不怕他亂性嗎?

  「我已經都安排好了,我們先去看電影,再去餐廳吃法國菜。」聞曉虹無邪地跳坐到床上,天真的笑靨不掩一身的嫵媚。

  「嗯。」時焱扣回褲頭,坐在床沿穿鞋。

  「你的意思是好嘍?」聞曉虹微傾著嬌軀靠向他,淡淡的女性幽香從她若隱若現的乳溝處傳出。

  「咦?」時焱納悶地望著她那對彎眉和撩人的目光。她到底想怎麼樣,孤男寡女還擺出這般敏感的動作,難不成是希望他撲上去?

  「就這麼說定。」她當他的不屑是默認,拿起她抱來的香檳酒,她笑得眉飛色舞。「來,慶祝一下。」

  「嗯?」清晨就喝酒?呵呵,對不起,她是隨便的女人,他卻非隨便的男人。

  「今天是你住在我家的第一破曉,讓我借酒表示謝意,並為你洗塵。」她獨特滑膩的沙啞嗓音雖較一般女人低,但一點都不粗,且猶如餘音繞樑,很能勾起男人的「胃口」。

  「啊——」時焱倒覺得她是借酒賣騷,他佯裝沒興趣地用哈欠來湮滅他漸起的慾念。

  「昨晚睡得還好吧?」奇怪,這香檳瓶口的軟木塞怎會那麼難拔。

  「嗯。」沒想到她脂粉未施的皮膚,竟是出奇的吹彈即破。看在她是僱主的分上,又開瓶開得那般努力,敷衍一聲好了。

  「床會不會太硬?枕頭會不會太軟?」進入演藝圈後,除了應酬話,她幾乎忘了該如何和阿妹以外的旁人閒談,能臨時湊出這些句子算不錯摟。

  可惡,這瓶蓋沒事塞那麼緊幹麼?那酷男人一點英雄救美的精神都沒有,不會幫忙一下嗎?

  「好緊喔,你幫人家開啦!」沒關係,路不轉人轉,她求他總行吧。

  「嗯。」時焱不為所動。

  還是她硬將瓶子放在他手上,他才無奈地輕輕一轉。唉,女人就是女人,軟趴趴地施不了什麼力,但打人、捶人時的力量倒是挺SUPER的。

  「啪!」香噴噴的氣體溶液猝地衝出來。

  「好棒喔!來,咱們慶祝……」聞曉虹嬌笑如花,喜孜孜地替兩人各斟了一杯酒,可這話在一轉身便戛然而止,因為時焱早溜了,剩下她自己一人垮著臉、面對兩杯酒,這還要慶祝什麼?

  ※※※※

  「那個呆瓜!」聞曉虹的心裡猛犯滴咕。「先前落跑,我當他是不愛喝酒;上下車時,他沒有紳士風度為我開車門,我當他是家教不好;可如今……」

  她媚眼斜睨那不愛喝酒、沒有紳士風度、家教不好的男主角。「虧我有心包下整家電影院,虧我故意叫得那麼盡力……他根本就是木頭的化石嘛!」

  一般男人在此種昏黑的場地,看的又是恐怖片,哪有不趁勢坐在女伴旁邊,好好地表現表現?獨有他,這顆「石頭」焱,一點浪漫情趣都不懂,見她被嚇得尖嚎也不會過來安慰一下,順便提供他的胸懷借她靠兩下。

  他難道看不出她是在替他製造機會嗎?否則電影看了半天,她何以會連內容在演什麼都不清楚。

  最、最、最過分的是,他居然躲到她後面一排最遠端的位置,還坐得東倒西歪,兩條長腿高高地掛在前座的椅背上,一眼便能料中他——「又」睡著了,真是☆※◎……

  「再這樣下去,我的計劃永遠也不會成功。」聞曉虹喃噥。

  坐而言,不如起而行。

  她索性移位到他的側邊,並不時製造各式惹人憐的受驚嬌呼。「嗚、喔、喏、啊、哎呀!」

  她得意地想:這回你總該有反應了吧?

  可是幾分鐘過去了,不知是她高估自己的魅力,抑或高估他的神經,他依然睡得稀里嘩啦,當她的聲音僅是電影中的配樂之一。

  暗示不行是嗎?不打緊,她來明的。

  她小鳥依人地抓住他的手臂,然後惶惶地把頭埋向他嗲嚷。「哇——」睡呀!你若仍睡得著,我佩服你。

  「嗯?」時焱被她這一撞,加上她那一聲幾乎是衝著他耳膜的吶喊,他想不理都不成。他起身打了個哈欠,跟著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裡?電影還沒演完啦!」像是心有靈犀,聞曉虹瞧他的模樣就曉得他要做什麼。

  「喔。」時焱看一看螢幕,是還在演。

  好吧,那再睡嘍。他用五指扒梳一頭亂垂的烏髮,坐下來,腳一蹺,臉一偏,繼續回周公府與周家眾生喝茶。

  這……這太離譜啦,她聞曉虹從小到大從未曾這麼被人忽略過。好,今天是鬧定他了。於是她抱住他大叫。「哇!」

  「嗯。」時焱抽回他的手,本欲任她高興怎麼喊就怎麼喊,但她越擠越過來的熱力,無端燃起他下腹的騷亂……八成是昨晚和今晨她企圖惹逗他的後遺症。

  「啊,好可怕!」他不喜歡她碰?她就硬要碰,看他能奈她何。聞曉虹不退縮,立刻又靠上來。

  「喂!」時焱皺眉。

  女人真的很無聊,既然嫌戲院閒雜人等太多而包場,幹麼不租錄影帶回家看?既然怕得要命,當初幹麼又吵著要看?要說什麼難得輕鬆,要出來透透氣的屁話?這種鬼片子看了以後能輕鬆才是有鬼咧。

  「呀——」聞曉虹正大光明圈得更緊。嗯,摟著他的感覺真好。

  「喂!」他一向討厭女人黏著他,尤其她會引發他不該有的生理反應,可是他驚愕地發現,他竟然只是揚手推開她,而不像對付別的女人那般用踹的。

  老天,他也被她艷麗的外表迷惑住了嗎?不,肯定是他禁慾太久了,故急欲找人發洩,絕不是因為她的關係。

  「人家好怕喲!」聞曉虹撒賴地朝他廝磨起來。

  這一蹭猶如觸到天雷,時焱忍住被勾動的地火,扯著她便往外走。

  「你……幹什麼?電影……」聞曉虹矍然失色。他該不會是嫌她煩,所以想把她從窗戶甩出去吧。

  「怕就別看!」時焱沉聲吼她。

  「但是刺激嘛!」他發脾氣嘍。聞曉虹竊笑,藉由熒慕上的亮光,如果她沒看錯的話,他眸底晃過的——是男人時常瞄她的「那種」眼神,敢情這尾「石頭魚」總算入網啦?!

  那麼,她只稍再加把勁兒……

  「哎唷。」她輕呼一聲,然後假裝不小心腳下一絆,跌坐在地。

  這笨蛋,他以為人人都和他一樣呀,也不想想她腿沒他長,步伐沒他大,又穿著高跟鞋,哪禁得起他這款粗野的拖和拉?哼!不藉機教育他一下,真枉費他的出色儀表。

  「嗯?」時焱回首睨她。

  「好疼呀!」聞曉虹假裝站不起來,她微蹙蛾眉,摸著踝骨怪他。「人家腳好像扭到了啦。」

  時焱緘默地看著她,末了,他終於還是蹲下來為她審視傷處,因是練家子的緣故,一些基本的推拿對他來說不是問題。

  「啊!」聞曉虹偽裝出很痛的樣子,一手順勢搭在他的寬肩。

  「嗯?」他抬眼問她。

  「對,就是那裡。」他出乎意料的溫柔觸捏,令她不禁幻想著他那隻大手撫上她軀體肌膚的感覺。

  時焱收回目光,繼續為她輕柔。她有一雙漂亮雪白的玉足,很容易讓人想入非非,因此他更須專心。

  「謝謝!」聞曉虹捧起他的臉,她突然很想知道,在他深邃的瞳裡,是否有著和她相同的蕩漾。

  「嗯?」她要做什麼?時焱不解地盯著她艷冠群芳的面龐,全然忘記他從不讓女人碰他的臉。

  「時焱……」她情難以忍耐地貼在他的耳邊呢喃。

  他真的很英俊,而且不論是哪個角度都好看,她現在能夠體會朱蒂的花癡,他對女人的凌厲殺傷力,不單是來自他的外表,他狂妄不羈的驕傲本質,無與倫比的軒昂氣宇,和渾身上下散發出的逍遙自若,都在凝聚旁人的傾心.

  她想要他,真的想要。

  她素來是行動派,心底思及到的事,身體便會隨之力行。

  「給我。」她將他壓在地上,吻住他低吟。

  「呃——」時焱當場傻眼。

  有沒有搞錯?這種台詞應該是男人說的吧?

  慢著,莫非她腳扭到是騙他的?見她開始拉扯他的衣襟,想到她不知用此法勾引過多少人,他腦中頓起一把無名火。

  「滾!」他暴戾地推開她,接著以手背重重地一抹唇,宛若要擦掉她的吻,並反感作惡地憎睇她,再如棄敝履般地丟下她離去。

  「時焱!」聞曉虹失聲怒吼,她真心想把自己交給他,卻得到那個字做回報……她要雪恥,她要他付出代價。

  ※※※※

  聞曉虹堆砌著嬌媚的職業笑容,圓融地周旋在眾人之間,她打算這殺青酒會一結束,要回家好好地泡個澡,然後休息個把月,專心等候名作家火炎的新劇本,龍紹祥應該邀到稿了吧?

  「曉虹呀!一會兒咱倆私下聚一聚。」江克武親熱地攬住她的蜂腰,在記者幫他倆拍照時,他向她耳語。

  「一會兒再說嘍!」何必得罪小人呢?衝著鏡頭笑一笑,聞曉虹輕巧地閃出他的懷抱,模稜兩可的言辭沒有當面回絕。

  「那十分鐘後,我在花園等妳。」江克武自作主張下了決議,臨去前又自命風流地拍了一下她的臀部,才鑽入另一叢胭脂中。

  死色狼,你慢慢在花園等到天亮吧!聞曉虹笑裡藏忿地暗罵,轉過身,正好對上時焱的冷瞳。

  這個男人呵,即便是藏在那種陰暗的角落,隨便套件CK的運動衫和牛仔褲,卻仍然比在場穿著華服的男士們要惹眼,莫怪乎鎂光燈直想獵取他的特寫,並驚艷地以為他是哪來的大明星。

  不過那是在被他搶奪相機、抽掉底片爆光之前,他甚至不用說一個字,也不須用到拳頭,只是居高臨下懶懶地一瞪,這些從不管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記者們,無不被他的寒氣駭得夾起尾巴呈輻射線隊形散開。

  「飲料?」她綽約多姿地走到他身邊,遞給他一杯雞尾酒。

  時焱合上眼。她今天很美,性感中有著端莊,聖羅蘭新款的湖水綠、繫腰帶長衫,完整地襯出她豐盈的上圍和窈窕的身段,一字形的衣領,供托出她優雅的頸線和肩線。走動時,修長光潔的美腿在裙擺的高開叉處活靈活現,白裡透粉的嬌膚,僅須淡妝薄施便能在燈光下展示,不像其他女人必須塗上城牆一片才敢見人。

  她令他想起唐朝詩人張枯寫的:卻嫌脂粉污顏色,淡掃蛾眉朝至尊。但也讓他想起了潘金蓮……

  「要不要吃點東西?」她軟腔軟調又問。

  前天從戲院分道揚鏢回家後,她和他好不容易稍微改善的關係,又退至最先的時候,他對她的態度則達到全然漠視的地步,往昔還會冒出的應付聲,現在當然一概省略。他不睬她,是意料中的事,但要她也忽視他,她卻做不到,這是為什麼?

  對,只是復仇計劃,她在乎他是因為她想誘他入情網,沒有其他遐思。

  「謝謝你來陪我。」她相信若非威脅電話尚未查出頭緒,他礙於職責所驅,否則他早就查無音訊。不過她剛好可以利用這一點牽制他,直到她將他征服,她會很高興一腳踹開他,就像他對她那樣。

  「哼。」時焱冷嗤。他又不是瞎子,看不到她像花蝴蝶似的滿場飛,這兒打打情,那兒罵罵俏。怎麼?如今玩膩了,便來找他尋歡,他豈會傻到再上一次當?

  呃?他「已經」上過一次當?不不,怎麼會,他向來懶得搭理女人,以前是這樣,現在依然還是這樣,故「上當」一詞何而有之。可是……他為什麼要跟來?他不是對她的放蕩行徑深惡痛絕嗎?況且除了「七聖」的聚會,他不是從不參與人群的嗎?

  是責任,對,這一切特例只因維護她的安全,是他身為保鏢該做的事。

  站起身,他將她的示好置於背後,匿到幽靜的另一角。

  他受她芬芳的體香干擾嗎?喔!當然不,他只是想出去呼吸新鮮空氣。

  ※※※※

  「真累。」聞曉虹趁眾人不注意時,溜到會場外的陽台上。

  「要不要先回去?」阿妹亦步亦趨地關切。

  「再待一會兒好了。」聞曉虹想了想說。

  「我去幫妳拿飲料。」阿妹體貼地說。

  「麻煩妳。」聞曉虹點點頭,驀地她叫住阿妹問:「有沒有看到時焱?」

  「沒有。」阿妹別過去的臉霎時間沉了下來。

  她很高興曉虹和時焱的關係絕裂,雖然她不明原委,因曉虹那天沒讓她跟進戲院,但她猜測他倆在裡面必定發生了什麼不愉快,只是這男人為何還不滾?她該怎麼做,才能趕他離開,好叫她和曉虹恢復往常那種互相依靠的日子?

  「這樣呀……那沒事了。」聞曉虹吶吶的聲音中有著失落。

  阿妹走後,她支肘憑欄、兩手捧著雙頰輕嘆。「噯——他會去哪裡?」

  二隻猿臂偷偷摸摸地從背後抱住她,她差點尖叫,猛回首,江克武的桃花眼笑瞇瞇地盯著她。「我在花園等了妳好久,原來妳在這兒啊!」若非阿妹告訴他,他可能仍待在那兒喂蚊子咧。

  「放開我。」聞曉虹和顏悅色地微笑,她早忘了那樁事哩!

  「頑皮。」江克武將她轉過來面向他,輕飄飄的心緒全溺在她的嬌艷中,箍緊她的雙臂沒放鬆的意圖,噘高的嘴巴旋即跟來偷香。

  「不要這樣,旁人見了會誤會。」她眼明手快閃開,如花似玉的笑靨下,她暗地叨念唾棄:色情狂,玩你的頭啦!幸虧姑娘我躲得快,否則這下回家要做三天的噩夢。

  「怕什麼?報上不是早傳過我倆的戀曲嗎?觀眾票選也說咱們是天生一對,妳我怎能讓大家失望呢?」江克武說著又要吻來。

  「你不要……」她連忙出手抵在他胸前,正在思索如何用不撕破臉的方式脫身,一記悶哼從陽台的最暗處發出。

  「誰?」江克武吆喝,是誰如此大膽敢破壞他的好事?

  陰霾的身影越來越清晰,時焱姍姍地從黝黑裡走出。

  他不想看到她,她卻偏要舞進他的視線,晚風輕拂她大卷的秀髮,彷彿一波波的浪濤擊入他的心扉,他安靜地享受這一刻,但此什麼武的傢伙如顆巨石般砸來,從他的角度觀去,他見到的是兩具難分難捨的軀體。

  本來也是想任他們去,可他就是忍不住想打斷他們。

  怒火,轟隆隆地大燒,他搞不懂自己為何會這麼氣,這麼想揍人,尤其是想捏碎那傢伙環在她身上的手。

  「是你?你躲在那裡偷窺什麼?」江克武驚慌地嚷著,手足無措之餘,反而將她抱得更緊,這然真空的腦海只有一個可怕的念頭——時焱要殺他!

  「是你?」聞曉虹異口同聲,妖媚的韶顏滿是獲救的驚喜。她想立刻奔到他的懷裡,無奈江克武伊似強力膠地黏著,甩都甩不掉,她於是求助地瞅著他。「時焱……」

  「哼!」時焱嚴竣的模樣讓她止了話。

  他還在生她的氣啊……然而他那雙森冷的炯眸卻是盯著……江克武?哎呀!槽糕,她急壞地解釋。「你誤會了,不是你想的那般,我和他根本沒有……」

  「夠了。」時焱寒漠地瞟著她。他不要聽,她的話不如他的眼睛來得可靠。他何苦來哉在此欣賞她的演技?自從近見她,他整個生活便亂成了一團,他平穩地步調也一再的起顛簸,許多他不曾留心的事,如今反而在意了起來,就像她現在賴在別人的臂彎……見鬼。他翻過陽台縱出去,再度將自己隱回黑暗的世界裡。

  「時焱!」假使這兒不是二樓,聞曉虹真會跟著往下跳。

  「身手矯健了不起嗎?」江克武放馬後炮地呸著,摟住他的大美人,他淫笑著說:「我們別讓他壞了興致……」

  「你放開我!」也不知是哪來的蠻力,她憤懣地掙脫他。

  附近被驚動的人們紛紛探頭過來看。

  「曉虹……」江克武怕她把事情鬧大,不禁伸手拉住她,免得明天報上會寫得很難看。豈料適得其反,聞曉虹一心只想盡快找到時焱說明白,一時間哪管得自己是受人矚目的公眾人物。

  「江克武,你要是敢再碰我一下,我找人剁掉你的手。」她當著閃個不停的鎂光燈,反手便給他一巴掌,然後氣沖沖地穿過人群。

  「妳……」江克武怔忡地撫著臉上的五爪印,眾目睽睽之下,他惱羞成怒地對著仍在搶鏡頭的記者大吼。「不許照、不要照!」

  這種頭條的新聞豈有不照的道理,卡嚓卡嚓的快門聲音在他的怒咆中響得更精彩,交頭接耳的嘰咕聲此起彼落,沒人當他的話是一回事。

  混亂中,他狼狽地抱頭鼠竄,嘴裡還嘟嚕著。「聞曉虹,妳這個自命清高的賤女人,我不會放過妳的……」

  ※※※※

  聞曉虹飛車駛在公路上。

  時焱沒有回她家,他失蹤了,且這一失蹤已然有二天。

  「保全公司一問三不知,初次相遇的地方只見海風在吹。除了這兩處,時焱,你還會去何方?」她喃喃自語。

  猛地,她發現。「老天,我對他的認識竟仍局限於徵信社最早給的資料,他沒事的時候去哪裡?他的嗜好、消遣、家世背景、朋友……」這一切的一切,她居然一無所知。

  她不甘心就那麼放他走,她還沒讓他愛上她呢,這輸贏若是沒有比出個結果,他怎能私自退出這場遊戲。

  車,第N次停在他的海濱小別墅前,這兒沒有門鈴,所以她和前幾回一樣用喊的。「時焱?時焱?」

  不在?就當她快要放棄時,門內有了動靜。

  「時焱,你聽我說,我和江克武真的什麼也沒……」哇啦啦的訴說在門略開一小縫之初,便迫不及待地出籠,接著,她精巧紅唇才要綻出的甜美笑靨,與性感嬌憨的聲音,全在看見應門的人時給僵在半空。

  來者不是高帥帶著睡意的時焱,而是位身著淡藍色紗衫,態度從容爾雅,直髮飄逸烏黑,長相宛如水仙子的靈秀女子。

  她淺淺的輕笑足以融化兩伊戰爭,她溫婉的舉止能夠穩固人心,她連講話的音律都柔得似水。「真的有人,我還以為我聽錯呢。」

  「我……妳……」和她的天籟一比,聞曉虹忽然嫌惡起自己的低嗓。

  「進來再說。」水仙子好客地拉著她進屋,柔柔的微笑裡儘是友善。「我是水柔,我一直就很想見妳,妳本人比傳言中更漂亮。」

  「水柔?」真是人如其名,聞曉虹站在她的身旁,都自感相形見絀,庸俗得活似個……妓女。

  「我可以叫妳曉虹嗎?妳的大名在『我們』那兒可是如雷貫耳喔!」水柔意有所指地輕笑。

  「我們?」聞曉虹怎麼看都覺得水柔不像那種會崇拜明星的影迷。

  「對呀,妳都不曉得,時焱那個人最好靜,他會接妳的案子還真叫我們大吃一驚呢!」思及當時,拓跋剛甚至從椅子上摔下去,水柔便忍不住失笑。

  實在是時焱很少親自出任務,尤其對方是他最不感興趣的女人,又是他勢必得跟著出現在許多公開場合的紅牌艷星。

  「他……」聞曉虹好想藉機探詢他的一切喔!

  談話中,水柔巳帶她穿過前院進入「客廳」——如果她沒猜錯。

  這偌大的空間裡,僅頭尾兩端各放了一台大電視、錄影機和大書桌,與書桌前的那張皮椅外,並無任何傢俱,除非電視前的幾個椅墊也算的話。左右兩側,一面是書牆,一面是錄影帶牆。

  「不好意思,來他這兒妳要習慣隨地坐。」水柔笑笑又接續適才的話題說:「不過更讓我們吃驚的是,一向離群索居、與世無爭的人,居然會上各大報的『花邊』版,我們這才頓悟,事情果真如王佑鑫加油添醋般地不簡單哩!」

  「我……」聞曉虹木然。

  水柔到底是他什麼人?她對他的事、他的家怎會那麼清楚?莫非是他的女朋友或同居人?不會是妻子吧?水柔告訴她這些話的用意是在炫耀嗎?

  傻瓜,依他做人的條件,她為何沒想過他早就有家室……

  心,隨後一抽又一抽。

  難怪他對她不屑一顧,換作是任何人,有了水柔這般若水的柔美仙女,哪會再對旁人有興趣?

  「妳找時焱有事對吧?」水柔水盈盈的美眸,滑過一道審核的水光,隨即像是想到什麼,她輕呼。「啊!我得快點過去,不然那傢伙等得不耐煩又會睡著。」

  「我……」聞曉虹感到自己已變成化石。

  他們真的已親密到這種地步,那她的存在根本是多餘,心越來越痛,痛得她有點呼吸困難,至於因何而痛,她尚未想通。

  「我正幫他剪頭髮剪到一半,這也是為什麼妳剛剛在外面喊了半天沒人聽見的緣故。」俏皮地眨著眼,水柔問。「妳要不要過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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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14-3-2 07:50 PM


第六章

  「妳知道這人頭髮為何留這麼長嗎?」水柔戲謔地搔亂時焱即將成形的短髮,然後笑吟吟地問聞曉虹。

  「嘿!」一直裝沒看到她的時焱,回眸對水柔抗議,但那態度是溫柔的。

  她黯然地搖搖頭。如此親暱的動作已經向她說明了他倆的不尋常關係,他在水柔的面前亦是同樣寡言嗎?

  「因為他懶,所以就任頭髮隨便留,留到他終於想到要剪為止。」水柔用一指推歪他的腦袋輕啐。「懶石頭。」

  他再度轉身抗議,不過馬上就被水柔扳正。「別動,快好了。」

  心又重重讓人敲了一下,聞曉虹看得出他對水柔的特別,剛剛她未出現時,也許他倆還有說有笑的呢。

  她看著水柔手裡的剪刀,那利落的刀法不管是位專家,她告訴自己,或許水柔只是他的理髮師。

  可是據她的瞭解,他會讓理髮師對他「動手動腳」的嗎?

  嫉妒莫名其妙充塞她的胸臆,她寧願去學美髮,也不許別的女人再碰他的一根寒毛。

  「O•K•大功告成。」水柔火速地清理現場,揮揮手道別。「不好意思讓妳等那麼久,我不打擾啦!」

  時焱皺眉,和煦的眼神像是在怪水柔多事,目光移到她的身上,卻又恢復慣有的冷漠,接著他不發一言地走到後院。

  怎麼辦?聞曉虹琢磨。

  「跟上去再說。」她對著自己做好心理建設。「不要怕,妳在螢幕上盡演奪人愛的壞女人,沒理由下了螢幕就什麼都不敢。」

  砰砰砰地衝出去,只見緊鄰海灘的後院,有個簡單的淋浴設備,想來是方便他在海中游完泳清洗之用。此時他工站在嘩嘩聲響的蓮蓬頭下沖水,被褪去的上衣則是隨手丟在一旁。

  落日的霞光在他頎挺的健軀上照出陰影,那塊塊分明的精壯肌鍵,恍若美術課素描用的石膏像,他閉目昂首任水自流的悠閒模樣,令人心蕩神馳到無法移開視線,並忍不住驚嘆,這世上怎會有如許十全十美的傑作?

  水聲乍止,他宛如一隻剛從河裡涉出的雲豹,清清灑灑甩著頭上的水,一顆接一顆的水珠瞬成自由落體往四處飛濺,他拾起掛在海灘椅上的大毛巾,輕鬆自若地擦著濕髮走來。

  天哪,「出水芙蓉」是不是就像他現在這樣?他打著赤膊、垂著水滴的慵懶貌,性感可口得叫人猛吞唾液,剪短的頭髮使他細緻白淨的絕俗五官無處遁藏,他漂亮俊美得令她不知所措,莫怪女人在他跟前都會變成花癡。

  「嗯?」他總算注意到她了,疑竇的斜睨似乎在問:妳還沒滾?

  「我……」她不該來的,早料準他不會有好臉色,可她的腳硬是不聽使喚。

  「嗟!」時焱輕蔑地越過她進屋,上樓。

  她這麼癡迷地瞪著他,是又想來玩挑逗的遊戲嗎?她不怕他真應她想而失去控制地強行佔有她?

  失去控制?!他會失去控制?或是……他根本不想去控制?該死!他竟讓她影響到他的心情,更該死的是他第一次興起佔有女人的狂慾!

  「你等等……」她這麼曲意遷就圖的是什麼,她自己也弄不懂。

  她急匆匆地隨他上樓,深怕他再度消失,沒想到入眼又是空蕩蕩的一整層,寬廣的坪數內只放了一張床墊,大片的落地玻璃窗取代了兩面牆,從這兒望出去,可以俯瞰整片藍藍的海洋和遠方的地平線,而夕陽的餘暉正透過玻璃的纖維,撤紅一室漾著海味的空氣。

  猛抬眼,天花板竟然也是全部透明,染黃帶紫或粉的雲朵,正從她的頭頂上緩緩飄過。

  躺在這樣的房裡,天空就在眼前,濤聲就在耳邊,該是多麼愜意舒爽,心情會是多麼暢快遼闊,倘使身邊伴著心愛的人,那就盡善盡美了。

  心愛的人?

  聞曉虹游離的秋波很自然地回到時焱身上。這一瞥,瞳孔不禁放到最大,呼吸忍不住如海水倒灌。「嗄──」

  他正和脫衣舞孃一樣,沿路扔著褪卸下來的濕褲子,光……光……溜溜地當著她的面在換衣服!

  她猝地感到嚴重的缺氧,所有她迫切需要的空氣全哽於咽腔,心臟蹦得就要破胸衝出,腦裡跟著一片空白,然後是眼前一暗。

  ※※※※

  「喂?」時焱拍著聞曉虹的臉。想不到女人的肌膚是這麼嫩、這麼好摸……嗯,給她多捏幾下。

  怪咧,都捏紅了她尚能繼續賴?

  「喂?」他不耐煩地再叫了幾次。這又是她拐騙他的新把戲嗎?

  總算昏睡的人兒悠悠甦醒了過來。迷茫中,聞曉虹眨著朦朧的雙眼,不敢確定映在瞳孔中的俊逸美男子是不是真人,於是下意識伸手去撫他的玉顏。「嗯……王子?」

  王子?她驀然彈坐起,慌懼地環顧四處「我怎麼啦?」兩頰好痛噢!

  「哼!」時焱冷笑。不愧是演員,裝得還真像,只是他明知她在做戲,為何在她倒下去的那一刻,仍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這兒是哪裡?」她看著玻璃窗外的海洋和頂上的星空,再瞅著酷美的時焱,一幅養眼的畫面漸漸回到她的腦裡,她陡然赧紅了臉。「我想起來啦!」

  她暈倒了,在看到他美如阿波羅的光裸軀體,她居然暈倒了,好丟人喲!

  「滾吧!」他不帶一絲感情地說完,便背對著她躺下去入睡。

  對他來說,除了「七聖」的弟兄們,旁人之於他的眼中不過是街上的佈景罷了,故他從不分心去管他們誰是誰,尤其是女人。可是為何他僅見過聞曉虹一次面,第二次再遇到時竟能認出她?又為何現在看到她,他不能維持早先的平靜?

  「你一定要對我那麼凶嗎?」她感到萬般委屈,酸澀的苦水挾著滿懷的淚水忍不住潸潸湧出。「虧人家這幾天那麼拚命地找你……你不聽我解釋就跑掉,到哪裡也不告訴我一聲……」她幹麼抱怨得像個棄婦?「你就從沒想過我會擔心、我會害怕?」

  她在哭?時焱不禁轉過身來。

  「你以為你是誰?」她在說啥呀?嘴巴為什麼合不住?「你憑什麼叫我為你牽腸掛肚?我為什麼要對你百般容忍?你……」

  她戛然止住埋怨,有點讓自己沒頭沒腦的話給嚇到。

  「不!」她倉惶地搖手晃腦,語無倫次地否認,不虞女人家的心事越描越明,「我根本沒有找你,我何必在乎你對我的想法,我才沒有為你擔心,我也沒為你牽腸掛肚,我沒有……」

  望著他揪結的眉峰,她抓到他眼中的冷,她恨他的無情,他讓她覺得自己很下賤……天呀!她都不清楚她究竟在這裡幹什麼?

  「你這顆笨石頭!」她只能憤懣地捶他、打他,因為她就是介意嘛!

  「可惡!」時焱一把攫住她的手。她能不能不要這麼嬌柔地令人憐?她可不可以恢復原先壞壞的蕩媚?她知不知道她的淚猶如萬箭刺疼他的心?

  不對。他受她的干擾太深了,那是她的演技啊,那些淚與告白均是假的呀,他怎能愚蠢到和那些觀眾一樣,輕易地被她的表演所困惑,而相信她扮的甜心角色?

  沒錯,是這樣的,她是危險的蛇蠍美人,他不該傻到將她的話當真。

  「你……」又是那種藐視懷疑的眼神。直逼得她羞慚地想找個洞鑽進去。她洩忿地咬他一口,在他勃然放手之際,她朝他號陶大吼。「我恨你!」

  接著她跌跌絆絆地跑開,只留下那一聲「恨你」於空曠的室內迴盪。

  ※※※※

  聞曉虹百般無聊地趴在泳池邊做日光浴,一隻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撥著池中的水,兩件式的比基尼泳衣根本裹不住她妖姬般的魔鬼身材。

  「曉虹,夏先生來找妳。」阿妹放了一杯柳橙汁在她身邊。

  「趕走他。」聞曉虹撫著杯沿,懶洋洋地哼著。除了時焱,她誰都不想見。

  「夏先生好歹是妳的經紀人啊!」阿妹有意提醒。

  從那個冷男人失蹤起,曉虹就不聽她勸地到處找他,好不容易前天回來以後就不再出門,可是人也失去了往日的生氣,偶爾甚至會出現呆滯狀,眼睛雖刻意戴上了墨鏡,但哭過的痕跡卻是怎麼遮都遮不住。

  「就快不是了。」聞曉虹咕噥,嘆聲息,她沉吟著。「為什麼那麼多的觀眾寫信或打電話來罵我,我都不在乎,而他僅是一個眼神,我就耿耿於懷……真是沒道理呀!」

  「曉虹……我,我能為妳做什麼?」阿妹心疼地擰著衣角。所以說她反對曉虹和時焱在一起,她早看出他只會傷害她的曉虹。

  「做什麼?」聞曉虹無奈地笑。「把我變回小時候如何?」她玩著杯裡的吸管嘟嚕。「或許當初我不該為了貪玩而進演藝圈,我該聽爸媽的話,乖乖的待在加拿大修完學業。」那她就不會遇到時焱,搞得心情這麼低落,又如此自我厭棄。

  「那怎麼可以?」阿妹未經思索喊出。

  「為什麼不可以?我從小在加拿大長大,我的家、家人和大部分的朋友都在加拿大。」聞曉虹反詰。

  「妳的美麗和自然的演技,天生就注定要走演員這條路。」阿妹義憤填膺,彷彿多不容聞曉虹的暴殄天物。「妳不能離開,妳是屬於群眾的,妳是……」

  屬於我的。阿妹陰鬱地想著。

  「阿妹,妳那麼激動幹麼?」聞曉虹好笑地插嘴。她當然知道阿妹對她好,但她覺得那份「好」,近期變得越來越自矜自是。

  「我……這……」阿妹支支吾吾,正巧從不遠處飄來的男高音救了她。

  只見鮮艷花哨的夏先生,扭著臀部快步走來,他娘娘腔地嗲聲抱怨。「曉虹妳好討厭唷!讓人家在客廳等那麼久。」

  「咦?」聞曉虹瞟了阿妹一眼,有點不高興阿妹自作主張放他先進來,不過她臉上的笑則立刻職業化地推出來。「我哪敢呀!小夏。」

  小夏本名就是姓夏名先生,可他一點都不像「先生」,他甚至比很多女人還要女人,乃是道道地地的同性戀,大伙都當他是姊妹淘。

  「好啦、好啦,這裡沒妳的事嘍!」夏先生揮著蓮花指攆阿妹,後者如釋重負地溜掉。

  「曉虹哪!妳上回說要自力門戶的事是在和我開玩笑吧?」夏先生仔細地將手帕鋪於聞曉虹身邊的瓷磚地板,才小心翼翼地坐下。

  「這麼重要的事,我哪敢跟你開玩笑。」聞曉虹拿起防曬油的當兒,心中忽然有了決定。「事實上,我考慮退出演藝界。」

  「什麼?妳不要嚇我。」夏先生極女人地用手捂著胸口。「我說曉虹呀!妳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先休息一陣子再說呢?」

  見她有地方沒擦勻,他很順手地為她服務,另外又擠了一些替她抹在背部、腿上,趁便也幫她按摩。「要不然這樣,我幫妳推掉所有的通告,妳去好好地度個假,看妳想去哪兒,一切手續和費用全包在我身上。」

  「謝謝!我考慮看看。」聞曉虹舒緩地放下眼簾。「你先回去吧,要不然這麼大的太陽,會把你寶貝的皮膚曬傷喔。」

  「也對。」夏先生輕輕抹去額角的汗珠。「記得跟我聯絡喲!」

  聞曉虹懨懨地揮著手,連哼都懶得哼。

  「妖艷的臭女人!跟我耍起大牌啦,也不想想要是沒有我,妳怎麼會紅?忘恩負義,我呸!」夏先生邊走邊唸唸有詞,全然未注意到他上方茂密的樹葉中,一直躲在暗處的時焱已忍不住黑了臉。

  ※※※※

  時焱不懂自己為何要來。

  在翻牆進入聞家時,乍見聞曉虹躺在泳池邊的心情,儼若高中小男生巧遇暗戀對像般雀躍,才想上前——什麼,他不清楚,只是想上前摸摸她或……感覺她,恰好阿妹過來,他於是爬到樹上等待,冷不防便看到這麼精彩的一幕。

  可惡!他就曉得他不該為她那天的淚而軟了心腸,更不該捺不住衝動而闖來。不過也幸虧他來得是時候,否則他大概仍傻乎笨呆地被她蒙在鼓裡。

  由於有一段距離,所以他聽不見他倆在談什麼,可她沒有抗拒的陶醉相,還真是一點都不挑嘴呀,這麼一位花裡胡俏的流氣男子,她一樣玩得津津有味。

  可惡、可惡、可惡!他要砍掉那男人摸在她身上的手。

  掂著她不知和多少男人如此親密過,他憎怒地想殺人。

  正欲跳下去揭穿她的真面目,靈敏的耳朵頓察附近有腳步聲,他立在粗幹葉蔭中眺望-……哈!經過他樹下的,不是那江什麼的男演員嗎?

  「哼!」也好,一次看完,省得他再費周章。

  而這廂江克武則躡手躡腳地蹲至聞曉虹的旁側,然後拿起防曬油倒在她的背上,緩緩地為她塗抹。

  「嗯!」閉著眼睛就要睡著的聞曉虹,以為是阿妹來幫她服務,鬆弛之際便發出酣適的呻吟。

  這一聲簡直叫酥了江克武的心,又見佳人沒拒絕,兩隻覬覦美色多時的手,不禁放大膽地由後探到她的前胸。

  「嗄!」聞曉虹倏地睜眼、轉身、護胸和驚呼,動作迅速確實,一氣呵成。待看清非禮她的是何人,立刻大發雷霆,二話不說就先送他一記鍋貼,接著呵斥。「你幹什麼?你……怎麼進來的?」

  「妳不是差人打電話給我,說妳寂寞難捱,急需我的慰藉嗎?怎麼?自己說過的話幾分鐘不到就忘啦?」江克武撫著臉上的巴掌,感到無辜倒楣。

  「我哪有?」能放他進來的只有阿妹……不會,阿妹知道她很討厭他呀。「你馬上給我滾出去,否則我要叫……」

  「妳叫啊!『這碼事』就是要叫才會刺激。」江克武摩拳擦掌,曖昧地朝她移來。

  聞曉虹拔腿要跑,不料卻慢了一步,江克武已惡狼似的將她撲倒在地,她拳足交加、頑強抵擋。盡全力守住江山。「不許碰我,走開,你……阿妹!」

  不過遠方的時焱並未聽到她的呼救,從他的角度望來,她這些頑抗恰好被江克武擋住,讓嫉妒蒙蔽的心和耳,只是氣結地以為她是在打罵調情。

  「妳叫阿妹也沒用,就是她打的電話。」江克武用兩腳銬住她的美腿,再把她亂打的雙手緊扣在她的頭頂,另一手則忙著脫自己的褲子。

  「不准碰我,不要!」她嚇白了臉,不相信阿妹會出賣她。她企圖抗禦,但他壓坐得她動彈不得。

  「別裝啦!原來——嘿嘿,妳喜歡這一套……」江克武穢笑地從她的玉頸直線摸到她平坦小腹,準備繼續往下探索。「等會兒,妳就會求著我要了。」

  「不、不!」眼看最後的防線就要被他扯掉,聞曉虹忍不住尖叫連連地哭號出聲。

  「時焱、時焱、時焱……」

  或許是應驗她的祈禱,壓在她身上的重量突然消失了,模糊的淚眼駭畏地眨著,想試著分辨清楚是否是她在做夢。

  時焱在樹上再也看不下去了,他被醋意澆得通身冒火,忍不住想拆散這對姦夫淫婦。他拎住江克武的後襟,然後像拋繡球般輕鬆地往天上扔,在江色狼就要落地時,他臨空翻出數個連環迴旋踢,踢得江色狼喊爹喚娘的,連告饒的機會都沒有,直至他停住腳。

  「哎……唷……」江克武重摔在地哀鳴。

  「該死!」龐然怒焰從時焱綿綿不絕的拳頭裡不斷發出,看得人眼花繚亂、應接不暇。

  「啊……呀……」江克武向來自豪的臉蛋,當場掛滿青青花花還變了形。

  時焱怒髮衝冠地繼續揍著。他會現身不是因為聞曉虹的求救,而是他實在受不了別的男人用只有他可以的方式去親近她。當他眼見姓江的傢伙侵犯該是屬於他的「領土」時,他早就顧不得對她的鄙夷,或是要拆穿她的謊言,以及他為何如此憤妒,渾濁的大腦僅存一個念頭——殺了他,碎屍萬段!

  「不要再打了。」已穿上浴袍的聞曉虹,急忙出聲阻止,她怕再這麼下去會鬧出人命,那麼時焱就會吃上官司。

  時焱果然收回手,不過他卻誤解她是心疼江克武,一張蓋世的俊美醋顏刷地凜厲了起來,渾身凝聚的怒潮則越滾越烈。

  「滾!」時焱忿忿地又踹了癱成破布似的風流小生好幾腳。

  「是……」江克武哪敢多言,縱使他遍體鱗傷痛得走不動,然他爬也要想辦法爬出去,免得再被飽以老拳。他中看不中用的身子可挺不住呀!好漢不吃眼前虧,這個仇,他會暗記在心。

  「時焱,你終於回來了,請你不要再離開我,我想瞭解你,我想見你,我想……」聞曉虹跟著奔入時焱懷中,心事在適才的沖激下,霎地了然透亮。

  她的外形艷麗沒錯、她的週遭不缺男伴沒錯、她的愛慕者很多沒錯,但她想的、要的僅有時焱。她對他的忍讓和思念,她對水柔的強烈嫉妒,全出於她喜歡他,她……愛他!

  是呀,她想通了,她愛他。她處心積慮要他愛上自己,或許是因為她早在海灣懸崖認識他之初,便已偷偷把芳心許給了他,只是她遲鈍地沒有察覺。

  「別碰我。」時焱冷著俊臉,吐著寒氣,全無半點感動。

  「時焱?」欣喜若狂的熱情瞬間被他繃緊的冰顏凍僵,她不由自主地倒退好些步,她有預兆,她的真心將會被人狠狠踐踏。

  「妳喜歡被人包是嗎?」好一個現代潘金蓮,左搭西門慶,右踩武大郎,而這會兒又妄想要勾引他……她把男人當什麼?玩具?假日消遣?「好呀,我來包妳,妳出價好了。」

  他毫不憐香惜玉地捏住她的下頜,給她粗暴的一吻。

  「你……」聞曉虹肝腸寸斷地咬著牙。沒想到他第一次開口對她說那麼多的話,內容竟是如此地不堪,而她拉下尊嚴向他表白,得到的又是這般的待遇。難不成是她在螢幕裡使壞太久,所以活該要在現實生活中受煎熬?

  「妳喜歡讓男人玩是嗎?」時焱瘋狂地將她推倒在地,然後強行扯掉她的浴袍和泳衣,他狂怒地咆哮。「我現在就成全妳!」

  「時焱,不要!不要這麼對我,不——」她是做了什麼孽,一天之中必須連受兩次相同的折磨?

  一股痛徹心肺的芒刺在她的體內專橫跋扈,她的抗拒霍地化成抽搐,她難過地抱著肚子縮成一團。

  「不必再裝。」時焱冷笑地覆上她的身子,打算直接侵入,卻摸到她一身的冷汗。

  「時焱,胃……好……疼……好疼……疼……」她覺得她快要死了,五臟六腑皆在翻攪亂搗。

  「我不會被騙的。」時焱皺眉警告她,也順便叮嚀自己。

  聞曉虹沒有辦法答覆他,因為她的嘴巴正忙著乾嘔。

  「喂!」時焱不悅地扳回她側過去的臉。

  該死,她面無人色,涼如冰雪,雙唇慘白,而且拚命打著哆嗦,好似隨時就會撒手人寰。

  「喂?」心跟著她嬌軀的冰冷在顫抖,俊美的臉孔亦覆上了焦急,生平第一次他感到了恐懼。

  讓她騙也好,即使是假的也無所謂,他不能冒失去她的危險,他和她之間的帳未清,他不准她就這麼逃開。

  時焱忙不迭用浴袍包住她,接著大氣都不敢耽擱地抱起她,然後星速火急地朝他的車子奔去。

  ※※※※

  「不要!」聞曉虹是被夢魔駭醒的,甫睜眼,又看到在夢裡嘲諷她的那張熟悉的陰美險龐,她再廢尖聲叫出,急著爬下床尋找庇護。「不要……我不是……不要那樣對我……不要……」

  「噓——」看他把她嚇的……時焱情不自禁地摟緊她受驚發顫的身子,柔聲安撫著。

  「不要……不要……不要……」她使勁推開他,唯恐他又要對她動粗,像是在泳池邊的狂暴,或是夢境中的殘酷。

  「好,不要,乖。」時焱抓住她的手,將她的頭攬近他的胸,讓她聽著他的心跳,沉穩低緩的嗓子則在她的耳邊輕喃。

  「不要……不要……」惶懼的抵抗在他雙臂圍成的堅固堡壘內,漸漸化為獲得安全的釋然啜泣,一向被人呵護慣了的嬌嬌女,幾時受過先前那般野蠻的苛待,於是越想越委屈,她反手環住他的腰,悲愴地伏在他的懷裡哭訴。「你欺侮我……」

  「對不起。」時焱抬起她的淚顏,以指抹去那如雨下個不休的甘泉。

  除了水柔,他對其他女人均採取漠視的方式,因為他一直不會應付亦懶得應付女人那一套,與其纏來纏去麻煩,不如選擇封閉自己來得簡單。

  可是那些城牆全在他以為她就要結束生命的剎那間崩潰,他忽然頓悟,他冰封已久的心房,早被她的嬌媚吹融了,他對她的特別包容、關注和各種破例,以及慾望或介意、嫉妒別的男人,皆出於他在乎她,他——要她。

  故此乃他初次以男女之情溫柔地對待女孩子,她是第一位,也會是唯一一位。

  「我不是你想像的那種壞女人。」聞曉虹抽抽噎噎地辯駁。

  「沒事了。」是不是已經不重要,男人有慾望,女人自然也會有,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他要擁有的是現在與未來的忠誠。

  呵,原來抱著喜歡的女人,感覺非常好,知道她是他的,感覺更妙。

  「哎呀!」聞曉虹輕呼,他圈得太緊以至於壓到她瘀青的痛處。

  「呃?」時焱只知道是她的腹部又開始作怪,不待她有進一步的表示,便倉惶按下病床邊的警鈴。

  「別按啦,我這不就來了嘛!」門立刻向旁移動,水柔軟柔的笑聲隨即揚滿整個病房。她在外面等候多時,總算有理由打斷他倆的恩愛。

  「是妳……」水仙子來幹什麼?聞曉虹好不容易有了血色的俏顏,矍地坍垮了下來,他剛剛難得的溫婉,不會是揶揄她的另一種方式吧?

  「妳好,沒想到咱們這麼快又見面了,哪兒不舒服?」水柔以讚賞的眼光向她打招呼。能讓冰峻的時焱失去他做人的冷靜,誰能不豎起大拇指佩服。

  「不舒服?」聞曉虹想了想才意會過來,她羞赧地搖搖頭。「沒有啦!只是他……撞疼了我。」

  「噢!」時焱心疼地執起她的藕臂,那上面有多處瘀傷,想來她玉體的其他部位還有許多,怪不得她會喊痛……他那時真的太魯莽了。

  「放心,只是神經性胃炎,不是治不好的絕症。」水柔隱著詭異的笑容,促狹一旁坐立不安的時焱,並用手肘頂頂他。

  「神經性胃炎?」聞曉虹這才注意到她不是在自己的家裡。

  「對呀,那是妳太緊張而引發的。」水柔拿出聽筒為她診視。「為了妳的胃炎,歷來對週遭人事物均不曾付出關心的『石頭』,居然會急得白了臉地抱著妳來找我,僅是為了一個任何一家小醫院都能解決的小病,可見啊,妳在我們這位帥哥心目中的份量喔!」

  「多話!」時焱抗議。這是他和曉虹的事,他雖拙於表達,但他不喜歡旁人干涉。

  「找妳?」聞曉虹心涼了一半,他和水柔究竟是什麼關係?嗟,她腕中也有一隻和他幾乎一模一樣的星斗石鐲……那是他們的定情物?

  「因為我是最好的醫生嘛,亦是他們的家庭醫師。」水柔捏捏時焱的頰,不忘笑著糗他。「該是時候嘍!」

  「喂!」時焱靦腆地拍掉水柔的手,本來就不擅言詞的個性,在善解人意的水柔面前,硬是裝不起酷來,只好坐遠一點。

  「妳是醫生?」聞曉虹低喃,見他們這麼親暱,她又嫉妒又難過,剩餘的那一半心隨即也涼了。

  水柔怎會忽略她那些表情呢,於是小小聲地靠在她耳邊說:「別擔心,我和他是兄妹關係。」

  俏皮地眨眨眼,水柔轉過身去揉亂時焱的頭髮。「好啦!不逗你,看在曉虹的面子上,我仁慈地放你一馬。」又對聞曉虹笑著道:「妳別讓這美男子騙了,他是因為木訥,所以才裝酷不說話。」

  「喂喂!」時焱再度抗議。水柔弄得他一點形象都沒有,偏偏話到用時方恨少,他的嘴巴不及他的筆鋒厲害萬萬分之一。

  「你省點口水,等著去對那群好奇寶寶們解釋吧!」水柔輕笑掀起窗簾指著外面。

  「啊!」時焱扭頭一看,不禁暗暗叫苦。

  醫療室玻璃窗的另一方,不知何時已擠滿黑鴉鴉、探來探去的人頭,有「天璇」班杰明和他的小妻子花語嫣、「玉衡」拓跋剛和他的麻辣老婆黎琪,以及愛管閒事的「瑤光」王佑鑫咬著最愛——甜甜圈,甚至連溫文儒雅的「開陽」霍旭青也插上一腳,這還不包括被趕回工作崗位的工作人員。

  時焱相信,若不是老大邵伊恩和王妃大嫂花季婷遠在花郁國,否則也會身在其中與他們交頭接耳。不過他也不必急著高興,伊恩鐵定已「聽說」啦!

  「噢——」時焱把臉藏入膝蓋。

  怨就怨他大大驚小怪,這下毀了,他抱著裸女狂奔就醫的消息,八成如蝗蟲過境般橫掃整個「七聖」總部,如今他跳到黃河洗也洗不清呀!

  「沒那麼糟啦!」水柔安慰他,適才要不是她阻止,那幫人早就不客氣地擠進來嚴刑逼供呢。

  「嗯!」的確,感覺還真的沒有他想的糟耶,相反的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好,讓他們知道她是他專屬的也不錯,省得他們動歪腦筋。

  「他們是?」聞曉虹在水柔放下窗簾時問。

  「不急,一些『小角色』,妳日後自會認識。」水柔將藥遞給她吃。

  「哦?」聞曉虹不解地仰首詢問。那些「小角色」俊的俊,美的美,個個都比電視上的偶像大明星還要耀眼,就跟時焱一樣,怎麼瞧都不是泛泛之輩,有幾張面孔甚至很眼熟。

  她對想瞭解他一切的念頭更急切了。

  「終於讓我等到人,來接任幫他剪髮、買衣服的工作啦!」水柔反詰。「妳曉得他很懶,對不對?」

  聞曉虹滾動狡黠的靈眸瞥著一臉無奈的時焱,不禁愛憐地點頭。

  時焱則不置可否地搖頭。算了,女人喲!「閒話」家常是她們的本能。

  「妳相信嗎?他懶到連外在都懶得費神打理,衣服若是感到好穿,相同的款式他通常一次就買個幾十件,然後穿到全不能穿之後,才會再上街。」水柔看不順眼地數落。

  「哦?」此特立獨行的作為倒是滿符合他的個人風格。聞曉虹聚精會神,目不轉睛地頷首。

  「妳不覺得他很浪費嗎?空有一副衣架子,不裝扮、裝扮多可惜呀,所以我才會自願挑起為他購衣的擔子。」水柔每說一句,聞曉虹便贊同地點一次頭。

  但聽到最後,為了她自身的福利著想,她連忙又搖著頭。時焱已經夠具致命的吸引力了,若是再裝扮起來,那還了得?

  不不,她寧願他比現在這般再穿得樸素一些。頭髮咧,最好能留像先前那樣長長的,尤其是劉海,那麼多少可以遮住他一點點的俊美。

  「她累了。」時焱恢復淡漠的口吻。再不趕水柔走,他會被出賣得很徹底。

  「她累不累,我是醫生,會沒你清楚?」水柔就是忍不住調侃他,畢竟這種機會是千載難逢。不光是她,班杰明、王佑鑫和拓跋剛還曾打過賭,說他這輩子都不會結婚呢!那三人現在不曉得是不是在算賭本?

  「嗟!」時焱說不過她,也懶得和她辯,他壓下聞曉虹的肩頭命令。「睡!」

  「可是人家還想多聽一些……」聞曉虹嘟著唇,憨媚的模樣好不動人。凡是和他有關的,她都迫切地想知道,以前她雖沒辦法參與,但今後她不願再錯過。

  「睡。」時焱冷靜的語氣不帶絲毫的商量。如果水柔不在,他會吻住她翹高的朱唇。

  「好嘛,就會凶我,哼!」聞曉虹嘀嘀咕咕地躺回去,虧她以為他轉性了,孰料溫柔維持不到三分鐘,她搖頭喃喃自語道:「唉!做人要知足,他能做到此等地步已然很不簡單嘍!」

  水柔一旁看得失笑。這兩人哪,一個似冰,一個似火,恰好互補,天生注定要速配成佳偶,只不過時焱那顆頑石,尚須有人點化一下才會通。

  噯!老是讓她做媒婆,這群兄弟真是沒良心。

  「承認愛一個人並不可恥,可恥的是明知愛對方,卻不敢承認。」水柔語重心長地輕嘆,才闔上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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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14-3-2 07:51 PM


第七章

  水柔的一席話猶如投在廣島的炸彈,分別炸亂了兩池春水。

  「春水」一號——時焱的思維隨著窗外的浮雲在飄。他承認喜歡聞曉虹,他在乎她,他要她,可是「愛」……

  他從沒想到那一層去,他不曉得現在對她的這種心情,算不算愛?

  「春水」二號——聞曉虹凝睇他雄赳赳、氣昂昂的背影,一顆蕩漾的芳心揣度著。「我是愛他的,問題是他愛我嗎?」

  她想讓他知道她的愛。

  她認為證明她愛他的最好辦法,便是把自己給他。她走近他,把炙熱的手和臉,密實地貼在他寬挺的背脊,不留半點縫隙。

  「嗯?」時焱將她拉到懷裡。

  為了不繼續受「七聖」那伙好事者的蠻短流長之攻計,他第二天便趁她熟睡時,抱著她回到她家,很高興她懂事的沒有多問。

  不過「有人」不會放棄的,例如王佑鑫或狗仔隊隊長黎琪。故他又在門口豎下。「內有超級惡犬,請自重」的牌子,來警告他們皮繃得緊一點。

  「我覺得好幸福。」聞曉虹摟緊他,彷彿一鬆手,幸福便會溜走。

  「哦?」幸福長得是什麼樣?他沒見過。

  「就像這樣。」聰慧的聞曉虹總是懂他的心。她伸手兜住他的脖子,踮著腳尖,仰著晶瑩剔透的小臉,用柔煦的紅唇順著他頸窩的弧線熨燙出一個個的印記,又用叫人腦充血的方式吮住他敏感的耳垂逗弄。

  「噢!」一種久旱逢甘霖的興奮霎時間灌滿他飢渴的心,他渾身有股難以言喻的舒暢,酥麻中還帶點酸軟的辣勁兒,燎燒起他下腹的滾沸,他需要更多,於是他低下頭來向她索求。

  「嗯。」聞曉虹頑皮地閃躲,不讓他如願。

  她的戀人啊,有著娟秀如女子的唇紅和齒白,可他細皮撇肉的體魄所展示出的力與美,絕不是那些娘娘腔的小白臉能比擬。這張非凡的俊臉,若是在世界排名中,就算沒有第一,也有第二。

  「哈哈!」她嬌笑地牽住他的手,拉著他快跑,

  時焱受她的歡愉感染,情緒亦離昂了起來。

  她似蠱惑人的妖精,讓人不禁跟著她飛舞,直到她領他進入她的房間,兩人才同時放下腳步,寧靜的空氣裡只聆聽對方濃重的呼吸聲,而急喘的鼻息則不知是剛剛狂奔的結果,還是彼此熱切盼望即將發生的事所引起。

  「焱……」聞曉虹勾著含焰的眼波,不疾不緩地推他躺到床上,她妖嬈媚笑地跨坐在他的腿上。

  時焱靜候她將給他的驚喜,四目脈脈膠著,互換繾綣之情。

  聞曉虹慢慢地翻開他的T恤,露出他俊偉的壯胸,她讚嘆地以纖細的手指愛撫上面的每一條肌健,為他製造出無限的快感,而後再加入吻來取悅他。

  「曉虹……」時焱但覺全身灼痛地呻吟,他黑邃額瞳冒著熊熊慾火,第一次對男歡女愛有了新的體驗,從不曉得由女人來主動,味道可以更甜美。

  聞曉虹忽然停下調情的動作,在他低噥抗議中,她優雅地扭著嬌軀,以極度誘惑的艷姿,坐在他的腿上輕解羅衫,漂亮玲瓏的胴體在一件又一件的束縛解去後,白璧無暇的呈現在他的眼裡,她領著他的雙手,引導他膜拜她餃好的曲線,觸摸她性感的地帶。

  時焱漸次收回控制權,熾熱的大掌覆住她腴馥的豐胸,用她適才的巧技撥動她的快樂,聞曉虹承受不住地發出銷魂蝕骨的嬌吟。

  「噢──」時焱蓄勢待發的精力已膨脹到最高點。

  他急切地和她換了位,用自己的體重給予她溫暖,並迅速擄獲她的唇瓣,和她的粉舌纏綿,直到兩人都喘不過氣。

  「甜心……」他濕潤的舌尖從她的唇間移到她的耳際,如魚得水般地一路嚐遍她的溫香軟玉,又回頭挑逗到她的峰尖。

  「啊……啊……」聞曉虹意亂情迷地揪著他的頭髮,媚喘不止。

  她濃情蜜意地嗲呼。「焱……愛我……愛我……」

  熱情沸炙的兩具身軀,於是若膠似漆、難捨難分地黏在一起,共同奔赴雲雨中合而為一。

  ※※※※

  原來這就是幸福啊!

  時焱滿足愜意地圈住聞曉虹的纖肩,修長的雙腿跨貼著她勻稱曼妙的曲線,讓她背部的每一寸粉膚緊緊地鑲嵌住他前軀的每一部分,空隙在他們之間是不存在的,他將炫人的俊臉埋在她的馨香中溫存。

  「我……」他欲言又止,尚不習慣對旁人過於溫柔,他顯得有些束手束腳的。

  「你沒想到我是處女。」聞曉虹替他將話講出。

  「嗯。」他誠實地點頭。直到現在,他仍覺得萬分驚訝。

  他一直以為她於聲色犬馬的演藝圈內,多的是紙醉金迷的誘惑,且她的艷麗和性感,不啻是各方垂涎覬覦的目標,而她熟稔的挑逗技巧和神態,更容易使人誤會她的閱歷廣博,還有報章雜誌上的渲染,種種繪聲繪影的傳聞,以及她狼藉的花名,他也因此從不曾想過要將她和那兩個字聯在一塊兒。

  「對……不起。」他若事先知道她仍是處女,他剛剛說什麼都會忍耐到婚後……婚後?他……是呀,這個主意滿不賴的嘛!

  「幹麼道歉?」聞曉虹好笑地偏著頭問他,初為女人的經驗,令她的嫵媚更添些許嬌嬈。

  「妳……不氣?」想到之前對她的種種指控,他訥訥地摟住她,像是在求得她的原諒。

  「有什麼用,我的外形和戲路。本來就易造成錯覺。」進入這一行,她早就有體認了。「出國玩久一點,就會被人說是懷孕待產,和人吃個飯便傳出我和他上床,這麼經常出入緋聞版,全台灣怕沒幾個會相信我是潔身自愛的人。」

  調皮地輕嚙他的胳膊,她笑著說:「我的經紀人說,還得謝謝媒體這麼為我造勢呢,如果他們不寫我,那就表示我玩完啦!」

  「對不起。」時焱用下巴廝磨她的髮頂,動作輕柔地含著憐惜。

  她的第一次是他的,她只屬於過他一個人,他對這意外之喜感到樂不可支,但同時亦為他的愚昧、為全台灣的觀眾向她致歉,他用火燙的雙掌、雙腿,去磨蹭她滑細的嫩膚,他想把她揉入他的體內,他想要她,他要在她身上烙滿他的記號,他要她自始至終只專屬於他。

  「傻瓜!」聞曉虹嬌笑地接受他的熱情。這個外寒心熱的男人哪,他只不過是不擅於向人抒發自己的感情,所以才會被人誤解他很冷漠,她對他的愛永遠也數不盡。

  「嗯。」時焱對「反駁」本就不帶勁兒,何況她張張合合的紅唇,對正常的男人確實是個誘惑,而此刻他正忙著啃噬那份誘惑,品嚐她身上的甜美滋味,感官神經一下子便燃燒了起來。

  「噢……」聞曉虹登時被他的碎吻和遊走的大手撩起最原始的渴望。

  她咿咿哎哎地發出需要的呻吟,滾滾炙浪在她細胞裡亂竄,然後竄出好深的欲豁,她用綿密眷戀的熾吻回報他,兩軀交纏,燒旺彼此狂野的慾火,他十指交握她的手,不管前方有多危險,他也要擁著她——他的甜心,騰雲駕霧一齊馳騁在巫山的最高峰。

  ※※※※

  幾番鴛鴦戲水,時焱在休息片刻後,起身穿上衣褲。

  「你要去哪裡?」聞曉虹眨著迷濛深情的盈眸,釵橫鬢亂,仍帶著慵懶的倦容,自有一股勾拐人的媚韻風騷,時焱的慾苗立刻就被點燃。

  「起床。」時焱粗嗄地吻住她,他現在明白古代君王何以會為了美女廢早朝、不理國政的亡國原因了。

  「這不像是你這隻睡蟲說的話。」聞曉虹莞爾,她勾住他的脖際,不想放開。

  「有正事。」他捨不得地又吻了她。獨來獨往的他,一直不受任何束縛和牽絆,故對所有事情都能不在乎。而今,怕是不能再如此瀟灑自若了。威脅她的人一天不解決,他就一天不能安心。

  他取下手鐲邊緣垂掛的稀有天藍石環,套進她的無名指,那是「七聖」主事者贈予另一半佩戴之用的。

  「這……是什麼?」她有驚有喜。他這動作的喻意其實昭然若揭,但她就是想聽他親口說。

  「妳是我的。」時焱執起她的柔荑,跋扈又霸氣地將他的唇烙印在充當戒指的石環上。

  「早就是嘍!」聞曉虹嬌憐地倚著他。這冰樣的男人唷,連表達個愛意都那麼彆扭,真是的!不過不急,石頭是可以雕琢的,而她會是位很好的石雕大師。

  「我愛你。」她說得很輕、很輕,輕到只允許他的聆聽。

  「曉虹……」他感動地收緊手臂,將她包圍在濃濃的溫情裡。衝著她這句話,他更不准有人來破壞他們的兩人世界。

  他掏出從總部帶來的小型追蹤器,放在桌上。

  「那是什麼?電動玩具?」她好奇地問。

  「類似。」他拿出案頭上的紙和筆,刷刷寫下數個人名,遞給她。

  「阿妹,夏先生,江克武,朱蒂。」她照著念,不懂他的企圖。「怎麼啦?」

  「可能威脅妳的人。」他在她養病的這幾天已經過濾過,在她週遭就此四個人最具動機,阿妹在幾次威脅事件中的表現詭異;夏先生不滿她要自立門戶;江克武示愛受挫,因此懷恨在心;朱蒂將他曾給過的難堪加諸在她的身上,且嫉妒她的成就。

  「他們?不……會吧?!」慘嘍,她早忘了威脅一事。

  「尚不確定。」他已經安排妥善了,這次只要電話敢撥來,追蹤器的螢光幕,更會現出對方的正確座標,還會藉由聲音分析出CALL-IN者的身份,故無論是他們之中的哪一個,均難逃他布下的法網。

  「呃……」該怎麼辦?萬一讓他查出是……那她和他就……她得阻止他。「反正威脅的電話最近都不曾再打來,我想這件事……就算了啦!」

  「不!」時焱知道她的蒼白愁眉是害怕,他啄了一下她的香肩,緝兇的決心愈益堅定。

  「可是……」聞曉虹絕艷的面龐有著難色,豐澤的唇瓣帶著輕顫。

  「我不能冒險。」時焱用一手撫著她的粉頰,有關懷、有親密、有慰問,以及強悍地佔有。

  「焱……」他在以他的方式對她說愛呀,聞曉虹忐忑的心登時被寵溺塞得滿滿的。

  不行,她不能讓他發現事實的真相,他若發現之後,現在的這一切便會全毀。那……跟他坦白吧……也不行,他鐵定不會原諒她的,怎麼辦?

  「我餓了。」他埋在她的頸窩間殺風景地低嚷。

  「我去廚房弄點吃的給你。」她捧住他的俊臉,彷彿哄小孩似的在他額頭親了一記,然後套上睡袍。

  「一起去。」她的媚、她的嗲,已讓他上癮,他不希望她離開他的視線太久。

  「嗯,也好。」她太慌張了,或許他不會發現她受威脅的事是……

  「咦?」時焱不經意瞥見床頭上的一排書,那十幾本著作皆是他用火炎的筆名創作的。

  「驚訝我也會看書啊?」聞曉虹皺著小鼻頭不依。「你曉得火炎吧?我很喜歡他的才情,他的書本本精彩,我全部都有買耶!」

  「喔!」問他曉不曉得?他要怎麼說……

  「他的文筆犀利而生動,對人或事物的刻畫細膩而深入,這也難怪他的書向來高居銷售排行榜的前幾位。」聞曉虹手舞足蹈,「對了,上回使我聲名大噪、紅得發紫的那部『姻緣草』就是他的跨刀處女作,聽龍導演說他正在為我量身寫下一齣戲。」

  「妳很期待?」見她崇拜不已的陶醉樣,他竟嫉妒起那個叫「火炎」的自己。

  「當然呀,沒有一個演員不想演他的戲啊!」聞曉虹睜大雙眼,渾若不敢相信他會問這種呆話。「我還曾經想找他簽名呢,可是他非常神秘,連出版社都不願意向我透露他的行蹤。」

  「哦?」他不知道原來他這麼受歡迎。

  「你真是太污辱我的偶像了,來,罰你在這裡讀他的書,我去廚房挖些寶,很快就回來。」聞曉虹給他一個飛吻,走到門邊時,又回眸對他叮嚀。「你不許偷懶唷!」

  「是。」時焱哭笑不得。要不要告訴她,他就是火炎呢?

  又不是什麼大事。下回有機會再說吧。

  ※※※※

  聞曉虹心花怒放,哼著小曲兒,在廚房中做著三明治。

  「妳和他上床了?」阿妹悶悶地出現在她身邊。

  「啊?阿妹,妳嚇了我一跳。」聞曉虹拿穩差點掉地的吐司。

  「妳和他上床了。是不是?」阿妹又問一遍。

  「哎唷!羞死人了,妳別喊那麼大聲嘛。」聞曉虹小女人地捂著臉,紅咚咚的桃腮躍著狂喜。

  「妳真的和他上床了!」阿妹震懾地呢喃,她不能置信地搖頭。「是他強迫妳的,對不對?」

  「當然不是,我們是兩情相悅,妳又不是不知道我先前就對他……我發覺我好愛他喲!」聞曉虹急著與人分享喜事,猶自陶醉在甜甜蜜蜜的愛河裡,沒留意阿妹臉上的陰氣。

  「妳愛他?」阿妹的表情恍如被人揍了好幾拳。不,她不相信,曉虹一定是被迫的,她敬愛的女神怎會和別的男人發生關係呢?

  「是呀,好愛好愛!如果我失去他,一定會話不下去。」聞曉虹多愁善感地沉吟。俄頃,她吐舌。「呸呸呸!我在說什麼?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繼續做著三明治,她心滿意足向阿妹暢訴。「妳曉得嗎?我從不知道為心愛的人效勞。即使是隨便弄個很簡單的點心都能這般愉快耶,我真的覺得好幸福喲!」

  「幸福?」阿妹聲若蚊蚋。不對,曉虹的幸福應該是演技獲得大眾的肯定,以及拿到金鐘之類的獎項,她的幸福是屬於群體的,而非時焱一個人獨佔。

  「是呀!」聞曉虹歡欣地抓過阿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妳摸,這種想到他心便會小鹿亂蹦的感覺,就是幸福。」

  「……」不對,不對,這樣是不對的……他會毀了曉虹……她要救曉虹,保護曉虹是她的責任。

  「妳怎麼啦?幹麼變得這麼嚴肅?」聞曉虹媚笑。

  「沒……」阿妹皮笑肉不笑。這麼重要的問題,她哪能不嚴肅?

  「啊!有件事我一直沒機會問妳。那天是不是妳打電話叫江克武來家裡的?」聞曉虹揚起漂亮的圓月彎眉。

  「我怎麼會……做那種事?」她會約江克武來,是因她認為他較時焱適合曉虹,除了職業相稱外,最重要的是曉虹不可能對他付出真愛,那麼她就會全神貫注在演藝圈發展。

  「我就說嘛,果然是他騙我。」聞曉虹搬出她顛倒人魂的嬌艷態,一般人被她這一嗲,骨頭馬上就軟了,接下來的什麼要求,聽都沒聽就會猛點頭。「喔!還有一件事,妳要幫人家啦。」

  「什……什……麼事?」阿妹僵硬地動著嘴唇。

  「就是上次我要妳做的『那件事』嘛,妳不必再做了,但是妳要替人家保守秘密唷!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尤其是時焱。」聞曉虹挨向阿妹的耳朵,盡可能地壓低音量。

  「……好。」阿妹暗著臉。

  「哇!謝謝,我就曉得妳最可靠。」聞曉虹樂極地擁吻阿妹,半晌,才鬆手。「嗯,想想這麼些年,妳一直忙著照顧我,幾乎沒有休息過。這樣吧,我放妳幾個星期的假,妳好好去大玩一頓。」

  「呃……我不要休假。」曉虹在趕她走,這麼非常的時期,她怎麼能放曉虹一人受時焱的摧殘?

  「怎麼能不休呢?這是妳應得的。」聞曉虹噘高丹唇,叉著腰。

  「我不累,我不要休。」太危險了,她不能離開。

  「不管啦!妳給我快快樂樂地去度假,然後搞個什麼艷遇才准回來。」聞曉虹端起擺滿食物的餐盤。「不說了,時焱八成已經餓昏了,我得快點過去,我跟妳打賭,他現在百分之百睡著啦。」

  「我一定要有所行動。」阿妹獨自坐在廚房中竊竊私語。

  ※※※※

  不請自來已夠惹人厭,不速之客更是遭人怨,不巧有人天生就愛挑錯場台出現,且還不懂得看人臉色,王佑鑫即是箇中翹楚。他大剌剌地坐在客廳裡,盯著對座正幫他在照片上簽名的聞曉虹。

  時焱忍著不挖掉他那雙色迷迷的眼睛,可當他的腦筋動到曉虹為時焱準備的愛心三明治時,時焱終於發飆了。

  「喂!」時焱搶走他正要咬下去的三明治,並不客氣地給他一腳,期盼他能有點自知之明。

  「你踢我幹麼?」論裝蒜,王佑鑫一樣要得,乃居「七聖」之冠。

  「嗟!」時焱狠狠地瞪著眼,眸裡的驅逐令寫得非常清楚。

  「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嘛!那麼多三明治,我只是吃一小塊,又不會世界末日。」王佑鑫諂媚地衝著聞曉虹笑。「妳說是吧?時嫂。」

  「那是王先生不嫌棄,願意捧場,你盡量吃沒關係。」聞曉虹被那聲「時嫂」喊得心花亂綻。

  「走啦!」時焱可沒她這麼開心,他不悅地再用腳頂一頂王佑鑫。

  「人家嫂子都沒說話,你窮喳個啥勁兒呀?」王佑鑫申訴。「況且我來,是聽說嫂子被人電話威脅,好心過來幫忙的耶!」轉頭他又對她笑。「叫王先生多生疏啊,自家人嘛,喊我佑鑫就可以。」

  「哼哼!」時焱冷笑。什麼「聽說」?當初他接此案時,王佑鑫也在,且他來絕不是「好心」,而是「好奇」。如果沒猜錯,他有可能又是「七聖」推派出來探訊的代表。

  「呃……那是……我先前緊張過度,其實沒事的。」聞曉虹艷紅的嬌靨頓然發白。

  「別怕,有我們兄弟在,對方肯定逃不掉。」王佑鑫笑著以肘撞撞時焱,示意他乘機上前摟住她安慰。

  「嗟……」就是這樣她才怕。

  「嗯?」那廂時焱則茫然不動。要知他是第一次和女人交往,哪能立刻明白王佑鑫的暗喻。

  「笨石頭!你這死腦筋怎麼只有在辦案和動筆時管用?去抱她啦。」王佑鑫情急地大吼,並將時焱推到聞曉虹那兒去。

  整個事件的女主角霎時間羞澀地低垂螓首,盈動的水瞳粼粼漾媚。

  「唉!家管不嚴,都怪我們沒有把他教好,請妳多多包涵。」王佑鑫搖頭興嘆,如此妖燒美麗的大美女,配「石頭焱」委實可惜。

  「別這麼說。」聞曉虹不禁被他逗笑。

  「偷偷告訴妳,妳甭瞧這小子冰冰冷冷的,他根本是骨子裡木呆得很,所以只好裝酷,妳千萬別讓他的美色給騙了,凡事偏勞妳一切『自便、主動』。」王佑鑫歪頭挨向她耳提面命,算是為他的好弟兄盡點心意。

  「嘿!」講那麼大聲還叫「偷偷」?時焱攢著軒眉,用力把王佑鑫的腦袋推開,再霸道地攬住她的肩膀,以防範他二度靠近。

  「我曉得。」水柔也曾經告訴她相同的話。

  「不過妳要注意喔,這傢伙靜歸靜,狠起來卻是六親不認唷,他雖不會甜言蜜語那一套,也不多話,但他用眼睛看,所以他的腦子相當清晰聰穎,觀察力亦較常人敏銳,因此他才能從事寫作的工作。」「七聖」眾生唯恐時焱對人的迂拙,在追聞曉虹會吃點虧,故王佑鑫是受人之托,出言相助。

  「喂!」時焱又飛來一腳。王佑鑫那番話到底是在幫他,抑或在損他?

  「寫作?」聞曉虹明艷照人地反問。

  「對呀!妳不明白他有多悶騷。當初我說能和妳住一起時,他還裝正經,沒想到自己還不是私下答應做妳的保鏢。」王佑鑫瞇著眼對時焱賊笑。「如何?劇本寫好了吧?」

  「嗟!」時焱在男女情愛間的處理,敏感度本就不大機伶,故尚不察風雲漸在變色,只認為這種話題很無聊。

  「劇本?」聞曉虹的笑已然帶僵。

  「是啊!以你們的關係,妳不會不知道他就是『火炎』那位名作家……」王佑鑫一時興奮,沒注意到他有越幫越忙的趨勢。

  「你就是『火炎』?!」聞曉虹截斷他的話問時焱。

  「嗯!」時焱不覺這有啥大不了的,反正他本來也要告訴她,今天不過是被王佑鑫搶先,於是大方地承認。

  「妳不知道?」王佑鑫的笑聲戛止。他畢竟比較瞭解女人心事,曉得他「可能」不小心闖了禍,連忙拿走時焱放在桌上的追蹤器,採尿遁躲起來。「你們……慢慢談,我……去上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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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14-3-2 07:51 PM


第八章

  演盡天下各式的壞女人,也等於看盡天下各樣的愛情,聞曉虹逐漸推翻浪漫小說中所謂的海枯石爛,直到上蒼安排她遇到了時焱。

  豈料在她付出純真之後,才發現……似乎僅是她一頭熱,他對她的感情也是她自己以為的,他和她上床亦是她的主動,如今想想,他甚至連「喜歡」都不曾向她說過。

  「我好傻,居然在你面前談論火炎,還逼你看他的書,你那時一定覺得很滑稽。」聞曉虹自諷地乾笑。

  「沒有。」時焱搖頭,平生未曾向旁人解釋過他的作為,故現下不懂該如何為自己辯護。

  「你愛不愛我?」她不應奢求過多,但人是貪心的,當愛上一個人時,總希望對方也能給予回饋。

  「我……」時焱尚未確定那種想她、寵她的溫柔心情是否為愛,可他不願騙她,因此有些猶豫。

  「原來如此。」晴空劃下一道霹靂,聞曉虹承受不住地坐下。「你接近我的目的,只是利用我做為你創作的題材。」

  「不……」老實的時焱無法完全否認,因他最初的確是有目的,不過那個目的如今細思,僅是個接近她的藉口,但不管怎樣,目的就是目的。

  「時大作家,不,我該稱呼你為『火炎』先生,下一齣為我量身寫的戲,你已經有底了吧!女主角應是個讓愛情沖昏頭的笨女人。」他連說謊欺瞞她都不屑嗎?聞曉虹的心在淌血。

  「不是。」時焱頭大,鬧彆扭的女人他最不會應付,偏偏王佑鑫捅了漏子便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不是讓愛情沖昏頭的笨女人?那麼是被人玩弄的蠢女人嘍?」聞曉虹挖苦地瞅著他。

  「別這樣。」時焱無措地撫著她瑰艷的粉腮。

  「「那我該怎麼樣?你教我啊!」聞曉虹傷心地撇開臉,悒鬱的水珠在眼眶裡打轉。

  「虹……」書是書,寫是寫,真要面臨卻是了無頭緒,他倒企盼有人出面來教他該怎麼辦。

  「我要的不多呀,時焱,我只想要有點安全感,就算你說愛我是在哄我,我也心甘情願啊!」聞曉虹梨花帶淚。

  「傻瓜。」時焱疼惜地摟住她。

  「你若不愛我,就不要對我這麼好,我會誤會。」聞曉虹沒辦法抗拒他這般堆砌著寵溺的懷抱,她癱在他的胸前飲泣。

  「妳明知我口拙。」時焱嘆。

  「那好,我現在給你時間慢慢解釋,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和火炎是同一人?」聞曉虹聽著他的心跳。王佑鑫方才說得對,這顆石頭果真木呆得很,他能一下擠出六個字,為何沒想到只說那三個字,他到底愛她不愛?

  「不想炫耀。」時焱淡然一笑。

  對喔,這確是他的作風,她太鑽牛角尖了,竟忽略他不喜賣弄的閒雲個性。倘若他真討厭她,依他喜怒分明的處世格調,哪有可能抱著她親……「你不是不愛我,只是不曉得該如何表達?」

  點頭呀!時焱,她默默祈禱著。

  「嗯!」他應該是愛她的,否則不會對她這麼有耐心。

  「我愛你。」聞曉虹破涕為笑,反手勾下他的頸子,給他熱烘烘的一吻。

  即使他的回答是違心之論也無妨,她該慶幸他在她身邊,這樣就夠了。唉!想她傲視一切,如今仍是躲不過情網,甘心做個被愛束縛的小女人。

  「回房。」慾念登地被點燃,時焱粗啞了嗓音。

  「沒關係,我家客廳不會有人闖入,你那寶貝弟兄也不像不識趣的……」她啟著紅灩灩的嘴唇,性感的軟腔猶似濃烈的愛撫,貌若天仙的玉容我見猶憐。

  時焱當場便沉陷了。

  ※※※※

  乾柴和烈火一旦碰在一塊,便有一發不可收拾之勢,聞曉虹與時焱急切地向對方索吻,好滿足己身的需要。

  時焱記得曾在哪一本書上看過:當你尋獲心愛的人時,耳邊就會充滿快樂的鐘聲。

  你聽,他的週身果然響滿悅耳的鐘聲,那表示……不對,這鐘聲怎麼越聽越像電話鈴聲……噢,真的是電話響了。

  時焱喃喃回過神,伸手要去接,卻被聞曉虹阻止。

  「別理。」她用馥軟的香唇封住他。

  「不行……」他喘著飢渴氣息拿起聽筒,因為有可能是他靜候多時的「魚」。

  他沒有吭聲,怕對方聽出有異,孰知話線那頭遞來的是阿妹的聲音,她劈頭便說:「你以為曉虹真的愛你嗎?」

  「呃?」甜蜜雀躍的熱情霍地被澆了一大桶冷水,他警覺地掃瞄四周,阿妹肯定在附近監視他們,否則她如何判別接聽電話的人是他而不是曉虹。

  「你冰冷寡言,無趣無味,依曉虹這麼活躍、好新鮮的風雲人物,怎麼會看上你呢?」阿妹匿在二樓運動室的玻璃窗邊往下探,一樓客廳的個個角落均在她眼裡,當然也包括躺在沙發中準備「犯罪」的男女。全托此面只能望出卻望不進的特殊玻璃之福,他們無法瞧到她。

  「嗯?」時焱斂住劍眉。

  「她是為了報復你先前的不敬,所以蓄意誘惑你,等你愛上她後,她再像扔破鞋般地丟棄你。」阿妹陰險地低笑。「你若不相信,何不問曉虹呢?」

  「妳……」他抬頭觀察二樓,冷厲的眼神最後盯在那片玻璃上。

  聞曉虹多少看過世面,立即嗅出不對,她隨著他昂首顧盼,但什麼也沒發現到,然見他如此凝重的冰臉,她耐著性子沒開口。

  「問呀,你沒膽問嗎?」阿妹嚇了一跳,一度覺得他瞧著她了,因他的森瞳恰巧與她對峙。

  時焱默不作聲,直到阿妹掛掉電話許久,他才緩緩放回聽筒,收回視線。

  「怎麼啦?」聞曉虹戰戰兢兢,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的襲人寒氣。

  他徐徐轉眸盯著她,夾著颼颼北風,待她被吹得冷峭刺骨,哆嚷漸冒出肌膚,他沉聲搖頭。「沒。」

  他不該懷疑曉虹,更不該聽信阿妹的話,她對他向來有敵意,那通電話很明顯是在挑撥。

  鈴——電話又響了,這次他沒去接,阿妹說的每一個字,仍似荊棘般硬在他的喉頭,他不得不承認她掘到他的痛處。

  鈴聲繼續響個不停,聞曉虹細細端量時焱。他看起來像是想縮回好不容易跨出來的步伐,剛剛的電話到底是誰打的?那人究竟和他說了什麼?

  鈴聲似乎在和他倆比耐力,她只好拿起話筒。「喂?」

  「殺——妳。」彼線傳來熟悉的嗓音。

  聞曉虹臉色大變,忙不迭將電話掛回去。

  「誰?」時焱唯恐又是阿妹在摘鬼。

  「不知道……打錯的。」聞曉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哦?」敏銳的職業神經頓察蹊蹺,時焱蹙額,肯定又是阿妹,她想分化他和曉虹的感情。

  廁所門扉砰地向旁飛開,王佑鑫揚著手中那台迷你追蹤器,掩不住興奮地低呼「逮到了。」

  「哪裡?」時焱迅速跳到他跟前。

  「正如你猜的。」王佑鑫揚揚眉。

  兩男相顧而笑,時焱拔腿馳往追蹤器上的座標地,王佑鑫適才躲在廁所監聽所有的電話,自是不會錯過阿妹教唆是非的那一通,他知道時焱必會介意,因為第一次放出感情的人,多半會產生「初戀症候群」,較易缺乏安全感。

  他於是跑在時焱身側提出己見。「電話中的廢話,你不用理會,對方純粹是嫉妒你們恩愛。」

  「嗯。」時焱淡然淺笑。

  聞曉虹不明就裡,不禁跟在後面,心中的不祥隨著他們找尋的方向而擴大,尤其當時焱衝進阿妹的房裡時,她覺得整個人就要崩坍。

  ※※※※

  阿妹前腳才從運動室轉回房間,後腳便闖入兩名彪形大漢,她顯然非常驚訝。「怎……麼……啦?」

  「來問候妳呀!」王佑鑫嘻皮笑臉地壓下追蹤器上的黃色鈕。

  一個不須細聽也辨得出是誰的嗓音,從揚聲器播放出來。「殺——妳。」

  「這……我不懂什麼意思。」阿妹強作鎮靜。

  「妳不會連自己的聲音都忘啦?妳也太目無法紀了吧!居然大膽到直接用原音,妳是看準曉虹不會揭發妳是嗎?她哪點對不起妳?妳幹麼搞這種下三濫的惡作劇?」王佑鑫瞪著笑裡藏刀的眼,假公濟私擂了她腦袋一拳。死三八,居然敢離間石頭焱和時嫂。

  「我不懂你的意思。」阿妹矢口否認。

  「她不會……」聞曉虹想替她辯駁,但沒人讓她把話說完。

  「妳再如何狡賴也沒用,時焱早就懷疑妳了,況且我們在電話中已裝了反偵測器,我相信上面會有妳的電話號碼,另外……」王佑鑫笑著拿起她的大哥大。「我只要按下重撥鍵,妳想會出現什麼呢?」

  「……」阿妹膛目結舌。既然事跡敗露,她也無須再假裝,她睨著時焱問:「為什麼你會懷疑我?我自信做得天衣無縫。」

  「錯,破綻百出。」時焱搖頭。「第一次,妳不在。」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怕妳忽然忘了,容我來喚醒妳的記憶,因為妳躲起來打電話威脅曉虹嫂子。」王佑鑫微笑著為大家做註釋,看來他今天是來對了,好玩的事兒豈能少他摻一腿呢?

  「第二次,妳太反常。」時焱記得她那時不聞不問,著實有違她平日所表現的高度保護慾。

  「不是阿妹……」聞曉虹試圖再發言,卻讓王佑鑫阻止。

  「妳不用再幫她說情了,如今證據確鑿,水落石出,妳總算也可鬆一口氣。」王佑鑫拍手稱讚。「妳看我就說嘛!『石頭焱』在辦案中的腦筋最靈光,難得他講那麼多話,我們為他掌聲鼓勵一下。」

  當然沒有人會同他一般無聊,時焱用眼神詢問聞曉虹想如何處理,後者與阿妹對望,久久不能言語。

  「噯!這麼快就解決了,一點挑戰性都沒有,虧我親自出馬……真是無趣。」王佑鑫兀自嘀咕。

  見三人仍在你瞧我,我瞧你,他搞不清楚這麼簡單的事,卻半晌沒人做決定,王佑鑫於是提出小朋友都知道的最基本方法。「我打電話叫警察來結案。」

  「不要、不要叫警察。」聞曉虹慌張喝止。

  「咦?」時焱覺得事情似乎有異。

  「嫂子,她對妳做了那麼差勁的事,妳不會是想放過她吧?」王佑鑫打抱不平,轉向阿妹叨罵。「妳看看妳好不好意思,曉虹對妳這麼好,妳卻恩將仇報、忘恩負義、以怨報德、薄情寡義……」

  「不是她!」聞曉虹兩手揪著裙擺,痛苦地搖著頭。

  「妳別再為她脫罪了啦!妳瞧她還一副不認錯的跩樣,我見了心裡就有氣,要不我先K她一頓再交給警察?」王佑鑫作勢舉起臂。

  「等一等……」由於時焱已有動手的紀錄,聞曉虹怕他真會揍下去,連忙撲擋在阿妹面前,焦灼地嚷著。「不要打她,不是她,是我!」

  「嗯?」時焱攢著弓眉,不怎麼明白她的意思。

  「曉虹嫂子,妳在說啥呀?」王佑鑫也感到氣氛的不對。

  聞曉虹悲動地瞅著時焱,幾乎是用吼的。「是我……這一切都是我計劃的!」

  說出來了,她終於說出來了。心中有種不需再畏畏縮縮的踏實感,卻也因為耗掉她所有的力量而癱坐在椅上。

  「嗯?」陰冷的寒霜從時焱震驚的碩軀裡不斷外放,他不能置信耳朵所聽到的話。

  「嗄!」王佑鑫亦噤口呆目,對急轉直下的發展,不禁彈指暗叫:是嘛!這種高潮迭起的劇情,才不枉我插手呀!

  「從頭至尾,根本沒有威脅電話打到家裡這碼事,那全是我吩咐阿妹做的,我……」豁出去了,聞曉虹眨著婆娑泣眼嗚咽。「電話總共也只有兩通,第一通是用內線撥進來做給你看的,第二通則是剛剛……」

  「為什麼?」時焱抑憤地質問。難怪以「七聖」的精密儀器都測不出,原來不是查不到,而是那些電話根本不存在……他真希望這只是某一種幽默。

  「因為我想……留住你無時無刻陪在我身邊……」聞曉虹聲淚俱下,她知道時焱不會原諒她。「對不起……」

  「為什麼?」時焱勃然大怒,青筋暴露地攫住她的雙臂狂咆。

  「對不起……對不起……」聞曉虹涕泗漣漣,來來回回僅能吐出這句話,她曉得她嚴重傷了他的心。

  「為什麼?」時焱抓著她亂搖,像是要搖出一個合意的答案,不料卻搖出她更多的淚水。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真的不是……我愛你……所以才……對不起……」聞曉虹抽噎,見他俊美容顏上泛著的絕裂,她的心跟著被撕成碎片。

  「不!」時焱但感五雷轟頂,他猛然推開她。原來阿妹在電話中講的是真的,她只是在玩弄他的感情……

  好傻呀!到頭來他仍舊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她當笨瓜戲謔,遍體早已佈滿她刺下的千瘡百孔。這回,他該如何才能康復?

  「哇呀!」想到她連愛他都是假的,他再也忍不住地仰天長嘯,然後儼若一頭受了傷的獅子扭身跑開。

  「時焱……時焱……不要丟下我……時焱……」聞曉虹踉蹌地追出門,卻已不見他的蹤跡,她跪在地上號啕。「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不要呀時焱……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回來……」

  現在劇情更複雜了,王佑鑫不勝唏噓地杵在一邊,不知該怎麼辦。而那端的阿妹則始終冷眼旁觀著。

  ※※※※

  難得「七聖」全員到齊,共同聚集在陳設簡樸的「天權閣」,閣主時焱對這批沒有「預約」而自來的訪客,僅是淡淡地賜予一瞥,便趴回原位繼續入眠。

  清官難斷家務事,男主角又是不愛吭聲的「臭石頭」,大伙只能面面相覷,最後托付的眼光一致投向水柔。

  水柔身負重任,不得不盤腿坐於時焱的旁翼,在眾目睽睽的催促之下,她硬著頭皮謹慎地問:「時焱哪,怎麼這幾天都窩在總部呀?」雖說她仍覺得這不是好主意,可他們誰也不願見到他又縮回龜殼裡。

  有了開場白,再下來就容易多了,王佑鑫旋即接著說:「是呀!你不是快開稿了嗎?這次想寫哪方面的啊?」

  「天璇」班杰明也跳上床。「你幾時給我簽名書呢?語嫣的朋友跟我訂了好多喔。」想到他的小妻子,他的嘴角便含笑。

  床上擠得差不多了,「玉衡」拓跋剛索性坐在地板上。「我老婆的雜誌社想向你邀稿耶!」

  聞訊趕回來的「天樞」邵伊恩,拿出老大的威嚴拍著時焱的肩。「你該出去走走。」

  但是此話帶點敏感意味,立刻得到旁人打叉的手勢,依時焱封閉的個性,初戀便遇上危機重重,這和身經百戰的他們不同,故大家都怕他會承受不了刺激,結果話鋒繞了半天,沒人敢直接切入主題。

  文質彬彬的「開陽」霍旭青畢竟是律師,喜歡實事求是。「你和聞曉虹是怎麼回事?」

  話語甫落,週遭遽起大大小小不同的倒吸氣聲,十餘隻眼睛有崇拜、有責備、有驚訝地盯著他,不過所有的目光很快地又溜回主角的身上。

  時焱的背脊很明顯地僵了一下。他自然知道這幫好友是王佑鑫找來的「親友團」,他亦明白大家的好意,可是他沒有辦法和他們談笑風生討論「情事」,甚至於日後,他恐怕也無法再敞開心房去涉及那麻煩的東西。

  「別客氣啦!大家都是自己人嘛,你就直說好了,哈哈,我的雜誌又有獨家可寫……」當狗仔隊當慣了,黎琪要不是老公拓跋剛的千叮嚀萬囑咐,她早就拿起照相機搶拍特寫鏡頭嘍!

  「妳閉緊鳥嘴行嗎?」拓跋剛忙不迭摀住她吐不出象牙的狗嘴巴,他就曉得不該心軟答應讓她列席。

  「出去。」時焱猝地坐起身,平板的口氣夾著不平穩的怒氣。

  班杰明和王佑鑫不禁被嚇退一步,拓跋剛則抱著黎琪準備逃生,不能怪他們畏怯,而是時焱的功夫比他們都要了得,萬一他要真發威,後果怕是難以想像。

  「出去。」時焱僅想單獨地靜一靜。

  「解鈴還須繫鈴人,我們走吧!」邵伊恩早料到結局會是如此。

  時焱向來不參與情場,一旦開戰了,便會全心全意,其所付出的熱情將是旁人的數十倍,故挫敗後的傷勢也會多出旁人數十倍,需要療養的時間也會比較久,只是他自己並末察覺。

  「你真的愛她。」水柔等鬧哄哄的人漸散去,才輕柔述出他的心底事。

  時焱以俊容上的陰霾來反駁。

  「你還不瞭解嗎?你若不愛她,就不會像現在這般痛苦。」水柔長吁短嘆。

  時焱撇開臉,他不想聽、他不要聽、他不願聽,那會觸疼他寸斷的肝腸。他也不愛她,一點都不愛,可是每每思起她把他放在掌中玩弄……胸口的那道傷痕為何越裂越大?

  「曉虹的作法確實有欠考慮,但她的出發點是善意的,我倒覺得她比你有勇氣,起碼她懂得爭取自己的真愛。」水柔讚佩地揚唇微笑。

  時焱無言,他心力交瘁,神昏意亂,向來通暢無阻的腦神經均糾葛成一團又一團解不開的死結。他僅能摔躺回床上,然後張開雙手,萬念俱灰地癱在那兒,讓整個思緒全部掏空,再化為一隻孤鷹,展翅飛回原本的伶仃世界裡,連水柔搖著頭離開,他都沒發覺。

  ※※※※

  聞曉虹沒有比時焱好過到哪裡。

  她成天以淚洗面,想向時焱道歉,又怕面對他的冷峻會說不出口,只好拚命藉由電話媒介來傳訊,無奈電信局不作美,王佑鑫臨走前給她時焱的大哥大號碼,一直處於關機狀態,想到從此失去他,她哭得更傷心。

  「曉虹,吃飯了。」阿妹端著一盤食物,推門進入。

  「他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莫非太幸福會道天譴?聞曉虹泣不成聲。

  「他走了更好,妳不該為了區區一個保鏢,忘了其他喜愛妳的觀眾。」阿妹將餐盤放在桌上,擺好餐具,態度和從前一般恭敬。

  「妳……」聞曉虹越來越不明白阿妹的想法。「都怪妳,我不是交代過妳,那個遊戲已經終止,妳為什麼還要打那通電話?」

  「我是為妳好。」光是這個理由,就夠阿妹抬頭挺胸。

  「為我好?妳要是真為我好,就應想辦法幫我留住他呀!」聞曉虹瞠目咋舌,不敢苟同。

  「他不適合妳。」阿妹兩手放上她的肩膀,輕輕為她按摩。「妳放心,妳很快就會遇到正牌的真命天子。」

  「我不要別人,我只要他啊!」以前她會放鬆肌肉享受阿妹的推拿,如今她卻覺毛骨悚然全身緊繃。

  乍響的電話鈴音讓她失聲尖叫,不過她很快接起來,因為說不定是時焱打來的,他要告訴她,他肯原諒她了。

  她興奮地喊著哭啞的嗓子。「時焱,我好想你……」

  回應她的是粗重的鼻息聲。「殺——妳,殺妳!」

  「啊!」她迅即丟下電話,那不是時焱,是「真的」威脅電話。

  「怎麼啦?」阿妹好奇地問。

  「沒……沒事,妳先出去,我想睡了。」聞曉虹鎮定地搖頭。這幾天三不五時就會接到這種電話,初時她以為是阿妹,還衝著話筒叫她別玩了。

  哪知接下來的威脅電話,常是當著她倆共處一室時打來,聞曉虹此刻方驚覺另有其人。

  「誰那麼神通廣大能查到我家的電話號碼?」難道真是她生動的演技,引來的殺身之禍?可是喊打的觀眾這麼多,要從何找起?

  她勃然憶及那份名單,剔除阿妹,會是剩餘的那三位——夏先生、江克武或朱蒂之一?

  不可能,她和他們並無什麼深仇大恨,工作上的那種小摩擦,還不至於讓他們犯法。

  她好怕喔!阿妹又變得好詭譎,她孤零零的一個人,該如何去面對?

  「怎麼辦?」聞曉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時焱。

  她再度移動顫慄的指頭,按出熟得不能再熟的十個數字,懷著丁點兒的希望等著大哥大被接通。

  天可憐矣,電話的訊號終於有了迴響,乍聞通訊的鈴聲,她高興得不能自己,只是鈴聲每響一次,她的心就冷一次,直到煎熬受夠了,她正想放棄,耳膜卻意外滑進她朝思慕想的慵懶男低音。「喂?」

  「時焱……」是他,真的是他,聞曉虹不禁喜極而泣。

  那頭沒有回話,空蕩蕩的線路,令人以為他就要收線。

  「別掛,我拜託你,別掛……」聞曉虹啜泣地哀告。

  「嗯。」時焱不具意義地哼著,好不容易快要穩妥的心,在她這幾句乞求中全又顛覆錯亂。

  「我受到威脅了,這回是真的……」聞曉虹倉惶失措,期望能馬上靠進他安全的胸膛裡。

  「我像白癡嗎?」時焱插話問她。她為什麼不放過他,讓他就此自生自滅,不再過問俗事?捉弄他真的這麼有趣到令她樂此不疲嗎?

  他憤然地切掉電話。

  「呃……喂?喂?」她根本沒有機會解釋。可見他對她已絕望到頂點,他不信任她,他認為她是放羊的孩子。

  沒錯,她是放羊的孩子。小時候讀的寓言故事,主旨在囑咐大家不要說謊,否則等到真的狼來了,一切就來不及了。而今她是自食惡果,當初隨便喊喊的惡作劇,現下睡夢竟成真,此乃老天給她的懲罰。

  「時焱,你不是白癡,你是傻瓜!」聞曉虹舉起電話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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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14-3-2 07:52 PM


第九章

  沒有時焱的日子,恍若植物少了陽光、呼吸少了氧、地球少了水。

  聞曉虹懨懨地嘆著氣,她從不曉得自己是這般脆弱的女人,更沒料到她會與自己在電視劇中扮演的角色,步上相同的後塵。

  望著眼前這一片汪洋。她把飛過的海鷗,假想是她的時焱,向它們傾訴。「你記不記得,我倆便是在懸崖相識的?」

  「噢——噢——噢——」海鷗舞翅回答著。

  「那一天的天氣和今天差不多,藍天、白雲,就連底下翻騰的浪花皆如出一轍,我便是站在現在這個位置練戲,你以為我……要……自殺……因此就……」一行行的清泉,從她已哭腫的眼眶湧出。

  她吸一吸鼻子,想用笑來掩飾哭,不意淚水反而越流越多。「我們一直滾到後頭那片草坪,你當時還叫我……要死……去別的地方……死……」

  她硬咽到無法言語,十數隻海鷗平伸著翅膀匆匆翱翔而過,彷彿在和她道別。

  「可是……我最後決定,既然不能和你在一塊,起碼……」她黯然俯瞅懸崖下深不見底的滄海,淒愴地低吟。「我想死在你的身邊。」

  聞曉虹仰頭閉目深吸一口氣,再拉拉身上這件紅洋裝,挺背站直,高傲地宛若一位貴婦人。

  她一直合著眼。跟前的風景固然美,卻不見她思慕的那個人,所以她睜不睜開,沒有什麼差別。

  「我愛你,時焱。」她呢喃。

  有一種解脫的放鬆致使她勇敢向前踏,緊接著是失去重心的墜落感,她覺得身體和靈魂在剎那間被分離,她想尖叫,又不明白要叫給誰聽,故此作罷。

  不過這種渾身細胞被抽空的麻慄,僅維持了幾秒鐘。

  她死了嗎?聞曉虹不清楚。手腕被人拉扯得疼痛,或許是死時必經的過程。

  如果死後的世界和原來的不分軒輊,那麼於今拂面的沁涼海風,和耳邊所聆聽到的濤聲,便其來有自。

  「妳做什麼?」時焱氣急敗壞地怒吼,隨著海風、濤聲竄進她的腦裡。

  「時焱?」她在做夢嗎?早知道死了便能立刻見到他,她哪會猶豫到現在!

  聞曉虹驀地張開眼,她看到在她的上方,他一手攫住她的手臂,正奮力將她往上拖,而他有一半身子吊在懸崖外,他額角溢出來的汗珠,沿著他炫人的面龐朝下滴。

  低垂首,本來應該覆沒她的波瀾依舊在腳下洶湧呼嘯,她被上撕下吸的身子,則停掛在半空中……這麼說,她尚未死?

  「時焱!」他來救她了,她的英雄,她的愛。

  「別動。」他得先穩住自己,才能拉她上來,否則他倆都會栽下去。

  「焱,讓我走,你放手……」她瞥見他的軀體慢慢在往下降,再這樣過不久,他會被她牽累的。

  「住嘴!」他咆哮。目前他需要全神貫注、全力以赴,要不海底會平白多了兩具冤魂。

  「我傷了你的心,你還願意救我,這樣就夠了。」若非他的腰力驚人,她早就成為大海的一部分,可是他又下滑了一小段……她不能再成為他的負擔。「放開我吧!不然你也會……」

  「爬!」他快沒辦法只靠單手的勁道攀附崖邊,來支持著兩人的重量,他需要她的一些幫助。

  「你放手,我不會怨你的。」聞曉虹悲再交集地瞅著他,她已死而無憾,她要把他俊逸超凡的英姿再次深烙在心田裡。

  「抓緊,踩住壁,爬!」時焱大喝。唯今之計,是以他當繩索讓她向上爬,才能使彼此脫離險境。

  「焱……」聞曉虹哽咽。

  「快!」都什麼時候了,女人幹麼那麼囉哩囉唆?要不是他的重心在下,他早就不客氣地用晃的方式,將她朝上往後摔。

  「嗯。」聞曉虹咬住牙,或許這是蒼天大發慈悲,要給她重新來過的機會,她應好生把握。

  她於是模仿猴子的本領,手腳並用地黏著他的健臂,加上他的借力使力,她又攀又爬地向上挪動,途中自是險象環生,她懸空的腿總是會出點小狀況,不過好在都能化險為夷。

  正當她慶幸一切都很順利,她不小心溜了一下,接著便一直朝下落。

  「啊——」尖銳的叫聲穿破雲霜,嚇得附近的海鷗受驚地亂飛,她以為這會兒真的完了。

  說時遲,那時快,她搖搖欲墜的身體突然被時焱揪住。

  「別怕,我在。」他溫和冷靜的聲音,撫順她的恐懼,他放柔的目光,令她力量頓增。

  是愛情賦予她偌強的求生意志,她登地勇冠三軍、憑恃他的輔助,一鼓作氣爬上了懸崖。在此同時,時焱確認她的安全後,即將腰桿子一挺,胴軀一翻,整個人也跟著回上岸。

  「咻嗚……」他明顯地鬆口氣,緊繃的肌肉大肆冒著汗。

  聞曉虹捂著胸口,好似這麼做可以平穩急喘的呼吸,甫坐在地面的弛緩心情,竟讓她腿軟。她瞥了崖下一眼,如今才知道要畏怯。這麼高的距離,這麼大的風浪,她若真跌落,必死無疑。

  「時焱……」她驚魂未定,正欲撲入他的懷裡訴說衷曲,他卻先發制人。

  「妳瘋啦?」時焱忿忿斥責。

  她曉不曉得當他才踏入家門,卻湊巧看到她往下跳時,心臟幾乎都停了。幸好他在千鈞一髮之際抓住她,否則……萬一他今天沒有回來呢?萬一他慢了一步呢?萬一他沒拉到她呢?萬一她剛剛爬上來時失足呢?萬一……

  一籮筐的萬一,只要出現一個,那她不就……他難以想像徹底失去她之後,他得要承擔多大的痛苦,她折磨他折磨得還不夠嗎?居然要用如此惡劣的手段來對待他?

  「我……」她方從死裡逃生,他不給她一個熱擁或親吻嗎?

  「妳走。」時焱握緊拳頭,強抑上前摟她的衝動。她瘦了,蒼白嬌嫩的臉蛋變得更小,紅如兔子的雙眼,顯然曾經哭過好久,她和他一樣吃不下、睡不著嗎?她會嗎?還是……這些只是她發揮演技的另一場戲?

  「不要趕我。」聞曉虹拉住他的衣襟,他適才的溫柔去哪兒了?為了他,她願意捨棄一切,甚至自尊啊,他為什麼不能瞭解?

  他未預警地打橫抱起她走到她的車邊,然後打開車門,將她拋入車內,又幫她扭動掛在車上的鑰匙,寒眸指著來時路。「要死去別處。」

  聞曉虹呆若木雞,已碎裂的心再度被鐵錘狠狠地敲過,她明白兩人爾後真的恩斷義絕了。

  ※※※※

  玉容寂寞淚欄杆,梨花一枝春帶雨。

  多麼貼切的寫照呀!水柔溫婉地拉起聞曉虹的手,同樣是女人,見曉虹這般叫人疼借的愁顏,她的心跟著淒酸。

  「他……我……妳來做什麼?」聞曉虹怯怯囁嚅,紅通通的眼眶泛著水災。

  「知道『七聖』吧?」水柔輕嘆。

  事情緣起於「八卦女王」黎琪跟蹤曉虹搶新聞,卻意外拍攝到她自殺被救的真實畫面,驚愕興奮之餘,立刻奔回總部告知鄉親。眾兄弟姊妹深恐這世間少了一位不可多得的尤物,更怕時焱的心魄從此死去,所以……沒錯,不用懷疑,水柔姑娘「又」被眾人推諉充任紅娘和事佬。

  「妳說的可是七位依北斗七星命名的青年才俊,所共同組合、具有影響世界經濟能力的企業集團,人稱『七聖王朝』的那個『七聖』?」聞曉虹瞪大眼睛,不解水柔提此之目的。

  「嗯,就是『那個』七聖。」水柔指指腕上閃著富麗藍色調的石鐲。「那天,站在我醫療室外面東張西望的一群人,便是妳口中的『青年才俊』。」

  「呃……」怪不得,她第一次見到那些人和這手鐲會覺得面善,原來她曾在報章雜誌上看過照片和介紹,也聽人談論過。

  「本來這該由時焱來來告訴妳,但妳知道他呀,話一向不多。」水柔淺淺地柔笑。「事實上,我和他也是其中一份子。」

  「我一直以為『七聖』是虛構的呢!」聞曉虹咋舌。

  「時焱他……不像我們其餘六人,均有幸福美滿的成長家庭。他的親人全在一次飛機失事中罹難,八歲的他因重感冒待在我家治病而逃過一劫,但他也因此被迫早熟,強忍失親的孤寂。」水柔款款道出。

  「喔,不!」聞曉虹捂著小嘴,鎖著黛眉,表情上有闡不盡的伶惜。

  原來她的時焱在那麼小的時候,便經歷過這樣的傷痛啊!莫怪他對她的自縊行為反應激烈……她真是太殘酷了。

  「我們的父母恰好全是摯交,所以他在未成年前,是由我們六家共同撫養。」水柔側但輕喟。「可是他的心,早在當時便關閉了。他拒絕愛人、拒絕關懷週遭的事,因為他怕再次遇到那樣的生離死別。」

  「我不曉得,我對這一切都不曉得……」聞曉虹淌著淚雨自責。

  「不是妳的錯,就連我們曉得內情的人,除了袖手旁觀,又能如何?」水柔搖首嗟嘆。

  「那……」起碼她會更包容他,讓他明白她有多愛他。

  「我們和他相處了十幾年,都沒能打開他的心結,妳卻在極短的時間內,開啟了他的門扉,大家都很感激妳。」水柔緊握著曉虹的手,將兄弟們的謝意一起傳達出。

  「不過我也傷了他的心啊!」晶瑩發亮的串串珍珠,滴滴答答地從聞曉虹的眼裡滑落。

  「他只是不若他的外表那般堅強。」水柔安慰她。

  「難怪他不愛我,我好壞,我是壞女人,我……」別說是時焱了,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她自己。

  「不。」水柔打斷她的自責,指著她左手無名指上的天藍石指環。「他真的很愛妳,這枚石環戒指便是最佳證據,妳聽過傳說,該知道它對我們的意義。」

  「既然愛我,為什麼他不肯原諒我?我道過歉了,我不是故意的……」她望著那圈石環,化及當日的濃情蜜意,心裡越益難過。

  「別慌,給他一點時間,他只是尚未理清他對妳的愛。」水柔微蹙纖眉。「這也是我今天來的主要目的。或許很委屈妳,但請妳不管怎麼樣,都不要放棄他。」

  「不會的,我絕不會放棄他的。」委屈算什麼?她連命都可以給他。

  「那就好。」水柔滿意地告退。眾兄弟交代的任務完成啦,剩下的部分,就得看小兩口的造化了。

  而陷於苦思的聞曉虹,一心盤算要如何贏回時焱,早將最近被電話威脅的事拋諸腦後。

  ※※※※

  「妳找我?」江克武拄著枴杖,一進門便問。

  「嗯。」阿妹緩緩點著頭,她覺得她不能再沉默了。

  曉虹前天竟瞞著她溜出去,回來後,衣服上又是泥土又是草的,還有許多磨損的破洞,卻啥也沒對她說。昨天又莫名來個她不認識的女人,兩人躲在房內嘰嘰噈噈好一會兒,不曉得在幹什麼。

  「都怪時焱。」她唾道。曉虹以前什麼事都會找她商量,自從他出現以後,她倆變得生疏了,曉虹的心裡開始有秘密,和她也有了距離。

  「啊?」江克武連忙坐下,若非衝著阿妹曾幫他通風報信好幾次,要不他這身未復原的筋骨和烏青,請八人大轎來扛,他都不願出門。

  「一切都己就緒,等他來了,這場戲便可揭幕。」阿妹緩緩拉上唇角,猙獰的模樣使她平板的臉孔更添醜陋。

  「他也要來?」這還了得!江克武目前一聽到「時焱」,就儼然老鼠聽見了大貓叫,若是再和那隻大貓碰上面,他好不容易撿回來的半條命能殘餘嗎?

  「你別那麼孬好嗎?」阿妹不屑地啐著。

  「這和孬不孬沒啥關係,妳沒挨過他的揍,妳不明白他有多狠、多厲害……」如今想起,他仍心有餘悸哩!

  「你當初不是說,只要能得到曉虹,要你做什麼,你都願意嗎?」阿妹厲聲喝叱。

  「話是沒錯,但是……」那也得有命在啊,況且當初他不過是不甘心罷了。

  「事到如今,你想抽手不覺太慢了嗎?你不怕我向警方舉發你打電話威脅曉虹的事?」阿妹冷笑。

  「那……那……那是妳叫我打的呀!」江克武不禁膽戰心驚。

  「我叫你打,你就打,你想警察會相信這種鬼話?」阿妹又笑。

  「妳……」他從前為何沒發現,阿妹竟是如此深沉的女人?

  「你難道不想報復他,把那些傷加倍還給他嗎?」阿妹驀地斂著臉。

  「怎麼會不想!」反顧身上的繃帶和未拆線的幾十針,他可不想傷勢加倍的人是他自己唷!

  「很好,今天給你機會,他不來便罷,他要是來了,我包管你到時愛怎麼整他,就怎麼整他,然後你就能永遠和曉虹在一起。」阿妹狡詐地揚起眉。

  「妳真這麼有把握?」有時焱在,就會有危禍,故只要阿妹有絲毫不確定,江克武準備馬上走人,他總不能再和上回一樣宣稱遍體鱗傷是車禍造成的吧!

  「當然,因為我有王牌。」阿妹縱聲大笑。

  「王牌?」江克武被她笑得心裡越來越毛。

  「對。」阿妹躊躇滿志地看著廚房。」有了這張王牌,我諒他不敢不來。」

  ※※※※

  他為什麼會掛心?他為什麼感到慌沓?這一切篤定又是個騙局,她不過是在博取他的同情,就像她企圖自殺一樣……她這麼做到底想證明什麼?

  時焱看著攤在桌上的照片,藏在桌下緊握的雙拳,不承認他在擔憂。

  照片是快遞寄到保全公司的,信封上沒有署名寄件人,斗大的紅色「急件」字樣頗為觸目,員工於是趕緊通知他。

  誰知他一打開來,卻驚見裡面全是聞曉虹被捆綁在地的昏迷照。

  「要不要叫兄弟去?」這麼大的事,王佑鑫豈會錯過,他和時焱一樣苦命,乃是三更半夜被員工從被窩中挖出來。

  「不用。」時焱冷著臉,想起幾天前她曾撥來的電話,莫非她受人威脅的事有可能是真的嗎?

  「你該不會『也』不去吧?」知時焱莫若王佑鑫,王佑鑫挑著眉毛睨他。

  「嗯。」別再呆了,他被騙得還不夠嗎?甭忘了她是一名好演員,他先前不也是讓她出色的演技唬得團團轉。

  「你在跟我開玩笑,對不對?」王佑鑫的粗眉挑得更高。

  「哼!」開玩笑的是照片中的女人,不是他。

  「你不識字嗎?信上寫得清清楚楚,拿你的命去換曉虹的命,而且單身前往,逾期不侯,不准報警。」王佑鑫憤怒地拍著桌上的那張紙條。「老兄,你是傻住了嗎?她被人綁架啦!」

  「哼!」時焱強作鎮靜,不為所動。

  「你還在記恨她設計遭人威脅的那件事?」王佑鑫直言無諱射中紅心。

  時焱不語。他不是記恨,他是無法接受再一次的打擊,他會幡然崩潰。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跟一個女人家勾心鬥角算什麼好漢?」王佑鑫難得發脾氣地撇住他的領口。「寧可錯殺百人,也不可放過一人!」

  ……這話比喻得不太對,但意思差不多啦,況且現場也不會有人出面指正,王佑鑫於是辟里啪啦繼續罵。「你寧願冒著她的生命危險,也不思錯信一回?你不怕這次是真的嗎?」

  「……」時焱心虛地撇開眼。他就是怕呀!所以才會這般痛苦。

  「萬一這是真的,你會永遠失去她,你懂嗎?」王佑鑫大吼。

  「呃……」那麼簡單的道理,他怎會不懂,只是……萬一不是真的呢?

  「你這個白癡,讓女人騙騙有啥了不得?外頭爾虞我詐、招搖撞騙的事滿街都是,你道現在已經世界大同了啊?」王佑鑫氣急敗壞地舞著手,怒沖沖的兩掌最後用力捶上桌子。

  王佑鑫咆哮出大夥兒一直想說卻不忍說的話。「除了自憐自艾,你就不能表現出一點點成熟嗎?你以為你還是八歲的小男孩?你以為你獨自療傷,我們會感謝你?你究竟把我們這幫兄弟放在哪兒?」

  「我……」此番責斥無異於醍醐灌頂,時焱漂亮的黑瞳掠過一抹悲澀。

  佑鑫罵得對,這麼多年來,他始終將眾人的關懷鄙棄於外,他易碎的心始終停留在八歲時的那場災難。他是白癡,天大的白癡!

  「你為什麼那麼固執?承認愛她這麼難嗎?」王佑鑫真恨不得拿把斧頭劈開他的腦袋,看看裡面裝的是什麼。

  「愛……」如果現下在他心底亂搗的這種椎心之痛叫做愛……那麼是的,他愛她!他該死的愛她,而且好愛好愛。

  「我不管了啦,反正女人是你的,你要救不救,隨便你!」王佑鑫暴跳如雷,摔門出去。

  ※※※※

  最毒婦人心,女人真的好可怕,他今後要特別小心,千萬不要得罪女人。

  此乃江克武乍見被五花大綁、奄奄一息躺在廚房內的聞曉虹,有感而發的顫慄心得。

  「妳把她怎麼了?她……死了嗎?」江克武駭遽地不敢前進,盯著軟綿綿的「屍體」大叫。

  「你有點頭腦行嗎?她若死了哪來的戲唱?」阿妹皺眉,有點後悔找來的幫手是軟腳蝦,或許朱蒂還比他有膽識。

  「那……那她為什麼……不會動?」再美的女人若是少了生命,才真叫沒戲唱。江克武斜退著上身,仍採遠處觀望態度。

  「時間差不多了,你把她叫醒。」繞著廚房做最後的巡視,阿妹瞄瞄手中的勞力士,那是聞曉虹年初送她的生日禮物。

  「好……吧!」他會和阿妹聯手,不過是想利用她乃曉虹親信之便,可如今情勢似乎有些脫軌。

  他很想打退堂鼓,但又怕阿妹真去告他,且又不甘被一個下人看扁,只好站在遠處,伸長枴杖推著地上的睡美人。「曉虹?曉虹?」

  「嗯……嗯……」聞曉虹從渾沌中悠悠醒來,她覺得頭重腳輕,眼度彷彿有千斤重,努力眨了半天,她才對準焦距,乾涸的喉嚨有如缺水的沙漠。「阿……妹?我……好渴……」奇怪,這僵硬感好不舒服。「我……為什麼……不能……動?」

  她慢慢垂眼看,赫然發現身上的休閒服,已不知何時變成了件紅色無肩禮服,腳下的便鞋也讓人換成了紅色高跟鞋,頸上多了條珍珠項鏈,粗粗的麻繩則將地捆成肉棕。

  「這是怎麼回事?」意識猝地清醒,接著她掃到一旁又是繃帶、又是石膏的狼狽身影,驚疑黝黑的瞳孔登時放到最大。「江克武?你們……想幹什麼?」

  「頭有點暈吧?不要怕,可能是我迷藥的劑量沒控制好,一會兒就沒事。」阿妹沒有回答她,僅是心疼她的健康狀況。

  「迷藥?」定是水柔走後,阿妹端給她喝的那杯果汁……她昏睡了多久?

  「對不起,委屈妳一下,只要他來了,事情很快就會結束。」阿妹歉疚地絞著衣裙,真誠的模樣宛似又恢復到從前那個老實的助理。

  「哪個他?什麼事情很快就會結束?」聞曉虹感到坐立不安,周圍到處佈滿危險的空氣。

  「當然是時焱呀!」江克武得意洋洋地好笑。

  「妳放心,我會替妳報仇,妳從此不必再淚眼度日。」阿妹完全沉醉在自我英雄的氛圍裡。

  「這話什麼意思?你們想對他怎樣?」聞曉虹當下全身是刺地防禦了起來。

  「管他幹麼?妳該為咱們的將來高興,我的寶貝。」想到今後美人在懷,江克武笑得更放肆,忍不住就先摟著她實習一下。「以後我倆就能不受任何人打擾,永遠相親相愛在一起。」

  「別碰我!」聞曉虹狠狠地咬他一口。」誰和你有將來了誰是你的寶貝?去你的相親相愛!」

  「哇呀,好痛!」江克武擰著臉,拚命揉撫被咬的肩膀,慣怒之際,他抬起巴掌揮下來。「妳這賤女人,看我今天怎麼教訓妳……」

  「住手。」冷冷的悶雷從門外轟進來,時焱高大陰鷙的身形隨即堵住了整個房扉。

  「時……時……時……」江克武一聽到這個熟稔的陰森男低音,手頓然楞在半空中,瞪大的眼睛恍若見到閻王爺,他跌跌撞撞、疾步倒退貼在牆上,久久不能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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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14-3-2 07:55 PM


第十章

  時焱終究還是來了,敵不過對她的思念、抵不住對她的眷戀、擋不了對她的關切,他抱著最末一次讓她刺傷的沉痛心情來了。因為在又一度以為她要跳出他的生命時,他實在沒有辦法繼續再忽略自己對她的感受,假裝自己對她沒有炙熱的感情。他真的沒有辦法。

  「時焱?!」聞曉虹在聽過水柔的一席話,便一直好想他,她千琢萬磨各種能見到他的方法,但絕不包括現在這個樣,她悲喜參半地發出警告。「你快走!他們要害你。」

  「你總算來啦!」阿妹閃到曉虹的背後,很快地從右翼櫃中抽出一把水果刀,架在她的脖子上。「沒笨到帶伴吧?」

  阿妹就是看準他是極傲、極靜的人,這種事他一定會拒絕旁人插手,故才敢如此大膽下戰帖。

  「沒有。」女人是他的,要救當然得靠他自己。時焱一字一句、氣宇軒昂地睨著阿妹。「放開她。」

  其實他早在曉虹快醒時,人就躲在外面觀察,所以他們剛剛的對話,他全聽得一清二楚。忖及他差點因為鬥氣不來,而險些造成永遠失去他的甜心,抑忿漆黑的穎眸,不禁透著凌人的寒氣。

  「要放開她可以。」阿妹被他的凜然戾寒嚇退一步,她晃著刀子命令他退到廚房的角落。「你給我閃到那邊去,不然我就對她不客氣。」

  「別理我,你走。」聞曉虹乞求,她不要他再受到任何傷害。

  時焱未動,他用目測估量從這裡奔過去救她的可行性。

  「快啊!」阿妹憤吼。

  時焱依舊未動。不成,距離遠了些。若換是別人。只要有百分之一獲勝的機率,他就會毫不猶豫行動,但現在的對象是她,只要有百分之一發生差池的機率,他便不能冒險。

  「快!」阿妹又叫了一遍。

  他站在原地,面無表情瞅著聞曉虹纖弱的嬌姿,暗地裡卻是提心吊膽地大罵自身的無能,倘使他那時相信她的求援電話,她如今也不必受此驚駭折磨。

  狂嘯的怒氣不由得在腹中發酵。

  「你不聽話是嗎?好。」阿妹手裡的刀尖稍微向內滑了一下。

  「哎呀!」聞曉虹凝眉痛呼,紅色的鮮血從她白皙的嫩膚裡滲出。

  「喂,妳別傷她啊!」黏在牆上許久的江克武萬分心疼地喊出,這麼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胚子,他還沒玩到呢,可不要先弄得血淋淋的。

  「妳……」時焱狂憤地幾乎要衝上去,然見阿妹的利刃又要戳下去,他只好退到指定的地方。

  「早聽我的話不就沒事了嗎?」阿妹偏頭吩咐江克武。將事先釘在廚房門板上的數個大鎖扣上,而江克武則小心翼翼地避著時焱,落上了鎖。

  「妳到底要怎麼樣?」聞曉虹五味雜陳擰著淚,終於能體會時焱不肯原諒她的心情,阿妹之於她如同手足,但從這些排場來看,今天的事阿妹早有計劃。

  這就叫現世報。她背叛時焱,上帝便找了她身邊最親近的人來背叛她。

  「曉虹,對不起,是不是很疼呀?」阿妹緊張地為她拭淚,轉而指責時焱。「都是他不好,是他害了妳,是他傷了妳。」

  說著,阿妹另外丟了一把刀給時焱,他雖漫無頭緒,本能還是將它接住。

  用飛刀射過去吧!

  也不行,以他這個角度只要稍有不慎,傷到的會是曉虹,阿妹許是已算計過了,才會逼他卡在此處。

  「妳瘋啦,幹麼給他刀?」江克武惶叫。時焱沒拿武器時就夠令人忌撣,現下手中有了武器,那他們不是毀了?

  他純是想嚇唬他們,出口怨氣,並不想惹禍上身耶,他於是挨向阿妹竊竊私語。「別玩太過火啊!」

  「囉嗦!」阿妹驟然舉起一旁的鍋子,朝江克武的後腦勺猛擊。

  「呃……」江克武因全無戒備,悶聲一哼,便暈軟倒地。

  「啊——」瞥見鍋底沾上的血跡,聞曉虹嚇得尖叫。

  「虹!」時焱示意要她安靜,免得不小心刺激到阿妹。

  眼前局勢非常明顯,阿妹心理不正常。對於一個不正常的人,你根本沒辦法預料她下一步要幹什麼。不過有件事確是能肯定的——她想要他的命。

  「別擔心,我說過會保護妳的,我會幫妳報仇。」阿妹柔嗓安撫啜泣的曉虹。

  「妳左一聲報仇,右一聲報仇,可是我和他根本沒有仇啊,我愛他!」聞曉虹忍不住涕零忿斥。「我告訴妳多少次?我愛他!」

  「虹……」時焱愕然。她一個女孩子,在這麼一個惡劣的環境下,仍勇於承認她的愛,而他自認為頂天立地的大男人,卻老是畏畏縮縮地躲避問題,的確是丟臉,莫怪王佑鑫和水柔一致搖頭。

  救她的心更加堅韌。他尚未對她講出那句話。豈能放她離去?

  「噓——千萬別說這種話。」阿妹摀住她的嘴,沉臉對他咆哮。「你看,都是你,當初你若不出現,曉虹哪須受這些痛苦?你是罪人,你要贖罪。」

  「不要傷他。」聞曉虹試著用身體撞她。

  阿妹立即又在聞曉虹的雪頸上劃下一道。「妳瞧吧!都是妳亂來。」她朝時焱嘆息。「我現在給你機會,不是用我手中的刀割斷曉虹的喉嚨,就是用你手上的刀,把你的髒血全流到你旁邊的那些碗內。」

  她接著將瓦斯開到最大。「不要動歪腦筋喔,只要瞄到你有什麼不合我意的動作,我是會對她發脾氣的唷!」

  咻咻冒出的一氧化碳臭味,須臾即瀰漫於封閉的廚房內。

  「嗯!」時焱沒得選擇,他小心避開動脈、面不改色地把刀刺進手臂,繃緊的神經隨時準備伺機而動。

  阿妹大概想和他們同歸於盡,否則她不會連廚房的窗戶都釘死,完全不給自己留下逃生的後路,可見她抱著必死的決心要他的命,他得快想出辦法。

  「不要!」聞曉虹慌亂地吶喊,阿妹想害死他們。「有話好說,妳先讓他走,我倆好好談談。」

  「妳又在發抖了。」阿妹嘖嘖有聲地為她拂去臉上的幾綹青絲,輕緩恭謹的態度彷彿她是一尊名貴的瓷器雕像,還幫她拉平裙子,整理髮型,直到覺得滿意為止。「我最喜歡看妳穿這件禮服了。紅色最能襯托出妳的美,再把一邊的頭髮塞到耳後……瞧,妳細緻的肌膚和柔媚的五官,全部都被烘托得更迷人。」

  「妳……」聞曉虹苦於不能動彈,只能反胃地任她擺佈。

  「放她走,我留下。」時焱提出交換條件。

  「我要你留下幹麼?」阿妹吆喝,陡然又貼著聞曉虹的頰,壓低音量笑。「我要的僅有你的血,你把她玷污了,我得用你的血,才能洗掉她身上的髒穢。」

  「嗄!」聞曉虹張口結舌,驚懾不已。變態!阿妹的舉止簡直就是變態。

  「對,就是這個表情。」阿妹愛憐地用刀背抬起聞曉虹的下巴。「若是再加上這個角度,妳簡直美得叫人無法抗拒。」她自話自嘆。「唉!為了欣賞到妳這個表情,我不惜忍受江克武那不中用的蠢貨,妳知道我的用心良苦嗎?」

  「威脅電話是妳?」時焱沉冷的腦筋早就理清整樁事的來龍去脈。

  「沒錯,是我叫他打的,不過此方法卻是曉虹以前教我的喔!」阿妹得意地狂笑,驀然又是一喝。「你只流這麼一點血,那些碗要到何時才裝得滿呀?你少打混,再刺深一點。」

  「妳……妳需要去看醫生,我認識一位很有權威的心理醫生,我可以介紹妳去找他……」聞曉虹焦急如焚,阿妹的時雨時晴令人噤顫,她不能眼睜睜看著時焱的血流光,她得做些什麼。

  「住口!」阿妹粗暴大吼,手裡的刀接著又在她的粉頸上留下一橫。「我沒病幹麼要去看醫生?」

  「啊——」聞曉虹詫呼,被阿妹的傷害和遽躁駭得猛朝側縮。

  「別碰她!」時焱異口同嘯向前奔,順道還拾了手邊的碗往窗戶砸,上面的玻璃登時破了一塊,室內的瓦斯因而散去一小部分。

  「退後!」阿妹看出他的企圖,當即把刀鋒抵緊聞曉虹的下頷,紅色的液體順勢流出。「你要是再有任何動作,下一次我『或許』會失手唷!」

  「我退。」時焱盡量閉住呼吸。室內的瓦斯味依舊很濃,他必須趕快出擊,否則大家都會死。

  只是阿妹始終聰明地躲在曉虹的背後,用曉虹的軀體來做擋箭牌,且她目前的精神異常,隨時會有危及曉虹生命的可能,他該怎麼辦?

  「這才乖嘛!」阿妹得意地笑,眼睛一斜,她又放柔表情。「嗟嗟嗟!妳瞧瞧我,怎麼可以對女神那麼凶呢?」

  一氧化碳的毒素已經在侵蝕她體內細胞的功能,她伸手輕撫聞曉虹的秀髮,咳嗽低吟的聲吶像是在哄小BABy睡覺。「求妳不要生我的氣……咳……妳只要再忍耐幾分鐘,所有的痛苦就會解決。」

  「聽我的話好不好。阿妹……咳咳……妳去看醫生……咳……費用我會幫妳出的。」聞曉虹苦口婆心勸導。噢,瓦斯味好臭喲,頭開始在暈了。

  「閉嘴!咳……妳為何還搞不懂?我做這些全是為了妳好呀!」阿妹勃然變色,她揪住聞曉虹的雙肩,強迫她面向地上的江克武,又正視對角的時焱。「妳看看他們……咳……男人就是那麼沒出息……咳……連一碗血都要滴個半天,哪像我肯為妳死。」

  話語甫落,她拿刀在自己的手臂劃了好深的一道,淋漓的鮮血頓時噴濺在聞曉虹的臉上和身上。

  「啊、啊、啊!」聞曉虹當場嚇得又哭又叫,意識也被瓦斯裡的毒氣,薰得越來越弱,她覺得好累、好睏唷。

  就是這一刻!

  時焱趁阿妹昂首狂笑之際,看準目標,然後迅雷不及掩耳以飛刀射穿阿妹的手掌,再利用她痛得放掉刀刃和聞曉虹時,敏捷狠勁端出一腳,直中阿妹的眉心,一把攬住即將向前倒地的媚艷嬌軀,並抱緊她翻出阿妹手長能及之範圍。

  「哎呀……」阿妹猛退摔撞到身後的櫥櫃,接著重栽於地,不過她對此結局似乎早有提防。她掙扎地拿出口袋裡備用的打火機,準備來個玉石俱焚。「哈哈哈,地獄見吧!時焱。」

  語畢,她按下打火機,小小的橘紅火焰,倏地與滿室瓦斯交融,繼而引發出驚天動地的大爆炸。

  ※※※※

  「我有沒有聽錯?!」班杰明從椅子上跳起來,幸虧他的小妻子花語嫣和弟妹黎琪去逛街,不然定會被他現在的暴躁嚇哭。

  「這……」王佑鑫本已低著的頭,又向下垂了一寸。

  「鳥咧!你這個白癡,這麼重要的事你竟然會出這種鳥錯?」拓跋剛誇張地平趴在桌面。「天哪!你不要告訴人家我們認識,天哪、天哪!」

  「我……我……我只不過……忘了看地點和時間嘛!」王佑鑫理虧的臉就要貼上前胸。好在伊恩回花郁國,霍旭青下南部開庭,否則他鐵定被炮轟得更慘。

  「只不過?只不過?你當是家家酒啊?」班杰明越吼越大嗓。

  「鳥咧!救人如救火,你連火在哪兒燒都不曉得,你叫咱們來有屁用?」拓跋剛口不擇言地直指王佑鑫的鼻尖。

  「我那時太生氣了嘛,僅顧著勸時焱去救人,哪還有心去留意其他的事……」王佑鑫委屈地縮成倒八眉。

  「呃呀——」班杰明受不了地呻吟。「姓王的,你不要再講話。」

  「嗚……」王佑鑫識相地抿緊嘴。

  「鳥咧,現在怎麼辦?聞曉虹被綁架的地點在哪裡,時焱被人約的地方又在哪兒?」拓跋剛忍不住捶王佑鑫的腦袋,順便報那時他聯合眾兄弟來糗他追不到老婆之仇。「鳥咧,你不是說有照片、有紙條嗎?」

  「我找不到了嘛。」王佑鑫不敢喊痛。

  「找不到?」班杰明不信那些東西會生腳。

  「本來還在時焱那的,等我想到跑回去拿時,才發覺不見了啊!」王佑鑫欲哭無淚,他怎麼這麼倒楣,來通風報信也有事?

  「你們別急,查查時焱手鐲內的通訊器,不就知道了嗎?」水柔好笑地看著這幾位大男生跟群孩子似的,為了同袍吵得不可開交。

  「對呀!我們真的全急病了,竟忘了只要打開偵測器,便能輕鬆查出時焱身困何方。」班杰明恍然。

  他們的石鐲是高科技下的尖端產品,裡面裝有精密的電腦晶片,能透過衛星顯示出各人的所在位置,而總部的每個房間內皆備有電腦,故搜尋上更加方便。

  「鳥咧!都是死阿鑫搞得咱們亂緊張一把的。」拓跋剛怪罪之拳二度落下。

  不過實在是時焱向來與世無爭,不像他們生活「經驗」豐富,因此大家才會分外操心。

  「還是水柔聰明。」王佑鑫如釋重負地撫著痛處。

  班杰明於是打開電腦,輸入密碼與主機連線。拓跋剛的大哥大在此刻響了。

  「喂?」會打這只行動電話給他的,不是他愛吵架的老爸老媽,就是他好動愛錢的老婆。

  「老公呀,我告訴你喔!哇——塞——獨家、獨家。好刺激、好刺激唷!」黎琪語無倫次、興奮的聲音立即從另一端傳來。

  「妳那邊是鬧火災呀,怎會這麼吵啊?」拓跋剛早已習慣她大驚小怪的脾性,於是半開玩笑地問。

  「哈哈!猜對了一半,不過比火災更有意思,我搶拍了好多照片,我跟你講……」黎琪情緒盎然地嚷著。

  「喂,我找到時焱的座標了。」班杰明在一旁彈指。螢幕上登時出現台北縣市的地圖,接著是將搜尋區域的範圍逐漸縮小的放大畫面,約再數十秒,目標便可鎖定。

  「好啦!」拓跋剛截斷黎琪的欲罷不能。「我現在有事,妳回來再慢慢說,記得別貪玩晚回來喔,拜拜!」

  聽她附近的雜亂背景聲,這永遠長不大的野丫頭,八成是帶語嫣小嫂去坐雲霄飛車之類的。鳥咧!他在此為石頭焱傷腦筋,她卻在街上遊蕩,好羨慕呀。

  「死拖把,你敢掛我電話?人家是因為太驚險了,才急著想馬上和你分享耶。」黎琪哇啦哇啦地埋怨他不知好歹。

  「我知道、我知道。」拓跋剛連忙轉身走到另一邊,用一手側捂著嘴巴和話筒,以確認背後那三人偷聽不到,而像往昔那般嘲笑他是「妻管嚴」後,才軟下調子好言相勸。「但是總部真的有急事,妳乖乖啦,回來再說也不遲嘛!」

  「是你自己不要聽的喔,屆時別又怪我先斬後奏瞞著你逕行發佈消息唷。哼哼!時焱英雄救美的事跡你等著看晚報吧。」這回換黎琪要掛電話。

  「等等!」拓跋剛不禁大叫,他剛剛有沒有聽錯?「妳說時焱什麼?」

  水柔等三人一聽「時焱」的名字,立刻全豎起耳朵靠過來。

  「哈哈,有興趣了吧。你不是要我回家再說嗎?」黎琪拿喬。

  「我哪敢呢?好老婆,別鬧了,事關重大,時焱和未來的時嫂有危險……」拓跋剛急如星火。

  「我曉得,嘿嘿……」黎琪慢條斯理、得意地炫耀。「因為,我就在現場。」

  電腦尋獲的訊號響了,班杰明轉頭瞄著螢幕上的住址和擁有者,他與她同時叫道:「時焱在曉虹家!」

  「什麼?!」拓跋剛頓成卡通影片中的人物,當下變成一塊化石,然後由上往下龜裂,旁邊還有一顆斗大的汗滴,最後散佈一地成碎片。

  ※※※※

  「怎麼樣?」時焱抓著甫從醫療室出來的水柔,慌張地詢問。

  他適才因太過擔心聞曉虹的狀況,以至於「有些」激動,眾人怕他干擾水柔的診治,於是強制「請」他在外面等。

  「有幾處刀傷和擦傷,其他沒啥大礙,她剛剛醒了。」水柔瞅著他的灰頭土臉和身上的斑斑血跡。「倒是你,你現在肯讓我幫你處理傷口了吧?」

  當時黎琪一掛上電話,便飛車將兩人載回總部,遍體鱗傷的時焱堅持不願先包紮,一心只掛記聞曉虹是否安然無悉。

  「嗯。」時焱嘴裡答應,人卻已經衝進醫療室去。

  「喂……」水柔伸手抓了空,不禁失笑地搖著頭。「唉!愛情力量還真是偉大。」

  「是呀!和他相處這麼久,咱們幾時見到他滿不在乎的情緒,有過如此的起伏?」王佑鑫雙手環胸踱來。

  「『據說』失竊的綁架信函和照片找到啦?」水柔偏頭偎在他的臂上,喜笑顏開地透過玻璃窗望進醫療室內。時焱和曉虹看起來應駭沒問題了,如今只等「石頭」開花。

  「沒錯,那兒正在處理。」王佑鑫好笑地揚揚下巴比著左方。

  只見不遠處,班杰明圈著嬌小稚嫩的花語婿,與拓跋剛一字排開瞪著黎琪。

  「鳥咧!妳不是和語嫣小嫂去逛街嗎?這逛著逛著,怎會逛到爆炸的現場呢?」拓跋剛插腰怒吼,耳緣那排耳環隨著他的怒氣在震盪,一頭龐克五分的沖天短髮,這會兒可真名副其實地沖了天。

  「對呀?這是怎麼回事?」班杰明愛妻心切,對她「帶壞」語嫣的行徑非常感冒。

  「鳥咧,不准你凶我老婆。」氣歸氣,自己的老婆還是維護一下,拓跋剛叉腰的忿臉立即扭向班杰明。

  「就是嘛,你凶什麼凶?哼!」黎琪得了便宜還賣乖,她躲到拓跋剛的身後,伸出頭來做鬼臉。

  「哈哈!」花語嫣不知戰火快要點燃,兀自被逗得哇哇笑。

  「妳好意思頂嘴?」叉腰的身形霍地來個一百八十度大回轉,拓跋剛衝著黎琪吹鬍子瞪眼。「那件鳥事妳還沒給我說清楚呢!」

  「我們是去逛街嘛!」黎堪鼓著腮幫子,噘高著嘴。

  「沒錯啊,我還買了好多熊寶寶喔!又吃了三根棒棒糖。」花語嫣仰著白裡透紅的娃娃臉,天真無邪的笑容有著兩個好深的酒窩。

  「真的呀?」班杰明柔情似水的面龐在移往黎琪後,頓變陰森。「然後呢?」

  「然後我們正好經過時焱的保全公司,那我就想……」黎琪骨碌碌的眼球靈巧地遛呀遛著。

  「既來之則逛之,對嗎?」自己老婆有幾兩重,拓跋剛怎會不曉得呢。這女人即使嫁給他之後,仍不改婚前當「狗仔隊」的習性,隨身不僅不忘帶照相機,沒事還會追著她認為的「頭條新聞」到處攝影,更何況她「笑想」時焱那張帥哥的獨家照片已經很久了。

  「對呀、對呀!還是老公你瞭解我。」黎琪巴結地抓著他的手晃。

  「然後。」拓跋剛沉著黑臉瞟她。

  「然後時焱出去了嘛!那我就……我就……」黎琪心虛地低下頭。

  「小琪就想,或許能在他的辦公室,偷到一些他的玉照,所以我們就進去嘍!」花語嫣熱心地補述。

  「謝謝妳呀!」黎琪沒好氣地瞥瞥她。

  「不客氣!」花語嫣很得意她有幫上忙。

  「然後妳就見到曉虹被綁架的那些照片,然後妳就不顧後果、很開心地拿走,然後妳為了搶獨家,就不通報我們一聲跑去綁架地點——也就是曉虹的家裡去,然後就正好看到時焱抱著她破窗跳出,然後緊接著就是整個房子爆炸,然後妳就拚命拍照,然後妳才打電話來向我誇耀,妳說我講的對不對?」一道道轟隆隆的狂雷四下亂砍,拓跋剛一口氣連珠炮地劈出她的所有罪狀。

  「老公好英明唷!」黎琪頭點如搗蒜,忙不迭拍馬屁。「死拖把」目前的火氣好大哩!她還是乖一點的好。

  「什麼?妳竟敢帶語嫣去那種危險的地方?萬一發生什麼事,我……」班杰明冒煙地咆哮。

  「跟你說不准凶我老婆的。」拓跋剛揎袖捋臂。

  「明明是妳老婆不對。」班杰明振振有詞睨他,再指著黎琪的眉心訓誡。「妳以後離語嫣遠一點。」

  「可是……」花語嫣試著說句話,但嬌稚的童音全讓拓跋剛的獅吼蓋過。

  「鳥咧,我警告過你了!」他慍色拍掉班杰明的手。

  「怎麼樣?你想打架呀?」只要是涉及班杰明可愛的小妻子,他的理性永遠是擺在最後面。

  「打就打誰怕誰?」拓跋剛不爽地回他一推,兩人登時打成一團。

  「鳥咧,過癮!」黎琪二話不吭先按快門再說,等到拍夠了,才拉著花語嫣溜出現場。

  「妳要去哪兒?他們……」花語嫣頻頻回首看著老公和拓跋剛的熱戰。

  「甭理他們,走,咱們去醫療室瞧瞧。」黎琪的腦筋又開始活絡,此回她的鬼主意是動到時焱那對俊男美女的身上。呵呵!她連標題都擬好了呢。

  想想,「名作家火炎和名演員聞曉虹的冒險愛情故事」將會多引人注目啊,她還打算將這些申請版權哩!哇塞,她已經看到隨之而來的滾滾財源。

  「也好。」花語嫣最愛看人家浪漫來、浪漫去的。

  於是兩個導火線沒事似的手牽手,興高采烈跑到水柔那兒去,剩下兩個氣得半死的大漢,仍在左勾拳和右勾拳。

  鏡頭咱們跟著拉回醫療室,話說時焱衝進來之後,躺在床上的聞曉虹一見他那張尚未清洗的泥臉和慘不忍睹的破衣服,不禁熱淚盈眶,心疼不已地嗚咽。「喔!焱,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

  「沒事了。」時焱原本倉促的神情在見到她的霎時間,全部平緩了下來。

  「哎呀!」聞曉虹驚瞥他渾身髒垢和血跡的地方,仍在滲出紅液,她心急如火亂了方寸。「你的傷口還在流血啊!你怎麼沒有讓水柔先幫你治療?你快坐下,我去請她來……」

  思及阿妹點火的那一刻,時焱間不容髮、不顧性命地抱著她往窗外縱,接著又以他的肉軀,護住她不受隨後即起的大爆炸傷害,在幸運逃過一劫後,他不但不在乎自己身上比她嚴重百倍的傷勢,反而一直關心她有沒有怎麼樣。

  光是憑這一點,儘管時焱再怎麼討厭她,再怎麼鄙視她,她這輩子是纏他纏定了。

  「不忙。」時焱按住她想起來的身子。

  「可是你的傷……」聞曉虹哀矜地猝著眉,彷彿痛的是她。

  「不要緊。」只要她能平安,這點傷不算什麼。他現在該如何向她表達他已頓悟的感情呢?

  「焱……」他投來的溫柔綢繆,熨平了怕他不接受她的擔憂,她相信他起碼是喜歡她的,否則他不會為她走險。

  「對不起。」時焱疼惜地撫著她的皓臂,上面瘀青發紫的繩索勒痕,不應屬於她這種妙齡姝麗的顏色。

  「都是我不好,我不該用欺騙來博取你的愛,是我害你陷入危險,是我害你受這麼多傷,是我害……」聞曉虹咬著下唇,為他的和煦觸摸感到萬分悸動。

  「誰叫妳是……我的危險甜心。」時焱神色有些靦腆,他搖著頭將食指點在她的唇線上,阻止她的下文。

  「焱……」聞曉虹欣喜若狂,他說出來了,他說她是「他的」,他說了!

  她忍不住搭上他的頸背,然後將他拉向她,與他額抵額,並憐惜地拭去他臉上的泥塊,再用她的玉顏輕輕磨蹭他帶血含沙的頰。

  「髒。」時焱拒絕著想退開。

  「別動。」聞曉虹霸道地勾緊他的脖子,接著以碎吻印滿他邋遢的面容。

  「髒呀!」他又想撇開臉。

  「人家我是清道夫嘛!」好個不懂情趣和殺風景的石頭,她獨裁地扭回他的嘴以唇封住。

  忘了是誰教她的,對他不要囉嗦太多,直接主動比較快。

  「妳不怨我?」時焱在彼此換氣的空檔中間。他那麼不信任她,又曾那麼蔑辱她,還害她被阿妹綁架,受那些變態的罪,她是有權氣他的。

  「不怨,因為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聞曉虹發誓。她看到的是雙八歲男孩的眼睛。她於是緊緊地抱著他,邊吻邊呢喃。「別怕,我會讓你長大。」

  「嗯!」時焱不知她的意思,不過他不再怕了,他反擁住她回吻說:「我也愛妳。」

  這句話帶給她前所未有的震撼,她沒想到他會說出口,她喜極而泣,顫抖著圈住他,不留一絲空隙,並把自己完全地交付予他。「噢!時焱,我愛你,非常非常地愛……」

  至於黎琪搶拍「獨家」的願望達成沒?聰明的妳當然猜到了。

  同年年底,也就是聖誕節那天,以「名作家火炎和名演員聞曉虹的冒險愛情故事」為標題的寫真集,與時焱與聞曉虹的婚禮於同一時間問市。由於兩人均是當紅的炸子雞,且又是深具致命吸引力的天上龍鳳。因此首發日即全數售光,並緊急再版中。

  據可靠的消息透露,典禮上未出現的伴娘黎琪,直至宴席都結束了,還躲在廁所裡數鈔票。

  又有消息透露,當晚新郎在好事者的設計下,看到寫真集裡的「兒童不宜」之照片,不禁大動肝火,倒霉的拓跋剛只得二度為妻受過。據說有人在婚禮後的二個月後,仍見他拄著枴杖在音樂會上出現。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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