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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ng032 發表於 2013-8-28 11:23 PM

夏喬恩 -【愛上李大人之二】紅娘接招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雲纖纖天生杏臉桃腮、冶艷嫵媚,然而這優點卻成為她紅娘工作的阻礙,
好不容易才說成了一門親事,新郎倌竟因為愛上她而悔婚
色不迷人人自迷是她的錯嗎?這上官衛竟然笑她學藝不精、壞人姻緣!
縱然人人都說他文質彬彬、風度翩翩、一表人才,
可她心知肚明,他壓根兒是弄虛作假、裝模作樣、隻手遮天!
她好心地沒拆穿他的真面目,但他卻老是故意處處招惹她,
就算他家世顯赫,與她自小青梅竹馬,這梁子她也結定了!
他上官衛雖然只是區區一名司戶佐,但好歹也是個官,
誰不是笑著喊他一聲大人,唯獨她總是對他冷冷淡淡,
還老是頂著一副花容月貌去說媒,結果反倒弄巧成拙,
若不是多年來他暗中守護著她,她豈能如此逍遙?
偏偏無論他如何的明示暗示,她就是不信他的真心,
看來為了抱得美人歸,他只好動腦出招將她拐到身邊來!

【出版日期】 2012年5月31日

【出版社名稱】 狗屋

【書系及編號】 橘子說系列1146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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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ng032 發表於 2013-8-28 11:24 PM

第一章
  
  陽春三月春風蕩漾,吹綻了百花,更吹動了人心。
  
  興許是受到季節影響,近來洛陽縣裡有意婚嫁的男女不少,因此一早醒來,十歲的雲纖纖便隨著祖母到幾戶人家拜訪,小小年紀便勤學說媒技巧,立志將來繼承雲家百年家業,成為第五代紅娘。
  
  祖孫倆忙了一上午,午時都過了才得空回府用飯,豈料一名奴僕卻突然奔進飯廳,說是上官家的獨子——上官衛自京城回到洛陽了,雲纖纖乍聽消息立刻笑顏逐開,顧不了飢腸轆轆就拋下碗筷,奔出飯廳,連祖母的叫喚也不理。
  
  燦爛春陽下,就見粉緋色的小小身影穿過長廊,躍過洞門,一路抄著捷徑直奔自己居住的花霏閣,迫不及待想見到心心唸唸、朝思暮想的那個人。
  
  咚咚咚咚……
  
  她的腳步極快,綴在繡花鞋上的流蘇忽起忽落,躍動她無盡的狂喜。
  
  而她的心跳,卻遠比她的腳步還快。
  
  衛哥哥回來了,衛哥哥回來了……
  
  她的衛哥哥終於回來了!
  
  自三年前,與她青梅竹馬的衛哥哥至京城求取功名後,她就一直盼星星盼月亮的盼著他回來,如今他終於回來了,三年不見,他是不是也想著她?這次回來,是不是就留在洛陽不再走了?
  
  啊,她有好多好多話想跟他說,說她終於學會了雙面繡,說他留給她的詩文都背熟了,不過她最想跟他說的一句話就是——她好想他!
  
  懷著滿滿思念,小小身影終於奔回自己所居住的花霏閣,直衝西方一面牆邊的木梯,踩著梯子迅速往上爬。
  
  整個洛陽縣的人都曉得專作絲綢生意的雲家,和世代為官的上官家三代比鄰而居,兩家之間僅一牆之隔,交情好到不能再好,而她所居住的花霏閣正好與衛哥哥的君清樓靠得最近,因此自她五歲起,這木梯就一直靠在牆上,好方便她隨時爬梯翻牆去找衛哥哥。
  
  雖然爹娘對她的行徑大表不贊同,可衛哥哥總護著她,就連上官伯伯、伯母也大大歡迎她爬牆作客,爹娘也只好睜隻眼閉只眼,任她為所欲為。
  
  小小身影訓練有素地爬上梯頂,靈活的站到高牆上,那道牆足足有八尺高,她卻一點也不怕,反倒輕盈地攀上最近的一棵桃花樹,沿著粗壯樹枝一路向下,打算自最下方的樹枝躍下落地。
  
  時值桃花盛綻,成排桃花芳菲爛漫,正巧掩住兩家之間的綿延高牆,也掩住嬌小玲瓏、身穿粉緋衣裳的纖纖,她攀著一根樹枝,正巧自花葉間看見一名奴僕自樹下走過。
  
  「福伯!」她一眼就認出那是在上官家服侍二十多年,看著她和衛哥哥長大的方福,立刻揚聲高喊。
  
  方福聞聲,立刻抬頭朝桃花樹間張望。
  
  「這裡,這裡。」她喜孜孜地撥開身前細枝,自灼艷簇擁的桃花間探出小臉。
  
  方福乍見那張花容月貌,霎時還以為是看到了靈艷小花妖,定眼一看,才看清那攀掩在灼灼桃花間的粉緋身影,是隔壁的小小姐——雲纖纖。
  
  少爺離開洛陽三年,纖纖小姐也三年不曾翻牆,他才會一時眼花。
  
  只是話說回來,月眉星眼、瑰姿艷逸,雖是自小看到大的可人兒,可每回一見總讓人驚艷,尤其這一、兩年更是出落得如花似玉,如今雖仍年幼,卻足以料定將來必是傾國傾城之姿。
  
  「原來是纖纖小姐。」他立刻恭敬走近。「和雲老夫人說媒回來啦?」
  
  雲家是商家,男人專做絲綢生意,女人專做紅娘生意,無論男女都能言善道、長袖善舞,年僅十歲的雲纖纖更是天資聰穎、聰明伶俐,一張小嘴甜得無人不愛,自小就跟在雲老夫人身邊學習說媒。
  
  「嗯!」雲纖纖匆匆點頭,接著便迫不及待的反問。「我聽說衛哥哥自京城裡回來了,是真的嗎?」
  
  「是,少爺昨兒個夜裡回來了。」福伯證實道,知道她必定是聽到了消息,才會在三年之後又翻牆而來。「少爺睡了一上午,如今估計應該是醒了。」
  
  纖纖雙眼一亮,那燦亮星眸連夜空裡最璀璨的星子也相形遜色。
  
  「衛哥哥醒了?那我這就去找他!」紅艷小嘴瞬間綻出笑花,話還沒說完,人已自桃花樹上躍下。
  
  粉緋色的身影在風中飄揚,輕盈優美得不可思議,彷彿真是花妖落塵,饒是年過半百的方福也不禁看得出神,直到人落了地,都跑遠了才猛然回神。
  
  「啊,纖纖小姐,少爺還帶了朋友回府,就一同住在君清樓裡啊!」他連忙追上去提醒。
  
  「我知道了,我不會吵到賓客的。」軟軟的嗓音自前方傳來,雲纖纖跑得又快又急,一路上不曾回頭。
  
  沿著長廊,她熟門熟路的一路東彎西拐,以往覺得距離不長的廊道,如今卻是又長又遠,彷彿怎麼跑都跑不完。
  
  快快快,衛哥哥才剛醒,肚子一定餓了,她也還沒用午飯,正好可以和衛哥哥一塊兒吃!
  
  想著三年不見的上官衛,雲纖纖不禁將腳步邁得更快,誰知在一個轉角處差點撞上提著飯盒的上官夫人,和到上官家作客串門子的雲莊彩,幸虧兩人閃得快,否則三人恐怕會撞作一團。
  
  乍見娘親也在上官府裡,雲纖纖暗叫一聲糟,立刻縮著脖子道歉。
  
  「娘,歡姨,對不起……」
  
  「纖纖,你果然又爬牆了!」在君清樓外看見女兒,雲莊彩就知道女兒老毛病又犯了。「有門不走,一天到晚爬牆,成何體統!」她板著臉訓話。
  
  「人家急著見衛哥哥嘛……」
  
  「就算急著見人也不能失了規矩,你都幾歲了,更別提你還冒冒失失的亂跑,要是撞傷了人怎麼辦?」
  
  雲纖纖自知理虧,只好低著頭乖乖挨罵。
  
  「好了好了,纖纖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別罵她了。」上官徐歡柔聲緩頰,一丁點兒也捨不得雲纖纖挨罵,兩家比鄰而居,打纖纖一出生她就和這個小娃兒特別投緣,十年來早已將她當作是自家女兒,疼都來不及了,哪裡捨得她受委屈?
  
  「你就寵著她。」雲莊彩嗔瞪著好姊妹。
  
  「纖纖聽見衛兒回來難免興奮,憑我們兩家的交情,爬牆算得了什麼?」上官徐歡可不承認寵,卻溺愛地抽出繡帕,替小纖纖拭去鼻尖上的細汗。「瞧你都跑得出汗了,稍晚我讓人送來冰鎮梅子湯,你和衛兒一塊兒喝,嗯?」
  
  「謝謝歡姨!」看著溫柔大方的上官夫人,她立刻撒嬌似的挽上她的手臂,猛往她懷裡蹭。「還是歡姨最疼我了。」
  
  「娘就不疼你嗎?」見好友如此疼愛女兒,雲莊彩心底雖然高興,可表面上還是得端端娘親的架子。
  
  「娘當然也疼。」纖纖嘴甜得很。「所以往後纖纖若是再爬牆,娘一定不會再罵纖纖了。」她雙手掩著小嘴,偎在上官徐歡的懷裡噗噗竊笑,除了說好話,打蛇隨棍上的功夫更是厲害得很。
  
  見纖纖聰明伶俐,短短兩句話就將了好友一軍,上官夫人忍俊不禁,自飯盒裡拿出一塊甜糕塞入她的小嘴,寵溺的點了點她的小鼻頭。
  
  「這張小嘴真厲害,將來一定是全洛陽最出色的紅娘。」
  
  「伶牙俐嘴。」說不過女兒,雲莊彩也忍不住低聲笑罵。
  
  「那也是娘生得好啊!」她嘴裡咬著甜糕,可一雙靈眸卻是偷偷分神朝眼前的君清樓探去。
  
  瞧出纖纖的思慕與焦急,上官徐歡善解人意的微微一笑,將挽著的飯盒掛到她手上。「你衛哥哥天快亮才帶著朋友回府,如今該是醒了,這是歡姨親手做的午飯,你幫歡姨送過去,兩人就一塊兒吃吧。」
  
  今早她聽府裡下人稟報,才得知兒子於破曉前攜友回府,她體恤兩人一路舟車勞頓沒有讓人去吵,直到午時都過了才親自準備午飯送來,手帕交則順道一塊兒到君清樓剪些桃花回去插瓶,沒料到卻在半路巧遇纖纖。
  
  青梅竹馬的兩人已經三年不見,正好讓他們單獨聚聚,至於賓客的午飯,她待會兒另外再叫人準備一份就是。
  
  「嗯,謝謝歡姨!」雲纖纖如獲至寶,立刻挽著飯盒直奔君清樓,可跑了幾步卻又突然折了回來。「歡姨,您彎下腰來。」她笑咪咪的招招手。
  
  上官徐歡與好友互視一眼,雖不知道她葫蘆裡賣什麼藥,卻還是依言彎腰。
  
  「怎麼了?」她笑問。
  
  纖纖笑而不答,只從袖袋裡掏出一朵桃花,踮腳簪在她的髮髻上。
  
  「人家總說人面桃花相映紅,不過如今一瞧,歡姨卻是人比花嬌更勝一籌,連桃花都相形失色了呢。」她像是吟詩作對的書生,煞有其事的晃著小腦袋,說完話,才又邁開腳步奔向君清樓,留下上官徐歡心花怒放,怎樣都藏不住笑。
  
  「真是舌粲蓮花,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眼見女兒跑遠,雲莊彩不禁又氣又笑的搖搖頭,實在不知道該說女兒聰明,還是油條。
  
  「不管是跟誰學的,那張小嘴可真是甜極了,看來繼任雲家第五代紅娘是指日可待了。」
  
  「嘴甜有什麼用,只怕那張小臉將來要壞事。」雲莊彩感歎道。
  
  「那倒也不是什麼問題,要想防阻狂蜂浪蝶靠近,早日名花有主不就得了。」上官徐歡勾著笑,話中有話的提議。
  
  「哎呀!」雲莊彩看著好友,不禁也笑了。「你這話可真是說到我心坎裡去了,沒想到咱們的想法倒是不謀而合。」
  
  「那麼你打算幾年內?」上官徐歡挑眉。
  
  「兩人相差十歲,最慢也得八年內成定局。」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嘛!
  
  「真巧,我也估計著八年呢。」
  
  「太好了,那就這麼說定了,呵呵呵……」
  
  「當然,那有什麼問題,呵呵呵……」
  
  做出結論,兩人立即掩嘴發出「奸」笑,一同舉步離去,決定好好詳談更多的細節。
  
  「衛哥哥!」
  
  君清樓的門廊外,忽然傳來纖纖響亮的叫聲。
  
  床邊,一抹人影原本正彎腰趴在上官衛身上東摸西摸,可一聽見聲音,便立即扯起被褥往上官衛身上一蓋,並將手中的東西通通藏入被褥底下。
  
  接著他謹慎地轉頭察看,眼角餘光卻發現自己手臂上的刀傷因為動作過大又滲出鮮血,情急之下只好迅速拿起扔在床下的衣裳套到身上。
  
  原本他是打算將衣裳穿好,可他動作再快,卻快不過纖纖急著見到上官衛的腳步。
  
  砰!
  
  君清樓的大門很快的被人自外頭推開,纖纖歡天喜地的挽著飯盒,一路自花廳奔進臥房。
  
  「衛哥哥,我好想你,你終於回——」軟甜聲嗓驟然消逝,就連套著繡花鞋的小腳也瞬間停步。她錯愕地睜大眼,萬萬沒料到上官衛的房裡竟然還有其他人。
  
  而且,還是個絕色大美人!
  
  眼前的女人五官精美,但卻披頭散髮、身上衣衫不整的站在床邊,而且還穿著男人的衣裳。
  
  心頭猛地一揪,纖纖立刻眼尖的發現,那衣袍正是上官衛所有,是三年前她親手替他挑選、為他放入行囊裡的衣裳,可如今那衣袍,卻是套在別的女人身上——
  
  怎麼會這樣?
  
  娘明明說過男女有別,除了夫妻,絕對不能單獨共處一室。
  
  祖母也說了,唯有成了親的姑娘,才能在夫婿面前寬衣解帶。
  
  可為什麼衛哥哥房裡,卻有衣衫不整的姑娘?
  
  顫顫水眸微微偏移,卻瞧見上官衛竟是上半身赤裸的躺在床上,雙眸緊閉還沈睡著,連她來了都不知道。
  
  衛哥哥騙人,他明明說過除了她絕不會讓其他姑娘進房裡,也說過無論她何時來找他,他一定都會陪著她、疼著她的——
  
  他騙人……騙人騙人騙人!
  
  滿腔喜悅在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纖纖覺得自己的心忽然好酸好疼,這種感覺就像是一直屬於自己的寶物忽然被人搶走,再也要不回來了。
  
  「你……你應該是纖纖吧。」美人終於開口發出聲音,只見他一臉笑咪咪的盯著纖纖看,縱然因為粗心大意忘了將門閂上而險些露出馬腳,可陰柔的臉蛋上卻不見半點緊張。
  
  「我……」她張著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覺得整顆心揪成了一團。
  
  「你是來送飯的嗎?」美人沒發現她古怪的神情,只是睜大眼緊盯著她手上的飯盒,早已被那陣陣菜香誘得飢腸轆轆,口水都快流出來了。「謝啦,不過阿衛還沒醒來,你把飯盒擱在花廳桌上就行了。」
  
  他親暱地叫著好友,卻不知這親暱的稱呼讓纖纖更難過了。
  
  由於太過震驚,纖纖只看見他驚人的美貌和一身淩亂,卻沒注意到他的衣領底下是一片平坦,就連聲嗓都略顯低沈。
  
  挽著飯盒,她就像是排斥「她」的存在,更像是拒絕面對眼前的情景似的一步步往後退,接著一旋身,二話不說的就往門外沖。
  
  「啊!」眼看到嘴的飯菜就這麼飛了,范軍籌不禁伸長手臂,當下錯愕的愣在原地。
  
  怎麼搞的,她不是來送飯的嗎?怎麼又把飯菜拿走了?昨兒個他和阿衛忙了整整一晚,連晚飯都沒用,他就快餓昏了啊……
  
  「纖纖?」
  
  就在范軍籌哀怨的當下,床上的上官衛忽然發出聲音,並且緩緩的睜開眼。
  
  聽見好友清醒,他立刻坐回床邊。
  
  「阿衛!你可終於醒了,你昏了一上午都叫不醒,我還考慮你要是再不醒來,就要稟告府尹大人,暗中請大夫過來一趟呢。」說話的同時,他也掀開被褥拿出先前藏好的白布和傷藥,繼續為他上藥。
  
  昏暗的室內,就見上官衛腰腹上有道幾寸長的傷口,皮開肉綻,觸目驚心,因為傷口太大,每隔一段時間就得重新上藥止血。
  
  方纔他就是在幫他上藥,誰知道卻差點兒被人撞見。
  
  「我方才……似乎聽見纖纖的聲音。」上官衛氣喘吁吁的說道,縱然好不容易甦醒,眼神卻是渙散聚不住焦,俊臉也是蒼白無血色。「如果她來了,千萬別讓她知道我受傷……」
  
  「我知道我知道,她是你的心頭寶,你不想讓她擔心。」他翻著白眼沒好氣地嘀咕,同僚三年,哪裡不知道好友心中一直惦記著那名喚雲纖纖的青梅竹馬。
  
  每次約他上青樓見世面,他不去;邀他到街上賞姑娘,他看的卻是小女孩兒家喜愛的小玩意,無時無刻不把雲纖纖掛在心口上。
  
  除了他的小青梅,壓根兒對任何女人都沒興趣,簡直不正常到了極點。
  
  不過好友雖不正常,卻是沒話說的好搭檔。
  
  同為監察御史,這個月初他倆奉皇令一同派駐河南府,各自以地方司戶佐和司兵佐的身份掩蓋真實職務,暗中分察郡縣百僚,監視地方刑獄,不料卻在昨晚一次任務中著了道,好友為了救他一命硬是挨了一刀,他也不幸掛綵。
  
  由於他倆的行動全是最高機密,身份不能輕易曝光,若是半夜帶著刀傷上醫館鐵定會讓大夫起疑,因此阿衛只好強撐傷勢,佯裝若無其事地帶著他回府,向父親上官召——也就是河南府尹稟告事情經過。
  
  放眼天下,除了當今皇上和監察院同僚,就只有上官大人知道他倆監察御史的身份,為了避免節外生枝,甚至就連上官夫人也被蒙在鼓裡。
  
  只是為了隱瞞一切,他可辛苦了,從昨夜到現在都沒睡地看顧著好友也就罷了,如今竟連一口飯也吃不到,而好友卻一聲謝都沒說,只關心那將午飯挾帶走的可惡小青梅——
  
  他的良心被狗啃了是不是!
  
  也罷,他捨身救他一命,他幫他瞞著「心愛」的小青梅,也算是回報了一點恩情。
  
  「纖纖怕血,別讓她看見……」上官衛繼續喃喃囑咐,即使在重傷虛弱之際,心心唸唸的依舊是心裡頭那一直被他視若珍寶、珍惜思念的心肝寶貝。
  
  七年青梅竹馬,卻是一生愛戀。
  
  她的笑、她的淚、她軟軟一聲衛哥哥、她在他懷裡破涕為笑……一聲聲,一幕幕,都是情濃緣深,要他如何能忘?
  
  他也永遠忘不了,他宣佈要離開洛陽的那個春天,她私下偷偷哭了好幾天,卻在他啟程的那一天,硬是紅著眼眶撐著笑,追在他的馬後不停大喊,祝福他一路順風、大展鴻圖,她會一直等著他、一直一直等著他,要他不要為她擔心……
  
  她會等著他……
  
  她的一句話,狠狠揪痛了他的心,卻也給了他無限的信心與力量。
  
  就是因為她的一句話,他才能熬過三年來想見卻不能見的苦。
  
  三年不見,三年相思,他多麼渴望與她相見,然而他卻不想讓她擔心受怕,甚至見到他血淋淋的傷口。
  
  「是是是。」范軍籌隨手擱下傷藥,拿起白布開始為他包紮。
  
  「別讓她嚇著……」
  
  「好好好。」他敷衍回應,肚皮卻忽然發出嚴重的抗議聲。
  
  媽的,他真的快餓死了,廚房裡應該還有飯菜吧?
  
  「纖纖是不是來了?千萬別讓她……別讓她看見……」
  
  「她沒來,也不會來了。」那小姑娘跑得那麼快,他的飯菜鐵定是要不回來了。「你方才只是在作夢,別胡思亂想,繼續睡吧。」眼看好友開始胡言亂語,為了讓他安心養傷,他只好暫時先將纖纖來過的事給瞞住。
  
  「作夢……」上官衛喃喃自語,接著果然安心的閉上眼,再次陷入昏睡。
  
  眼看好友終於睡去,范軍籌這才呼了口氣,粗魯的將右腳跨上床板,探手往精實的肚皮抓了抓,那一覽無遺的平坦胸膛,證明了他是貨真價實的男人。
  
  他又累又餓的靠著床柱,不禁思考起纖纖突然離去的原因。
  
  方纔那小姑娘見到他時,表情就像見到鬼似的,他明明就是個百年難得一見的美男子,雖然身形瘦弱了些、相貌陰柔了些、衣衫也淩亂了些,但應該無損他人見人愛的親和氣質吧,她到底為什麼跑得那麼快?
  
  啊,算了算了,多想無益,還是先填飽肚子比較實際。
  
  再不吃點東西,他恐怕真要撐不下去啦,趁阿衛昏睡之際,他得趕緊去弄些飯菜回來才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3-8-28 11:25 PM

第二章
  
  八年後,盛夏。
  
  洛陽一方小醫館內,一名年輕大夫正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絕色佳人,只覺得一顆心脹得發燙,正咕嚕咕嚕沸騰他熾熱的情意。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以往,他總以為李延年當年是故意誇大其詞,直到遇見雲纖纖,他才明白李延年所言不假,世上真有傾城傾國之姿。
  
  杏臉桃腮,香嬌玉嫩,不施粉黛而顏色如朝霞映雪,發如雲,眉如煙,加上那盈盈淺笑的朱櫻紅唇……
  
  看著眼前的雲纖纖,年輕大夫覺得自個兒的心就快被她的笑給揉碎了!
  
  「雲姑娘,今日我特地請你來,其實是因為……因為……」他手足無措的坐在椅子上,因為過度緊張臉都脹紅了。
  
  「我知道我知道,鄭大夫今年二十有三,確實該娶妻了。」雲纖纖笑著打斷話,樂不可支的衝到他面前。「想必您一定是有了意中人吧?」
  
  「我……我……」
  
  雲纖纖端詳他脹的臉,瞬間明白自己是說對了。
  
  「呵呵,你別害臊,儘管說是哪家的美姑娘,這媒我一定幫你說得穩穩妥妥,絕對不出半點差錯。」
  
  「雲姑娘,其實在下的意中人就是……就是……」他含情脈脈的看著她,眼中情意伴著烈火,都快把房子給燒了。
  
  可纖纖卻只是遲鈍的眨眨眼,加深臉上的笑意。「哎呀,你別只顧著看我啊,你不說明白,我怎麼幫你呢?」
  
  「不、不、不……不用幫了!」年輕大夫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忽然間,竟倏地起身握住她的小手。「因為我喜歡的姑娘,其實就是——」
  
  「就是這條街上,賣豆腐的李西施對吧?」一道低沉男聲忽然插入,語調不疾不徐,口氣卻是斬釘截鐵的截斷年輕大夫的「告白」。
  
  那醇厚好聽的嗓音含著笑,令人聞之如沐春風,倍感悅耳,可纖纖忽然全身一僵,原本蕩漾在臉上的笑容也不見了。
  
  她認得這聲音。
  
  八年來,這醇厚嗓音總會不時出現,然後那個她最不想遇見,卻總是神出鬼沒、陰魂不散的男人就會現身,以各式各樣令人為之氣結的言行,將她的心情攪和得一團亂。
  
  剎那間,說媒的興致沒了,她只想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醫館。
  
  這已經是她今天第三次遇到他了!
  
  他不是司戶佐嗎?他不是很忙嗎?為什麼每次在她最不想遇見他的時候,他總是會突然出現?
  
  說是巧合也未免太多了!
  
  纖纖心慌意亂的急著轉身,全副心神在聽見那低醇嗓音後就全飛到了身後,壓根兒沒注意到那握住自己的大掌,可上官衛卻注意到了。
  
  伴著內斂氣息驀地襲來,一雙健臂在她轉身之前更快地越過她的身子兩側,猝不及防地握住那雙放肆大掌。
  
  「鄭大夫,若是替人把脈,你的手恐怕是碰錯了地方吧。」他笑得萬般溫和有禮,一雙大掌卻是挾著強勁力道,無情的「剷除異己」。
  
  「上、上官大人……」年輕大夫臉色驀地發白,雙手被鉗得發疼,他試圖抵抗。「在下並非在替雲姑娘醫病……」
  
  「哦?」俊臉上笑意更深。
  
  年輕大夫暗暗喘氣,一雙大掌因為疼痛和抵抗而開始微微顫抖。
  
  「其實我是想對她……對她……」縱然捨不得那雙白皙玉手,可恨他就是天生力不如人,只能節節敗退,拱手讓出江山和美人。眼看良機已逝,他卻還妄想垂死掙扎。「我還有事跟雲姑娘講,能否請您……」
  
  「我頭痛。」上官衛笑得更溫和有禮了,一手滴水漏的防著他,一手則是緊緊圈住那企圖逃離的小女人。「尤其胸口悶得很,能否請大夫撥冗幫我看看?」
  
  這是男人間的戰爭,更是上官衛的威脅和警告。
  
  縱然自始至終,他的臉上都堆滿了笑意,可年輕大夫卻還是輕易發覺他眼底的火焰。那火焰遠比爐火還要燙人,幾乎就要將他灼傷。
  
  而這一切都是為了雲纖纖。
  
  整個洛陽城裡誰不知他倆自幼青梅竹馬,感情深厚,可不知什麼原因,這些年來兩人關係卻日益冷淡,所以他才會懷著一線希望勇敢示愛,沒想到他話都還沒說出口,上官衛就出現了。
  
  原來傳聞都是真的,凡是有男人企圖靠近雲纖纖,他就必定會出現。
  
  原來流言也是真的,這個男人壓根兒不像外表那般文質彬彬、風度翩翩,若是有誰膽敢覬覦雲纖纖,就必定倒大楣!
  
  滴滴冷汗自額上淌下,年輕大夫終於領悟,為何這些年來美若天仙的雲纖纖始終「乏人問津」,原來原因就出在——
  
  「你放開我啦!」一聲嬌喝忽然自雲纖纖口中迸出。
  
  她扭著身子,試圖扳開那圈在腰上的健臂,只恨自己動作不夠快,更恨他插進鄙陰險,竟然從她背後偷襲,故意圈著她不讓她跑。
  
  「我不舒服,你就讓我靠一下,嗯?」他含笑說道,整個人就親暱的貼在她後背上,與其說是靠著她,倒不如說是摟著她,擺明是故意對某人宣示主權。
  
  「我一點也感覺不出你哪裡不舒服。」她雙頰發燙,本能地忽略他那太過親暱的尾音,幾乎不敢猜測在他人眼中,他倆的動作究竟有多不得體。「而且你不舒服也不關我的事,放開我!」
  
  低醇笑聲在她耳畔落下,他不疾不徐地說道:「你錯了。」
  
  「什麼?」她氣得轉身瞪他。
  
  「事出必有因,我之所以不舒服全是因為你。」他低頭看著她,眼角餘光注意到年輕大夫一臉心碎的看著他倆,因此故意貼得更近。「你來醫館,讓我很不舒服。」
  
  「胡說八道,我來醫館又礙著你了?」她惱火回嘴,差點就想一拳揍歪他那討人厭的笑全。他說話就說話,幹麼非要動手動腳,她已經十八歲了,可不是八歲,男女授受不親他到底知不知道啊?
  
  「是沒礙著我,可我不喜歡。」他深深看著她。「非常的不喜歡。」
  
  「誰管你喜不喜歡,你再不放開我,當我喊非禮!」
  
  「別這麼殘忍,我是真的不舒服……」他耍著無賴,始終貪戀她每一個表情變化,不著痕跡地將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勾到自己身上。
  
  眼看上官衛才來到,雲纖纖就完全自己的存在,站在一旁的年輕大夫大感被冷落,不禁露出苦笑。
  
  論家世背景,上官家世代為官,他哪裡比得上;論能力才學,上官衛能文能武,才貌雙全,雖然只是一名司戶佐,卻深受歷任縣令賞識,想必未來前途無可限量,而他只不過是個地方大夫。
  
  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她的態度,方纔他握著她的手,她一點反應也沒有,可上官衛才碰了她,她就臉紅了……
  
  事實證明,不是他的愛情不夠堅定,而是他壓根兒毫無勝算!
  
  「既然兩位忙,那我就不打擾了。」嗚嗚,識明務者為俊傑,橫豎是打不贏、沒希望,倒不如退一步海闊天空。「我再去泡杯茶。」捧著碎裂的心,他決定委曲求全讓出地盤。
  
  「多謝了。」見他如此識相,上官衛笑得可滿意了。
  
  只是相較於他的滿意,纖纖卻是忽然臉色大變。
  
  「啊,鄭大夫你請等等,你喜歡李西施對吧,我這就替你說媒去,保證一定幫你娶回如花美嬌娘。」老天,她到底在搞什麼,竟然把最重要的人給忘了!
  
  「不用了。」嗚嗚,他喜歡的人明明是她,但是……但是……
  
  「為什麼?」纖纖忙問。
  
  年輕大夫笑得更悲情了。「婚姻大事,我還不急。」話才說完,他立刻轉身離開這個傷心地。
  
  眼看人就這麼走了,纖纖急得想追上,誰知上官衛卻還是拉著她。
  
  「你一直捉著我做什麼,快放開我啦!」她氣急敗壞的回過頭,對他吼道。
  
  「我不舒服,要是昏倒了怎麼辦?」他故意將她捉得更牢。
  
  「你看起來明明就好得不得了,怎麼可能會昏倒!」
  
  「可是,我病了。」他幽幽歎氣。
  
  眼看人是鐵定追不回來,纖纖不禁更惱火了。一股怒火在心中燃起,逼得她差點又想對他大吼大叫,可她只能緊緊握起拳頭,強逼自己壓抑住所有怒火。
  
  不行不行,她絕不能再重蹈覆轍,為了他浪費時間。
  
  方纔就是因為他,她才搞砸了一樁生意,而這些年來類似這種情形,早已不知發生過多少次了!
  
  每次見面,他總愛故意將她氣到切竅生煙,她愈是生氣,他愈是喜歡將她惹得抓狂,彷彿以此為樂,對他生氣,她根本得不到任何好處。
  
  縱然人人都說他文質彬彬、風度翩翩、一表人才,可她心知肚明,他壓根兒是弄虛作假、裝模作樣、隻手遮天。
  
  只有她明白,他是多麼的表裡不一,而且多麼惡劣。
  
  所以對付他的最好辦法就是保持冷淡,絕對、絕對不能與他一般見識!
  
  「你若是生病就該找大夫,而不是纏著我。」念頭才定,她立刻放棄掙扎,任由他鉗錮自己。
  
  他瞅著她冷淡的模樣,眸光一黯,臉上卻是帶著笑。
  
  「可我產了,我不舒服全是因為你,這些年來你對我愈來愈冷淡,也不再喊我衛哥哥,我寂寞難過,心都痛了。」這是心病哪。
  
  「我已經不是孩子了,怎麼可能像過去一樣。」可惡,為什麼他就是能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出這樣讓人害羞的話?
  
  冷淡小臉有一瞬間的鬆動,可她卻迅速別過頭掩飾。
  
  「但,你也不理我了。」
  
  「所以?」她沒有否認他的話。
  
  他不語,只是沉默地看著她的眼、她的唇,看著她逐年妍艷的嬌顏,看著她越發嬌嫩豐盈的身形,心裡卻是想起這些年來,她對他的冷淡。
  
  八年來,花霏閣和群清樓間的距離不變,可他們之間卻是愈離愈遠。
  
  他若不主動靠近,她永遠不會多看他一眼。
  
  他實在不懂他們之間到底怎麼了,為什麼自他回到洛陽後,她就再也不願意與他親近,反倒與他漸行漸遠?
  
  「纖纖,如果我做錯了什麼,我願意道歉。」他真誠說道,主動放下了身段,只盼她別再無視他,別再總是拒他於千里之外。
  
  「我不懂你的意思,你若是沒有其他話要說就快點放開我,我還有事情要辦。」她冷淡地轉移話題,在他人面前總是甜甜笑著的小嘴,在他面前卻老是冷冷抿成一條線。
  
  「纖纖……」見她無動於衷,他不禁又歎了口氣。
  
  他不放手,她只好用力扭著小手。
  
  怕她傷到自己,他連忙鬆開大掌,卻忽然想起她幼時總愛黏在他身邊,拉著他的大掌撒嬌。「以前,你最愛我牽著你了。」
  
  沒想到他會提到從前,小臉掠過一抹複雜,但隨即恢復冷淡。
  
  「以前的事我早忘了。」
  
  「可我沒忘,關於你的事,我從來就不曾遺忘。」他目光灼灼的盯著她。
  
  「那又怎麼樣!」她冷哼轉身,舉步就走,可走了幾步卻突然停下,皺著眉轉身瞪向他。「你若真的不舒服,就請鄭大夫幫你看看,別又到處亂跑。」終究,她還是忍不住多嘴地開口,就怕他突然來醫館,真的是因為身子不舒服。
  
  「你關心我?」他雙眼一亮,心中苦澀頓時一掃而空。
  
  「誰關心你,我只是不想待會兒又半路遇見你,再次壞了我的好事。」她口是心非地大聲辯駁,接著衝出醫館,卻不敢回頭察看他是不是在偷笑。
  
  反正……反正她只是覺得他煩,絕對不是在關心他。
  
  絕對不是!
  
  洛陽晴聚湖畔,有兩名美姑娘正在翠柳邊。
  
  紫衣湘裙的雲纖纖,一身嫩黃、手揮繡花團扇的則是郭若。
  
  因為荷花盛開,這個月來晴聚湖邊總是人湖如織,無論是湖邊還是湖心上,賞花遊客絡繹不絕,一艘艘小舟畫舫來回穿梭,將盛夏風景點綴得萬般熱鬧。
  
  晴聚湖,情聚湖。
  
  因為一語雙關,晴聚湖自古以來就相當受歡迎,尤其更是洛陽縣未婚男女必遊之地,因此每年這個時候,雲纖纖必定會來到湖畔做「市場調查」,看看哪家公子對哪個姑娘有情,哪家姑娘又對哪位公子有意。
  
  不過不同的是,今年她還特地邀了好友郭若同行,因為她打算在調查的同時順道幫好友物色對象,替好友往後的幸福盡一分心力。
  
  「若若你快看,那趙家公子又在偷看你了,他對你絕對有意思!」雲纖纖轉過頭,對著好友興奮的嘰哩呱啦道:「趙家專做珠寶生意,與你門當戶對,趙公子今天二十有三,大你五歲,年齡正好。」
  
  郭若挑眉微笑,揮著團扇朝湖心上的某艘畫舫投去一瞥。
  
  「趙知懷看的未必是我。」
  
  「他看的當然是你。」纖纖捂嘴銀鈴低笑,嫩頰被艷陽曬得微微發紅。「你生得美若天仙,又是洛陽首富之女,你都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愛慕著你,自你來到這兒後,他們老是偷偷往這邊瞧。」
  
  「是嗎?」郭若笑意加深,美眸一掃,果然瞧見不少男子偷窺的目光。
  
  不過她眼睛雪亮,心知肚明那些人的目光並非落在她身上,而是落在她身旁這天生遲鈍、完全不解風情的小女人身上。
  
  這個小女人總誇讚他人美麗,卻不知自己才是真正的美若天仙。
  
  為了作媒成就好姻緣,她一雙眼比鷹眼還利,不放過任何「可疑」的目光,只可惜那些目光投射出的熱烈情意,她卻永遠察覺不到——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年年如此,年年讓人覺得有趣啊!
  
  團扇下,紅菱小嘴莞爾彎起,郭若正打算收回目光,眼角餘光忽然注意到一名男子在大熱天下,撐著一把素傘朝她們走來。
  
  而護在她身邊幾步外,始終不讓任何人靠近她和纖纖的護衛,卻沒有阻攔那名男人的靠近,反倒任由他越過界線,無聲無息來到她與纖纖的身後。
  
  從來沒有大男人會在烈日底下撐傘,更別說是人高馬大、俊逸搶眼的上官衛了。
  
  洛陽城裡誰不知道他是司戶佐,是個官,還是個大忙人,可他卻特地為了「某人」抽空來到晴聚湖,甚至不顧眾人異樣眼光,硬是撐傘穿越人潮,只為了替她遮陰納涼——
  
  素傘落定,將纖纖徹底籠罩在傘下。
  
  站在一旁的郭若幸運地沾著了好處,可撐傘的上官衛卻是整個人曝曬在大太陽底下,站得比百年蒼松還挺。見著她的目光,他泰然自若地朝她點頭招呼,她落落大方的微笑以對,接著轉過頭,若無其事地聆聽好友繼續發表心得。
  
  「啊,保家畫舫上,保公子也往這兒看來了,你看他的表情,他一定是在暗戀你!」纖纖顯得既興奮又開心。
  
  「保公子啊……」她別具深意的笑了笑。
  
  「還有同艘船上的梁公子也看過來了,我算過,這已經是他第十次偷看你了。」纖纖特地壓低嗓音,宣佈統計結果,一雙水眸始終黏在湖心上,觀察每一道目光,絲毫沒有注意到落在身上的陰影,更沒有發覺背後多了個人,早已將「保公子」三個大字聽入耳裡。
  
  「是嗎?」郭若加深笑意,始終揮著手中的繡花團扇。
  
  「還有啊,距離梁公子三丈遠那划著小船的周家兄弟似乎也對你有意思,你這麼受歡迎,我看這湖心上的男人都快被你迷倒了。」纖纖捂嘴低笑,實在為好友感到高興。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他們眼中的伊人,怕是另有其人。」郭若笑睇著好友,婉轉暗示。
  
  「怎麼可能?」纖纖理所當然的反駁。「我已經確認過了,這兒的姑娘就數你最迷人了!」所以那些人看的當然是若若。
  
  不過話說回來,趙公子、保公子他們臉色怎麼怪怪的?
  
  纖纖眨眨眼,發現除了這兩人,其他人的表情似乎也變了。
  
  為了證明自己沒看錯,她不禁攀著柳樹幹,站到湖邊一塊石頭上,往湖面伸長了脖子。她的動作極為危險,若是一個不小心就會失足跌入湖中,所幸在她站上石頭的同時,一彎健臂也迅速摟上她的細腰。
  
  纖纖以為是好友幫著自己,完全不以為意,直到纏在腰上的手臂愈收愈緊,背後的熱源愈靠愈近,幾乎是整個人貼在她身上,她才抗議的開始扭動嬌軀。
  
  「哎呀,大熱天的,若若你別黏著我啦。」她抱怨著。
  
  「我可什麼也沒做。」郭若在旁揮著繡花團扇,一派悠然愜意。
  
  「騙人,你明明就抱著我。」纖纖的目光和注意力始終放在那些人身上,因此絲毫沒察覺任何不對。
  
  「我的手在扇風呢。」
  
  「扇風?那我為什麼覺得這麼熱?」她狐疑道,同時發現不少男子瞪大眼看向自己。
  
  咦?他們的表情好奇怪啊,彷彿就像——就像——
  
  「因為抱著你的,是司戶佐大人哪。」郭若涼涼地公佈答案,知道畫舫上的那些男人一定也看到了。
  
  「喔。」原本纖纖還沒意會過來,可下一瞬間,她卻猛地轉頭瞪向好友,速度之快,讓人不禁懷疑她會不會扭傷自己的脖子。
  
  而郭若也配合地轉頭看她,並笑著攤開雙手,以表示自己的清白。
  
  一瞬間,如花似玉的小臉掠過好幾種表情,最後她旋身後轉,果然就對到上官衛那張俊臉。
  
  因為站在石頭上的關係,她和他不再有身高中上的差距,這一旋身,他們之間僅僅相差那麼一寸,她的唇險些就要碰上他的——
  
  啊,怎麼這樣!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會抱著她?他究竟什麼時候出現的,為什麼她都不知道?
  
  小臉驀地刷紅,因為那近在咫尺、溫柔含笑的俊容而失去了冷靜。
  
  她本能想推開他,誰知他卻宛若泰山,堅挺的動也不動。
  
  「瞧你,臉都曬紅了。」他從容地擱下傘,將早先備好的濕帕子貼上她的嫩頰,為她帶來清涼,似乎一點也不打算放開她。
  
  小臉更紅,他那專注的眼神及溫柔的笑容令她心跳加快。
  
  從小她就喜歡看他笑,尤其當他笑著看她時,她總能在他深邃的眼底瞧見自己的倒影,就只盛著她一個人的倒影。
  
  他一直都是看著她的,直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3-8-28 11:27 PM

第三章
  
  忽然間,一張絕色容顏在腦中浮現,瞬間毀了她美麗的記憶,讓她如夢初醒,不悅的發出斥喝。
  
  「你快放開我!」她不只用說的,還不死心的繼續用雙手推著他。
  
  「別急。」美人在懷,他笑得可開心了。「你得先從石頭上下來才行。」話還沒說完,他已抱著她落地,動作快到讓她壓根兒無法反對。
  
  直到她雙腳安全落地,不會有摔入湖中的可能,他才依言鬆開手臂。
  
  眾目睽睽之下他倒是顯得君子,不過這卻改變不了他方才摟著她的事實。
  
  噢,老天,方纔她是一時粗心大意才會疏於防備,該不會所有人都看到他摟著她了吧?
  
  小臉驀地通紅,她忍不住惱怒的跺腳質問。「你怎麼可以亂抱我?」
  
  「因為我擔心你會摔下來。」他答得理所當然。
  
  「我才不會。」她站得可穩了。
  
  「凡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他拾起擱在腳邊的傘,再次為她遮陽。「我不能讓你有任何的危險。」他的語氣是那麼的真摯,眼神是那麼的溫柔,彷彿她是某種稀世珍寶,遠比他的性命還要寶貴。
  
  心頭驀地一陣騷動,她咬著下唇,縱然心底還有氣,偏偏小嘴不爭氣,竟再也發不出任何埋怨。
  
  只是她沉默,正好給了他開口的機會。
  
  「你說,方才誰猛往這裡瞧?」他微微一笑,故意調開話題,一雙黑眸別具深意的往湖上迅速一掃。
  
  她瞪著他,絲毫沒有發現原本站在身邊的好友早已退到角落觀戲。
  
  「是保公子、梁公子、周家兄弟和趙家公子對吧?」他自問自答,耳力好到連遠在好幾步外,都沒漏掉「趙知懷」三個字。「只可惜人不可貌相,我勸你還是慎重三思,千萬別讓眼前的表像給騙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她立刻蹙眉。
  
  「這個嘛……」他沒有馬上回答,而是裝模作樣的左右張望,最後才湊近她耳邊低聲道:「其實這些人全是青樓常客,誰要嫁給他們,只怕是遇人不淑。」
  
  「你、你騙人!」沒料到他會突然提及青樓,她不禁羞窘得紅了小臉。
  
  「我沒有騙你,你若不信,大可以到青樓找老鴇求證。」
  
  「你……」她臉紅紅的瞪著他,不只是因為他驚爆內幕而感到震驚,更是因為他熟知內情而感到訝異狐疑,難道……難道……
  
  明知道不該在意,她卻偏偏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你為什麼會知道他們上青樓,難道你也去了?」她的語氣充滿了酸氣,就連眼底也竄起了火苗。
  
  而他發現了,將她的在乎與憤怒看清清楚楚、徹徹底底。
  
  剎那,無盡的狂喜淹沒他的心湖,他雙眼熠亮,幾乎眉開眼笑的低下身,將薄唇又湊到她的耳邊說道:「你很在意嗎?」
  
  「我、我……」小臉更紅,她無法判定是他的話讓她心慌多些,還是他吹拂在耳畔的熱氣讓她意亂多些,卻知道自己顯然是說錯話了。「誰說我在意了?我根本就不在意!」因為心虛和慌亂,她瞬間退離了他三步遠。
  
  「你說謊。」他站在原地,一臉莫測高深的看著她,彷彿早已將她看透。
  
  「我沒有!」她急得跺腳。
  
  「是嗎?」他不再逼她承認,可臉上的表情卻顯露出他的篤定。
  
  在他似笑非笑的凝視下,她只覺得小臉愈來愈熱辣,幾乎無地自容得想找個洞把自己藏起來。為了不再讓他嘲弄自己,她只好連忙轉過身,逃亡似的離開晴聚湖。
  
  討厭討厭,她幹麼要在意他有沒有上青樓?反正天下烏鴉一般黑,他一定也不例外。
  
  八年前,他不就帶了個女人回來嗎?
  
  那件事,她到現在都還記得清清楚楚呢!
  
  想起往事,心裡頭的怒火更熾了,她走得又急又快,早已將觀察的事拋到九霄雲外,甚至連好友郭若都給忘了。
  
  「慢一點,當心被人撞著了。」一道陰影伴著低醇嗓音在耳邊落下,赫然是上官衛撐著傘追上了她。
  
  沒料到他會追上自己,纖纖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只覺得更羞窘了。
  
  「你、你……你幹麼跟著我?」
  
  「我有事回縣衙,正好與你同方向。」俊臉上,還是那惹人厭的笑。
  
  「那也不必黏在我身邊啊!」可惡,她就是不想看到他啊!
  
  「你自小就怕熱。」他一點也不介意她那冷漠的語氣,反倒覺得氣到滿臉通紅的她實在可愛極了。「若是一個不小心,就怕會像幼時那樣中暑昏倒。」那他可是會心疼的呢。
  
  沒料到他還記得自己怕熱,她心房一暖,不禁看向他手中的傘。
  
  她不是不知道他的好,也不是沒看到他的體貼與溫柔,但這些年來,她看到更多的卻是姑娘們對他的戀慕,以及他對那些姑娘們的彬彬有禮。
  
  面對任何人,他永遠是那般的謙和有禮,只要他一開口,姑娘們就會笑得花枝亂顫,可唯獨面對她,他總愛故意惹她生氣。
  
  她永遠分不清他的話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他的態度到底是認真,還是故意開玩笑……
  
  因為猜不透,所以她才總是避著他,就怕她猜不懂他,而他卻看透了她。
  
  「我長大了,才沒那麼弱不禁風。」她不領情的別過頭,拒絕看他將傘撐在她頭頂上,自己大半個身子卻曝曬在艷陽底下。
  
  「小心一點總是好。」他揚高唇角,因為發現她的秘密而更顯得神采飛揚,心知肚明她俞是表現得冷淡,愈是顯得她在乎。
  
  「我自個兒的身子我自己會注意,不必你雞婆。」她輕哼一聲,瞬間加快腳步往前走去,盤算著想甩掉他,不料他長腳輕鬆一跨,竟輕易的追上了她。
  
  她不死心,故意往右靠,他也跟著往右;接著她故意往左,他也依然亦步亦趨。
  
  她氣得鼓起腮幫子,正想開口發難,誰知一名男子忽然自前方奔來,氣喘吁吁的來到上官衛面前。
  
  「上官大人,小的總算找著您了!」來人是縣衙裡一名打雜小廝,一見到上官衛就急著道:「城東兩戶人家爭著一塊田,方才告到了縣衙,還有城西幾戶人家拖欠賦稅、私賣人口,縣太爺急著請您回去調查處理。」
  
  「我知道了,我這就回縣衙,你先回去向大人稟報吧。」上官衛慢條斯理的吩咐,待小廝走後,才轉身看著她,將手中的素傘塞入她的手中。「傘你拿著,一路上當心,千萬別讓人給拐跑了,知道嗎?」他特別叮囑,甚至伸手摸摸她的頭。
  
  「我又不是小孩子!」因為手裡突然被塞入紙傘,她一時反應不及,沒來得及躲開他的手。「既然縣衙有事,你還不快走?」她氣得趕人。
  
  「唉,我真捨不得你,但……」他加深笑意,離去之前,竟猝不及防撩起她一綹長髮,湊到鼻間深深嗅聞。
  
  「你?!」她驀地睜大眼,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一愣。
  
  「真希望你也能想著我。」指一鬆、發一溜,他終於含笑轉身離去,走入人群之中。
  
  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她才如夢初醒的發現,自己早已成為從所矚目的焦點,路上行人彷彿全都撞見了他那莫名其妙卻又親暱無比的動作。
  
  討厭,光天化日之下,眾目睽睽的,他到底在做什麼啊!
  
  他那個動作到底是……到底是……
  
  她滿臉通紅地撐著傘,幾乎是用跑的逃離現場。
  
  一路上她的步伐顯得淩亂,而她的心,卻跳得遠比步伐更亂更快。
  
  她已經將近一個月沒見到上官衛了,也不知縣衙是出了什麼事,近來他總是忙得不見人影,就連歡姨來家中作客時,也忍不住擔心地叨念他日日早出晚歸會累壞身子,而娘也連著好幾日替他熬煮補品,要讓他補一補。
  
  有這麼多人擔心他,所以她才更不需要替他擔心。
  
  相反的,她更該覺得少了他之後,這段日子果然是快活多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終於、終於說成了一門親事,今日就要陪著新郎官去迎娶新娘子。
  
  事實證明,她這個紅娘果然也是有兩把刷子的。
  
  這些年來若不是他經常神出鬼沒,總在關鍵時刻壞了她的好事,也許她早已為許多男女締結良緣,湊成無數對佳偶了。
  
  總之好的開始就是成功的一半,繼祖母和娘之後,她這第五代紅娘可得更加努力點才行,絕對不能砸了雲家百年紅娘的名聲。
  
  噙著淺笑,纖纖喜上眉梢,打定主意要把這門喜事辦到最好。
  
  雖說新郎官只是一介書生,無父無母,卻是與新娘子陳心自小竹馬青梅,整樁婚事為了節省銀兩一切從簡,可她還是邀了些街坊鄰居共襄盛舉,為這門親事增添一些熱鬧喜氣。
  
  「李公子,恭喜你、賀喜你了,總算在今日娶得了如花美嬌娘。」才跨入門檻,她就連忙朝眼前的李益開口祝賀。
  
  「雲姑娘,我……」比起纖纖的眉開眼笑,李益卻是面有難色,眼看迎娶吉時就快到了,他卻尚未換上紅袍,就連附近鄰居也無人到場。
  
  「怎麼了?」纖纖縱然再遲鈍,也察覺到事情不對。「怎麼都沒人?」附近街坊鄰居明明主了會一同來祝賀的啊。
  
  「他們……他們不會到了。」李益有口難言。
  
  「為什麼?」她疑惑的問。
  
  「因為……因為……」他吞了口唾沫,好一會兒後才能說明答案。「因為稍早我修了一封書信,托人帶到心兒家,說是……說是我不能娶她了。」
  
  「什麼?!」纖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忍不住變臉大叫。「你不能娶她?你為什麼不能娶她?」
  
  看著眼前即使臉色愀變仍然國色天香的纖纖,李益再也壓抑不住滿腔情潮,衝向前握住她的小手。
  
  「因為我愛上你了啊!」他大聲宣告,實在不能違背心意迎娶自己不愛的女人。
  
  若不是愛上她,他永遠不會發現自己對青梅竹馬的陳心其實只是兄妹之情,這些日子以來他幾番想開口吐實,可話到了嘴邊卻總是難以出口,結果這一拖就拖到了今日,不得已之下,他只好修書一封,請人送到陳家。
  
  事到如今他也不奢望能獲得陳家原諒,只是哪怕只有一丁點希望,他也要向她說出自己的心意,說不準她對他也是……也是……
  
  「你說什麼?」纖纖只覺得五雷轟頂,比起他的大膽示愛,他自私自利的想法更是令她錯愕憤怒。
  
  自小與新娘子青梅竹馬的是他,當初請她來說媒也是他,一口允諾娶妻的更是他,可如今他卻說因為愛上她而突然悔婚?
  
  那新娘子怎麼辦?新娘子的父母又該怎麼辦?他要新娘子往後怎麼做人?
  
  當初她怎麼會以為他是懂得禮義廉恥的讀書人,她——她真是瞎了狗眼!
  
  眼看小手被握住,火冒三丈的纖纖只好迅速抬起小腳,往他的胯下狠狠一踹,本能的為新娘子出口氣,好好教訓她一頓。
  
  「噢!」沒料到她竟會使出這種陰招,李益不敢置信的夾著雙腿,當下脹紅了臉癱軟跪地,痛得眼淚都噴出來了。
  
  「你給我跪在這裡好好反省,若是你還有點良心,就親自到心兒家賠罪,千萬別讓我瞧不起你!」她疾言厲色地指著他的鼻子罵道,語畢立刻轉身衝出門外,決定以最快的速度上新娘子家賠罪。
  
  縱然悔婚的新郎官,但事情既是因她而起,她實在難辭其咎。
  
  只是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為了說成這門親事,當初她可是幾乎磨平了一雙繡花,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說服心兒的雙親點頭,答應讓心兒嫁給一貧如洗的李益。
  
  她一心一意只想讓有情人終成眷屬,為什麼偏偏會是這種結局?
  
  難道是她說錯了什麼話,還是做錯了什麼事,才會讓李益以為她對他……或是他跟她可以……
  
  淚水迅速浮上眼眶,她卻強忍著不肯哭出來,只是紅著眼快步往前走去,心裡頭不斷想著該怎麼向新娘子家賠罪,不料眼前突然出現一抹高大身影,擋住她的去路。
  
  匆促間,她一時沒注意對方的相貌,直到那人猝不及防地撫上她發冷的面頰,略顯急促的開口問道:「你沒事吧?」
  
  她聞聲抬頭,這才發現站在她身前的是上官衛。
  
  討厭,為什麼又是他?為什麼他總是在她最不想遇到他的時候,出現在她的面前,看盡她的羞窘與難堪?
  
  「我沒事。」她本能地搖頭否認,迅速伸手抹去眼角的淚,不願在他面前顯露一分一毫的脆弱,卻沒注意到他早已發現她眼底的淚光,憂心在一瞬間轉變成凜冽殺氣。
  
  「李益對你做了什麼?」他冷颼颼的質問。
  
  「他……」她氣得想告狀,可話到了嘴邊卻突然沒了聲音,實在不想提及那個混蛋。「他沒對我做什麼,我還有急事,得去——」
  
  「得去新娘子家賠罪嗎?」他替她說出答案。
  
  「你怎麼知道?」她瞬間睜大眼。
  
  他將她鉅細靡遺地打量一遍,直到確定她衣衫整齊、毫髮無傷,才肯慢條斯理的回答她的話。「陳家方才怒氣沖沖的來到縣衙,說是你暗中勾引新郎官李益,以致李益臨時悔婚,嚴重傷害陳家聲譽。」
  
  「我才沒有!」沒想到陳家竟會告到縣衙,她慌得猛搖頭。
  
  「我知道。」他點頭,知道她不是這種人。
  
  「是他突然悔婚,我也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她焦急的澄清辯駁,因為陳家的誤會而感到難過。「我真的沒有勾引任何人,更沒有勾引李益,我……我……」想起自己盡心盡力卻是適得其反,水眸裡登時又是淚光閃閃。
  
  「我知道。」
  
  「明明是他一廂情願……」她紅著眼,不禁委屈地揪緊衣擺,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李益突然悔婚,陳家卻誤會是她勾引李益,這讓她情可以堪?
  
  只怕這時她奔到陳家賠罪,也會被拒於門外,不管她說破了嘴還是磕破了頭,陳家也不會原諒她了。
  
  見她委屈含淚,想哭也不願哭的模樣,上官衛只覺得一顆心疼極了。
  
  所以他才不喜歡她到處說媒。
  
  這些年來,他總在關鍵時刻故意出現在她面前,破壞她每一次的談話,全是為了保護她,只因為她實在太沒自覺了。
  
  她自小就立志當紅娘,成天跟著大人在外拋頭露面,年過及笄後,更是興致勃勃的鎮日往外跑,卻不知洛陽有多少男人驚艷於她,甚至虎視眈眈地覬覦她的美貌,若不是他暗中護著守著,她早已不知吃了多少虧。
  
  不料近來他因為公務繁忙,一時疏忽了,竟然就讓她受了委屈。
  
  「當然是他一廂情願,你自小就喜歡替人牽線,自然不可能壞人姻緣。」他自責的為她揩去眼角濕潤。「這件事我自有評斷,絕不會讓你蒙受半點委屈。」
  
  「你……相信我是清白的?」她有些不確定的看著他。
  
  「當然。」
  
  他深信不疑的目光,就像是冬日裡的一把火,瞬間暖了她發寒的心。
  
  縱然與他疏離多年,然而此時此刻,她卻忽然好想像兒時那般撲入他懷裡,再也不想為了一點小事就和他鬥嘴、生他的氣。
  
  心裡的委屈難過因他的信任頓時一掃而空,然而她明白只有他的信任是不夠的,陳家既然告到了縣衙,想必他一定是奉命來審問她的。
  
  「那現在該怎麼辦?」她無助的問。
  
  他安慰地摸摸她的頭。「我已經請陳家的人先回去,待查明事情真相後再給交代,不過代法,你恐怕得和我走一趟縣衙,說明事情的經過。」
  
  「我知道了。」她理解地點頭,雖然是頭一遭到縣衙,但神奇的是有他陪著,她竟然一點也不覺得害怕。
  
  「走吧。」他自然而然的牽起她的手,轉身走向縣衙。
  
  而她沒有拒絕,乖乖的任他牽著,跟著他的腳步向前走去,就像她還小的時候。
  
  就像她天真的以為,他的眼裡只有她的時候。...<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3-8-28 11:27 PM

第四章
  
  當纖纖跟著上官衛來到縣衙門外時,正巧碰上了縣衙問事外出,上官衛理所當然停下腳步與他聊了幾句話,交代了些事,這才繼續牽著她從偏門進入縣衙,一路來到他辦公的書房。
  
  一名四、五十歲的奴僕眼尖,見他是將人帶到了書房,而非帶到問話審案的議事堂,於是連忙泡了壺好茶獻了上來。
  
  「大人喝杯茶吧,雲姑娘也請。」該名奴僕笑嘻嘻的看著纖纖。
  
  「你認得我?」她困惑眨眼。
  
  「雲家與上官家三代比鄰,雲姑娘又是上官大人的青梅竹馬,洛陽縣城裡任誰都知道,加上雲姑娘貌美如花——」
  
  「你的話倒是不少。」上官衛笑著斷話。「稍早我要的那些卷宗都送過來了嗎?」
  
  「都送來了,全堆在那兒呢。」該名奴僕指著書房角落那一疊像小山似的卷宗,還是一臉笑嘻嘻,一點也不畏懼他這位大人,反倒與他親近得很。「您要奴才辦的事,奴才可不敢怠慢,不過這陣子您早也忙晚也忙,一直沒有機會好好休息,那些卷宗就別急著看了吧,當心忙壞了身子。」
  
  「我的身子看起來有那麼不中用嗎?」上官衛挑眉反問。
  
  「不像,不過縣令大人特地要小的提醒您別忙壞了身子,大人說了,你對洛陽縣城瞭若指掌,大事小事知之甚詳,您若病倒,他可是會很頭疼的。」該名奴僕一字不漏地轉述縣太爺說過的話,比誰都清楚上官衛是事必躬親、愛民如子的好官,尤其先後三任縣太爺更是處處仰賴著他。
  
  原本上任縣太爺有意舉薦他高昇,誰知卻被他婉拒,否則以他的能力怕是早已離開洛陽,到京城裡當官去了。
  
  「縣衙的事我自有分寸,你回頭幫我跟大人道聲謝,就說我自個兒會注意,你沒事就下去休息吧。」上官衛揮了揮手將人打發出,這才轉頭看向纖纖。「你先喝口茶歇息下,我去看點東西,馬上就回來。」他對她笑了笑,一口茶也沒喝,便起身走到那疊卷宗前翻閱。
  
  那些卷宗疊得和他腰身一樣高,而且整整有五大疊,怕是三天三夜都看不完,他卻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
  
  獨自坐在桌邊,纖纖看著他專注的側臉,不知不覺竟看得出神了。
  
  她看得出來方纔那名奴僕有多麼推崇他,也聽得出來他在縣衙多麼受人敬重,而這些全是因為他的辛苦付出,而非他是上官家的人,或是他的父親是當今河南府尹。
  
  如今她終於明白歡姨為何會擔心他的身子,也終於明白他有多忙碌。
  
  可心碌如他,卻為了她特地趕到了李益家門外,在她最傷心難過的時候,出現在她的面前。
  
  濃濃的感動驀地襲上心頭,讓她忽然想起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
  
  縱然他總是那副似真似假的模樣,但平心而論,他從來就不曾傷害過她,或是欺負過她,反倒是她總是說話不留餘地,老將他拒於千里之外,不知有多少次對他視而不見……
  
  揪著衣擺,纖纖忽然覺得好罪惡,不禁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對他太冷漠了,誰知上官衛卻像是察覺到她的目光,竟忽然轉頭看向她。
  
  一時間,她來不及閃躲,才與他四目交接,小臉便微微地紅了。
  
  「怎麼了?」他看著她臉上迷人的嬌羞,不禁挪動腳步往她跨近一步。
  
  「沒、沒事。」她低下頭,一雙小手揪扯著桌巾,眼角餘光卻注意到他擱下卷宗,朝她走了過來。
  
  登時她只覺得渾身緊張,偷偷抬頭看著他拉了張凳子坐到身邊,將手肘靠在桌面,撐著臉笑看著她。
  
  「幹麼啦?」她將桌巾揪得更緊,若不是他的手肘壓著,整塊桌巾恐怕會被她扯掉。「你不是在忙嗎?」
  
  「好多年沒與你獨處了。」他感歎似的說道,俊臉上卻是帶著著,一雙黑眸更是瞬也不瞬的凝視著她。「以前我在書房時,你總是陪著我,坐在桌邊練字讀書,經常練到睡著,當夜就和我一塊兒睡在書房的臥榻上,隔日再一同早膳。」
  
  「什麼以前,那明明就是十幾年前的事,當時若不是你騙我說書中有黃金,我也不會傻傷的被你拐到書房。」沒料到他到提及往事,她忍不住臉紅的慎重申明。「而且七歲後我們就不睡一塊兒了。」別說得好像他們是蓋著同條被子長大的。
  
  「是啊,當時我到京城三年,好不容易回到洛陽,你卻討厭我了。」深邃黑眸驀地暗下,隱藏一絲苦澀。
  
  「我又沒有討厭你。」她直覺脫口反駁。
  
  他猛地一愣,怔愣的看著她。
  
  「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和你相處……」在他逐漸熠亮的目光下,她不禁臉更紅了,卻無法違背良心說出謊話。
  
  沒錯,她真的一點也不討厭他,她只是氣他總是神出鬼沒、故意攪局,氣他總是能夠輕而易舉的讓她手足無措、心慌意亂。畢竟自她出生後,幾乎是跟在他身邊長大的,與他的感表好到連爹都吃味,總說她更像是上官家的孩子。
  
  而她的筆墨學問是他教的、口條應對是他教的,甚至連方纔她踹李益的那一腳,也是他當年深謀遠慮、特地教給她的,為的就是讓她有自保的能力。
  
  在她的心中,他就是她的全部,無可取代,然而直到撞見他與陌生女子共處一室,她才猛然驚覺自己並非他的全部。
  
  即便再親,他終究不是只屬於她一個人的衛哥哥。
  
  幼時她尚不懂男女之情,直到大了才漸漸懂得,因此她才終於明白未婚男女共處一室是代表了什麼意思。
  
  想起在他心中除了她以外,還住了另一名女子,這些年來始終揮之不去的酸澀苦楚,不禁又再次鑽進了心頭,讓她心情沉重。
  
  「可我一直都沒變。」他驚喜地撫上她的小臉,從沒料到會從她口中聽見如此出人意表的回答。「為什麼你會覺得不知該如何與我相處?」他笑得嘴角都快裂開了。
  
  「還不是因為你八年前——」她衝動的開口。
  
  「八年前如何?」
  
  她連忙捂著嘴,差點就要將實情說了出來。
  
  不行,她不能說,要是她說了,他一定又會故意捉弄她。
  
  當年她橫衝直撞,不小心窺見最不該見到的一幕,這已是很不應該,何況他是個男人,就算他想和哪位姑娘一起尋歡作樂她也管不著。
  
  「纖纖,告訴我,八年前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她緊盯著她閃爍迴避的眸,不容許她有一絲一毫的逃避。
  
  可她卻搖搖頭,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他哪有做錯什麼,一切都只是她小鼻子小眼睛,彆扭又倔強罷了。
  
  「你不是想問我和李益之間的事嗎?」她急忙轉移話題,實在不想再回憶當年的往事,更不想繼續猜測他和那位姑娘是否還有往來。「方纔我踹了他一腳後就衝到了街上,在那之前,我與他真的一點曖昧也沒有。」
  
  「纖纖,別故意逃避問題,你明知道我——」
  
  「事情就是這樣。」她急忙起身。
  
  「纖纖!」他迅速捉著她,俊臉上笑意盡失。「告訴我答案,我不想再和你這樣下去了。」近在咫尺,卻是遙如天涯,任誰都無法忍受。
  
  「什麼這樣下去,我……我不懂你的意思。」她怯懦的別開小臉,本能地不願深思他話中的意思,更不願探究他為何要如此在乎八年前的事。「你若沒別的話要問,那、那我還得去趟城東賣酒的蔣家,蔣公子曾經說過,先前我推薦的那些姑娘他都不中意,要我有空再去找他。」
  
  沒料到她受了一次教訓還學不乖,竟然又想再一次自他眼前逃離,傻傻的到另一個男人家裡自投羅網,強勁醋意不禁猶如洪水般瞬間淹沒了他的理智,讓他情緒失控、再也無法保持冷靜。
  
  「色不迷人人自迷,為什麼你就是不明白你壓根兒不適合說媒。」
  
  「什麼?」她猛地一愣。
  
  「那些人壓根兒就不是真心想找你說媒,而是別有所圖!」他忍不住低吼,再也無法像平時那般從容微笑。
  
  她從來就沒看過他如此動怒,更沒有看過他如此暴跳如雷指責她最喜愛的工作,彷彿她做的一切都是錯的。
  
  「李益也是,蔣學恩也是,若不是別有所圖,你以為那些男人會三番兩次的請你上門,嘴裡嚷著娶妻,卻始終故意挑三揀四嗎?」他繼續怒吼,氣她太過天真不知人間險惡,更氣自己為什麼就是不能讓她明白,他有多麼在乎她!
  
  這些年來,他只恨不得能將她藏起來,不讓任何男人看見她,可她卻一點也沒有察覺他的心思。怒火蒙蔽了他的敏銳,讓他忽略了她眼底的受傷。
  
  「色不迷人人自迷……」她不敢置信的狠狠倒抽一口氣。「你怎麼……怎麼可以這樣說我?」她臉色蒼白的搖頭,感覺全身都在顫抖。
  
  所以李益悔婚一事,他終究還是覺得是她的錯,縱然他嘴巴上說相信她,但心裡其實是怪罪她的?
  
  難道,他是認為她思慮不周全、言行不夠得體、學藝不夠專精,所以才讓那些男人起了不軌之心,甚至因她而移情別戀,壞人姻緣?
  
  難堪伴著淚水迅速浮現,淹沒她因他而暖和甜蜜的心房。
  
  無論他們之間有多少次的爭吵不快,可她終究以為他是懂她的,她以為他是真心相信她,可沒想到……真的沒想到他竟然是這樣看待她!
  
  隨著哽咽逸,滾燙的淚水登時如雨紛落,讓她不顧一切用力抽回小手,握拳往他的胸膛猛捶。
  
  「我討厭你!我討厭你!我討厭你!」她大叫著、哭喊著,吶喊出自己被誤會的痛苦。他的指責是如此的令她心碎,遠比李益的背叛更讓她傷痛。
  
  「纖纖……」
  
  他還想捉住她,她卻用力的推開他。
  
  「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纖纖是哭著奔出縣衙大門的。
  
  一路上她只顧著傷心,沒有注意到路上行人好奇詫異的目光,自然更沒有發現上官衛始終無聲無息的跟在她後頭,一路護送著她回家。
  
  可她沒注意到,雲家門房卻是一眼就瞧見了上官衛,本能就想開口招呼,誰知上官衛比了個噤聲手勢,門房會意點頭,連忙閉上嘴巴,就看著他站在門外石階下,一路目送纖纖踏入雲府。
  
  門房搖搖頭,唉,這些年來,上官少爺總是這樣暗中護送著小姐,可偏偏卻又不肯讓小姐知曉,他看在眼裡,都忍不住想為上官少爺愁苦。
  
  眼看八年過去,兩小無猜卻是漸行漸遠,實在讓人不勝唏噓啊。
  
  直到上官衛轉身離去後,門房才伸手將大門關上,轉身看著雲纖纖抹乾淚水,走入大廳。
  
  「怎麼那麼早就回來,不是陪著李家去迎娶了嗎?」
  
  大廳裡,雲莊綵頭也不抬的問道,同時將一幅畫像拿給坐在身旁的上官徐歡,光從腳步聲就知道是女兒回來了。
  
  「李家……不娶了。」纖纖癟著嘴停下腳步,原本不想回答,卻深知娘親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個性,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回答。
  
  聞言,雲莊彩和上官徐歡立刻抬頭。
  
  「又搞砸了?」雲莊彩挑起好看的柳眉,倒沒有取笑,卻似乎也不意外。
  
  纖纖紅著眼睛,低頭不語,眼看上官徐歡到家中作客,卻連招呼都忘了打,可見心情有多沮喪。
  
  不過雲莊彩和上官徐歡是看著她長大的,哪裡看不出讓她哭得眼紅的恐怕是另有其事。自小到大她脾氣就倔,從來不肯輕易在他人面前認輸落淚,唯一能讓她哭得這麼慘的,也只有上官衛一個人了。
  
  兩人別有深意的互視一眼,卻不打算追問,反倒裝作若無其事的喝了口茶。
  
  「纖纖哪,既然你今日不忙,那幫歡姨一個忙如何?」上官徐歡笑著對她招了招手,轉了話題。
  
  「嗯。」纖纖問也不問,點頭就挨到了她身邊,像個孩子似的靠著她撒嬌,彷彿將她當成了第二個親娘。
  
  上官徐歡加深笑意,慈愛的摸了摸她的頭,接著才拿出一件大氅送到她手中。
  
  「這是我幫你衛哥哥新裁製的大氅,本想在冬日前拿到繡坊請人繡點花樣,可回頭一想,你的繡工可比那些繡娘好多了,所以乾脆拿來讓你繡。」
  
  沒料到上官徐歡拜託她的事竟是幫上官衛繡大氅,纖纖雙手一僵,不禁再次想起上官衛憤怒的表情。
  
  「你自小就對刺繡極具天分,若不是喜歡當紅娘,恐怕早已是名遠近馳名的拔尖繡娘。」上官徐歡真心誇獎道。
  
  「我……」她說不出話,只感覺眼眶又熱了。
  
  「也只不過懂得一些針線功夫,哪有你說的那麼好。」雲莊彩連忙插話,幫女兒謙虛道。
  
  「我說的可是真的,有哪家姑娘十歲前就學會雙面繡,一雙小手拿著針線隨便繡繡,繡畫上的花啊獸啊就像是真的一樣,纖纖可是個寶哪,加上嘴甜人美,將來誰要是娶到她,真是那人三輩子修來的福氣。」
  
  「嘴甜人美有什麼用,成天老愛往外跑,脾氣又倔強,只怕是沒人敢要。」雲莊彩捂著嘴,笑笑揮手。「還不如你家衛兒一表人才、文武雙全,將來鐵定能幫你娶房好媳婦回來。」
  
  「我可不指望他能幫我娶房好媳婦,他呀,就跟他爹一個樣,成天只曉得處理公務,也不見他對哪家姑娘多留心過。」上官徐歡不禁搖頭歎氣,彷彿一點也沒發現身旁的纖纖臉色突然變得有些僵硬。
  
  「這有什麼難的,他不留心,你這做娘的可以幫他留心哪,你看看這畫像上的姑娘不就挺好的?」雲莊彩指著先前遞去的畫像。「這姑娘的父親在州府是個管事,雖說不是個大官,但勉強也算門當戶對了。」
  
  「有沒有門當戶對倒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品德行。」上官徐歡很認真的看著畫像,彷彿真有意幫上官衛尋覓良妻。
  
  「放心,這位姑娘是公認人品德行出眾的。」雲莊彩拍著胸脯保證。「除了人品德行好,她還懂得琴棋書畫,與你家衛兒絕對匹配。」
  
  「是嗎?那還真是不錯。」上官徐歡雙眼一亮,將畫像又拿近一些。
  
  「除了這位姑娘,我這兒還有好幾幅畫像,全是上上之選……」嘰哩呱啦、嘰哩呱啦,雲莊彩一一解開畫軸,興奮的說個不停。
  
  而上官徐歡也開心的一一接過畫軸,東瞧西瞧。
  
  眼看兩人相談甚歡,一下子就忘了她的存在,纖纖揪著上官衛的大氅,忽然間竟覺得有些埋怨、有些慌亂,還有些……有些她說不出的揪疼,想哭的心情就像遇風的煙,一下子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難道歡姨真的要替他尋妻?
  
  忽然間提這事會不會太早了,他明明才二十八歲——
  
  唔,不對,二十八歲其實一點也不算早,嚴格說來他拖到現在才娶妻實在算晚了,而且以他的身份家世、才幹容貌,城裡的姑娘怕是個個都恨不得嫁給他。
  
  可是……可是就算如此,娘也不必在這個時候大肆推銷,她明明才在外頭作媒失敗,明明就這麼沮喪難過,明明就這麼痛苦傷心……
  
  難道娘連她為什麼哭紅了眼都不問嗎?
  
  揉著大氅,纖纖覺得自己被冷落了,更覺得自己沒人愛,甚至自暴自棄的站起身,不發一語的朝大廳外走去。
  
  反正她就是脾氣壞,反正她就是不文靜,反正她就是……就是比不上畫像上的那些姑娘,所以娘和歡姨才都不關心她,反而更看重畫像上的那些姑娘。
  
  纖纖癟著嘴,在跨出大廳之前偷偷轉身看向兩人,誰知兩人卻完全沒有發現她準備離去,依舊指著畫像上的姑娘們熱烈討論。
  
  而畫像上的那些姑娘們全都笑得美艷如花、溫婉恭順,彷彿一輩子都不會朝自己的相公大吼大叫、無理取鬧——
  
  目光調回,她低頭看著手中大氅,忽然間又想起與上官衛的爭吵,不禁委屈兮兮的離開大廳,卻沒有發現在她走後,雲莊彩和上官徐歡迅速的結束討論,抬頭發出又奸詐、又尖銳的邪笑聲。
  
  「你說這魚兒是不是上鉤了?」
  
  「看來是上鉤了。」
  
  「呵呵呵,那咱們可得再加把頸,無論如何今年都得把事給辦成。」
  
  「那是當然。」
  
  嘰哩呱啦、嘰哩呱啦……兩人壓低嗓音繼續討論,笑得花枝亂顫。
  
  「嫁他有什麼好?」
  
  花霏閣裡,忽然傳出一道哀怨的嗓音,透過敞開的窗扇望去,就見纖纖氣鼓鼓的坐在床榻上,懷裡揪著大氅,彷彿將大氅當成了上官衛,不停的又揉又捏。
  
  「明明就表裡不一,明明就愛裝模作樣。」她數落著他每一項缺點。「而且,還好色!」最後,她挑出他最可惡的缺點。
  
  才二十歲就懂得帶女人回家,還曉得哪家公子有沒有上青樓,想來這幾年也不是清清白白的,無論哪個女人嫁給他鐵定都會後悔!
  
  歡姨急著替他找妻子,也得先弄清楚他在外頭有沒有中意的姑娘,說不準他一天到晚在外頭忙碌壓根兒不只是在忙公務,而且這八年來,恐怕他和那位絕色美人還持續有來有往呢!
  
  「哼,色慾薰心,花心大蘿蔔,笨蛋笨蛋笨蛋!」光是揉捏已經不夠,她將大氅扔到軟枕上,開始用力捶打,氣呼呼的宣洩滿腔不快。
  
  只是她捶歸捶,卻始終捨不得將大氅扔到一旁,反倒緊緊揪著大氅,在憤怒埋怨間,明顯流露出一股不自覺的依賴與佔有。
  
  看著大氅在經過她的揉捏捶打後,變得有些縐巴巴,她才停下動作,改抱著大氅疲憊地躺下,翻身看向窗外那靠在牆邊的一架木梯。
  
  那架木梯已有被棄置了八年。
  
  自從那天起,她就再也不曾踩上那木梯,翻越橫亙在兩家間的那道牆。
  
  而他也因為新官上任,鎮日勤於在縣內四處奔走,無論旅店道路、婚姻戶籍、田訟雜徭、良賤賦稅全是他的責任,過門不入是家常便飯,十天半個月不回家更是理所當然。
  
  然而十歲的她,有太多太多的彆扭與寂寞,他的忙碌改變,更尋事增加了那些彆扭寂寞。
  
  橫亙在他們彼此間的不再只有花霏閣和君清樓間的那道牆,還有無數次的擦身而過、朝思暮想,和漠然無語的遙遙相望。
  
  因此不知不覺間,他們漸漸淡了,縱然一段日子之後,他試著拉近彼此間的距離,他們之間卻再也無法回到最初。
  
  想起最寂寞的那段歲月,水眸頓時微黯。
  
  纖纖看著那因歲月而腐朽的木梯,不禁抱著大氅背過身,將臉埋入被褥,放任思緒如水流,逐漸遠去淡去。
  
  南風吹拂間,天際一點一滴染上霞光。
  
  眼看花霏閣裡一整個下午都沒動靜,纖纖回來時又是一副哭過的模樣,午飯也沒吃上幾口,雲府裡奴僕聰明的沒敢打擾,在經過花霏閣時總是特別的躡手躡腳,決定稍晚再送來晚飯,卻沒注意有道人影在夕陽下無聲無息的掠過高牆,闖入花霏閣中。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君清樓而來的上官衛。
  
  只見他有門不走,偏從敞開的視窗躍了進去,動作乾淨俐落,彷彿做了數百次相同的事。
  
  他悄然無聲的走到床邊,看著那酣然沉睡的美人兒,發現她懷裡正緊緊抱著一件黑綢滾暗紫狐毛的大氅。
  
  他一眼就看出那是母親新幫他裁製的大氅,因為夏日裁製大氅實在不尋常,昨日店舖裡送來時他才特別留意了幾眼。
  
  唇角揚起,他靠得更近,就近著著她如泉似瀑的長髮蜿蜒披散在繁花盛開的繡床上,盛著夕陽霞光,輝映出上等綢緞才會有的光澤。
  
  而她的眼眉如畫,唇色朱櫻,珠圓玉潤,柔嬈輕曼,美得就像是從花裡蹦出來的艷妖。
  
  沒錯,她是妖。
  
  只屬於他的妖。...<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3-8-28 11:29 PM

第五章
  
  早在她還是個孩子時,她的可愛貼心便深深吸引著他,讓他心甘情願的為她淪陷臣服,無法自拔地貪戀她的一顰一笑,像個戀幼好嫩的不正常男人,期望她能快些長大。
  
  若是沒有愛上她,他的天空也許會更加遼闊,卻不會有這麼多快樂,縱然一生自在、一帆風順,內心卻會是永遠荒蕪。
  
  可如今她長大了,他的等待卻還沒有結束。
  
  想起稍早之前她的怨懟和眼淚,他不禁歎了口氣地坐在床畔,伸手撫觸她精緻如畫的臉蛋,知道她若此刻醒來,必定又要生氣了。
  
  她是他的心頭寶,是獨一無二的小青梅,這些年他始終小心翼翼守著、護著、惜著她,就怕她傷著一分一毫,然而他卻一時失去了控制,讓她難過得哭了。
  
  他懊悔心疼,可就算時間倒流,他也無法保證自己能做得更好。
  
  因為他再也無法忍受那些男人虎視眈眈偷窺她美麗,處心積慮覬覦她的美好,而她卻毫無所覺,所以他才更加擔心。
  
  縱然這些年來,他極力縱容她當紅娘的心願,可他的忍耐已到達極限。
  
  「纖纖,你是我的!」昂藏身軀驀地俯下,堅聲宣佈他的佔有。
  
  這是他的想法、他的堅持,更是十多年來他不曾改變動搖過的信仰。
  
  「你想當紅娘我不會反對,但我不會再等,從今日開始,我會讓你徹徹底底屬於我。」薄唇落下,輕輕親吻那軟潤芬芳的紅唇。
  
  今日的事她一點也沒錯,錯的全是他。
  
  她想幫人牽線也沒錯,錯的是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私心覬覦她的男人。
  
  所以解決這一切的最好辦法,就是讓她屬於他!
  
  一旦她名花有主,成為名正言順的上官夫人,他就能理所當然的佔有她,以夫君的身份滴水漏的扞衛她。倘若有人不肯死心,暗中接近她,他這個司戶佐下手絕對不會手軟,必定依法辦事。
  
  就如同那李益移情別戀,背信悔婚,他只幫忙替他分析了兩條路。
  
  一是一肩負起責任,登門道歉彌補陳家所有傷害,皆大歡喜;二是繼續執迷不悟,背信忘義重毀陳家名聲,依照刑法論處徭役,並賠償陳家損失。
  
  面對殘酷的現實,李益果然瞬間幡然醒悟,當機立斷選擇了第一條路,不但當場跪地向陳家認錯賠罪,還慎重澄清了纖纖的清白。
  
  因此在陳心的首肯之下,他立刻幫忙說了幾句好話,消了陳家二老的怒火,將陳心再次許給李益,讓兩人擇日再成親。
  
  薄唇肆無忌憚地吸吮瀲灩紅唇,直到睡夢中的纖纖忽然發出一道淺吟。
  
  「唔……」她娥眉微蹙,終於被那輾轉不離的唇舌給斷了好夢,只見她躲癢似的別開小臉,甚至鬆開大氅,伸手往那擾人好夢的罪魁禍首揮去。
  
  而在小手襲來之前,上官衛已狡猾的迅速起身,看著雪白小手抹了抹紅唇,翻身繼續沉睡。
  
  只是,他怎麼可能會放過她?
  
  這些年來這美麗紅霞無數次的誘惑著他,無可奈何,他也只好「順其自然」地無數次暗中品嚐她,沒有人比他更懂得她的每一個反應,更沒有人比他懂得如何的偷吃犯罪。
  
  他壞壞地揚起嘴角,竟再次大膽的俯下身,貪婪吻上她的唇——
  
  有蚊子!
  
  當纖纖的紅唇不斷反覆的被某只大蚊子騷擾攻擊,甚至連臉頰耳廓都不能倖免於難後,她終於放棄與周公下棋的美夢,惱火的醒了過來。
  
  可惡,不管那只蚊子有多難纏,膽敢擾她好夢,她一定不饒它!
  
  啪!
  
  當水眸睜開的瞬間,坐在床畔的上官衛彷彿看穿她底的殺氣,竟配合的探出一雙大掌,替她往空中用力拍了一下。
  
  「你……你怎麼會在我房裡?」纖纖嚇到了,她立刻揉了揉眼睛,誰知眼前的上官衛卻還是沒消失。
  
  「這個嘛……」他來不及回答,雙手一伸,又往空中用力拍了一下。
  
  她莫名其妙的起身瞪著他,直到他轉過頭對上她的眼。
  
  「你房裡有蚊子。」他從容不迫的宣佈,怡然自得就像是待在自個兒的房裡一樣。「幸虧我全都幫你打死了,否則蚊子就要把你的小嘴叮腫了。」
  
  聽他這麼一說,她這才想起方才睡夢中,始終有只蚊子擾著她不放。
  
  小手本能地捂上嘴唇,卻捂到一片灼燙,和絲膝蓋骨的麻酥。
  
  小臉一愣,流露出一絲困惑,縱然方才在睡夢中她是感覺有只大蚊子在騷擾著她,但殘留在嘴唇上的感覺卻一點也不像是被蚊子叮過的感覺。
  
  小手撫過嘴唇,摸著殘留相同感覺的臉頰和耳廓,總覺得事情不大對,偏偏又說不出哪裡不對……
  
  不對,等一下!如今她該在意的不是蚊子,而是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吧?
  
  這裡明明就是她的閨房。
  
  而且他們還在吵架!
  
  纖纖終於恍然大悟,可就在她睜大雙眼打算開口質問他時,誰知他卻猝不及防的探出手,抽起落在她腿上的黑色大氅。
  
  「對了,我看這件大氅應該是我的,你怎麼會有我的衣裳?」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大熱天的拿著大氅當被褥,不熱嗎?」
  
  她驀地臉紅,立即解釋:「這是歡姨拿來讓我幫忙繡點花樣的,我才沒亂拿你的東西呢。」
  
  「喔?那你打算繡什麼?」
  
  「能繡什麼?你向來不喜歡張揚,又不愛顯眼的鳥禽猛獸,頂多只能用些摻銀絲暗線在衣角邊處幫你繡些曳竹,搭襯著一些吉祥圖紋。」她答得理所當然,對他的喜好脾性竟是瞭若指掌。
  
  「那你打算繡雙面繡嗎?」他接著又問。
  
  「距離冬日還有些日子,應該可以。」她沒有任何猶豫,答得倒是順口,只是話才說完她就後悔了。
  
  不對不對,他們明明在吵架,為何她非得大費周章的幫他繡大氅?而且她早說過不想看到他,他怎麼可以還厚著臉皮闖進她房裡?
  
  他壓根兒是故意轉移她的注意力!
  
  小臉驟變,她立刻橫眉豎目的低吼。「你竟然還敢出現在我面前,我跟你說,我和你梁子是結定了,從今以後你走你的獨木橋,我過我的陽關道,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她一邊著說,一邊伸手推著他,急著將他推下床,趕出門外。
  
  可誰知道他卻是動也不動,無論她怎麼推、怎麼擠,使盡吃奶的力氣就是無法撼動他分毫。
  
  眼看他死皮賴臉的不肯動,她不禁更氣了。
  
  「這是我的閨房,我不歡我,你快走!」她氣得又吼。
  
  彷彿沒聽見她的怒喝,他竟然還能彎起嘴角,一派自然的笑道:「以前你總是天天往我那兒跑,有次不小心撞見我在沐浴,竟吵著要和我一塊兒玩水,說著說著就把衣裳給脫——」
  
  「你……你胡說八道什麼!」她臉紅的立刻打斷他。「那時我才幾歲?哪裡懂得什麼,而且這件事和你闖入我房裡有什麼關係,你別想給我顧左右而言他!」這次她變聰明了,沒又被他的三言兩語給唬過。
  
  「我不是顧左右而言他,而是要求公平,以往你總是說來就來,讓我差點連穿衣裳的機會都沒有,如今我不過來趟花霏閣,你又何必那麼計較?」他臉不紅氣不喘的說謊,永遠不會承認他壓根兒不只來過花霏閣一次。
  
  事實上,這花霏閣他早已熟到不能再熟了。
  
  早在她不願與他親近後,數不清有幾個夜晚,他懷著極度的思念越牆而來,為的就是能趁著她睡夢中多看她一眼,以化解滿腔相思之苦,甚至在她年屆及笄之後,益發克制不住對她的愛意,不時暗中擷取她的美麗。
  
  「此一時彼一時,這壓根兒是兩碼子事。」可惡,他竟然還有臉提以前,那時的他可沒這麼無恥!
  
  「對我而言,只要能看到你,都好。」他擱下大氅,溫柔繾綣的看著她,看得她的心兒忽然撲通撲通的亂跳,險些又要墜入他的陷阱裡。
  
  啊,不行不行,雲纖纖你清醒點,他一定又在故技重施了,他只是在演戲,你千萬不能被他給騙了!
  
  貝齒緊咬著下唇,她強忍臉紅和迷惘的衝動,力持鎮定。「可我『一點』都不想看到你。」她特別強調重點。
  
  「是嗎?那怎麼辦?這次我來花霏閣,其實有件事想請你幫忙。」他露出一副非常為難的模樣。
  
  她冷哼。「你是官,我只是個小老百姓,有什麼能耐幫你的忙?」
  
  「當然有。」他說得篤定。「這件事我信不過別人,也不願他人干涉,只有你可以幫我這個忙。」
  
  「我不要!」沒等他開口說明,她立刻一口回絕。她可沒忘記方才在縣衙時他是怎麼說她的,她絕對不原諒他,所以更不可能幫他的忙。
  
  「年底之前我打算成家。」
  
  「我不要。」
  
  「所以我想請你替我作媒。」
  
  「我不——」反對的聲音驀地沒了,她不敢置信的睜大眼,差點就要自床上彈跳起來。「你說什麼?」
  
  「我想請你替我作媒。」他微笑著,將方纔的話重複。
  
  「不對,上一句!」
  
  「看底之前我打算成家。」他清楚回答。
  
  纖纖愣住了,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從他嘴裡聽到這句話。
  
  她以為歡姨會對畫像上的姑娘產生興趣是急著抱孫子,卻沒想過他可能也有同樣的意思,難道就是因為他想成親了,所以今日歡姨才會特地來找娘?
  
  他的話來得太過突然,震得她心都亂了,因此竟沒有發現比起他打算請她作媒的請求,他想娶成家的事實更令她震驚。
  
  不只震驚,她甚至連話都快說不出來了。
  
  所以他真的要娶妻?從此以後他就會是別人的夫婿、別人的爹爹,他的心思感情會全副放在他的妻兒身上,再也不會神出鬼沒的惹她生氣,或是陰魂不散的到處纏著她……
  
  她應該高興的,可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情卻好沉重,彷彿有人偷偷在她心中砸了塊大石。
  
  「你我從小一塊兒長大,我的眼光喜好只有你最清楚,這件事非你莫屬。」深邃黑眸掠過一道暗光,沒有錯過她的震驚和慌亂。
  
  小嘴動了動,半晌後才終於又能發出聲音。
  
  「為……為什麼要找我?」她不自覺的逃避著。「我娘和祖母也是紅娘啊。」
  
  「因為我只相信你。」這是他的肺腑之言。
  
  「可是方才在縣衙,你明明就說色不迷人人自迷……」
  
  「我確實這麼說過,但並非不相信你,而是氣那些男人藉妻說媒之名,行吃豆腐之實。」他深深的看著她。「你從來就不知道自己有多美麗,那些男人全是別有居心的接近你吧?」
  
  「什麼?!」他的話再次在她的心中欣起波濤。
  
  「你或許不信我的話,但旁觀者清,你若是肯去問問其他人,就能證明我所言不假。」一頓,他故意將話題拉回。「何況我若真懷疑你學藝不精,又何必特地找你替我作媒?」
  
  「這……這……」纖纖心慌意亂的跳下床,本能的在床邊來回踱步,竟無法馬上答應他的請托。
  
  奇怪,她為什麼要猶豫?她應該要馬上答應啊,他是洛陽縣城的司戶佐,倘若她能幫他牽成一段好姻緣,就能打響名號,重要的是她若是拒絕他,豈不顯得對自己沒自信?
  
  誰都能小看她,可唯獨只有他,她一點都不想被他小看!
  
  「你不肯答應?」他愜意的靠著床柱,看著她像頭暴躁的小野獸,來回不停的踱步。
  
  「我、我又沒這麼說。」來回踱步的小腳驀然停下,她轉頭瞪著他。
  
  「那你是答應了?」
  
  「我也沒有這麼說!」她答得飛快,但話才出口她就後悔了。「總之我還在想、還在想啦……」她連忙修飾,可不想讓他誤會自己不敢接受挑戰,事關重大,她當然要好好考慮。
  
  纖纖不斷說服自己,自己之所以會這麼猶豫,全是因為謹慎,絕對不是為了心裡那莫名其妙的慌亂與掙扎,卻絲毫沒有注意到上官衛的眼底盛滿了笑意,險些就要忍不住笑。
  
  其實他哪裡打算要娶其他人,這不過是將她拐到身邊的一種手段,為的就是能名正言順拉近彼此的距離,縱然他的做法與外頭那些卑劣的男人沒什麼不同,但唯有這樣,她才能弄懂自己的心。
  
  她明明就是在乎他的。
  
  縱然她總是表現得那般冷淡,佯裝得那般毫不在乎,但也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心其實早已產生了變化,有太多太多跡象顯示,她再也不像從前那般抗拒排斥著他了,她不經意間為他流露出的小女人嬌羞,就是最好的證明。
  
  更甚者,有許多時候,她經常會不自覺流露出一股獨佔,就像她幼時,總是討厭有人比她還要親近他。
  
  「你想好了嗎?」他徐聲開口問。
  
  「我……我……」她皺緊眉頭,實在不懂自己究竟怎麼了,她明明就不想讓他小看她,為什麼簡單的一句答應,她就是難以說出口。
  
  「唉,你就這麼害怕替我說媒嗎?」他搖搖頭,裝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被他這麼一激,她果然馬上中計了!
  
  「誰說我怕了?」
  
  「那你是答應替我作媒了?」
  
  「廢話。」她拍著胸脯,衝到他面前說道:「既然你想娶妻,那我就奉陪到底,我一定會好好的幫你物色物件!」哼,誰怕誰啊!
  
  「是嗎?」他看著她氣憤的小臉,緩緩的笑了。「那真是太好了。」
  
  咚咚咚!
  
  輕淺的敲門聲忽然自上官府的榆木大門外響起,雖然敲門的聲音不大,但門房方福還是聽見了,因此恪盡職守的立刻將大門拉開。
  
  「纖纖小姐?」他猛地一愣,萬萬沒料到來敲門的竟然會是纖纖。
  
  自小到大,她進出上官府大門的機會簡直是屈指可數,大多時候她總是直接從花霏閣翻牆而來,不過長大之後她已甚少「翻牆拜訪」,更別提「登門拜訪」了。
  
  今天究竟是什麼日子,難道天要下紅雨了?
  
  方福忍不住往天邊望了過去,沒看見紅雨,倒是看見滿天的緋艷紅霞。
  
  「福伯,我有事找上官——司戶佐大人,請問他回來了嗎?」纖纖說出來意,盡可能表現得落落大方。
  
  「當然回來了。」說話的同時,方福也立記恭敬的退開身子。「少爺一刻鐘前便自縣衙回來,還帶了一位同僚回府作客,兩人此刻應該是待在君清樓裡。」
  
  「我知道了。」纖纖點點頭,立刻抱著一捆畫軸跨入門檻。
  
  看她抱了那麼多東西,方福立刻伸手去接。「纖纖小姐,讓我來吧。」
  
  「不用了,不過一點東西我還拿得動。」她笑著婉拒。「再不久就要晚飯了,我不會打擾太久,將這些畫軸拿給司戶佐大人後,我馬上就離開。」
  
  畫軸?
  
  方福一愣,雖然疑惑那些畫軸的用途,卻不敢多問。
  
  「纖纖小姐許久沒來拜訪了,既然來了就一塊兒用飯吧,老爺夫人一定很高興,我這就去稟報老爺夫——」
  
  「不用了。」她連忙打斷他。「我待會兒還有其他事,下次吧。」
  
  「可是……」
  
  「府裡有客人,上官伯父和歡姨一定很忙,送完畫軸後我自然會去和上官伯父和歡姨打招呼。」她笑了笑,自動邁開腳步朝君清樓走去。
  
  方福連忙關上大門,快步跟上。
  
  「其實老爺夫人近來正惦記著你呢,說你好久沒上門來玩了,不過從大門來確實得多繞些路,下回你若是有空,大可以像從前那樣從花霏閣直接進來,少爺一定也會很歡迎的。」
  
  「呃……從前是我年紀小不懂事,如今大了可不能再那麼亂來了。」聽著方福理所當然的語氣,纖纖立刻慎重申明立場,就怕消息傳到外頭會讓人誤會。
  
  她拍了胸脯保證要替上官衛找到如意美嬌娘,可不想因此節外生枝,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
  
  「纖纖小姐會這麼說,看來纖纖小姐真是長大了呢。」方福備感安慰的微笑,還想開口說些什麼,不料上官召和上官徐歡卻突然從長廊上迎面走來。
  
  「纖纖?」上官徐歡驚訝的睜大眼,連忙走到她面前。「你怎麼來了?歡姨好久沒看你上門來玩了,今兒個是什麼風把你吹來的?」
  
  「嗯……我找司戶佐大人有點事。」她一語帶過,說完話,立刻朝上官召恭敬福身,縱然兩家交好,上官伯父也始終待她如同女兒,但他畢竟是河南府尹,禮數總是不能少。
  
  「你找衛兒?」上官徐歡更驚訝了。
  
  「他請我幫忙物色一些姑娘家,說是打算成親了。」她說明來意。
  
  「什麼?衛兒要成親了?」上官召和上官徐歡異口同聲,就連一旁的方福也不禁重重一愣。
  
  「是啊,前天他跟我提了這事,所以我就準備了一些畫軸過來。」她端詳三人的反應。「怎麼,他沒跟伯父和歡姨說嗎?」
  
  當然沒有!
  
  上官徐歡忍著驚喜,樂得差點就想手舞足蹈。
  
  呵呵呵,莫非這就是所謂的母子連心?她才計畫著該怎麼說服衛兒,以成親為由誘拐纖纖上鉤,沒想到他竟然也有相同打算,準備先下手為強!
  
  真不愧是她的好兒子,太好了,太好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3-8-28 11:41 PM

第六章
  
  「老爺,少爺真的要成親?」方福終於忍不住錯愕,低聲詢問身邊年過五十卻依然精壯英明的上官召,實在不敢相信上官衛真的要成親,他以為在這世上,少爺會娶的人只有一個呢!
  
  「靜觀其變就是。」上官召答得深奧,一雙黑眸同樣別有深意地覷著身邊眉開眼笑的妻子,心知肚明結縭三十年的愛妻,肯定是瞞了他什麼事。
  
  其實兒子要娶誰他都沒意見,可私心裡卻是更屬意纖纖。
  
  畢竟是自小看到大的孩子,姑且不論從格品性才華,光是她與兒子青梅竹馬,兩人從小感情深篤,他就想不出還有誰更適合兒子。
  
  而且就算有更適合的人選,兒子也未必就會喜歡。
  
  同樣是男人,他豈會看不出兒子對纖纖有多麼情有獨鍾?
  
  除了纖纖,他從不曾多看其他女子一眼,如今忽然說要成親,怕是別有所圖、另有居心。
  
  「是。」縱然聽不懂上官召話間的意思,方福卻不敢再多問。
  
  「既然你和衛兒約好了,那就快去快去,千萬別耽擱了時間。」上官徐歡笑著揮揮手,恨不得兩人能早點見到面。「方福,待會兒讓人送點茶點過去,千萬別怠慢了。」她慇勤交代著,彷彿是在接待什麼貴客。
  
  「是,奴才這就去辦。」聽到命令,方福立刻離開現場。
  
  「伯父、歡姨,那我這就過去了。」話才說完,纖纖特地又朝上官召福了個身。
  
  「去吧。」上官召微微一笑,而一旁的上官徐歡則是將手揮得更勤了。
  
  直到人走遠了,對於兒子突然想娶妻成親一事始終不置可否的上官召,這才轉頭看向妻子。
  
  「這是怎麼回事?」他淡淡問著,語氣平淡得就像是詢問今日的天氣。
  
  「你沒聽見?兒子說了,他要成家了。」上官徐歡將責任推到兒子身上。
  
  「你私底下就沒有推波助瀾?」上官召瞭然地又問。
  
  「有或沒有你都別管,這些年來你和衛兒老是在書房裡竊竊私玉帶,許多事都神秘兮兮的瞞著我,我從不過問,所以這事你也別想管。」她斜睨丈夫。「反正等著看結果就是了。」
  
  「總歸還不是咱們家的媳婦,別太過火了。」上官召讓妻子放手去做,卻不忘提醒。
  
  「就是因為還不是咱們家的媳婦,所以動作才要快。」上官徐歡理所當然的說道,甚到公佈自己的打算。「而且最慢今年底,就得成定局!」
  
  君清樓裡,上官衛和好友范軍籌正低聲談論著公事。
  
  自開春以來,河南府管轄的二十個縣城內,便頻頻發生人口突然失蹤的案件,失蹤者多是年輕貌美的姑娘,或是稚嫩可愛的男童女童,各地縣衙雖然積極偵辦追查,可弔詭是案情每到關鍵,線索總會莫名中斷,讓人陷入五里迷霧當中,難以繼續追查。
  
  如今失蹤人數已高達六十多人,各縣縣衙仍是一籌莫展。
  
  這不尋常的情況幾乎證明一連串的案件是互有干係,並有人在背後精心策劃。
  
  要做到如此乾淨俐落、不留痕跡,那人必須有一群忠心耿耿、辦事俐落的手下,還有得足以操控他人的權勢地位,以及滴水不漏的心思與手段,更甚者,那人還必須十分清楚縣衙的辦案進度和案情機密——
  
  案情每到關鍵,線索總會莫名中斷就是最好的證明。
  
  若是一般人,絕不可能如此熟悉縣衙裡的辦案進度,甚至趕在各縣縣衙破案之前將所有線索斬斷,可見那人若不是在縣衙裡有眼線,就是本身也是一縣之長,或是高於縣令以上的官員!
  
  這是最合情合理的推測。
  
  而兩個月來,他倆奉命暗中在各縣城間到處奔波,搜查出的種種蛛絲馬跡也全都指向這個可能,甚至指向某位官員。
  
  可縱然那人涉嫌重大,無奈他倆卻怎樣也搜查不到有力鐵證,所以今日才會一同坐在這兒,苦思良策。
  
  「拐了那麼多人,那人真是泯滅人性,不過先說好,下次查案若是又得混入青樓裡,打死我都不扮成女人!」圓桌邊,范軍籌大剌剌的將右腳跨在椅子上,長手一探,就將壺嘴往嘴裡塞,大口大口灌著涼水,實在受不了炎熱酷暑。
  
  「是嗎?那真是可惜了,你扮成女人可是連青樓的老鴇都認不出來呢。」上官衛斯文一笑,極有同僚之愛的將自己尚未喝過那杯水也送到他面前,就怕一壺涼水不夠他消火。
  
  「你別想用那張笑臉騙我。」他迅速擱下茶壺,瞪著眼前那張無害的笑臉。「有本事你也扮成女人,就不信被男人吃豆腐時你忍得住,沒道理同樣是監察御史,每次聯手查案倒楣的都是我。」
  
  可惡,他是男人,他是男人好不好?就算他長得俊美無儔,猶如仙人下凡,但男人有的他通通都有,他愛的是女人哪!
  
  「我不若你俊美無儔,恐怕不適合扮成女人。」
  
  「少來,這次不管你怎麼說,我就是不扮。」范軍籌堅決重申立場。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
  
  上官衛自然也聽見了,那總是充滿活力的腳步聲,讓他不禁瞬間漾出溫柔的笑容,與平常對待他人的客氣有禮截然不同。
  
  「是你的小心肝?」范軍籌眼尖得很,可沒漏掉好友那溫柔到令人想吐的噁心笑容。嘖,明明就是頭奸詐狡猾的賊狐狸,裝什麼溫柔啊。
  
  「差不多該用晚膳了。」他答非所問,委婉的下達逐客令。「待會兒我會請下人將晚膳送到你房裡,我們今晚再繼續討論,只是這件事恐怕還需要一段時間,我爹已向襄城縣令在照,將你暫時調來洛陽縣城,這段日子你就在府裡住下吧。」
  
  「要我住下當然是沒問題,不過無論如何我都不扮女人。」他再次申明。「不管你怎麼說、怎麼騙,我都不幹!」
  
  「那是當然。」上官衛笑得令人如沐春風。
  
  范軍籌提防地看著他太過溫和的笑。
  
  「就算逼我也不幹。」他三令五申。
  
  「我怎麼會那麼做呢?憑我們的交情,我自然不會逼你。」上官衛緩緩起身,走到門邊。
  
  可縱然他表現得再泰然自若、再溫文有禮,范軍籌卻總是放心不下,只是上官衛沒有給他深思的機會,大門一拉,就擺出了請的手勢。
  
  他皺著眉頭,也不想打擾他和青梅竹馬獨處的機會,只好將到嘴的話吞回肚子裡,決定今晚再討論這件事,精瘦身軀驀地自圓凳上起身,就往門外走去。
  
  而門外的纖纖正好也抱著一疊畫軸走上門廊,兩人當場就打了個照面。
  
  「雲姑良,許久不見了。」他理所當然的開口招呼。
  
  「你是……」纖纖微愣,對於眼前俊美到有些陰柔的男人感到陌生,然而定眼一瞧,卻又忽然覺得他有幾分眼熟,彷彿曾在哪裡見過他。
  
  咦?等等!
  
  那會勾人似的丹鳳眼、那不點而朱的紅唇,還有那吹彈可破、連女人都自歎不如的雪白肌膚,他——他——他不就是八年前的絕色大美人嗎?
  
  纖纖驀地睜大眼,連忙看向他平坦的胸部、修長精實的身材,和一襲月牙白的男性長衫,眼裡的驚愕登時被濃濃的詫異取代。
  
  不對,他不是女人!
  
  縱然他與八年前的那位絕色大美人,長相容貌幾乎如出一轍,但是他卻來得更高一些、更壯一些。
  
  「怎麼了?」眼看纖纖才登上門廊就目不轉睛的看著好友,被忽略的上官衛心裡可不舒服了。「你們以前見過?」就他記憶所及,好友應該只曾遠遠的見過纖纖幾次,連句話都不曾說過,怎麼兩人的反應卻是如此古怪?
  
  「當然見過,雲姑娘如此國色天香,就算在大街上匆匆一瞥也足以令人終身難忘,我就不信洛陽縣城裡有誰不認得她。」沒料到自己隨口一句話,就讓上官衛敏銳地察覺到不對,范軍籌暗叫一聲糟,只好連忙找話搪塞了過去。
  
  開玩笑,當年阿衛重傷,千交代萬交代不能讓雲纖纖得知他的傷勢,可偏偏當年他卻因為一時粗心大意而忘了將門落閂,讓她闖了進來。
  
  縱然阿衛的傷情沒因此洩漏出去,但當時他為了讓他安心養傷,可是口口聲聲保證雲纖纖沒來過,如今要是謊言被戳破,天曉得阿衛會不會因此記恨,甚至以此作為要脅,逼他扮成女人去查案——
  
  不成,他死都不答應!
  
  事關他的男性尊嚴,無論如何這件事絕對、絕示能讓阿衛知道。
  
  「喔?」上官衛微微一笑,縱然好友表現得自然,但纖纖的表情卻已洩漏出太多疑點,讓他起了疑心。
  
  「既然你們有事,那我先走了。」在上官衛莫測高深的注視下,范軍籌只好擠出更大的笑容,迅速離開現場。
  
  可誰知道他才步下門廊,始終緊緊盯著他看的纖纖卻突然喚住了他。
  
  「公子請等等!」她迅速跑到他的面前。「不知道我可否冒昧問一句,請問公子家中是否有姊妹?」
  
  「啊?」他一愣。
  
  「有嗎?」她急迫的朝他跨近一步,整個人幾乎就要投入他懷裡,所幸一隻健臂及時環上她的纖腰,將她摟回身邊。
  
  「你問這做什麼?」上官衛笑問,可眼底卻是寫滿了不高興。
  
  「你別管啦。」她看都不看他一眼,甚至沒閒功夫跟他計較他摟著她的事。「有嗎?你有姊妹嗎?」她只專注的看著眼前的范軍籌。
  
  范軍籌一頭霧水,但還是誠實回答。
  
  「家中就我一個獨子。」
  
  「怎麼可能!」纖纖大聲反駁。
  
  「呃……」范軍籌愣了下。「請問雲姑娘為何有此一問?」
  
  「那當然是因為——」想起上官衛就在一旁,她只好連忙將到嘴的話用力吞回肚子裡。
  
  不行,都已經是八年前的事了,她可不想讓他以為她是這麼的介意他房裡曾有姑娘出現,介意到這八年來都不曾遺忘,甚至胡思亂想的以為那位絕色大美人很有可能就是眼前男子的姊妹。
  
  眼看纖纖不打算說出理由,范軍籌也不好貿然追問,只好有禮的作了個揖,轉身離開君清樓。
  
  「人已經走遠了。」眼看纖纖看好友看到出了神,連人都看不見了還捨不得回過頭,上官衛險些就想用手掌摀住她的眼,或是乾脆將她拉到屋裡,把大門關上。「你似乎對他很有興趣,難道你也想替他作媒?」他不著痕跡地刺探著她的想法。
  
  纖纖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若有所思的轉頭看著他,好一會兒才發出聲音。
  
  「福伯說你帶了位同僚回府中作客,就是他吧?他叫什麼名字?」
  
  「你問這做什麼?」他不答反問。
  
  「就是想知道啊。」她理所當然的回答,不料他卻是笑而不答,始終一副不打算讓她知道的模樣。「算了,我問伯父和歡姨也一樣。」她暗罵他一聲小氣,接著迅速越過他走入房裡,將懷中的畫軸全擱到花廳的圓桌上。
  
  他也走到桌邊,看著她坐下,將畫軸一一攤開。
  
  「你生氣了?」他問。
  
  她抬頭瞪他,將攤開的畫軸推到他面前。「環肥燕瘦任君挑選,你看看有沒有順眼滿意的,若沒有,我再幫你去找。」她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連客套話都省了。
  
  他只看了畫像一眼,微微一笑。「不幫我介紹嗎?」
  
  「你是司戶佐,縣城裡哪家姑娘你不識得,還需要我介紹嗎?」
  
  「說得也是。」他撫著下顎加深笑意,這才慢條斯理的坐到她身邊,拿起那些畫像一一端詳著。
  
  纖纖手肘抵在桌面上,只手撐著臉頰,卻無心觀察他的反應,反倒更關心方才離去的范軍籌。
  
  她實在不懂這世上怎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倘若不是他胸前一片平坦,她一定會懷疑他就是當年的絕色大美人,只可惜他沒有姊妹,否則她就能得知那名絕色大美人是從何而來……
  
  纖纖出神的想著,滿腦子全是范軍籌那張陰柔俊臉,不料眼角餘光卻忽然瞥見上官衛以指尖沾著茶水,在畫像上圈圈點點——
  
  「啊,你做什麼!」她自凳子上跳了起來,連忙伸手搶救被摧殘的畫像。「這些畫像都是請畫師畫的,都是別人的東西,你怎麼可以……」話還沒說完,畫像上的人物丹青登時成了潑墨丹青,急得她連忙抽出繡帕擦試,誰知卻是愈弄愈糟。
  
  「對了,歐陽家的姑娘就是這長相。」上官衛打了個響指,慢條斯理地指著畫像上那被茶水淹大了嘴巴、糊歪了鼻子的姑娘。「縣裡畫師大多不老實,收了錢財便會弄虛造假,往後你可得當心點。」做錯了事,他還理所當然的對她諄諄教誨,甚至不忘擺出一副施恩不望報的模樣。
  
  「歐陽姑娘哪有這麼醜!」她氣壞了,忍不住叫了起來。
  
  「但也絕對不是畫師所繪的那副模樣。」
  
  「就算有那麼『一點』差異,但也沒有差很多啊。」她強調重點。
  
  「只要有所差異,無論多寡,就是欺騙。」一頓,他也強調重點。「何況你帶來的每張畫像,都與事實有所差異。」這已不是欺瞞,而是掛著羊頭賣狗肉了。
  
  沒想到他的眼睛是如此雪亮,被嘲弄的纖纖小臉一紅,再也不敢大呼小叫。
  
  為了嫁得如意好郎君,各家姑娘請托畫師美化相貌是眾所皆知的事,她們做紅娘的看在眼底哪敢多說什麼,心裡有把尺就行了,只是她來的這些畫像,全都算是非常「寫實」的了,上頭的姑娘皆是上上之選,沒想到他卻還是如此計較。
  
  算了,誰叫他是司戶佐,職責掌管縣城裡的戶籍婚姻,既然他不喜歡坊間這樣子的陋習,大不了她再請畫師們重繪畫像就是了。
  
  「既然你對縣城裡每戶人家瞭若指掌,那你為何不乾脆直接告訴我你喜歡哪家姑娘,我也好直接幫你說媒。」這樣他總沒話說了吧!
  
  「喜歡的姑娘啊……」他微微挑眉,若有所思的微笑看著她。
  
  她一邊收拾畫像,一邊看著他深邃專注的目光,心裡不知怎地竟然覺得有點羞窘,但同時也覺得有些不安,就擔心他會說那絕色大美人的閨名。
  
  這些年來她一直在縣城裡走動,卻未曾再見過那名姑娘,也許她根本就不是洛陽縣城的人……
  
  「是有一個。」
  
  咚咚!她的心跳硬是在一瞬間多跳了兩下。
  
  「喔,是誰?」她故意裝得毫不在乎。
  
  他揚高嘴角,傾身靠近她,低聲公佈答案。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他深深凝視著她,深邃黑眸灼亮得就像是裡頭藏著兩把火炬。「只要你幫我說成這門親事,我一定馬上迎娶過門。」
  
  轟!纖纖知道自己一定臉紅了。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可惡,他、他、他到底在說什麼啊,他一定又想捉弄她了,這次她絕對絕對不會再被他騙了,她死都不會相信他的!
  
  「我、我……我不懂你的意思。」她昂起下巴,逞強的瞪著他。
  
  「真的不懂嗎?」他加深笑意,故意朝她靠得更近。
  
  眼看那張俊臉節節逼近,呼出的熱氣輕易的就燙紅了她的肌膚,她再也無法逞強佯裝冷靜,於是連忙自椅子上起身,迅速拉開彼此的距離。
  
  「就是不懂啦!」她邊說邊退,總感覺殘留在臉上的氣息依然灼熱,即使退開了三步仍然不夠。
  
  「喔,那麼你是希望我開門見山道出她的姓名嗎?」他也跟著起身,一雙黑眸幾乎離不開她那緋艷羞紅的臉蛋。
  
  「你!」小臉更紅,她就是討厭他這樣戲弄她,但心底卻偏偏為了他的玩笑話而產生動搖。討厭,就是因為她總是太過認真,所以他才更曉得該怎麼戲弄她,為什麼這八年來她就是學不乖?
  
  就在纖纖氣他也氣自己的同時,腳底下卻突然踩到某樣東西,後退的身子驀地一頓,她本能地移開腳低下頭,而上官衛也隨著她的動作朝地上望去。
  
  就見地板上一隻髮簪橫躺在她的繡花鞋邊,髮簪通體金黃,又是鏨花又是錘蝶,尤其簪頭那對累絲金蝶更是栩栩如生,彷彿正在翩然起舞,即便是八歲小孩,也能看出這只髮簪作工有多麼精緻,然而就她所知,整個上官府就只有歡姨可能擁有如此珍貴的髮簪,可歡姨向來喜歡素淨典雅的東西,自然不會有如此嫵媚奢華的髮飾。
  
  既然如此,那這只髮簪到底是誰的?
  
  心一凜,纖纖不禁狐疑的抬頭望向他,眼底除了懷疑,還有更多的責難。
  
  他竟然還敢說他想成親,他都已經把女人帶到房裡了,甚至連那女人將髮簪遺落在他這兒都不曉得,可見他們之間有多親密,而他卻還想請她幫他說媒?
  
  他到底是想娶妻,還是想玩女人哪!
  
  「不是你想的那樣的!」一見到她的眼神,上官衛就知道大事不好了。「那髮簪是范軍籌……是我同僚的東西,事情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急著解釋,萬萬沒想到好友竟會如此粗心大意,將查案偽裝用的髮簪落在他房裡。
  
  「就算你要說謊也編個更好的理由,堂堂一個大男人怎麼可能會有髮簪,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她死都不相信他的鬼話,憤怒的情緒因為他可笑的理由更是瞬間火冒三丈。
  
  「我沒有說謊,那真的是軍籌的東西。」她不信任的眼神就像一把銳刀,插入他的心窩。
  
  她沒有說話,只是瞪著他,心裡除了怒氣,還汩汩湧出了一股酸味。
  
  他竟然還敢指責趙知懷他們是青樓常客,要她當心人不可貌相,沒想到他卻私下將人偷偷帶到了房裡,甚至還留下了證據。
  
  他——他——他簡直就是下流!
  
  「你若不信,軍籌可以作證!」他急得辯駁。
  
  「不用了!」她不令情,氣得再也不想看他,於是迅速越過他,將滿桌的畫軸抱入懷裡。
  
  「纖纖,你聽我解釋……」他焦急的連忙拉住她。
  
  「不要碰我!」她扭身掙脫。「你這個大色胚,我真是錯看你了!」語畢,她立刻掉頭離去,不管他怎麼叫喚都不肯再回頭。
  
  雲家的女人從來不背信。
  
  既然她答應要幫上官衛作媒,那麼就算他好色混帳、下流無恥,她也必須信守承諾繼續替他物色物件,即使每當想起那只髮簪和他那荒謬至極的藉口,她就恨不得闖進君清樓,一腳踹開他的房門,要他開口解釋清楚。
  
  只是當初是她不肯聽他解釋,如今自然更沒有理由要求他解釋。
  
  何況話說回來,她又有什麼資格要他解釋?
  
  了不起就是比鄰而居的童年玩伴罷了,就算他私下想帶女人回房溫存又關她何事,只是要兩情相悅她管得著嗎?
  
  抱著三卷畫軸,纖纖滿心不悅的走向縣衙,縱然不願多管上官衛的私事,可腦袋裡卻怎樣也揮不去那只雙宿雙飛的金蝶髮簪,即使事情經過了十多日心情也無法釋懷,反而是每況愈下,而這一切全是上官衛害的。
  
  即使再不滿他將女人帶回房裡,可這件事她卻是守口如瓶,從來沒跟任何人供出他的「真面目」,反倒更為用心的幫他物色對象,就等著他挑選喜歡的對象幫他說媒講親去,可近來他不知怎麼回事,老是跑得不見蹤影。
  
  去他家時,門房福伯說他一早就出門去了。
  
  去縣衙時,縣衙門衛又說他到城北辦事去了。
  
  不得已,她只好雇了輛馬車到城北去找他,誰知道好不容易到了城北,當地居民卻告訴她,他已策馬往城南去了——
  
  這幾日她找他不下七次,卻連他的臉都見不到,若是陰錯陽差她也就認了,可她已經留了口訊,他卻連口訊也不回,分明就是故意躲著她!
  
  不過這次他一定躲不掉了,她可是得到有力線報,說他今日會在縣衙裡為三戶孝子彰顯孝悌,只要她趕到縣衙就能堵到他。
  
  「司戶佐大人,您又要出去辦事啦?」
  
  縣衙門口,忽然傳來宏亮的嗓音,只差幾步就能趕到縣衙的纖纖聞聲不禁立即抬起頭,就見守在縣衙門外的門衛躬身朝走出大門的上官衛作了個揖,態度十分恭敬。
  
  「我有點事必須到城西一趟,若是縣令大人問起,就說我一個時辰內趕回。」上官衛一身素白衣衫,神清氣爽的交代門衛,一點也看不出他近來為了公務忙得幾乎連休息的時間也沒有。
  
  「是。」
  
  「還有——」他還想交代其他事,誰知道身後卻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接著就見纖纖奔到他面前,迅速扯住他的衣袖。
  
  「上官衛,你給我站住!」她大聲喊著,懷裡一卷畫軸因為動作過於激烈差點落地,幸虧他眼明手快替她接住。
  
  「纖纖?」他好訝異的看著她。「你怎麼來了?」
  
  「你少給我裝傻,你明知道我為什麼來!」她氣呼呼的瞪著他。
  
  他看了眼她手中的畫軸,這才恍然大悟的主動接過其他兩卷。「原來你是來找我的,不過天氣這麼熱,有什麼事待會兒再說,你先到縣衙裡休息會兒吧?」
  
  「你別想支開我,這次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讓你跑掉了。」她死都不肯放手,更沒笨到中了他的調虎離山之計,方才幸虧她腳程夠快,否則她恐怕又要和他錯過了。
  
  「你多心了,我為何要逃跑?」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眼看縣衙門衛就在一旁,路上還有幾名百姓好奇的看著他倆,於是不著痕跡的加大音量。「還是十五日不見,你想我想到捨不得離開我了?」
  
  「你……你胡說八道什麼,誰想你了?」纖纖瞪大眼,實在不敢相信事到如今,他竟然還有全跟她開這種玩笑。「無論如何,今天你一定要給我一個交代。」
  
  「事關終身,我自然一定會給個交代,只是你又何必那麼著急呢?」
  
  「你天天故意避著我,要我怎麼不急?」
  
  「我不是避著你,而是近來公務實在繁忙,可我心裡始終惦記著你的,你就別氣了。」他一手挾著畫軸,一手為她拭去臉上汗水,眼角餘光卻是注意身邊每一個人的反應,確定路上有更多行人,將他的親密動作都看入了眼底。
  
  「你……」纖纖迅速退開,可小臉還是忍不住微微紅了。
  
  「成親的事,你要我怎麼做我便怎麼做,絕對負責到底,嗯?」他誓言旦旦的保證,語畢,竟又牽起她的小手,態度親暱得讓更多百姓不禁停下腳步看戲。
  
  而纖纖卻遲鈍地沒有察覺到他的陰謀,只是不開心的抽回手,氣得在心中大罵他狗改不了吃屎。
  
  說話就說話,怎麼他又動手動腳了?縱然他倆自幼青梅竹馬,但畢竟男女有別啊,難道他是因為「閱女無數」,所以才養成了這種壞習慣?
  
  哼,果然是無恥的大色胚,下流!下流!下流!...<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3-8-28 11:41 PM

第七章
  
  她忍氣,不願承認梗在心頭的那股酸澀變得更濃苦了,更不願承認那只髮簪對她的打擊有多大。
  
  這些年來她愈是在乎他,愈是本能的想逃避,彷彿就怕有些事看透了,反而更痛苦。
  
  可是相較於她的逃避,一旁的縣衙門衛卻是好奇心多到幾乎滿溢了出來,眼看上官衛動作愈來愈親密,終於忍不住打破沉默,開口問了。
  
  「司戶佐大人,你要成親了?」
  
  上官衛徐徐轉過身,親口證實了他的疑惑。
  
  「不錯,我確實想成親了。」
  
  「真的?」縣衙門衛看著他篤定的笑,以及一旁表情複雜的纖纖,直覺立刻想起兩人青梅竹馬的關係。
  
  這些年來司戶佐大人對雲姑娘的心意,可謂是照然若揭、人盡皆知,但偏偏不知什麼原因,兩人始終拖拖拉拉的沒有一個結果,沒想到今日終於傳出喜訊,真是太好了!
  
  「那真是恭喜您、賀喜您了!」想也沒想,縣衙門衛立刻誠心誠意的抱拳賀喜。
  
  「待日子定了,一定請你和其他同僚過來沾沾喜氣。」上官衛加深笑意。
  
  「那是一定,一定。」其他門衛也迅速抱拳賀喜。
  
  「雲丫頭,原來這段日子你到處找司戶佐大人,就是為了和大人討論婚事,你怎麼不早說呢?」始終在一旁觀戲的許姥姥也不禁拄著枴杖靠了過來,滿是皺紋的臉龐上全是驚喜的笑意。「太好了,也不枉你倆自幼青梅竹馬,如今總算是開花結果了。」
  
  「開花結果?」纖纖原是一臉莫名其妙,接著才臉色愀變。「不是的,我和他不是——」老天!許姥姥竟然誤以為上官衛的成親對象是她?!
  
  「確實也該成親了,你今年一十八歲,再拖下去就要成了老姑娘了。」一名婦人也匆匆的靠到她身邊,意見頗多的打斷她。
  
  「不是的,我——」
  
  「是啊,我家雀兒十五歲就嫁人,如今都已是兩個孩子的娘了,你可也得多多加把勁哪。」另一名婦人也嘮嘮叨叨的加入話局,完全沒有注意到她驚慌的神情。
  
  「我——」
  
  「沒錯,上官大人是咱們河南的地方大官,為人剛正清廉,司戶佐大人風度翩翩、一表人才,前途更是無可限量,能嫁入上官府實在是你的福氣啊。」纖纖才想開口反駁,沒想到又有一個人加入討論。
  
  「你一定要好好把握啊。」
  
  「司戶佐大人,真是恭喜您了。」
  
  「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縣城裡的男男女女,恐怕都要心碎嘍。」
  
  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所有人你一言我一語,讓纖纖壓根兒連解釋的空間也沒有,而更多人喜孜孜的跟著加入問話祝賀的行列,恭賀聲此起彼落,愈來愈多人擠了過來,縱然纖纖想和上官衛撇清關係,卻是百口莫辯。
  
  老天,他們所有人都誤會了。
  
  這幾日她確實四處找上官衛,也確實是著急和他討論成親的事,但要和他成親的人可不是她啊!
  
  她愈是慌亂,祝賀的人潮愈是興奮,甚至將她一步步擠入上官衛的懷裡,而後竟也理所當然地伸手環上她的腰,大方接受眾人的祝賀,黑眸深處始終隱隱閃爍著不為人知的陰險暗光。
  
  這世上,沒人有比他更瞭解她了。
  
  他心知肚明就算她再生氣、再憤慨,也必定不會違背幫他作媒的承諾,所以自她掉頭離去的那天起,他就開始耐心等待這一天的來臨。
  
  他先是故意避而不見面等她主動上鉤,接著再趁她注意力被憤怒佔據的時候,不著痕跡的將她推入陷阱——
  
  這招以退為進的伎倆,效果實在太好了!
  
  「你別光顧著笑,快點想辦法解釋清楚啊!」實在是受不了被人群如此包圍,無計可施的纖纖迫不得已只好轉身向他求救。
  
  「眼下只憑我們的兩張嘴怕是解釋不了,還是先想個辦法脫身要緊。」他非常誠心的建議,對於百姓們的包圍祝賀來者不拒、照單全收,與她的窘困慌亂是截然不同。
  
  「可是要和你成親的明明就不是我……」她還妄想著將事情解釋清楚。
  
  「再不脫身,恐怕會引來更多的人。」
  
  「那、那……」
  
  「人愈多,誤會就會愈深。」他一針見血的說道。
  
  她狠狠抽了口氣,咬著下唇,不得已只好作出決定。「那好吧!」
  
  「那抓緊我了。」笑意自黑眸深處掠過,他環緊她的纖腰,瞬間施展輕功將她帶離了現場。
  
  洛陽縣是個大縣,人口至少兩萬戶,為了不讓閒人打擾,上官衛只好將纖纖帶到晴聚湖,如今時令已過,晴聚湖上蓮花盡數凋謝,放眼望去,環繞著湖畔的官道上竟然只有幾名行人穿梭,再也不復往昔熱鬧。
  
  少了人潮擁擠,纖纖總算是鬆了口氣,但是想起方纔的誤會,她就忍不住又惱火了起來,畢竟若不是因為他言語過於曖昧、行徑太過親暱,那些人也不會誤會。
  
  「都是你,方纔你為什麼不解釋清楚!」她氣呼呼地揪起他的衣襟,一點也不打算感謝他幫忙解圍,反倒急著興師問罪。
  
  「方纔那種情形就算我說破了嘴,也未必能解釋清楚。」表面上他表現得從容而淡定,心中卻為了這「天大」的誤會而樂不可支。「待過了幾日,我們再向那些人好好解釋就行了。」
  
  「你瘋上,今日不把話解釋清楚,再過幾日消息就會傳遍整個縣城,到時就算想解釋也來不及了!」她急得差點跳腳。
  
  啊,她太謹慎,看來他得想個辦法矇混過去才行。
  
  「我也不曉得為何會引起這天大的誤會,不過清者自清,將來你只要為我牽線成功,就能化解這場誤會。」說話的同時,上官衛也抽出夾在腋下的畫軸。「何況你也不到處替我搜羅畫像,應該還是有人明白你是來為我作媒的。」
  
  「就怕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到時連明白的都成了不明白的。」想起方纔那些人眉開眼笑的模樣,她就更心急了。「我明明是去送畫軸給你的,為什麼非得讓人誤會想嫁給你不可,都怪你老愛動手動腳,下次你若是再對我動手動腳,休怪我賞你巴掌!」可惡,都是他害的,他這個罪魁禍首!
  
  「你的話我謹記在心,不過你若是再不放手,我實在擔心誤會更大。」他話中有話的調開目光,看向官道上那幾個因為她「粗暴」的言行而紛紛好奇停下腳步的路人。
  
  纖纖立刻順著他的目光望支,這才驚覺自己有多引人注目。
  
  糟糕,她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當眾恐嚇縣衙官員!
  
  心頭一驚,她連忙鬆開他的衣襟,迅速後退三步,而他也配合的對路人微微一笑,直到路人不再好奇張望,他才解開手中的三卷畫軸。
  
  「總之,這件事你一得想辦法解釋清楚!」為了不再引起注目,纖纖只好用手絹捂著嘴,小心翼翼的站在遠處低聲警告。
  
  「沒問題。」他抬頭微笑。
  
  「今天就解釋清楚。」她特地叮囑。「就算今天不行,最慢明日也要解釋清楚。」
  
  「我盡力而為。」
  
  「不能只是盡力而為,而是一定要做到!我可是千辛萬苦跑了趟汝州,才從汝州別駕大人手中拿到他獨生女的畫像。」她指著他手中的畫軸。
  
  「汝州別駕?」深邃黑眸驀地一閃。
  
  「是啊,汝州別駕大人是五品官,早年喪妻,一手拉拔獨生愛女長大,傳聞其愛女才貌雙全、知書達禮,適逢婚嫁之齡,於是廣徵汝州、河南府一帶的媒婆幫忙找個好對象,你們兩家都是官家,門當戶對,又是郎才女貌,我才急著將畫軸拿來給你。」眼看沒有人再朝這裡張望,她才敢回到他身邊,獻寶似的攤開其中一幅畫軸。「你瞧,是不是美若天仙?」
  
  他先是看她一眼,接著才低頭看向畫軸上的人像,若有所思的問:「還可以,只是不知本人如何?」
  
  「放心,那日我去取畫時,碰巧遇見汝州別駕大人和其愛女一塊兒出門,我能保證羅姑娘絕對是人如其畫,而且汝州別駕大人為人親和,看我遠從河南府來,還特地讓下人請我喝了杯茶,莫怪汝州的百姓都對他讚揚不已。」
  
  「他請你喝茶?!」他不急著欣賞畫像,反倒因為她的一句話,無預警地捉住她的手腕。「他和你說話了?」
  
  「說話就說話,你又動手動腳了!」她臉色微紅,不禁迅速甩開他的執握,並踩了他一腳。「這次只是警告,你要是又對我動手動腳,下次我真的會甩你巴掌,我說到做到!」她再次威脅,像盛怒的貓兒般防備的瞪著他。
  
  「他和你說了什麼?」他沒有理會她的威脅,反倒更關心這件事。
  
  「他說什麼又不關你的事,你問那麼多幹麼?」她才懶得回答。「倒是你看過畫像,對於羅姑娘她……」
  
  「眼睛太大,嘴巴太小,身形太瘦,笑得太假。」他一氣呵成的打斷她,然後直接做出結論。「我不喜歡,所以你再也不用到汝州了。」
  
  她重重一愣,因為他的刻薄,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對了,她的眉毛還像條蟲。」他另外補充。
  
  她又是一愣,先是低頭看了眼畫像,接著才又抬頭看著他的俊臉。
  
  「羅姑娘的眉毛哪裡像蟲了?你這分明是雞蛋裡挑骨頭,故意找碴!」
  
  「我只是實話實說,在我眼中其他人都長得一樣,只有你才是最漂亮的。」他答得理所當然,大有情人眼裡出西施之意,彷彿除了她,誰也入不了他的眼。
  
  她聽在耳裡,縱然生氣,卻阻止不了心頭紛亂。
  
  她明明就知道他總是喜歡捉弄她為樂,但那一瞬間,他那理所當然、不假思索的神情語氣,仍然讓她忍不住相信他說的很有可能是真話。
  
  但是……這怎麼可以!
  
  她可是在幫他物色對象,怎麼能輕易就被他亂了心思?何況這羅家姑娘可是上上之先,除了她,她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更適合他了,就算其他兩卷畫軸上的姑娘也不及她七分,況且話說回來,這麼美的姑娘都能被他批評得體無完膚,他到底是拿她跟誰比了?
  
  驀然間,那與范軍籌幾乎如出一轍的絕色臉蛋竟在腦海中浮現。
  
  倘若是與當年的大美人相比,汝州別駕大人的獨生愛女確女略遜了一籌,莫非直到今日,他仍然惦記著她?除了她,他壓根兒誰都不想娶?
  
  對了,她怎麼就沒想到,范軍籌雖然沒有姊妹,但不見得就沒有堂姊妹或是表姊妹啊,難道當年的絕色大美人是范軍籌的親戚?!
  
  天啊,難道在他房裡留下髮簪的,就是范軍籌的親戚姊妹,其實這八年來,他們之間從來不曾斷了聯繫……
  
  千頭萬緒在心頭繞,像是千萬條的細絲勒纏住她的心頭,疼得她幾乎難以呼吸。
  
  他與那名美人衣衫不整共處一室的畫面,一次又一次的在腦中浮現,讓她再也無法保持冷靜,不只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有心成親,更想知道那名絕色美人在他心中,到底佔了什麼樣的位置。
  
  「說,你想娶的人到底是誰!」妒火讓她忘了隱藏最真實的自己,小腳一跺,竟又揪住他的衣襟。「其實你壓根兒就有心上人,你根本就不想娶對不對?對不對!」
  
  「我若回答,你就會相信嗎?」黑眸驟閃,他看著她千變萬化的小臉,縱然無法完全摸透她的心思,卻沒有遺漏她那怒氣沖沖中還帶著十足酸味的語氣。
  
  瞬間,狂喜填滿他的心房。
  
  縱然他使計拉近彼此的距離,可在她發現髮簪一事後,他幾乎沒有自信她是否還願意相信他,甚至不敢去猜想她是如何的唾棄他,卻萬萬沒想到,她對他竟然還是有情意的。
  
  她的妒意、她的怒火,在在都顯示了她還是在乎他的!
  
  「就算你不回,我也——」
  
  她沒有機會將話說完,因為他無預警的低頭吻住了她。
  
  熾熱的薄唇如炭火,幾乎灼傷了她的唇,迫使她整張小臉瞬間燒紅,她本能地想躲,誰知被他伸手摟抱得更緊,原本橫亙在彼此間的畫軸也盡數落地。
  
  氣息在一瞬間被抽光。
  
  她不敢置信的睜大眼,本能想開口斥喝,誰知他卻乘機將熱燙濕潤的舌頭餵入她的唇腔,放肆翻攪她的丁香小舌,甚至引誘她回應。
  
  她試著抗拒,然而在他霸道有力的懷抱中,她的抵抗卻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他的眼神是如此灼熱,輕易蒸散了她的頑強,他的唇舌是如此難纏,輕易化解了她的防禦,不知不覺中她竟忘了抵抗,甚至忘了他們之間的風風雨雨,緩緩的閉上肯,順著心意為他臣服……
  
  「無論你相不相信。」當上官衛再次挺直身子,情不自禁任由他亂吻亂來的纖纖早已被吻得暈頭轉向、氣喘吁吁,酥軟的身子非得要靠著他,才不至於癱軟倒地。
  
  「我的心上人就是你,想娶的人也是你,除了你,我誰也不想娶。」他看著她迷濛失焦的雙眸,笑得萬般柔情。
  
  而她卻依然無法反應,只是傻傻看著他眼底那屬於自己的倒影。
  
  就只有她一個人的倒影
  
  她被吻了。
  
  她竟然被吻了……
  
  老天,她再也不敢出門了啦!
  
  捂著臉,纖纖不禁將整個人縮進了被窩,無聲大叫。
  
  虧她還信誓旦旦的拍胸脯保證,一定會幫他找到如意美嬌娘,誰知道一個不小心,她這個紅娘反倒讓他佔到了便宜。
  
  倘若當時她反抗到底,至少還能證明她一點也不喜歡他的吻,可她卻糊里糊塗的回應了他,事到如今,她根本就不敢猜測他是不是笑得嘴都裂了。
  
  然而,這卻還不是最嚴重的情況。
  
  畢竟這件事若只有他倆知道那倒好辦,只要她全盤否認,打死不承認與他有過曖昧,她還是清清白白的雲纖纖;然而事情壞就壞在當時他的吻來得太過突然,乍然被吻,她的小腦袋瓜裡一片空白,完全忘了官道上還有其他人,要是那些人將事情傳了出去……
  
  嗚嗚,如今縣城的人一定都知道她被吻了。
  
  他們一定都知道她這個紅娘有多不檢點、多不稱職,甚至再也不會相信她真的沒打算要與上官衛成親……
  
  嗚哇,這次她就算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啦!
  
  叩叩叩!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纖纖的心緒,窈窕身軀驀地一僵,她迅速自被窩裡探出小臉,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一瞬間加重加快,猶如萬馬奔騰。
  
  誰?是誰站在門外?
  
  難道……難道是他?
  
  啊,不行不行,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啊!
  
  自從被他親吻後,她就一直將自己關在花霏閣裡,不但一概絕他的探訪,甚至連爹娘的關心都拒於門外,她知道自己這麼做無疑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愈是躲藏,愈是啟人疑竇,但她就是無法控制,因為她實在不知道怎麼面對他啊!
  
  「纖纖,是我。」
  
  就在纖纖手足無措的同時,門外忽然傳來郭若的聲音。
  
  「若若?」聽見好友的聲音,纖纖高懸的一顆心才稍稍落下。
  
  呼……幸虧不是他!
  
  想想也對,近來他公務繁忙,又怎麼可能天天上門,她真是多心了。
  
  確定門外不是上官衛,纖纖才連忙下床奔到花廳,將房門拉開。
  
  「若若,你怎麼來了?」
  
  「我聽說你病了。」門外的郭若一襲鵝黃衫子,以紗羅縫製,輕如煙霧,薄如蟬翼,搭著繡花水藍錦緞披帛,同色鵝黃水染絲長裙,嬌貴非凡,一身行頭全是出自雲家所經營的絲綢店舖。
  
  「我沒病,只是……」她有口難言,一雙水眸像是防賊似的,頻頻往緊鄰的君清樓望去。「算了,你先進來再說。」她連忙對好友招招手。
  
  「也好。」郭若微微一笑,將她的慌亂全看進了眼底,卻沒有多問,而是優雅的跨過門檻,依言進入她的臥房內。
  
  而纖纖則是謹慎的將房門閂緊,才跟著來到臥室。
  
  「既然你沒生病,怎麼將自己關在房裡?彩姨和歡姨都說了,你已經有四天沒有出門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郭若自行在桌邊坐下,一雙水眸溜地一轉,立刻就注意到那擱在角落繡架上、已著手繡花樣的男性大氅。
  
  「事情……事情說來話長啦!」纖纖張口欲言,卻是欲言又止,一張櫻桃小嘴張合了幾次,才終於吐出這麼一句話。
  
  「喔?」郭若將目光轉到她身上,從她彆扭又羞澀的表情,就知道事情必定與上官衛脫離不了關係。「莫非是和司戶佐大人有關?」她單刀直入的問。
  
  轟!
  
  纖纖知道自己一定臉紅了。
  
  縱然這幾天她不斷警告自己,那個吻只是他戲弄她的一個手段,絕對、絕對不能太過在意,可沒想到她才聽到他的名字,竟又想起了那個吻。
  
  直到如今她依然清楚地記得,他是如何霸勾纏她的唇舌,又是如何佔有的擁抱著她,他侵略她的方式是那麼的貪婪放肆,卻又溫柔得讓人忍不住戰慄。
  
  就因為他的吻是那麼的溫柔,所以當時她才會一時情不自禁,糊里糊塗的和他……和他……
  
  眼看好友小臉上表情千變萬化,紅得幾乎就要滴出血來,郭若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她加深唇邊的笑意,像討論天氣一般,慢條斯理地說起近來百姓們掛在嘴邊,一見面就要熱烈討論的「熱門」話題。
  
  「這幾天,全縣城裡的百姓都在討論你和司戶佐大人何時要成親呢!」
  
  「成親?」這敏感的字眼,終於讓纖纖自臉紅心跳的回憶中回神,略顯激動的反駁。「我才沒有要和他成親呢!」
  
  「喔?」
  
  「是那些人誤會了,他是想成親沒錯,但是成親的對象絕對不是我。」纖纖不但大力反駁,還用力強調。「而且,我早就答應要幫他說媒了!」
  
  「你要幫他說媒?」這下郭若可意外了。「那為什麼城裡有人誓言旦旦的保證,說親眼見到你司戶佐大人在晴聚湖邊深情擁吻?」她端莊正坐,臉上卻是副求知若渴的模樣。
  
  轟!
  
  纖纖不敢置信的睜大眼,知道自己鐵定又臉紅了,而且恐怕連頭髮都燙得著火了。
  
  老天,事情果然傳出去了!她和他的「姦情」果然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她真的沒臉見人了啦!
  
  揪著衣擺,她軟軟的跌坐在椅子上,臉上的表情遠比遇見盜匪還要慌張。
  
  「所以他真的吻了你,對吧?」郭若的語氣肯定。
  
  纖纖無法反駁,一張小臉緋艷得就像是熟透的桃子。
  
  「既然你喜歡司戶佐大人,怎麼還傻得答應替他作媒呢?」她繼續問。
  
  「我……我、我、我哪有喜歡他!」纖纖又激動了。
  
  「你若是不喜歡他,又怎麼會允許他吻你?」
  
  「呃!」
  
  「何況你還因為害臊,足足將自己關在房裡四天,誰也不願見,這豈不是不打自招,間接證明你和司戶佐大人真的在晴聚湖邊擁吻?莫怪彩姨和歡姨方才說到你生病,一點也不擔心,反而笑得合不攏嘴。」郭若針針見血,戳得纖纖差點就要自椅子上跳起來。
  
  縱然良好的教養讓她勉強忍住亂跳的衝動,卻阻止不了她放聲大叫。
  
  「什麼,我娘和歡姨也知道了?!」
  
  郭若用非常憐憫的眼神看著她。
  
  「不只彩姨和歡姨知道了,全洛陽縣的人都知道這件事了,就連我爹娘也頻頻問我婚禮上該送什麼大禮給你才好。」雲家和上官家三代比鄰而居,交情極好,而他們郭家與兩家的交情也不差。
  
  纖纖沒有回答,只是失魂落魄的垮下了肩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也會有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一天。
  
  不過是一個吻,怎麼會變成這樣?
  
  天啊,天啊……
  
  「不過話說回來,你倆何時成親倒也是其次,重要的是,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的情意?」郭若若有所思的看向好友。
  
  纖纖很虛弱、很虛弱的抬頭看她。「什麼情意?」
  
  「自然是你深愛的司戶佐大人這件事。」
  
  纖纖臉色又變了,只是在她反駁之前,郭若更快的打斷她。
  
  「你答應司戶佐大人幫他說媒講親,但倘若司戶佐大人真的娶他人為妻,難道你一點也不在乎?」
  
  「我……」
  
  「你倆自小青梅竹馬,他總是四處追著你跑,只願意和你親近,倘若有另一個女人奪去他所有心神目光,難道你一點也不傷心?」
  
  纖纖啞口無言,只能看著好友冷靜的神情。
  
  「倘若他愛上了其他女人,你能忍著不感到心痛嗎?」
  
  這一次,纖纖依舊是沉默以對,然而心中並非沒有答案。
  
  光是想像上官衛真的他人為妻,從此再也不會追著她跑,而是全心全意深愛著他的妻子,她的心就止不了的疼。
  
  其實她何嘗沒有想過這種問題?只是過去,她總是怯懦的不願過度深思,因為她害怕想得愈多,就愈無法否認自己不願失去他。
  
  八年前她就曾失去了他一次,所以自那天起,她便不著痕跡地一點一滴拉開彼此的距離,不願再過分依賴、眷戀、佔有他,然而這分疏遠卻不是出自於討厭,而是害怕再一次失去他。
  
  她再也不願品嚐心從高處落下、情被冰水狠狠澆滅的痛楚,更不願再品嚐失去他的心碎。
  
  只要她不在乎,就不會再次感受到那種痛。
  
  然而她騙得過自己,卻騙不過別人,若若的第一句話就像一把利刃,狠狠戳破她所編造的那層保護,讓她不得不正視血淋淋的現實。
  
  「你辦不到的,對吧。」郭若就像是洞悉一切似的,輕聲替她作了回答。
  
  纖纖慘澹的扯起嘴角,擠出一抹好脆弱好脆弱、比哭還要難看的笑。
  
  「對,我辦不到。」她誠實回答,再也無法自欺欺人。
  
  她愛他。
  
  沒錯,她真的好愛他,只是一直以來,她始終沒有勇氣承認而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3-8-28 11:42 PM

第八章
  
  自從情意被道破後,纖纖更加不敢踏出花霏閣一步,即使祖母三番兩次邀她出門作媒,也都被她藉口婉拒了。
  
  她知道此時此刻全縣城的人一定都在討論她和上官衛的事,也知道一旦她走出大門就會被人纏著不放,只是這些都不足以讓她拒絕出門,真正讓她不願走出大門的原因,是因為她不想再見到上官衛。
  
  縱然所有人都誤會她和他即將成親,但她卻沒有誤會,他的心從來不曾真正屬於過她,畢竟已有太多跡象顯示,他還擁有其他女人,無論他與那些女人是露水姻緣,還是縫場作戲,都更改不了他的多情。
  
  我的心上人是你,想娶的人也是你,除了你,我誰也不想娶。
  
  他的話言猶在耳,當時他的語氣是那般的誓言旦旦,她仍不敢輕易相信,因為他可以多情,她卻沒有勇氣自作多情。
  
  在經歷這麼多的事後,她真朱知道該怎麼而對他了……
  
  拿著針線,坐在繡架邊的纖纖不禁深深歎了口氣,感覺點綴在大氅領口處的螭虎紋繡,似乎也和她一樣的愁眉苦臉。
  
  「為什麼歎氣?」含笑的低沉嗓音,無預警的在纖纖身邊響起。
  
  乍然聽見這熟悉的嗓音,嚇得纖纖一不小心刺歪了針頭,電光火石間,眼看按在大氅上的左手食指就要遭殃,所幸上官衛及時拉開她的小手,才沒讓她傷著。
  
  「沒事吧?」他連忙單膝跪到她身邊,將她的小手湊到面前仔細檢視。
  
  「你……你……」她瞪著那近在眼前的俊臉,小臉上瞬間閃過好幾種表情,最後定格在臉上的是慌亂和羞窘。「你怎麼進來的?」
  
  「你不願意見我,是因為在意那天的那個吻嗎?」他不答反問,開門見山就點出橫亙在彼此間的最大關鍵。
  
  那個吻是他孟浪了,但透過她情不自禁的回應,他清楚知道她也是喜歡那個吻的,只是小女兒家嬌羞,難免需要時間消化沉澱,所以他才強迫自己忍耐,直到今日才闖入她的閨房一解相思之苦。
  
  「我哪有!」她抽回小手,縱然小嘴極力否認,小臉卻偏偏不爭氣的紅了。「你到底是怎麼進來的?這裡是我的閨房,你怎麼可擅自闖入?」她連忙調開話題,反過來指責他。
  
  「這幾天你始終避不見面,我只好從視窗進來拜訪。」他微笑指著角落那敞開的窗,終於回答她的問題。「七日不見我真想你,你想我嗎?」低沉的嗓音多了一絲粗啞,就連凝視著她的目光也炙熱得像是爐火。
  
  小臉更紅,纖纖不自在的自繡架前站起,迅速拉開彼此的距離。
  
  「我沒事幹麼要想你,又不是吃飽了撐著。」她口是心非的說著。
  
  「小騙子,我才不相信你一點也不想我。」他緩緩起身,語氣是那樣的自信,一雙黑眸始終定定看著她那一路氾濫到耳廓、纖頸的羞赧紅潮。
  
  「我才沒有說謊!」
  
  「喔?既然如此,那你的臉為什麼那麼紅,為什麼不敢靠近我?」他拉高嘴角加深笑意,一雙深邃黑眸因為她遮掩不住的嬌羞而熠熠閃亮。
  
  「我……我……」
  
  「其實你也是想我的,對吧?」他緩步朝她靠近。
  
  「我……才沒有……」她的聲音簡直虛弱得可以。
  
  「而且我知道,你也記得那個吻。」
  
  「你胡說,我早就忘了……」她企圖反駁,甚至企圖後退逃避,誰知道他卻猝不及防的張開雙臂,緊緊將她環抱。
  
  那雙健臂將她抱得好緊好緊,彷彿再也不打算放她離去,卻又謹慎的沒有弄痛她分毫,不敵這份溫柔與親暱,她全身震了下,如擂鼓般的心跳聲藏也藏不住,一聲又一聲傳入他的耳裡,不斷吶喊她的嬌羞。
  
  「纖纖,不要逃。」他輕聲誘哄,並輕輕抬起她的小臉。「我不會傷害你,只想想好好感覺你。」他低下頭,深深汲取專屬於她的少女馨香,無法自拔地眷戀著她偎靠在懷裡的那份滿足。
  
  「你放開我……」她輕輕掙扎,柔若無骨的嬌軀依佃在他雄偉健壯的懷抱裡,更顯得無助嬌弱。
  
  「我想你,想你想得就要瘋了。」他歎了口氣,又怎麼能真的放手?「不要再拒絕我,就讓我這樣好好的抱著你。」他卑微地請求,俊臉上褪盡從容莞爾,竟是那般的深情專注。
  
  在他灼烈的目光注視之下,她竟再也吐不出聲音,迷惘戰慄的一顆心,浮現一幕又一幕關於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
  
  當她還是個孩童時,大她十歲的他,總是溫柔的將她抱在懷裡,輕聲誘哄愛哭的她破涕為笑。
  
  後來當她大了一點,每日勤勉苦讀練功的他,仍然不厭其煩地陪著幼稚的她,甚至在艷陽之下讓她跨坐在肩頭,就為了讓她親手摘下最美的那朵紫薇花。
  
  接著分離、相聚、疏遠、摩擦,他們之間就像兩條絲線,不斷交錯卻又不斷分離,吵吵鬧鬧始終沒有一個結果,然而他對她的每一分好、每一分寵愛溫柔,她卻從來不曾遺忘。
  
  倘若她願意拋除成見,就該承認她是多麼的依戀他。
  
  他是她這一生中,最深最深的眷戀……
  
  水眸朦朧迷離,迎視那雙深邃黑眸,甜蜜的回憶軟化了心防,讓她再也無法抗拒他的親近,甚至柔順的朝他依偎而去,而他立刻察覺到她的順服,不禁情潮萬千的將她擁抱得更緊,甚至低頭輕輕吻上她誘人的紅唇。
  
  唇瓣相觸的瞬間,令人戰慄的酥麻勾得她全身輕震,她羞澀地斂下眼睫,不禁微微的別開臉,讓他的唇落在她的嫩頰上,他卻不以為意,反倒泛起笑意,溫柔輕吸她精緻無瑕的雪嫩香肌,並沿著她的輪廓,一路親吻她的眼角、眉梢、髮際,用一連串的吻,描繪她的美麗。
  
  而親吻的同時,他的一雙大掌也沒有閒下。
  
  早在她發軟地靠向自己時,他便情不自禁探入她的衣袖中,由下往上一路輕撫她細嫩香滑的藕臂,甚至撩開她的衣襟,放肆的在她頸窩鎖骨附近,烙下一個又一個專屬於他的印記。
  
  激情瀰漫。
  
  喘息灼熱。
  
  當理智幾欲斷裂的瞬間,他才猛地抬起頭,將她緊緊按壓在胸前,嚴加警告自己絕對不能多看大床一眼。
  
  太危險了!
  
  縱然他多麼渴望得到她,但在成親之前,無論如何,他絕不能越過最後一道防線。
  
  「纖纖,別再替我作媒了。」他啞著嗓子,低聲在她耳邊說道,打定主意近期之內非要娶她進門不可。
  
  柔若無骨的嬌軀微微一震,縱然聽出他話間的意思,卻是不敢置信。
  
  「為什麼?」低如蚊蚋的嬌羞嗓音自他胸前悶悶傳出。
  
  「除了你,你還要我娶誰?」他忍不住低笑,大掌來回輕撫她柔順的髮。
  
  「你……不要開玩笑。」
  
  「對你,我從來不開玩笑。」彷彿證明自己所言不假,他立刻收攏雙臂,將她環抱得更緊了。「我是認真的。」
  
  撲通撲通!這是他堅定的心跳聲。
  
  而他的聲音,卻遠比他的心跳聲更為堅定。
  
  她何嘗不願相信他的話,然而她怎樣也忘不了遺落在他房裡的那只髮簪,以及那與范軍籌幾乎如出一轍的絕美容顏。
  
  「那……那她呢?」終於,她還是忍不住問了。倘若他心中另有他人,即便她深愛著他,也不願與人分享他的愛。
  
  「誰?」他不由得一愣,輕輕拉開彼此的距離。
  
  因為他的放肆,她的衣裳還是亂的,暴露在衣領以外的肌膚都還暈染著淡不去的酡紅,但是她的眼神卻是無比認真,寫明了她的在乎與介意。
  
  「事到如今你還想騙我嗎?你明明就有其他女人。」她咬著下唇,好怨懟的瞪著他。「那只髮簪就是最好的證明,而且……而且我也親眼看見了。」
  
  瞳眸微縮,他幾乎是錯愕的看向他。
  
  「你看見什麼了?」
  
  瞪著他的水眸更怨懟了,因為他的不幹不脆,她不禁生氣的推開他。
  
  「八年前你明明就帶了名姑娘回房,我送飯去的時候,她就衣衫不整的坐在床邊,身上披的還是你的衣裳,連你……連你也是半裸著身子躺在床榻上。」想起往事,她就不禁委屈的紅了眼。「那姑娘幾乎和你那個同僚生得一模一樣,她一定是他的表姊妹對不對?」她酸氣十足的問著,氣得忍不住轉過了身。
  
  他瞪大了眼,忽然之間總算是領悟了一切,但也終於明白自己有多冤枉。
  
  別說是八年前,這輩子除了她,他從來不曾帶過任何姑娘到君清樓,上官府上上下下都能為他作證,因此八年前她所見到的那名姑娘,絕對是因為受傷而和他一起回府的范軍籌。
  
  當時他二十歲,軍籌還年僅十八歲,因為相貌陰柔絕美,加上體型清瘦修長,就算不特別偽裝也像個女人,難怪她會誤會。
  
  只是話說回來,軍籌明明說了她不曾來過,縱然當時他因重傷而相當虛弱,可依然記得他說過的話,沒想到事實真相卻是他誆了他!
  
  很好,非常好,原來除了髮簪,早在八年前他就被他害得翻不了身。
  
  莫怪這些年來纖纖總是抗拒他的親近,一觸及感情就莫名退縮;莫怪上回纖纖乍見軍籌時反應那樣的古怪,原來全是事出必有因,這筆帳他非得好好跟他算個清楚不可,不過在這之前,他得先解開這天大的誤會才行。
  
  「你誤會了。」他快步繞到她面前,連忙替自己澄清。「你所見到的那名姑娘,其實就是軍籌。」
  
  「你又想騙我。」她瞪著他。「你那位同僚明明就是男人!」
  
  「我沒有騙你,軍籌沒有姊妹,世上不可能會有人與他容貌相似。」他不疾不徐的替自己辯駁。
  
  「表姊妹、堂姊妹就有可能。」她試著舉例,就是不肯相信他的說辭。
  
  「就算可能,也不至於相似到幾乎如出一轍的地步,何況我從未見過軍籌的親戚,自然不可能讓陌生人進入君清樓。」
  
  「那、那……」他所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是那般的合情合理,竟讓她再也無法反駁。
  
  「那個人真的是軍籌。」他再三保證。
  
  「但是……」
  
  「那只髮簪也是他的。」他沒忘了也將這件事順道澄清。「事關個人癖好,原本我不該我嘴置喙,但有些時候軍籌確實會打扮成女人。」就某個角度而言,他也不算是說謊,畢竟事關朝廷皇令,他總不能老實道出好友監察御史的身份,之所以偽裝成女人,全是為了查案方便。
  
  既然是軍籌對他不義在先,他也只好小小的牲他了。
  
  她錯愕地睜大眼,以為自己聽錯了。
  
  「每個人總有不為人知的興趣和癖好,你知道的。」他聳聳肩,一副也是很無奈的模樣。
  
  纖纖眨眨眼,看著他不像是在說謊的表情。
  
  唔,難道他說的都是真的,范公子真有如此「特殊」的嗜好,當年的絕色大美人真的是他?遺落在他房裡的那只雙蝶髮簪也是他的?
  
  難道……難道真是她誤會他了?
  
  等等,她記得八年前她到君清樓去找他時,福伯就提醒他帶了朋友回府,兩人就一同住在君清樓裡,難道當時的那個絕色大美人就是范公子,而他之所以衣衫不整,純粹是剛睡醒的緣故?
  
  何況當時歡姨將飯盒拿給她時也說了,他和范公子是天亮前回府的,兩人自京城一路長途跋涉到洛陽難免疲憊,就算倒頭睡在一塊兒也沒什麼大不了。
  
  混亂的心思終於理出了個頭緒,瀰漫在心中的懷疑也瞬間煙消雲散——
  
  老天,真的是她誤會他了!
  
  就因為范公子容貌過於陰柔,又衣衫不整的坐在床邊,所以她就先入為主的將他誤認為女人,甚至因為難過,多年來對他百般疏遠。
  
  她用力咬住下唇,眼底不禁瞬間佈滿濃濃的愧疚,幾乎沒有勇氣去細算,自己究竟對他冷言冷語了多少次,甚至不敢開口詢問自己的態度究竟傷了他多深。
  
  彷彿看出她心裡的自責,他立刻用指尖撬開她的貝齒,不許她如此懲罰自己。
  
  「都過去了,只要你肯相信我,我便心滿意足了。」
  
  「可是我……我以前對人我……」她的眼底浮現淚光。
  
  他輕輕用指腹點住她的唇。
  
  「只要你肯嫁給我,就是最好的補償,倘若你還是覺得過意不去,那麼就盡早嫁給我。」他目光灼灼的望著她,飢渴的眼神彷彿恨不得將她一口給吞了。「你知道,我已經等太久、太久了……」
  
  「你……」他過於灼熱的目光果然成功分散了她的愧疚,甚至轉移了她的注意,讓她不禁羞怯的低下頭。
  
  「三個月內,我們就成親。」他再次環抱著她,低聲說出自己的打算,幾乎要被她羞澀的表情勾惹得再次失去冷靜。
  
  「這……這……」小臉更紅,卻沒有拒絕的意思。
  
  「你不願意?」
  
  「才不是!」她迅速搖頭,動作快到就怕他誤會似的。「我只是覺得……會不會太快了?」婚嫁之事可是有許多事要先準備的,何況爹娘都還沒有同意呢……
  
  「一點也不快。」他低下頭,在她耳邊說道,粗嗄的聲嗓蘊滿令人難以忽略的火熱慾望。「如果可以,我想更早擁有你,讓你『徹底』成為我的妻子。」
  
  在他灼熱的注視之下,她幾乎是羞慌的將整張臉埋入他的胸膛,已不再如兒時那般懵懂無知,而是立即聽出他藏在話間的意思。
  
  因為羞澀,她再也答不出話,只能羞答答的依偎的在他的懷裡,無言暗示一切任憑他作主。
  
  因為誤會,他們之間已經錯過了太多次,所以這一次,她再也不能錯過他了。
  
  自從冰釋誤解後,兩人的感表自然是一躍千里,看在所有人的眼裡,都忍不住開心的替兩人祝福,其中雲莊彩和上官徐歡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兩家三代比鄰而居,感情原就好得不得了,如今又要結為親家,簡直是親上加親,要談婚事、要辦婚禮可是方便得不得了,將來要是有了孩子,那更是隔著牆就能聽到孩子的哭聲哪。
  
  為了早點抱到孫子,雲莊彩和上官徐歡可是在雲家祖母的指揮下,卯足了全力替兩人準備婚禮,上官召和雲父則是早已以親家公相互稱呼,兩人出門若是見面,必定是相談甚歡。
  
  在一片喜氣洋洋的幸福氛圍中,只有一個人絲毫感覺不到歡樂,那就是暫住在上官府的范軍籌。
  
  就因為他一時粗心大意,將偽裝的髮簪遺落在君清樓裡,害得好友無辜背上大色胚的罪名,他只好將功贖罪一肩扛起責任,自告奮勇到外頭查案,讓好友能盡早追回如意美嬌娘。
  
  為了查得更多有力的證據,他鎮日在外奔波,連個好覺都沒得睡,可沒想到他才風塵僕僕的自外頭趕回,卻有更大的災難等著他。
  
  原來是當年他欺騙阿衛,誆稱雲纖纖沒到過君清樓的事終於曝光了!
  
  不只曝光,更牽扯出小纖纖當年之所以會挽著飯盒掉頭就走,竟然全是因為將他當成了女人,誤會他和阿衛有「姦情」,所以這八年來才會百般的抗拒阿衛。
  
  就因為他當時一個「小小」的善意謊言,阿衛竟然將這八年來看得到吃不到的怨氣全怪到他頭上,甚至以此作為藉口,要他扮成女人引誘那幫人口販子上鉤,好從中搜集更多線索,揪出幕後主使——
  
  嗚嗚,衣冠禽獸,人面獸心!
  
  虧他們還是多年好友,沒想到……沒想到……
  
  再多的懊悔,也無法動搖上官衛非要逼他扮成女人的心決。
  
  何況這個月來,陸續又有三名婦孺失蹤,眼看愈來愈多人受害,就連河南府尹上官召也不得不同意兒子的做法,親自開口懇請他扮成女人,以期盡早破案,將失蹤的人盡數尋回,讓所有破碎的家庭能夠再次團圓。
  
  連府尹大人都開口了,就算他再委屈,也只能悲壯的犧牲小我,完成大我,偽裝成到洛陽尋親的可憐孤女,因為盤纏用盡,只能鎮日在大街上設法謀生。
  
  只是日子一天天過去,別說是有魚兒上鉤了,就連小蝦小蟹都不見蹤影。
  
  若不是他的裝扮有問題,就是那幫人遠比他們預想的還要謹慎小心,沒有萬全的計畫與把握,斷不會貿然出手。
  
  倘若真是如此,那事情可就棘手了。
  
  大片烏雲下,就見范軍籌坐在茶樓的台階上,愁眉苦臉望著陰沉沉的天,為了又是一無所獲的一天而歎氣。
  
  看這天色,馬上就要下雨了,到時街上行人紛紛走避,他若繼續待在待上反倒可疑,倒不如暗中回到上官府,盡早向府尹大人報告。
  
  心念落定,范軍籌立刻自台階上起身,比一般姑娘略微高大的身形因為特製衣裳的修飾,反倒顯得格外纖弱,搭上那張絕色容顏,竟讓人完全看不出他是個男人。
  
  只是他才剛下台階,遠遠的就見到纖纖跟著一名姑娘並肩走在一起,兩人偶爾交談幾句,不像是非常熟稔。
  
  眼看就要下雨了,她一身單薄又沒帶傘,擔心她淋雨受了風寒會耽誤婚禮,他本能就想提醒她,可大腳才跨出步伐,卻驟然想起自己的裝扮。
  
  不成,如今他可是在查案,而且他的身份是外地孤女,自然不該認得自小在洛陽縣生長的雲纖纖,何況要是讓雲纖纖看到了他,一口道出他其實是個男人,那他這幾日來的犧牲不就白費了?
  
  再多的擔心,也不是不為了大局著想而暫時擱下。
  
  一道閃電劃過天際,他只好眼睜睜看著兩人往縣衙的方向走去,心中猜想她應該是到縣衙找阿衛。
  
  既然是到縣衙,阿衛自然就會照顧她。
  
  他聳聳肩,終於不再擔心,轉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卻萬萬沒料到纖纖壓根兒不是到縣衙,而是在那名陌生姑娘的帶領下,轉而進入另一條小巷。
  
  那一眼,是他最後一次看到她。
  
  因為在那之後,纖纖便失蹤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3-8-28 11:43 PM

第九章
  
  「唔……」
  
  當纖纖昏沉沉的睜開眼時,映入眼簾的是一團枯黃而潮濕的稻草,瀰漫在空氣中的霉味挾著一股動物腐爛的噁心氣味竄入鼻間,讓她不禁瞬間乾嘔了一聲。
  
  小手迅速捂著口鼻,卻怎樣也止不住噁心氣味侵入。
  
  籠罩在腦袋瓜裡的昏沉散去,她驚嚇的睜著眸子,發現自己竟是蜷曲趴在一隻狹小的鐵籠子中,身周儘是堅不可破的欄杆鐵條,以及從四面八方傳來的女人小孩哭聲。
  
  這是怎麼回事?她是在作夢嗎?
  
  她閉上眼,慌張的用力搖頭,試圖將自己從這詭異且可怕的夢境中搖醒,然而當她再次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依舊是冰冷的鐵條,還有那令人打從心底恐懼的幽詭冷暗。
  
  不,不可能的……
  
  她不死心,瞬間再次閉上眼。
  
  這次她咬緊下唇,甚至狠狠捏了自己好幾下,疼得眼角都泛淚了,可是當她再次睜開眼,惡夢卻依舊橫躺在眼前。
  
  「娘……我要娘和爹爹……娘……」
  
  「嗚嗚……嗚嗚嗚嗚……」
  
  「不要哭了,再哭那些人又要不給飯吃了,你們別哭了,乖、乖……」
  
  「姊姊,這是什麼地方?我要回家,我要娘,我要爹爹……嗚哇……」
  
  「我也不知道,你們別哭了,別哭了……嗚……」
  
  安慰的聲嗓不禁也透出哽咽,從纖纖的身後傳了過來。
  
  縱然夢境可怕,瀰漫在空氣中的噁心臭味也讓她反胃又難受,然而那一聲聲令人肝腸寸斷、於心不忍的哭聲,仍然讓纖纖不禁迅速坐起身,轉身察看。
  
  微弱的光線,自頂頭大片木板的隙縫間篩落,而不知是不是錯覺,她彷彿聽見那大片木板上傳來了腳步聲,但是那坐在對面木籠裡,一個個哭得涕泗縱橫的少女、小孩,卻瞬間奪去她所有的注意。
  
  至少有八名少女擠在小小的木籠子裡,她們的腿上還各自抱著一個孩子,一群人就擠在狹小的牢籠裡,卑微得就像是夾縫間求生存的老鼠,更像是被圈禁在牢籠裡,待價而沽的牲畜。
  
  纖纖震驚的睜大水眸,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憤怒、憐憫、痛苦、焦慮……種種令人傷心的情緒在一瞬間洶湧灌入她的心房,讓她不禁迅速跪起身,激動地攀住眼前的鐵條。
  
  「你們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她傷心地叫著,因為那些人臉上的淚水和恐懼而心痛。
  
  「你醒了。」原本正安慰孩子的一名少女幽幽的抬頭看她,縱然臉上無淚,眼神卻是黯然無光。
  
  「姑娘,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們會……」她不忍形容自己所看見的,只好將目光別開,看向那堆堵在牢籠兩側,疊得比牆還高的木箱、貨物。「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那人虛弱的扯動嘴角,話中有話的說:「是船艙,將我們綁來的那些人,已經把我們關在這裡好幾天了,你是最後一個進來的,你看看,關在這裡的全是姑娘和孩子。」
  
  纖纖心頭猛地一震。
  
  「難道……」
  
  那人眼眶泛淚,溫柔地拍著懷裡的孩子,另一隻手則是握住另一名孩子。「這些孩子已經哭了好幾天了,不斷吵著要爹娘,可我又能如何?我何嘗不想也見見我的爹娘,告訴他們別為我擔心,但是……」
  
  看著那姑娘眼眶泛淚,纖纖也不禁紅了眼眶。
  
  她緊握冰冷的鐵條,一雙水眸完全離不開那一張張絕望哭泣的臉龐,再傻也知道自己是遇上了什麼事——
  
  竟然有人膽敢私賣人口!
  
  她和這些人一定是被人口販子給綁了,但是……但是為什麼會這樣?
  
  她明明記得自己應該是待在一間小茶樓裡啊!
  
  這幾日所有人為了籌辦婚禮,個個忙得不亦樂乎,衛哥哥也因為公務繁忙必須經常早出晚歸,她這新嫁娘反倒成了閒人,只好沒事找事做。
  
  縱然衛哥哥三番兩次提醒她,在婚禮之前別再到外頭替人作媒,也別輕易的到處亂跑,但是連著幾日關在府裡無可做,她實在悶壞了,保好告知娘和歡姨,想到郭家找若若。
  
  郭家距離不遠,娘自然爽快的答應,可半路上,她卻遇到汝州別駕大人府上的丫鬟,說是別駕大人的千金有要事與她商談,懇請她在茶樓一聚。
  
  若是平常,她絕對不會輕易答應不明情況的邀約,可邀約之人是汝州別駕大人的千金愛女——羅蓄謀,偏偏她就是為了她和衛哥哥的婚事找她。
  
  透過該名丫鬟的解釋,她才知道羅姑娘私下其實早已戀慕衛哥哥許久,因此當初才會特地請來河南府的紅娘,為的就是能將姻緣線從汝州牽到河南府,可不料半個月後,她這答應牽線的紅娘,反倒和她的心上人傳出了婚事。
  
  因為過度震驚傷心,羅姑娘特地瞞著別駕大人,偷偷從汝州跑到了河南府,為的就是能見她一面,好詢問事情的經過。
  
  縱然不知者不罪,但她畢竟難掩歉疚,只好答應赴約。
  
  誰知到了茶樓後四處不見羅姑娘的身影,那丫鬟卻說羅姑娘因為身子不適,向茶樓老闆討了間廂房在後頭休息,因此奉上一杯茶水請她稍作等待,不料她喝了茶之後,就……就……
  
  瞳眸驟縮,纖纖總算知道自己是怎麼被綁到這裡的。
  
  一定是那杯茶水有問題!
  
  老天,她怎麼會這麼糊塗,當初她真不該喝下那杯茶水的,甚至不該輕易相信那丫鬟的話。也許那丫鬟根本就不是汝州別駕大人府上的人,所有的一切都是編造出來的謊言,她壓根兒是被騙了!
  
  纖纖懊悔莫及,只是再多的後悔,也改變不了她誤上賊船的事實。
  
  柔若無骨的身子不禁絕望的跌回到潮濕的稻草上,渾身無力的靠著鐵欄杆暗自垂淚。
  
  喝下茶水後,她到底昏迷了多久?又失蹤了多久?
  
  祖母、爹娘已經發現她失蹤了嗎?
  
  此時此刻,所有人一定都很著急,衛哥哥和歡姨及伯父一定正四處尋找她,若若恐怕也為她擔心死了。
  
  好不容易她才和衛哥哥冰釋誤解,祖母和爹娘因為她的婚事笑得那麼開心,歡姨和伯父也樂得派人在上官府裡處處張燈結綵,甚至讓人重造了兩架堅固的木梯,分別搭在君清樓和花霏閣的牆面上,為的就是方便她往後「回娘家」,沒想到她卻傻傻的被人口販子給拐了。
  
  「祖母、爹、娘……」她傷心地喊著至親,腦海裡全是一家和樂融融的景象。
  
  只是她的至親何止三人,歡姨、伯父、衛哥哥也都是她的親人,歡姨就是她第二個娘,伯父就是她第二個爹,衛哥哥則是她一輩子的夫君。
  
  他們是一家人,應該要一生一世活在一起的,她實在無法想像若是失去了他們所有人,她要如何活下去,而失去她的所有人,又會怎樣的傷痛欲絕。
  
  無論如何,她一定都要想辦法逃出去,她絕對不能認輸!
  
  握著拳頭,纖纖偏不認命,本能就朝身周不斷張望,企圖尋找逃跑的出口,只是船艙昏暗,別說是出口了,光是捆在牢門的鎖鏈就是一大問題。
  
  即使找到出口,只要不能解開那粗重的鎖鏈,她就算想逃也逃不了——
  
  砰!
  
  就在纖纖低頭苦惱之際,昏暗的船艙忽然自上頭被人拉出了一扇小門。
  
  下一瞬間,就見橙紅色的夕陽伴著點點粉塵灑落,兩個大男人合力搬著一隻沉重的圓木桶,踩著傾斜的木梯走了下來。
  
  乍然聽見巨響,孩子們個個抽了口氣,害怕得猛發抖,原本哭泣的姑娘們也連忙抱緊懷裡的孩童不敢再哭,顯然對來人極為忌憚。
  
  雖然暫時止住了哭聲,但所有人的神情卻更為恐懼。
  
  兩名大漢走下船艙,身影立即被堆疊的木箱、貨物掩去,接著咚的一聲,兩人似乎合力將手中的圓木桶擱到了地上。
  
  「怎麼又多了一個?」陰沉的嗓音自木梯邊傳了來。
  
  「回老大,這是老五和老八方才送來的,說是個外地孤女,姿色可拔尖了。」另一道較為粗厚的嗓音跟著響起。
  
  「沒問題嗎?」
  
  「老五和老八暗中盯了好些天,保證絕對沒問題。」
  
  「那好。」陰沉的嗓音頓了下,似乎在考慮著什麼。「木籠裡怕是擠不下了,這個就送到鐵籠裡,和最貴的那個擠一擠,待會兒開船後誰也不准進船艙。」
  
  「是。」
  
  「艙門也得鎖緊,這些全是乾乾淨淨的貨,要是有誰敢弄污了,就剁碎了扔到河裡餵魚!」
  
  「屬下明白,屬下一定會將話清楚傳下去。」一頓,嗓音較為粗厚的那人繼續說道:「老大,屬下這就去將人關到鐵籠裡,順道放飯。」
  
  「去吧。」
  
  沉重的腳步聲再次響起,自堆疊的貨物、木箱另一側傳來,而被稱呼為老大的另一人,則是踩著木梯走出了船艙。
  
  縱然方才兩人對話隱晦,但纖纖還是聽出兩人話間的意思。
  
  沒想到繼她之後,竟然又有一名姑娘遇害了,而且遇害的那名姑娘,鐵定就被塞在那只圓木桶裡!
  
  這些人竟然打算以貨船作為遮掩,將她運到外地販賣,只要船一開,她和所有人恐怕就凶多吉少,再也回不了家了。
  
  怎麼辦?她究竟該怎麼辦?
  
  抱著膝頭,纖纖滿心倉皇,險些就要開口大喊救命,然而那逐步接近的腳步聲卻阻止了她這麼做。
  
  驚慌並不能解決問題,要是惹惱了這些人口販子,情況反倒對她不利,而且孩子們已經夠害怕了,她絕不能讓孩子們更恐懼。
  
  眼看身影愈靠愈近,纖纖幾乎得用手捂著小嘴,才能不叫出聲。
  
  咚!
  
  木桶再次被擱到了地上,一句長相平凡,身形卻特別高大的男子來到了鐵籠門邊,因為她的清醒而多看了她一眼。她暗自抽氣,不禁蜷縮身體躲到了角落,就看他拿起角落的一把鐵揪,用力撬開圓木桶的蓋子,自裡頭拎出一名姑娘。
  
  那名姑娘似乎也和她一樣被人下了藥,正昏迷不醒,精緻絕美的臉蛋上雪白無瑕疵,一身肌膚吹彈可破,外型確實拔尖。
  
  只是讓她錯愕的不是那美麗脫俗的容貌,而是那再熟悉不過的五官。
  
  眼前的那張臉,分別就是——就是——
  
  喀!
  
  男子俐落地將捆在牢門的鎖鏈解開,卻沒有注意到拎在手邊的「貨品」,也無聲無息的睜開了雙眼。
  
  那雙水眸先是直直看著鐵籠裡的纖纖,緊接著下一瞬間,竟旋身給了男子一記手刀。手刀乍落,男子壓根兒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便兩眼翻白,軟軟倒地。
  
  纖纖和所有人都抽了口氣,簡直不敢相信這突如其來的一幕。
  
  「噓,別出聲!」出手劈暈壯漢的不是別人,正是男扮女裝的范軍籌,只見他迅速的轉身,朝所有人比出噤聲的手勢。「河港已經被人左右包抄,馬上就有人來救你們了。」
  
  「真的嗎?」木籠裡,所有少女配合的壓低嗓音,臉上儘是不敢置信。
  
  「當然,是河南府尹大人親自領的兵,大人一定會救你們出來的,所以千萬別出聲,也別慌亂。」語畢,他立刻拿起男子手中的鑰匙,將木籠上的鎖鏈給打開。
  
  得到了自由,所有少女連忙抱著孩子走出牢籠,卻沒有多餘的力量繼續前進,因為長時間的擁擠飢餓,所有人走了幾步便倒坐在地上,靠著木箱虛弱喘息。
  
  孩子們似乎也懂了局勢,縱然臉上有淚,卻一個個拚命的咬緊牙關,強忍住不發出哭聲,看得纖纖既憐惜又難過。
  
  「范公子。」她自行從鐵籠子內爬出。
  
  「雲姑娘。」范軍籌迅速轉過身,上上下下的謹慎打量她。「你沒事吧?」
  
  「我沒事。」
  
  「真的沒事?」他不放心的問。
  
  「真的沒事。」纖纖再次搖搖頭,從范軍籌的表情可以輕易看出他是多麼的擔心她。
  
  「沒事就好,你要是有事,阿衛他——」話還沒來得及說完,船艙竟驀地一陣劇烈晃動。
  
  雜遝腳步聲、驚慌嘶吼聲和兵器相擊的廝殺聲在一瞬間如海水似的湧入船艙,所有人迅速抬頭,看著頂頭艙板被人踩得一震又一震,彷彿有千軍萬馬在上頭打了起來。
  
  「別怕,馬上就會結束的。」范軍籌連忙放下鐵鍬,蹲下身對著緊張發抖的孩童們露出笑臉。「叔叔我一定會保護你們,救你們出去的。」
  
  孩童們個個睜大眼,不是很確定的看著他。
  
  「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有壞人抓你們了。」他繼續保證。
  
  「你……」一名少女不禁也睜大了雙眼,臉上的表情同樣是不確定。「你不是個姑娘嗎?」她疑惑的問。
  
  大大的笑臉在瞬間抽搐了下。
  
  「不是,我是個男的。」
  
  「咦……真的嗎?」不管哪一張臉,表情都變得更不確定了。
  
  僵硬的俊臉又狠狠地抽了下。
  
  「我真的是個男的,如假包換的男人。」他說得斬釘截鐵,非要堅持到底。「你們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個女人?左眼?還是右眼?都沒有,對吧?對吧!」
  
  沒有人敢出聲,倒是艙門外,好幾個人影忽然一躍而下。
  
  咬牙切齒的范軍籌神情瞬間一整,連忙抄起腳邊的鐵鍬護到所有人身前,打鬥聲響立即在木箱、貨物的另一側響起,同時,有幾個人影無聲無息的靠了過來——
  
  「軍籌,沒事吧?」
  
  出乎范軍籌意料到,來人竟是領兵作戰的上官衛。
  
  「阿衛,你怎麼來了?」他睜大眼。「你不是受了重——」
  
  上官衛沒讓他把話說完,大掌一舉,立刻命令身後並肩作戰的官兵。「保護所有人離開船艙,安全送到岸上去!」
  
  「是!」接獲命令,所有官兵立刻將虛弱的少女、小孩一一抱起,飛奔離去。
  
  纖纖卻沒有跟著走,而是含著淚水迅速撲向上官衛。
  
  「衛哥哥!」
  
  乍聽呼喚,健壯身軀重重一震,上官衛立刻張開雙臂將她緊緊擁入懷裡。
  
  「你好久沒有這樣叫我了,你沒事吧?」他失而復得的緊緊抱著她,三日三夜沒睡的疲憊沉重,以及連日來的折磨痛苦,終於在親眼看見她安然無恙的這一瞬間,通通獲得了撫平。
  
  「我沒事。」她在他懷裡迅速搖頭,淚眼汪汪的抬起頭看他。「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該輕易相信他人,還傻傻的被人迷昏,讓你和所有人擔心了,對不起、對不起……」
  
  「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上官衛溫柔地揩去她眼角的淚水,連聲安慰。好不容易找回她,他又怎麼捨得責怪她?他只想盡速將她帶離這個地方,可一旁的范軍籌卻緊緊皺起眉頭,不認同的發出嘀咕。
  
  「我看她沒事,你的事倒不小。」
  
  纖纖不禁困惑的轉過頭,正想發問,誰知上官衛卻更快投去一記狠瞪,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范軍籌從善如流的沒再說話,眉頭卻不禁皺得更緊,直直看著他強撐出來的從容淡定。
  
  其實任誰都看得出他的臉色有多蒼白,只是他表現得太過泰然自若,船艙裡又太昏暗,所以纖纖才被瞞了過去,可他親眼瞧見過他的傷口,知道他藏在衣裳底下的傷口有多深,壓根兒不該下床來到這兒。
  
  為了暗中追查汝州別駕——羅榮耀的罪證,這半個月來,阿衛壓根兒連休息的時候也沒有,好不容易終於查到能將羅別駕定罪的鐵證,纖纖卻在這時失蹤,所有人又急又慌,阿衛身為監察御史不能因公徇私,非得依法先將羅別駕緝捕到案,因此才會心有旁鶩,一時疏忽被人砍了一刀。
  
  羅榮耀眼看大勢已去,不須用刑什麼都招了,連帶也招出囚禁纖纖的貨船,以及開船時間。
  
  得知纖纖下落,深怕開船時間會提舊,阿衛連傷勢都不顧,竟連夜快馬加鞭自汝州趕回河南府,不料卻因為過度操勞、失血過多而不支倒地,大夫耳提面命他要好生休養,就連上官大人也嚴肅命令他暫時養傷,不許再亂來。
  
  因此在上官大人的調派之下,由他繼續扮成女人想辦法混入貨船,以確保雲纖纖和其他少女、孩童的性命為優先;若是不能混入貨船,也須設法靠近貨船,確保雲纖纖等人的安危,幸虧那些人口販子盯了他好幾天,終於將他擄上貨船。
  
  而上官大人也暗中帶兵包抄河港,一切就等他們裡應外合,便能將所有人一舉逮捕,不料阿衛為了親自讓實纖纖的安危,竟不顧大夫的叮囑和上官大人的命令,硬是負傷偷偷參與這次的救援,真是……真是蠢斃了!
  
  「我幫忙開路,你先帶雲姑娘上岸,這些個混帳王八蛋,一個都不能讓他們跑了。」他強忍罵人的衝動,一馬當先地拿著鐵鍬衝到前頭,決定先讓好友帶著雲纖纖安全上岸。
  
  上官衛沒有拒絕好友的好意,提刀握緊纖纖的手跟上他的腳步,心知肚明此地確實不宜久待。
  
  「軍籌,謝謝。」前進的同時,他由衷感激道謝。
  
  「哼,我這只是將功贖罪,欠你的我都還了,往後不准再逼我扮女人了。」
  
  「當然,『我』絕對不會再這麼做了。」上官衛信誓旦旦的保證。
  
  「這還差不多。」范軍籌沒聽出他藏在話間的陷阱,開心的露出笑容。
  
  然而一旁的纖纖卻不禁睜大眼,一下就聽出上官衛的弦外之音。
  
  因為衛哥哥的出現,她再也不害怕,縱然未脫離險境,但只要待在他身邊,她相信再大的危機都能化險為夷,所以她才能冷靜地聽出他的陰謀。
  
  衛哥哥不逼他,但不代表其他人不會啊,范公子壓根兒就是被騙了!
  
  只是話說回來,扮成女人不是范公子的嗜好嗎?衛哥哥為什麼還要逼他呢?
  
  縱然滿心疑惑,纖纖明白此刻不是發問的時候,船艙外的打鬥聲是那麼的激烈,或高或低的哀鳴聲此起彼落,其中還間雜重物落水的聲音,可見那幫人口販子是多麼頑強,即使面對官兵包圍仍然頑強抵抗。
  
  在范軍籌和上官衛的雙重保護下,她迅速步上木梯來到了甲板上,放眼望去,就見紅霞滿天,艷紅的太陽半沉在大河的另一頭,將大地暈染得遍地艷紅。
  
  然而甲板上的人口販子彷彿覺得這樣的艷紅還不夠,竟然不斷揮舞刀劍與數十名官兵激烈抵抗,甲板上、船舷上、桅桿上,到處可見斑斑血跡,那鮮艷的猩紅映入眼簾,就讓人打從心底發寒。
  
  「阿衛,這邊!」范軍籌拿著鐵鍬殺出了一條血路。
  
  上官衛聞言,立刻橫抱起纖纖往前衝,不料說時遲、那時快,一把大刀從眼前射了過來,當范軍籌發現時已經來不及,幸虧上官衛反應敏捷,抱著纖纖瞬間側頭一偏,在千鈞一髮間避開了危險。
  
  接著更多刀光劍影揮來,上官衛都俐落的避了開來,一路將纖纖安全的送到了岸上,只是雙腳才落了地,纖纖卻忽然發現身上的衣裳也染了血跡。
  
  血?
  
  為什麼會有血?
  
  她明明就沒受傷,也沒有沾到……玲瓏的心思驀地一轉,瞬間有了答案,只見她臉色大變,迅速轉身,朝那即使上了岸也始終自己身體滴水不漏地保護她的男人大叫。
  
  「衛哥哥,你受傷了是不是?是不是?」她臉色蒼白如紙,遠比發現自己被關在鐵牢籠裡時還要驚慌,不顧岸邊還有幾十雙眼睛在看,一雙小手幾乎是顫抖的摸身他身上的黑衫。
  
  「我沒事。」他連忙握住她的手。
  
  她才不信,一雙雪白小手掙開他的執握,非要弄清楚他到底有沒有受傷。
  
  范軍籌還在船尾斷後,統領數十官兵的上官召也站在船頭髮號施令,纖纖卻在眾目睽睽之下,對他不客氣的上下其手,果不期然的在他左袖上摸到了溫熱濕濡的鮮血。
  
  看著小臉瞬間又後幾分,上官衛就知道自己受傷的事瞞不住了。
  
  「你都流血了,還說沒事!」一顆顆豆大的淚水,已擠在眼眶邊等著墜落。
  
  「我真的沒事。」他暗中徐徐吐氣,強忍著傷口裂開的劇痛。「只是傷口有些裂開了,我還挺得住。」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他絕不會貿然闖入戰區,害得自己再次受傷事小,若是因此牽連戰友就不好了。
  
  「騙人!」她哽咽叫著,連忙捉著他沒受傷的右手,對著在岸邊守備並治療傷患的官兵們大喊求救。「他受傷了,誰來幫幫忙,誰來幫幫忙?」
  
  美人落淚原就惹人憐惜,更遑論是個天仙美人哭喊著求救,任誰都無法漠視不理,縱然據說受傷的上官衛只是有些蒼白虛弱,還能硬挺挺的站著,仍有兩名官兵慇勤的跑了過來,想要扶著上官衛去醫治。
  
  「纖纖,我真的沒事。」上官衛拒絕讓人攙扶,並非礙於無聊的男性自尊,而是無法忍受那兩名官兵大獻慇勤的模樣。
  
  「你流了那麼多血怎麼可能沒事?」一顆顆豆大的淚珠終於嘩啦嘩啦的落了下來。「你要是有個萬一我怎麼辦?是你親口承諾要娶我為妻的,不准你食言而肥,我不許你出事……嗚嗚……」
  
  纖纖哭得梨花帶雨,害怕失去他的恐懼是那樣的深,饒是鐵石心腸的人也挨不住她的眼淚,上官衛愛她入骨,又豈能忍受她擔心難過,只好歎了口氣,讓兩名官兵攙扶著他轉身。
  
  眼看他終於肯接受治療,纖纖這才寬了心,立刻邁開腳步跟上,不料就在所有人將注意力調回手邊事務上時,一名受傷落水的人口販子卻在暗中游上了岸,趁著所有人不備之際,竟瞬間撲向了纖纖。
  
  當上官衛察覺有殺氣接近時,已是慢了一步!...<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3-8-28 11:43 PM

第十章
  
  「啊!」纖纖發出叫聲,雪白的頸子瞬間被人抵上了一把刀。
  
  「放開她!」上官衛瞳眸驟縮,立刻掙開身旁的兩名官兵,縱然擔心纖纖的安危卻不敢貿然靠近。
  
  「不可能!」那人口販子陰狠拒絕,赫然是當初扛著圓木桶進入船艙,被人稱作老大的男人。「既然事蹟敗露,那麼拉個人陪葬也快活!」
  
  男人瘋狂大笑,話沒說完,手中大刀已高高舉起,所有人心急如焚卻偏偏束手無策,上官衛瞬間邁開了腳步衝向纖纖,只求自己腳步夠快,能讓刀鋒落在自己的身上。
  
  不料纖纖的動作比他更快,只見她猝不及防的弓起手肘,奮力往後一撞,趁著男人重心失衡的瞬間,快帶旋身抬起右腳,卯足全身力量狠狠朝男人的胯下踹了過去——
  
  所有人都親眼目睹了這一幕。
  
  甚至就連貨船上打了勝仗的上官召、范軍籌,和無數官兵都清楚看見了。
  
  得意的笑聲瞬間嘎然而止,男人連唉痛的餘力也沒有,大刀落地,兩眼翻白就倒在了地上,一張臉乍青又白,扭曲得就像是被人用力搓揉過的紙團,所有官兵見狀,不禁立刻伸手護住胯下,就怕下一個受害的人會是自己。
  
  老天,他們從來不知道,原來仙女也是會殺人的。
  
  而且還是用這麼慘無人道的方法!
  
  「王八蛋!大混蛋!誰叫你們擄了那麼多人!誰叫你們傷了衛哥哥!」纖纖渾然不覺自己已成了注目焦點,怒氣沖沖的抬著小腳,每說一句話,小腳就狠狠往男人身上猛踹,想到那些被關在牢籠裡的少女、孩童,想到上官衛手臂上的鮮血,就恨不得把男人踩扁。
  
  「纖纖,別踹了。」上官衛連忙阻止她。
  
  「都是他們害你受傷的!」說話的同時她又補了一腳,美麗的小臉泫然欲泣,想起他身上的鮮血眼眶又紅了。「你都不知道那些姑娘、孩子有多害怕、多虛弱,這些人口販子壓根兒就是人渣!」語畢,她又氣呼呼的補了好幾腳,將孩童時期他教給她的防身術落實個徹底,甚至不忘執行「斬草除根」的基本法則,絕對不給死灰復燃的機會,來個絕地大反撲。
  
  眼看她如此受教,不但能夠臨危不亂救自己脫離險境,還能牢牢記得他教過後每一件事,上官衛縱然備感安慰,卻不得不迅速架著她離開昏迷不醒的男人,就怕她真的將人踹死。
  
  何況他身上有傷,其實是昨日到汝州緝捕羅加駕時遭人砍傷,與這些人口販子無關,冤有頭債有主,實在不能讓她報錯了仇。
  
  只是此時此刻纖纖早已氣壞了,縱然他有心解釋恐怕她也聽不下,無可奈何下他只好低叫一聲,佯裝痛苦的捂上鮮血淋漓的左手臂。
  
  「衛哥哥,你怎麼了?」這一招效果顯著,纖纖果然立刻就忘了生氣,心急如焚的扶住他。
  
  「傷口似乎裂得更大了。」他痛得氣喘吁吁。
  
  纖纖急得又想哭了,可這次她死命的忍著淚水,對著愣在一旁的官兵們發號施令。「快,快去找大夫,你過來幫我攙著衛哥哥,你過來包紮止血,還有你,還愣著做什麼,快把這壞蛋綁起來啊!」
  
  沒有一個人有膽子遲疑,所有官兵在纖纖的指示下,尋事執行她的命令,臉上再也沒有迷戀,只有濃濃的敬畏。
  
  上官衛看在眼裡,差點就要放聲大笑。
  
  知道纖纖是一戰成名了,經過方纔那一踹,所有目睹一切的男人都會牢牢的記住她,從今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敢覬覦她、甚至染指她了。
  
  「沒事吧?」不知不覺中,上官召和范軍籌也回到了岸上,一同來到纖纖的身邊,關心地看著兒子的傷勢。
  
  「沒事。」上官衛實在藏不住眼裡的笑意,縱然連著三日三夜沒睡,又受了重傷,卻是甘之如飴。
  
  「阿衛……」范軍籌在一旁歎了口氣,非常憐憫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這麼怕她誤會了,從今以後你可要多多保重哪!」他謹慎的壓低嗓音,語重心長的安慰,暗中發誓這一輩子絕對都不能惹雲纖纖生氣。
  
  方纔那一幕,終於讓他見識到她的可怕,真的不小心不行哪。
  
  上官衛但笑不語,只是緊緊握住纖纖的小手,任由她含著淚上上下下檢查自己。
  
  她是他的寶,永永遠遠的心頭寶,他絕對不能失去她,只要她平安無事,再大的傷、再大的痛他都能忍。
  
  這雙小手,這輩子他永遠永遠不會放。
  
  汝州別駕羅榮耀就逮後,上官召以河南府府尹之權,派兵到羅家大肆搜索,果然從密窖中搜出為數不少的帳冊名單。
  
  名單上頭全記載了與羅榮耀掛勾人口販子、牙婆、妓院、船夫,其中甚至還有不少與他合作的朝廷官員,大大損傷了朝廷顏面。
  
  因為茲事體大,龍顏大怒,下令整個案子必須徹查清楚,凡是與羅榮耀有所掛鉤的一干人等全都不能放過,而那些已被強擄賣出的少女、孩子也必須盡早救回。
  
  聖旨一下,各州各縣全都雷霆掃蕩,全面清查縣內所有青樓窯子、戶口人家,一一查對每戶人口,若有不法,一律依法辦理。
  
  上官衛身為洛陽縣城戶佐,自然應該奉旨辦事,但整個洛陽縣裡誰不知道他為了協助上官召破案,在緝捕羅榮耀時受了重傷,因此洛陽縣令便將這份工作交到了他人手中,要他暫時不用憂心公務,好好的在家裡休息養傷。
  
  因此這段期間纖纖就一直待在上官府,衣不解帶的照顧著他,凡事不假他人之手,每一碗湯藥都是由她親手熬煮,再親自送到君清樓裡餵著上官衛喝下。
  
  上官夫婦看在眼裡也樂得輕鬆,任由小倆口你儂我儂培養感情,非常知趣的甚少打擾。
  
  「衛哥哥,該喝藥了。」
  
  這日傍晚,上官夫婦一如往常在晚飯過後,又跑到了隔壁家討論婚事,而纖纖則是從廚房熬了一碗湯藥回到君清樓,誰知才推開了門,就見到一名男子坐在花廳的圓桌邊,而原本該躺在床上養傷的上官衛,竟然也坐在一旁。
  
  「雲姑娘。」男子主動起身招呼。
  
  「您是……」她連忙停下腳步,有禮的在門邊福身回禮。
  
  「在下夏侯諄。」男人淡淡勾唇,深沉而內斂,明明是尋常的外貌,卻有不尋常的氣度,讓人過目難忘。
  
  「夏侯諄?」也許是迷惑於他不同於一般人的氣度,纖纖竟沒有馬上跨過門檻,而是站在門外好奇的盯著他看,直到上官衛笑著對她招了招手,她才如夢初醒般的紅了臉,連忙端著湯藥進入屋內。
  
  她款款走到上官衛的身邊,發現夏侯諄還盯著她看,縱然心中覺得奇怪,卻還是落落大方的抬頭對著他微微一笑。
  
  「果然是個敏銳的姑娘。」夏侯諄沒有馬上入座。
  
  上官衛但笑不語,只是一口喝盡纖纖端來的湯藥。
  
  「加上她對付人口販子的手段……」夏侯諄沒有把話說完,只是將嘴角揚得更高,彷彿忽然想起某件令人發噱的趣事。
  
  實在聽不懂他話間的意思,纖纖只好求助地看向上官衛,誰知他卻只是擱下藥碗,也打著啞謎。
  
  「就算我想瞞,恐怕也瞞不住。」說話的同時,他突然起身握住她的小手,一點也不在乎夏侯諄就在眼前看著。
  
  「你心意已決?」平凡的臉龐上波瀾不興。
  
  「不錯。」
  
  夏侯諄看著滿臉通紅、不斷暗中試著抽回小手的纖纖,沉吟了一會兒,才又出聲。「好吧,一切隨你,但皇上的意思是你身份不變,朝廷還是需要你。」
  
  「能為我皇效命,是我一生榮耀,一生一世定當效盡犬馬之勞。」
  
  夏侯諄加深笑意,接著從懷中掏出一枚玉珮。「這是皇上特賞的雙龍玦,一枚玉珮一個心願,獎賞你辦案有功,也預祝你大婚愉快。」
  
  「多謝聖上。」上官衛連忙以雙手接過玉珮,連聲道謝。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了。」他點點頭,接著又多看了纖纖一眼,才轉身離開君清樓。
  
  直到人都走遠了,送客送到門外的纖纖才終於按捺不住滿腔疑惑,連忙回到房裡,敬畏地看著上官衛手中的雙龍玦,縱然親耳聽見是皇上賞賜的,卻又不敢輕易相信。只是放眼天下,除了當今皇上,還有誰敢在玉珮上雕上五爪真龍?
  
  「衛哥哥,你們到底在打什麼啞謎,為什麼你和夏侯公子會說到皇上?皇上還說你身份不變,你認識皇上嗎?這是怎麼回事?夏侯公子又是誰?」她連珠炮似的發問,整個人不停繞著他打轉。
  
  「你真的想知道?」他擱下玉珮,伸手擁她入懷,在她這幾天無微不至的照顧下,傷勢早已好了大半。
  
  「所以你果然有事瞞著我?」纖纖大受打擊的睜大眼,早已從方纔的對話中聽出一些端倪。
  
  「別胡思亂想,我瞞你的不是壞事。」
  
  「那是什麼事?」她連忙追問。
  
  深邃黑眸定定的看著她,終於道出這些年來辛苦隱藏的真實身份。
  
  「其實我是監察御史。」
  
  「監察御史?」纖纖瞬間一愣。「你……你不是縣衙裡的司戶佐嗎?」
  
  「不錯,在官籍上我確實是司戶佐,為的就是隱藏監察御史的身份,唯有以司戶佐的身份作為掩護,我才能光明正在大的在河南府裡探訪查案,不露出破綻。」
  
  纖纖更錯愕了,只見她紅唇又張又合,卻始終吐不出一句話。
  
  監察御史?
  
  那、那不是御史台的人嗎?
  
  縱然她再不懂官場上的事,也知道當今聖上在各州各地安插了不少監察御史,為的就是分察百僚、巡按郡縣、糾視刑獄、肅整朝儀,雖然官位不高,卻直接聽命於皇上,可謂是皇上的心腹眼線。
  
  衛哥哥竟然是監察御史?這些年來一直都是?所以這次的人口盜賣案,他壓根兒不是「協助」辦案,而是「領命」辦案?
  
  「你不喜歡我是監察御史?」他看著她千變萬化的臉色,心知肚明這屋身份也代表著極大的危險,為了追查犯罪,他不免要出生入死,而她即將嫁給他,自然會擔心害怕。
  
  只是比起她擔心受怕,他更不想一輩子瞞騙她,所以早在婚期定下的那日,他便上奏御史大夫,懇請將真實身份據實以報。
  
  「我……」纖纖沒有辦法馬上回答。
  
  經過這次的事件後,她何嘗不知道他的工作有多危險,但是倘若沒有他,她和那些少女、孩童恐怕早已凶多吉少,再也回不來了。
  
  他是用自己的命,在保護許許多多人的命,而這其中包括了她、他們雲家,和所有洛陽縣城裡的老百姓,甚至還有河南府以外的地方……
  
  「十七歲那年,我並非是到京城求取功名,而是暗中到御史台接受訓練。」他看著她靜默掙扎的小臉,再次道出不為人知的真相。
  
  纖纖再次一震,萬萬沒料到他竟然早在十七歲那年,就已經是名監察御史。
  
  「為什麼?」她艱澀地問出心裡的困惑。「為什麼你會這麼做?」
  
  「因為我對功名權力無所求,只求能保護心愛的家人,為百姓盡點心力。」他徐聲道出最簡單無奇,卻也真心誠意的答案。
  
  「就、就算這樣,司戶佐……身為司戶佐你也能為百姓造福啊。」縱然明白他的理想,縱然明白他的偉大,但身為女人,她又如何能夠坦然接受自己未來的夫婿成天出生入死,與危險相伴?
  
  「但監察御史也許更適合我。」
  
  她啞口無言,竟無法再反駁。
  
  他們自幼青梅竹馬,沒有人比她更懂得他的品性為人。
  
  他極富才學、足智多謀,卻不喜官場那套,從來不愛與人同流合污、虛與委蛇,縱然自幼學武、文武雙全,卻總是謙虛低調,從來不賣弄風騷,沒有人比他更適合當監察御史。
  
  他為人真誠,是真心為民為國,與上官伯父都是一等一的好官,正因為洛陽縣城有他的保護,河南府有上官伯父的廉政,這些年來百姓才能安居樂業,富足安康。
  
  何況,他都能縱容她當紅娘的心願,心甘情願為她等了這麼多年,為什麼她就不能認同他的理想,與他攜手相互扶持?
  
  心念一定,她立刻主動環上他的腰。
  
  就像幼時,他為了讓她摘到最美的那朵紫薇花,心甘情願冒著烈日讓她跨坐在他的肩上,從今以後,她也願意無怨無悔環抱、支持著他,與他一起面對未來的一切。
  
  「我知道了。」她在他的懷裡用力的點了個頭。
  
  「你知道了什麼?」他不解的抬起她的小臉。
  
  「我知道了你是監察御史,將來也一直會是,而我……」她頓了下,生平頭一遭踮起腳尖主動吻上他的唇,堅定不移的向他保證。「也將會是你永遠的妻子。」
  
  瞳眸驟縮,他激動地看著她堅定的小臉,彷彿如獲至寶。
  
  縱然深知她的個性,早料到她不會因此大哭大鬧,逼著他脫離危險,但卻萬萬沒想到她會這麼快接受這個事實,甚至同意支持他。
  
  「你確定?」他啞著聲音問。
  
  「你不是非我不娶嗎?」她佯裝嬌嗔的瞪著他。「除了我,難道往後你還會有別的妻子?」
  
  「當然不會。」他斬釘截鐵的保證。
  
  「你最好是不會,都是因為你教我的防身術,害得所有人都怕極了我,以前縣城裡的公子們見到我時總是笑,現在看到我一個比一個跑得還要快,你要是不娶我,也沒人要我了!」她鼓著腮幫子,直到一戰成名後,才恍然大悟他當初教給她的防身術是多麼的「不入流」。
  
  如今洛陽縣城裡誰不知道她幹過什麼好事,方纔的夏侯公子會那般莞爾,恐怕也是笑著這件事,真是丟臉丟大了!
  
  不過話說回來,既然夏侯公子知道衛哥哥是監察御史,難道他也是——
  
  「所以夏侯公子也是監察御史嘍?」
  
  在上官衛無法掩飾的輕笑聲中,她連忙問出心裡的猜測。
  
  「不。」上官衛微笑搖頭。「夏侯大人用是當今御史大夫,執掌御史台,他是特地來探傷的。」
  
  纖纖將小嘴張成了口字。
  
  「唯有大人首肯,我才能將真實身份告訴你。」
  
  纖纖又是一愣。
  
  「所以伯父和歡姨都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不會吧?
  
  「爹知道,不過為了不讓娘擔心,我和爹都不打算告訴她。」他徐徐說道,粗糙的大掌總是對她柔順的長髮愛不釋手。「也許將來還是得瞞著娘,為了不節外生枝,恐怕連岳祖母、岳父和岳母也蒙在鼓裡,你……」
  
  「我知道。」她打斷他的話,知道他的用心良苦。
  
  畢竟他的身份敏感,若是能少些人知道總是安全些,而且全然的無知,才能全然的放心。祖母、爹娘年紀都大了,她也不願他們成天擔心受怕。
  
  「歡姨那邊我會幫忙瞞著的,我也不會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她緊緊的環抱著他。「這件事是我們的秘密,我知道輕重。」
  
  他感動的回抱她,一直都知道她是個體貼的好女孩,經歷這麼多事後,她的寬容堅強讓他更深更深的愛著她。
  
  「纖纖,謝謝你。」
  
  她紅著臉,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回話,只好溫馴的讓他摟著,感受他的心跳與體溫。
  
  想當年,她就是在這兒將范公子誤認成了女人,甚至誤會衛哥哥和范公子之間有「曖昧」,一氣就是八年,沒想到如今他們卻要成親了,真是不可思議。
  
  不過話說回來,衛哥哥當年既然是從御史台受訓歸來,那當時跟著他一塊兒回來的范公子難道也是……
  
  想起范軍籌在貨船上奮勇殺敵的模樣,想起他扮成姑娘唯妙唯肖的模樣,忽然之間纖纖總算明白,范軍籌為何會堅持「往後」都不再扮成女人了。
  
  「衛哥哥,范公子也是監察御史對吧?」她連忙發問,即使尚未得到回答,卻幾乎已經確定范軍籌也是監察御史。
  
  玩弄長髮的大掌驀地一頓,上官衛低頭看著懷裡那總是小事糊塗、大事精明的可人兒,只能想辦法矇混過去,畢竟夏侯大人只允許他自曝身份。
  
  「這個嘛……」
  
  「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了。」纖纖用一副「你不用瞞我,我都知道」的眼神看著他。
  
  劍眉微微一挑。「你又知道什麼了?」
  
  「當然是你以後還是會繼續想辦法,讓范公子扮成女人去查案,對吧?」纖纖理所當然地加深嘴邊的笑意。
  
  看著她了然一切的眼神,他終於忍不住滿腔笑意,大笑了出來。
  
  「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纖纖哪。」
  
  「那是當然。」想起范軍籌將來又要氣得跳腳,纖纖也忍不住摀住小嘴低笑了起來。
  
  一陣秋風襲來,將兩人的笑聲吹到了君清樓外,讓經過的奴僕們都不禁停下腳步,含笑聆聽兩人喜悅的笑聲,知道這份喜悅將會年復一年,永遠不會間斷。
  
  「要是他不肯,我會想辦法幫你的。」笑聲之後,是神秘兮兮的低語。
  
  「那就麻煩你了,娘子。」
  
  「討厭,我還不是你娘子呢!」
  
  「再過幾天就是了。」
  
  「那你的傷得先養好吧。」
  
  「已經好了。」
  
  「騙人……」
  
  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談話間,夜色更暗,星光更亮,滿天的星子都開心地不停閃爍,微笑凝視站在君清樓門那對相互依偎的有情人,始終靜靜傾聽他們間的情人私語。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這是一個很美很美的故事,而滿天星子早在十八年前,就一直歡喜地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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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ng032 發表於 2013-8-28 11:44 PM

後記
  
  南台灣的夏天總是來得特別快,才剛進入五月,喬阿恩就連吞了四顆的止痛藥,驚得喬阿恩再也不敢輕易出門,就怕一曬到太陽就中暑,然後立馬頭痛!
  
  只是怎麼躲,每年夏天總是逃不過中暑的命運,總不能永遠不出門吧,何況喬阿恩就算不出門,只要熱到也會中暑,嗚嗚嗚。
  
  扳著指頭算一算,五月還不到一半,喬阿恩就已經耗掉四顆止痛藥,以及數不清次數的刮痧,明明就是土生土長的南部小孩,明明就有原住民的血統,為什麼會這麼弱?
  
  也難怪三月中旬的感冒,到了現在仍然留著咳嗽的病灶,怎樣都治不好,一定是因為進入夏天的關係啦!(天使喬阿恩歎:簡直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
  
  ANYWAY,才五月,我已經開始想念冬天了。
  
  BYTHEWAY,就算我會中暑,但我還是好想出去玩,所以去海邊時,我一定會記得撐傘的——這是什麼鬼畫面啊?
  
  唔,怎麼話題才開頭就是抱怨,快快快,快把主題拉回來。
  
  話說這次喬阿恩極其幸運的又有機會參與了主題書,當初編編提出主題系列名——【愛上李大人】時,喬阿恩還傻傻的分不清楚,竟然聽成了「愛上你大人」,還忍不住暗中困惑,這究竟跟偶像劇中的「李大仁」有什麼關係?
  
  結果喬阿恩也傻傻的沒有深問,只是乖乖的想書名、想設定、想劇本,直到公司廣告打出來,喬阿恩才恍然大悟……
  
  諸如此類的誤會,喬阿恩從小到大不知幹了幾回,就連瑜伽課都能跑錯活動中心,而且還是在上了一年半的課後,才發現這個真相。
  
  整整一年半,喬阿恩都沒有懷疑活動中心的地址為什麼跟我當初抄下的完全不一樣,為什麼上課時間也跟網路寫的不一樣,就連老師的名字也不一樣,甚至連老師說話的聲音,也和當初在電話中的聲音不一樣。
  
  直到一年半後,喬阿恩偶然跟老師提及,當初我跟他預約觀摩時間卻接連三次吃閉門羹,老師才非常淡定的跟我說,她完全沒接過我的電話,而有我所說的那個活動中心,其實是在隔壁街上,不是她放了我鴿子,而是我狠狠放了另外一位瑜伽老師三次的鴿子啊——
  
  我當場囧叭!
  
  喬阿恩實在不得不承認,我天生就粗神經,而且還是個無庸置疑的大路癡!
  
  也許就是因為這種個性,喬阿恩非常喜歡本書裡的女主角,就某些方面我們真的有像到,都需要「修養」非常足夠的男性來包容我們的缺點,所以本書的男主角也頗得喬阿恩我的喜愛。
  
  至於劇情就喬阿恩我不多說嘍,反正看到這兒,就代表你們都看完了嘛,喬阿恩何必多此一舉呢,哈哈哈——
  
  總之,非常感謝編編給我這個機會,讓我跟「煓梓」、「橙諾」一起合這次的主題書。
  
  希望各位親愛的讀者也別錯過「煓梓」大大的《對門冤家》,以及「橙諾」大大的《小婢不敢》喔!畢竟主題書,就是要全部的書看完才懂主題啊!(天使喬阿恩歎:又在胡說八道……)
  
  總之我不要再中暑,還有掰掰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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