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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ng032 發表於 2013-8-25 02:09 AM

安琪 -【天皇地后之五】寧為妃子不為后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為了找到心愛的竹馬哥哥,逮他回家盡盡做丈夫的責任,
柳昀兒萬水千山尋遍,終於在京城這塊繁華之地,發現了他的身影!
嚇!一打聽之下不得了,竹馬哥哥行情好,住到皇宮裡去了!
她扮成宮女、潛進宮裡的御膳房,可入宮沒幾天,她卻發現--
從小和她一塊兒長大的他,竟、竟然是太子?!
說是兒時到山裡祭天,被老虎叼走,現在終於認祖歸宗……
唉 看他瘦了那麼多,這宮裡的日子,想必沒有外人說得好吧?
她趕緊替他熬了碗清甜的肉末粥,這是以前他最愛吃的。
看他吃得滿足,笑得開心,還直說這比什麼山珍海味都好吃,
她心裡覺得好安慰,她的竹馬哥哥,又回來了
他笑著說,吃了她的粥,就讓她將來做他的皇后吧
不不不,她可不跟別人分老公,也不想一天到晚被逼著生皇子!
可他卻只要她從今而後,日日為他熬一碗粥,親自送到太子房,
沒多久,又開始要她留下陪他吃粥、照顧他的生活起居;
而今日,他竟要她留在寢宮內……陪他過夜?!
他為主子她為婢,主子要奴婢留夜,她不能不留,
可他卻開口欲娶她為后?!她何止誠惶誠恐,何止寢不安寧?
他既不許她為奴為婢,那麼她寧可為妃,打死不做皇后為他選妃--

【出版日期】 2010/12/8

【出版社名稱】 誠果屋

【書系及編號】 愛表現271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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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ng032 發表於 2013-8-25 02:10 AM

楔子
  
  大理城內鑼鼓喧天,裝飾精美的馬車一輛接著一輛,穿越南北五條街、東西八條巷,綿延數里長,極為壯觀。城內大街小巷擠滿了人,爭著觀看太子出巡的難得盛景。
  
  大理王辭世三年,大理總算走出國喪的陰霾。皇室利用四月初八佛誕日這天,使太子出巡,一方面宣揚國威,穩定軍民之心;另一方面也讓太子好好巡視自己的國土,做繼位之準備。
  
  距離上回大理王出巡,已將近七年之久,大理城內許久不曾這麼熱鬧,一時間大街小巷萬頭攢動,人人皆想一睹太子的風采。
  
  太子年方二十三,星目朗眉、俊逸出塵,雖然稍嫌淡漠了些,沒什麼太熱情的笑容,不過仍無損他在人民心目中的良好印象。
  
  「太子!」
  
  「太子!」
  
  聲聲呼喊的人群中,有雙含淚的美眸,激動且不敢置信地直盯著前方。
  
  找到了!
  
  她捂著嘴,避免自己因為過於激動而哭出聲來,但淚珠還是不聽使喚,一滴一滴,不停地往下落。
  
  纖瘦的肩膀因劇烈啜泣而顫抖,她抖得像風中的落葉。因為不敢置信,以及極度的欣喜而顫抖。
  
  終於……
  
  歷經了長久的等待,以及相思的折磨,還有顛沛流離之苦──三年來,為了尋他,她已踏遍大理每一寸土地,一個城鎮一個城鎮去找、去問、去打聽,走壞了無數雙鞋,就在她要絕望放棄,以為他已經不在人世時──
  
  她,終於找到他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3-8-25 02:10 AM

第一章
  
  「你叫柳昀兒?」
  
  內侍官景公公,一雙犀利的眼神,上下打量著眼前這位姑娘。
  
  「是。」
  
  女子輕輕頷首,水潤的大眼直視著他。
  
  只見她柳眉纖纖、眼若秋水,瓊鼻檀口、明眸皓齒,體態纖細而勻稱,膚質白皙而剔透,著實是個美人胚子。
  
  他待在宮裡快四十年,見過的美麗女子不在少數──不說別的,光是前皇后董若梅與四位公主,便全是教人為之驚艷的大美人兒,但這姑娘又稍有一點不同。
  
  除了生得美麗,這姑娘還有股沉靜、惹人愛憐的柔弱氣質,舉止優雅,望著他的眼神溫和柔軟,教人打從心底舒坦。
  
  他不自覺放柔語調說:「好吧,既然你想進宮裡工作,那你就留下來吧。不過現下太子和公主、駙馬那邊伺候的人都不缺了,你說你娘親以前是廚娘,你應當也會作菜才是,如果不嫌累的話,就先到御膳房裡幫忙,等過陣子太子公主房裡缺人了,我再調你過去。」
  
  輕鬆、不必沾水的工作都是肥缺,要等缺額可不是那麼容易,不過因為私心裡喜愛這個姑娘,所以景公公承諾會盡快替她換個輕鬆的工作。
  
  「在御膳房裡很好,謝謝景公公。」柳昀兒柔聲回答。
  
  「你這丫頭真的不錯。」景公公稱讚道。「樣貌生得好,性子溫柔又不計較,不像有些丫頭仗著自己生得好,一進宮就指名要待在太子身邊伺候,作著飛上枝頭當鳳凰的春秋大夢。嗤!就算我肯讓她們進太子房裡伺候,也得看太子看不看得上她們呢。」
  
  對於景公公的抱怨,柳昀兒只是靜默不語。
  
  景公公瞧著她,好奇地問:「你說你是白眉鎮人氏,怎麼會跑到大理城來,還想進宮裡幫忙呢?」
  
  柳昀兒沒有回答,只是搖搖頭,輕輕一笑。
  
  景公公知道她並不想說,也曉得每個人都有難以啟口之事,所以也不勉強她,大手一揮,便要人帶她下去了。
  
  專司掌管宮女內務的嬤嬤安排她睡在竹苑裡,梅、蘭、菊苑裡的房間較為寬敞舒適,但大都住滿了,只剩竹苑裡最邊間的一間房還有空床位,裡頭三個小丫頭,都是剛進宮沒多久的小菜鳥。
  
  「這是宮裡的衣服,你等會兒換上,往後自己的衣服別穿了,在宮裡只能穿宮裡的衣裳。」內務嬤嬤將宮女的衣裳交給她。
  
  「是。」
  
  「今兒個你先好好休息吧,明日卯時起身,準時進御膳房開始幹活。」體恤她剛入宮,她要她今日先好好休憩,熟悉一下環境,明日再開始上工。
  
  「謝謝嬤嬤。」
  
  內務嬤嬤走後,柳昀兒將小小的包袱放在自己的床位上,摸摸床單被褥,再環目四望未來的寢房,忍不住輕歎口氣。
  
  真不愧是皇宮,即使是個小宮女的房間,擺設、用品的等級也比一般平民百姓家裡要來得好。
  
  真是雲泥之別呀……
  
  她面容黯淡,推開圓窗,外頭清風送爽,竹葉婆娑,霎時教人心曠神怡。
  
  她仰望天際,竹葉之後的藍天,藍得像染的,她微瞇起眼,想起心中的人。
  
  此時他是否也正仰望著這片藍天呢?
  
  不由自主地,她轉身朝外走去。
  
  ***
  
  真正走入皇宮,才知道皇宮究竟有多大。
  
  柳昀兒本來只想在竹苑附近逛逛,稍微熟悉一下環境,哪曉得這麼一走就迷路了,東兜西轉地,怎麼也找不著回去的路。
  
  途中遇見的護衛見她穿著宮女的服裝,也沒阻攔她。她遇見了幾名宮女,但她心想自己竟然在宮裡迷了路,覺得挺不好意思的,所以也沒開口問,心想她們應當是要回宮女活動的梅蘭菊竹苑吧,於是便悄悄跟在這些宮女的後頭。
  
  跟隨著前頭的宮女走出香氣瀰漫的花叢,眼前豁然開朗,一座好大的湖泊佔據了前方的土地,湖面上有著迴旋曲折的九曲橋,湖心還有座涼亭。
  
  原本應是悠然靜謐的美景,但卻被湖心四周站立的帶刀護衛們給破壞了,他們宛如防範敵人入侵般,精銳的眼不斷四下掃視。
  
  「怎麼回事呀?」前頭有個年紀輕的小宮女,問出柳昀兒心中的疑惑。
  
  這等大陣仗,所為何事?
  
  「咦?你不知道嗎?太子人在這兒嘛!」另一名宮女回道。
  
  「太子?」小宮女再度喊出柳昀兒心中的迴盪。
  
  是……太子?!
  
  柳昀兒朝湖心的涼亭望去,果然看見涼亭四柱飄動的薄紗簾中,有道挺拔的身影忽隱忽現。
  
  真的是他!她的情緒立即激盪起來。
  
  「怎麼太子游鏡月湖,要帶這麼多人呀?」小宮女仍在狀況外,搞不清楚怎麼回事。
  
  「你不曉得呀?這是四位駙馬的吩咐,聽說有人覬覦皇位,可能對太子不軌,所以無論太子人在哪兒,身旁必定有大批護衛層層保護。」一名宮女說著宮裡的八卦。
  
  「是啊!畢竟先皇已經駕崩,而太子又尚未有子嗣,要是有個萬一,咱大理皇朝豈不是要斷後了?所以對於太子的安危,自然得格外謹慎小心。」
  
  有人想對太子不利?柳昀兒聽了頓時心頭一凜。
  
  「聽說太子不但未娶后妃,也尚未收任何人入房呢。若是能被太子瞧上了,收入房裡,產下龍子,說不準有可能被立為皇后呢!」一位容貌秀美的宮女癡想著。
  
  「你想得美!別說咱們身份卑微,進不了太子的房,就算進得去,太子還不見得願意理你呢!」另一名宮女嗤笑道。
  
  「什麼意思?」貌美宮女可能消息不太靈通,對許多事根本未曾耳聞。
  
  「雖然咱們不應批評,不過聽說太子性子很孤僻,不笑不說話也不太搭理人,別說咱們了,連對幾位公主親姊妹也冷冷淡淡,極少主動往來。不單如此,大臣們為了讓皇嗣盡快開枝散葉,早在一年多前就送進幾位秀女,但聽說太子沒踏進過她們的房門一步,連她們長得是圓是扁,也不瞧一眼呢!」
  
  「有這回事?」
  
  「我有個好姊妹就在太子房裡做事,生得比你還美,原本也作著同你一樣的美夢,以為只要將太子伺候得妥妥貼貼,便有可能受到太子青睞。但是如今已經過了兩年,聽說太子連她叫什麼名字都沒問過呢。」
  
  「啊!怎麼會這樣呢?」美貌宮女大失所望。
  
  「所以啊,你還是安分點做事,少作春秋大夢了。」
  
  幾名宮女嘟嘟囔囔、嘻嘻哈哈地走了,而柳昀兒卻忘了跟上去。
  
  她滿心只想著太子。
  
  他在那兒!就在那兒……她只要再往前一點,就能見到他了……
  
  她飄浮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往通往涼亭的九曲橋走去。
  
  她想瞧他一眼,只要一眼便行了!只要一眼……
  
  「大膽!站住!你是什麼人?」
  
  忽然,一聲大喝在她耳畔響起,接著手腕上傳來痛楚,她從茫然中回過神,才發現有兩把利劍架在脖子上,而自己的皓腕則被人粗魯地攫住。
  
  「我……」她這才驚覺自己做了什麼事。不慎闖入太子的禁區,她慌張地連忙道歉:「對不住,我是御膳房的人……」
  
  「御膳房的人?既是御膳房的人,來這兒做什麼?」幾名護衛嚴厲質問。
  
  「我……我是要……」柳昀兒不知該如何回答,因為她只是迷路了呀。
  
  「你不知道自己是來做什麼的,卻想接近太子?!說!你可是奸細?!」那人使勁地抓緊她細弱的手腕。
  
  她被誤認為奸細了?
  
  柳昀兒倏然驚慌起來,急忙用力搖頭解釋:「不是的!請您聽我說,我並不是奸細,我是剛入宮的……」
  
  「太子要離開了,你們還在這兒吵什麼?!」一位看來階級較高的護衛走來,厲聲質問道。
  
  「報告統領,卑職發現這名宮女無端靠近,懷疑她可能是奸細,企圖對太子不利。」
  
  「不!我不是奸細,我是在御膳房裡幫忙的,我絕不可能對太子不利!統領大人,請您相信我呀!」柳昀兒慌忙解釋,急得快哭了。
  
  她沒想到宮裡對太子的護衛如此森嚴,她竟被當成心懷不軌的奸細。
  
  萬一他們認定她是奸細,說不定會將她打入大牢,嚴加拷問,皮肉受苦也就罷了,怕的是,再也見不到他……
  
  護衛統領見她面容清雅,神情慌亂,並不像個奸細,便道:「我明白了。但你不能隨意靠近這兒,畢竟太子人在這兒──」
  
  話沒說完,便聽見九曲橋的另一端傳來內侍官的呼喊:「太子起駕回宮!」
  
  當下所有護衛全部傾身行禮恭送太子,柳昀兒也被那名攫住她的護衛強按著匍匐在地,不讓她有機會接近太子。
  
  只是她雖被強按在地,卻敵不住強烈的渴望,悄悄側過頭,微揚起眼偷覷那個大步走來的尊貴太子。
  
  他一身精繡白袍,頭戴冠玉,清俊的面龐上淡無表情,連斜過眼來瞄她一下都沒有,就這麼緩步自她身旁走過,然後逐漸遠去。
  
  心痛的淚,潸然落下。
  
  他一副置身事外的冷漠態度,刺痛了她的心。
  
  他應當遠遠就瞧見她與幾名護衛在拉扯,卻完全沒問半句,好像壓根不在乎他們這些下人,或者──他不在乎的,其實是自己的安危?
  
  她早聽聞他性子冷淡,但卻沒想到,是這種萬事皆休的消極冷漠。他不該是這樣的……
  
  不該是!
  
  太子走後,大批護衛也跟著離去,護衛統領趕緊要手下將柳昀兒放開。
  
  見她芙頰上有淚無聲地滑落,格外楚楚動人,他當下心口一蕩,語氣不由變得更加溫柔地安慰道:「你別哭,我相信你不是奸細,不過宮裡戒備森嚴,沒事最好別再亂跑,趕緊回御膳房去吧!」
  
  「謝謝您,統領大人。」柳昀兒抹去臉上的淚,低頭道謝。
  
  「那我先走了,你趕快回去吧。」統領護衛朝她揮揮手,然後追著前方的護衛隊,團團護衛著太子而去。
  
  柳昀兒眼神激動,緊捏著手,癡愣愣地望著他們消失的方向,許久,許久……
  
  ***
  
  一如景公公所言,御膳房的工作的確不輕鬆,每日不到卯時便得起身,開始準備一日的膳食。
  
  先是太子、公主、駙馬以及小公主、小王爺們的早膳,然後是宮女護衛們的。緊接著準備午膳、下午的點心、晚膳……有時小公主、小王爺們夜裡餓了,還得備妥宵夜。
  
  所以御膳房裡除了深夜之外,裡頭幾乎整日都人聲鼎沸,熱鬧得很。吆喝聲、叫喚聲、洗菜洗碗的水聲,鍋鏟飛舞的鏗鏘聲,吵得人耳朵都快聾了。
  
  而光是主子們的膳食,便夠難伺候了,因為個人口味不同,有的愛吃肉,有的愛吃菜,有的不吃魚,有的不吃牛、羊,還有挑食挑得特別厲害、幾乎啥都不愛吃的,那才教人傷腦筋。
  
  譬如──
  
  「撤膳!」
  
  外頭傳來高呼聲,原本正在清洗大鍋的柳昀兒趕緊先放下手邊的活兒,去幫忙撤膳。
  
  傳膳與撤膳都不是一件小事,每餐端上桌的菜餚沒有上百道也有好幾十道,每回都需要許多人手幫忙。
  
  今兒個也送了三四十道菜,當然被取用的不到一半,剩餘的全由他們這些下人分食掉,大夥兒一點也不覺得委屈,還高興得很哪。
  
  畢竟是太子公主所吃的山珍海味,即使是殘羹剩餚也教人口水直流。
  
  柳昀兒努力將菜餚從送膳車端回廚房時,不經意瞥見自己現下端的幾盤菜餚,很明顯都沒有動過,當下納悶地問:
  
  「這些菜,怎麼好像都沒動用過的樣子呢?」
  
  一名資深的掌事嬤嬤瞧了眼,說:「喔,那是送進太子房裡的膳食。太子打從被帶回宮之後,性子一直很孤僻,平時不太和其他人一塊兒吃,總在自己房裡用,我想今兒個他八成又沒吃吧!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咱們主子裡,就屬太子最挑食了,常常一頓膳食連筷子也沒沾,又原封不動送回來。真不曉得到底要什麼樣的珍饈美饌,才入得了太子爺的眼呢?」真是無奈呀!
  
  御膳房在皇宮裡的最角落,天高皇帝遠,即使暗地裡偷偷批評,主子也是聽不見的,所以有時御膳房說話可是百無禁忌,大膽得很。
  
  「不過這樣也好呀,太子不吃,就便宜咱們了。」一名打雜的丫頭抿嘴輕笑。
  
  「說得也是。我看往後咱們不必煮太子愛吃的,就挑咱們愛吃的便行了。」
  
  「沒錯沒錯。」
  
  幾名丫頭笑成一團,嬤嬤與廚子們也跟著笑,沒人在意太子一口膳食也沒吃,只有柳昀兒的心陣陣抽疼。
  
  他經常這樣沒用膳嗎?
  
  為什麼?吃不慣宮裡的食物口味?還是……心情鬱悶?
  
  進宮已經快兩個月了,柳昀兒只在輪到她傳膳時遠遠見過他幾次,雖然根本瞧不仔細,但她還是感覺得出來,他的心情很苦悶。
  
  他總是眉頭深鎖,臉上不見絲毫笑意,而他與幾位姊妹之間的互動,也確實如宮女們所言,冷淡疏離。
  
  為什麼?他們不是一家人嗎?
  
  找回了自己的家人,他為什麼不開心?
  
  太多的疑問,全是無解之題,她也不再多想,只擔心他沒用午膳,肚腹必定飢餓,她的心……真的好疼。
  
  「回來了?你辛苦了。餓了嗎?想吃點什麼?」
  
  「我要吃──你!」
  
  「你……別鬧了。」羞死人了。
  
  「唉,好吧!既然不能吃你,那我要吃你親手熬的肉末粥,你熬的肉末粥又香又濃,我最喜愛了。」
  
  「好好,就熬肉末粥給你吃。」
  
  她像對個心愛的孩子似的,寵溺地應允。
  
  他最愛喝她熬的肉末粥了……
  
  ***
  
  清洗完午膳的碗盤,趁著大夥兒小憩的時間,柳昀兒悄悄在灶上起了個熱鍋。
  
  先用豬骨熬湯,然後從米缸裡取出晶瑩的白米,洗淨後浸泡,接著倒入熬得濃郁的高湯中,再加入碎肉末熬到滾爛,起鍋後在碗裡撒些細碎的青蔥,便是一碗香噴噴的肉末粥了。
  
  這碗肉末粥是她的拿手料理,只不過在民間或許稱得上是家常美味,但在滿桌珍饈的皇宮裡,不過是平淡無奇的民間滋味,她煩惱他會不會連瞧都不屑瞧一眼?
  
  不過,雖然有點擔心,她還是想親自為他煮一碗粥,哪怕最後會被棄置於廚餘桶……
  
  將盛著熱粥的精緻大瓷碗放入托盤,蓋上瓷蓋,柳昀兒走出廚房,望著偌大的宮廷,心頭卻是一片茫然。
  
  雖然急著想將熱粥送到他面前,但她根本不知道該上哪兒找人。
  
  兜了幾個圈子還是找不著方向,正感到洩氣時,忽然有人喊住她。
  
  「咦?你不是那位──御膳房的姑娘嗎?」
  
  柳昀兒轉頭一看,發覺是上回解救了她的護衛統領。
  
  「統領大人。」
  
  柳昀兒連忙福了福,朝他行禮。
  
  「你怎麼會在這兒呢?要上哪兒去?」他熱切地問。
  
  「我……」柳昀兒咬著嫩紅的唇瓣,遲疑地道:「我想給太子送熱粥,卻不知道太子人在哪兒……」
  
  「太子吩咐想喝粥?」護衛統領略為詫異地問。
  
  「呃……」
  
  其實他並無吩咐,但柳昀兒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說謊,不過護衛統領完全沒懷疑,自行解讀為肯定的答案。
  
  「也是。聽說太子午膳沒用,理當餓了。現下太子正與四位駙馬商討大事,不好進去打擾,不過他等會兒會上御書房,不如你將粥交給御書房的內侍公公,先端進去擱著吧!」
  
  「謝謝您,統領大人。」終於可以將熱粥呈給他,柳昀兒鬆了好大一口氣,萬分感激地道。
  
  「我叫曾青松,你可以喊我一聲大哥。」他依戀地望著她姣美的面容。
  
  他承認自己對這位小姑娘很不同,極為欣賞她。
  
  「真……輕鬆?」柳昀兒一時詫異,忍不住瞪大了眼。有這種名字?
  
  「是曾、青、松。」護衛統領耳根臊紅,用解釋過無數次的耐性,一個字一個字說:「曾是增減的增少個土部。青是青色的青,松是松樹的松──這麼說,你懂嗎?」他擔心她萬一不識字……
  
  「可以的,我識得字。」柳昀兒點點頭,紅著臉,不好意思地說:「曾大哥,對不住,是我聽錯了。」
  
  曾青松笑著搖搖頭,回道:「不要緊。第一次聽到我名字的人,十成十都會誤會,我已經習慣了。只怪我爹取名前沒細想,才害我老是鬧笑話。真是!也不能因為我們是青松鎮人氏,就給我取名青松呀。」他抱怨道。
  
  「青松鎮?」柳昀兒眼睛倏然一亮。「那不就在白眉鎮隔壁嗎?我是打從白眉鎮來的,才剛進宮兩個月,我叫柳昀兒。」
  
  「是嗎?真巧呀!那咱們也算半個同鄉羅?」曾青松聽了,對她的好感更是加倍,他大拍胸脯說:「昀兒妹子,以後有什麼問題,你儘管來找我,只要能力範圍所及,我一定幫你。」
  
  「謝謝您,曾大哥。」
  
  巧遇臨近故鄉之人,多了許多方便,為了怕柳昀兒迷路,曾青松還親自為她帶路,領著她到御書房去找內侍公公。
  
  她滿心感激,只能不斷道謝。
  
  因為那碗肉粥,無論如何她都希望能夠趁熱送到「他」面前……
  
  ***
  
  滄浪結束與姊夫妹夫們的商討,離開議事廳,端著一貫面無表情的俊逸面孔,朝御書房走去。
  
  眼前的景致美得教人屏息,花園湖泊、水榭迴廊、亭台樓閣、朱紅屋宇,無一不精緻華美,但卻無法在他眼底停留。
  
  他住在這裡,卻一直不覺得這裡是他的「家」,無論姊妹們如何熱情、臣子們如何歡迎期待,他始終感覺,自己不過是個借住的外人。
  
  他甚至曾經懷疑──我真的是太子嗎?
  
  當然他見過已逝的父皇,他們兩人的相像,連他都無法否認,但僅憑兩人長得像,再加上大姊所謂的胎記印證,便可證明他就是太子?
  
  畢竟對於回到皇宮之前的記憶,他是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受了重傷躺在懸崖下,幾乎死去……
  
  大皇姊夫祈昊認得他,說他過去名喚秦天祐,是白眉鎮秦家鏢局的少當家。這是能找回他的過去的一絲線索,因此當他療傷半年,好不容易傷癒後,立即私下走了一趟秦家鏢局,想找回過去的記憶。
  
  但到了白眉鎮,卻見鏢局已經人去樓空,屋舍破敗頹傾,幾乎盡數被焚燬,其景好不淒涼。
  
  聽鎮上人說是秦家得罪小人,遭人買兇滅門,老當家夫婦慘死,少當家失蹤,其他鏢師們死傷的死傷,逃散的逃散,無人留下。
  
  曾經風光一時的秦家鏢局,竟落得這步田地,誰能不感歎?
  
  好不容易找到一位跟隨老當家幾十年的老管事,才問出連他也不知曉的過去。
  
  原來他的確不是老當家之子,而是被人棄置於蒼山的棄嬰。一位樵夫上山砍柴時,從想吞噬他的野獸口中救了他,不過樵夫家中孩子太多,食指浩繁,實在養不起他,這件事傳入秦家鏢局老當家耳中,膝下無子的老當家便收養了他,將他視如親生兒子般養育。
  
  這一點,也和當年未滿一歲的滄浪太子被國丈董合抱往蒼山祭天時,意外被野獸叼走不謀而合,因此,大家更加篤定他便是太子。
  
  不過很可惜,走了一趟白眉鎮,看見他打小生長的地方成了那副慘況,他仍是半點記憶也想不起來,只是一顆心不由自主地陣陣抽疼。
  
  他為過世的老當家夫婦以子嗣之名另行厚葬,恪盡人子之孝,然後黯然地回到宮裡,繼續當他的太子,也任由自己的心繼續在茫然與迷惘之中漂蕩,找不到停泊之處……
  
  「太子!」
  
  他正要踏入御書房,忽然身旁竄出一個嬌俏的身影,她手上端著托盤,因為沖得太快,險些沒將上頭大碗翻倒在他身上。
  
  「你是?」
  
  他擰著眉抬頭一看,半晌才認出眼前的女子──不知是哪位大臣硬要送進宮的秀女之一,名叫……
  
  他壓根不記得!
  
  「太子,奴婢姓盧,是內部侍郎盧光洲之女,閨名喚雪靈。雪靈聽聞太子午膳未用,心疼太子肚腹空蕩,所以親自下廚煮了碗麵,是用翅蔘和鮑魚熬的湯頭,太子您嘗嘗吧!」
  
  窈窕美麗的盧雪靈婀娜地捧高托盤,嬌滴滴地說道。
  
  打從她們五名秀女入宮後,太子始終冷淡以對。從不曾進過誰的房,雖然這樣誰都沒撿到便宜,不過自然誰都心有不甘,拚命使盡渾身解數想引起太子的注意,好早日得到寵幸。
  
  「我不餓,你端下去吧。」滄浪淡淡瞥了眼女子手中擺滿珍奇海味的湯麵,他光瞧就覺得膩,根本毫無胃口。
  
  「這可是雪靈花了幾個時辰親手熬的,口味絕對沒話說,請太子感念雪靈對太子的一片真心,嘗一點吧。」
  
  見她說得泫然欲涕,滄浪只覺心煩。為了盡快打發她,不讓她繼續嘮叨,滄浪大手一揮,要身旁的人接下。
  
  反正收下之後要不要吃,仍隨他的心情而定。
  
  盧雪靈見他收下,以為自己打動了他,心中暗暗得意,竟得寸進尺地央求道:「太子,讓雪靈陪您一塊兒用餐吧!咱們從來沒有好好閒聊過,雪靈想多瞭解太子您的一些……」
  
  她故作羞怯地低下頭,又千嬌百媚地傾過頭,一雙明媚大眼眨呀眨地挑逗他。
  
  滄浪閉上眼,全部的忍耐到達極限。
  
  「來人!雪靈姑娘要回去了,送她安全回房。」
  
  吩咐完畢,他隨即大步走入御書房,不再理會被擋在外頭癡癡叫喚的盧雪靈。
  
  「太子!太子,您怎不理我了呢?太子──」
  
  關上門,也將那些教人起雞皮疙瘩的「深情呼喚」隔在門外,這下他總算能夠鬆口氣,不用再應付那些別有居心的女人。
  
  撥開珠簾,走向內院窗側的書案,眼一瞥,猛然煞住腳步。
  
  他瞪著光潔如鏡的紫檀木桌,上頭擱著一個大瓷碗,瓷碗上覆著蓋,瞧不出裡頭裝著什麼,不過看得出絕對是吃食。
  
  怎麼又來了?!
  
  到底是誰擅作主張送這些東西進來?他沒胃口就是沒胃口,他們為什麼就是聽不懂?!
  
  他惱怒地重重擰眉,大步走過去,不耐地掀起瓷蓋,想瞧瞧裡頭又是什麼珍稀美食,非得送到他面前來。
  
  但出乎他意料地,瓷碗裡不是什麼高檔的食材,僅僅只是一碗普通的肉末粥。
  
  這碗粥平凡無奇,沒有什麼昂貴的配料,看來就像尋常百姓的吃食,根本不該出現在皇宮裡。
  
  但好奇怪,這碗肉末粥再平凡不過,為什麼他卻覺得它看起來好吃得不得了?
  
  光聞那肉末與青蔥的香氣,還有那濃濃的大骨香,他就饞得禁不住直吞唾沫。
  
  他的食慾被挑起,忍不住拿起一旁的瓷調羹,試著舀起一瓢肉粥,送入口中嘗嘗。一嘗之下立即瞪大眼,大為驚艷。
  
  好綿、好香的粥!
  
  雖然沒有什麼高檔的配料,可是熬得濃透的大骨湯汁,全被米粒吸收了;細碎的肉末熬得軟爛,入口即化;青蔥不但增添了香氣,也解膩去腥,更添風味。
  
  他吃過這道粥嗎?
  
  他不記得自己曾經吃過這樣的肉粥,但就是覺得好懷念好懷念,好像他曾經嘗過無數次那般。
  
  他顧不得熱粥仍有些燙嘴,忍不住一口接著一口吃……
  
  沒多久,一碗肉末粥就被他吃個精光。
  
  他放下空空如也的大碗,滿足地舔舔唇,溫熱的肉末粥飽暖了肚腹,也慰藉了他孤寂的心。
  
  這是誰熬的粥?他曾吃過嗎?為什麼他覺得如此熟悉……
  
  還有,為他熬了這碗粥的人,究竟是誰?
  
  他想知道!
  
  「來人!」
  
  他走到門邊朝外頭揚聲一喚,貼身服侍的內侍官文福立即恭敬地上前。
  
  「小的在。請問太子有何吩咐?」
  
  「我問你,這碗肉末粥是誰送來的?」滄浪指著桌上的空碗,急聲問道。
  
  「那、那是方才御膳房送來的。」內侍官不安地看著他,囁嚅地問道:「敢問太子,那碗粥是不是有什麼問題?粥送來時我已驗過毒,安全上絕對沒問題,還是口味上不合太子您的喜好……」
  
  「不,我只是想知道是誰熬的。你馬上將人找來!」
  
  「是。」
  
  文福不敢遲疑,立即遣人前往御膳房傳喚。...<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3-8-25 02:11 AM

第二章
  
  「不好了!不好了!」
  
  一位在御膳房裡處理雜物的年輕廚工,一邊大叫著,一邊慌慌張張地奔進來。
  
  「什麼事呀?天塌下來了不成?瞧你緊張成這樣!」
  
  幾位大廚與管事嬤嬤回頭瞪他,怪他毛毛躁躁。
  
  廚工嚥下唾沫,終於能把話說清楚了:「不、不是呀!是太……太子身邊的內侍公公派人來傳喚,說太子要見煮肉末粥的人。」
  
  「肉末粥?」大廚愣住。「什麼肉末粥?誰給太子煮了這種劣等雜粥?」
  
  大夥兒面面相覷,不知是誰那麼大膽做了這種事,一時間氣氛凝滯,原本正在清洗蔬菜的柳昀兒只得站起來,老實承認:「是我煮的。」
  
  管事嬤嬤大驚失色瞪著她,氣急敗壞地大嚷:「誰讓你擅作主張?那種粗食,能送到太子眼前嗎?!」
  
  「真的很對不住,我因為擔心太子沒用午膳,想為他煮點東西,又只會煮肉末粥,所以才……」
  
  柳昀兒沒想到他會這般大陣仗派人來傳喚,好似她犯了什麼滔天大錯。
  
  他……生氣了嗎?
  
  忐忑不安地隨著前來喚人的小內侍官走去,柳昀兒咬著唇,內心惶恐黯然。
  
  他……厭惡那粥?
  
  這個想法,令她心痛不已。
  
  「到了。」
  
  被帶到御書房外,內侍官文福往裡頭通報:
  
  「啟稟太子,煮粥的小廚娘到了。」
  
  「讓她進來。」
  
  「是。」文福轉頭朝柳昀兒道:「你趕快進去吧!」
  
  「是,謝謝公公。」柳昀兒低聲道謝後,深吸口氣,朝那扇大大開啟等候她入內的精緻雕花門扉走去。
  
  跨進門檻裡,她無心欣賞偌大寬敞的空間擺設,一雙眸子被珠簾後那道桌案前的俊朗身影所吸引,一碰到便再難移開。
  
  不過她入宮已有些時日,當然知曉直勾勾地盯著主子瞧是不敬的,所以她斂眉低頭走入,在珠簾前方的光潔地板上跪下。
  
  「奴婢見過太子。」
  
  「煮粥的人,就是你嗎?」滄浪放下手中閱讀到一半的書籍,起身離開書案,撥開珠簾走了出來。
  
  碧玉的珠簾撞擊出樂器般悅耳的聲響,也一聲一聲敲擊在柳昀兒的心口,隨著他的腳步走近,她心跳得愈快。
  
  「是,正是奴婢。」她依然目視地面,心兒怦怦地跳著,想抬起頭瞧他,卻又不敢大膽造次。
  
  「你先起來吧!」滄浪命她起身。
  
  「是,謝太子。」柳昀兒站起身來,但仍低著頭。
  
  滄浪瞧不見她的臉,於是又開口要求道:「抬起頭來,讓我看看你。」
  
  他打從第一眼見到她,就有種熟悉的感覺,禁不住想瞧清楚她的樣貌。
  
  太子有令,柳昀兒自然不能不從,於是緩緩站起身,抬起頭來,滿含著期待、激動與哀傷的美眸,幽幽朝他望去。
  
  這一眼,彷彿一道雷打在滄浪身上,他倏然一驚,立即問:「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
  
  真的!她真的給他一種好熟悉的感覺,打從鬼門關前轉回來、卻又失去記憶之後,他第一次有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柳昀兒微微垂下頭,咬唇沉默了會兒,才幽幽回答:「不,奴婢先前不曾見過太子。」
  
  「是嗎?」滄浪有些失落,難道那分熟悉感,是他的錯覺嗎?
  
  他專注凝視她秀麗姣好的面孔,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名喚昀兒。柳昀兒。」她垂眼回答。
  
  「柳……昀兒?昀兒?昀兒……」好熟!這名字真的好熟悉!他到底在哪兒聽過這名字?
  
  她的人、她的名字,甚至是她熬的肉末粥,都給他這麼強烈的熟悉感……
  
  為什麼?為什麼呢?
  
  「你回來了?累了吧?要不要喝碗粥?」
  
  在他模糊且遙遠的記憶中,隱約有道纖細溫婉的身影,總是對他微笑、對他噓寒問暖……
  
  滄浪閉上眼,撫著額際,覺得腦袋裡好像有一隊士兵在攻擊,害他額際陣陣抽疼,禁不住低聲呻吟。
  
  柳昀兒見他許久不說話,又聽到痛苦的低沉呻吟聲,疑惑地抬起頭,見他捂著額際面色蒼白,當下驚慌地問:「太子,您怎麼了?身子不舒服嗎?」
  
  滄浪搖搖頭道:「沒事,只是有點頭疼。」
  
  「怎麼會忽然頭疼呢?要不要請御醫來替您瞧瞧?」柳昀兒很擔憂。
  
  「不必了,這是老毛病,一會兒就會好的。」
  
  打從失去記憶之後,他便經常犯頭疼,一疼起來就沒胃口用膳。
  
  說到用膳──
  
  滄浪放下手,睜開眼,如火炬般的眼直盯著她。
  
  他嚴肅地問:「那碗肉末粥,是你煮的?」
  
  提起肉末粥,柳昀兒不安地動了動纖瘦的身子。果然是平民粗食,惹得他龍心不悅了吧?
  
  柳昀兒慌忙跪下認錯。
  
  「是,是奴婢親手煮的。對不住!這件事與御膳房的諸位大叔大嬸無關,是奴婢自個兒掛念太子未曾用膳,所以擅作主張熬了那碗肉末粥,太子若要怪罪,請怪罪我一人就好……」
  
  「我有說要怪罪誰嗎?」滄浪不禁覺得好笑。
  
  瞧她急急把罪過往身上攬,殊不知攬下的或許是大功哪。
  
  「咦?」他的回答,讓她不解地抬頭直視他。
  
  他咧開嘴,朝她露出一抹稚氣的笑。
  
  「你煮的粥很好吃,我很喜歡。你送來的那碗粥,我全吃光了。」
  
  那抹笑容是如此熟悉,勾起她心底潛藏的回憶,她的眼底不由得蒙上薄霧。
  
  「真……真的?太子喜歡那碗粥?」
  
  她好高興,任何筆墨言語,都不足以形容此時她心底的歡喜。
  
  但她必須掩藏心底的感動,不能讓他察覺異狀。
  
  「我是不是曾經嘗過你煮的肉末粥,所以我才對這碗肉末粥的味道感到如此熟悉?」滄浪提出質疑,眼中透著強烈的迷惘。
  
  想起了他失憶的傳聞,柳昀兒垂下眼,藏住心裡頭的疼。
  
  她低聲說:「那肉末粥是民間常見的粥品吃食,或許過去太子流落民間時曾經嘗過,所以才覺得熟悉。」
  
  「是嗎?為何我不覺得自己嘗過的是其他的滋味。」滄浪若有所思地瞧著她。
  
  「可能是太子……記錯了。」柳昀兒咬著下唇,沒勇氣去面對他質疑的眼神。
  
  「好吧,在其他地方嘗過也無所謂。」他並非想追究這個。「往後,你每日都替我熬一碗肉末粥送過來。」
  
  柳昀兒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太子還想喝肉末粥?」
  
  「當然。你忘了?方纔我說過我很喜歡,不是嗎?」他又露出小男孩似的靦腆笑容。
  
  「太子是說過,但是……」
  
  她以為現在他每日餐桌上擺滿山珍海味、瓊漿玉液,這種平凡的滋味,第一次或許覺得新鮮,但也應當不會想再嘗第二次才是。但他……
  
  「我自小流落民間,回到宮中之後,對宮中的飲食並不是很習慣。」或許是因為對她有著強烈的親切感,他竟像朋友一般,對她傾訴心事。
  
  「這點奴婢聽說過,太子經常感覺食慾不振,沒有用膳。」今日就是聽說他沒用午膳,她才會自作主張熬粥送來。
  
  「宮中的吃食我真的吃不慣,有時吃了,也是沒有辦法的。」為了生存,不能不吃東西。「但你熬的粥很合我的胃口,我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這麼美味的東西了。所以,昀兒,你願意每日都替我熬一碗粥嗎?」
  
  他親暱地呼喚她的名字,讓她羞紅了臉。
  
  「嗯。」她輕輕點頭,然後垂下眼,悵然別開頭。
  
  為他熬一碗愛喝的粥,她自是萬分樂意,但……
  
  事情仍是沒有改變。
  
  什麼都沒改變。
  
  為滄浪熬粥,是柳昀兒在宮中最喜歡的一份工作。
  
  掏把白米,為他細心地挑去雜質;添入肉末,熬得香濃軟爛;想像他喝粥時的喜悅模樣,她的心更為滿足。
  
  她揚起紅潤的唇瓣,力道輕而謹慎地攪拌著鍋裡的粥,這時,忽然身後傳來尖銳的呼嚷聲。
  
  「吆!瞧瞧,又在替太子熬粥了。這丫頭可真懂得奉承呀!」
  
  一位大嬸走過來,瞧見她在熬粥,故意提高嗓門諷刺道。
  
  「哎喲!只要能討得太子歡心,說不準就能飛上枝頭當鳳凰,人家當然得巴結點啦。」另一位廚娘也幫腔道:「你忘了?太子已經吩咐過,御膳房裡的粗活她可以不用做了,只要熬粥伺候太子爺的胃就行了。」
  
  「呿!那種上不了檯面的東西,也敢端到太子面前丟人現眼,真是可笑!」
  
  連御廚也在一旁不屑地撇嘴,對太子只青睞一個小丫頭熬的粥,卻對他們精心燒出來的菜餚嘗也不嘗,感到萬分不是滋味。
  
  柳昀兒低著頭,沉默地煮粥,對於他們的冷嘲熱諷,只能當作沒聽見。
  
  打從她煮的粥受到太子賞識,並且命她每日熬粥獻上的消息傳回御膳房後,原本對她還算關照的幾位資深大廚、廚娘就全變了態度。
  
  嫉妒之心,人皆有之。尤其對一個年紀輕輕、才剛進御膳房不過兩個月的黃毛丫頭受到賞識,更令他們這些「老」前輩臉上掛不住,所以自然沒好臉色相待。
  
  柳昀兒覺得很冤枉,太子確實給了她特權,讓她可不必做那些打水、生火、清洗等粗活。但她沒享受那些特權,以前做的現在她仍是一樣都沒少做,甚至為了避免其他人心裡不舒坦,她還盡可能多攬了些來做,只是沒想到,大家仍是不滿意,還處處編派她的不是。
  
  火候差不多了,她將熱粥盛入精緻的大瓷碗中,然後放置在托盤上。
  
  這時,那些嫉妒的人又有話好說了。
  
  「哎呀,粥煮好啦?那你趕緊端去討太子爺歡心吧!」
  
  柳昀兒鼻頭一酸,瞬間紅了眼眶,但她忍住了示弱的淚水,咬緊唇強逼自己把淚吞下去,佯裝沒聽見他們的諷刺,平靜地端著粥走出御膳房。
  
  太子每日下午固定在御書房閱讀治國書冊,因此她必須在他進書房前,將熱粥送到。
  
  走出御膳房沒多久,突然有道身影,竄到她面前……
  
  結束午後照例與四位駙馬進行的會談,滄浪毫不耽擱地匆匆趕往御書房。
  
  除了飢腸轆轆的腸胃等著被滿足,他也想念那名含蓄秀麗的小女子,只要回想起她紅著臉,芙頰羞澀的模樣,他的心就像一把琵琶,被撩撥得玎璫作響。
  
  「柳昀──」
  
  語調略微高亢地推開御書房的門,不過裡頭空無一人。
  
  他疑惑地挑眉,也沒有看見熱粥,於是朝外一喚:「來人!」
  
  隨身的內侍官文福急急忙忙走進來,恭敬地問:
  
  「請問太子有何吩咐?」
  
  「柳──」他本想問柳昀兒為何沒來,但又忽然不想讓人察覺他對那名小丫頭的在意,便改口問:「熱粥呢?怎麼還沒送來?」
  
  「熱粥是嗎?確實尚未送到,小的這就遣人去御膳房催一下──」
  
  這時,外頭傳來護衛清亮的高喚聲:「熱粥送到!」
  
  滄浪期待著美味的粥,也期待著她,不覺露出笑容,連忙吩咐:
  
  「快叫她進來。」
  
  「是。」
  
  文福退出去後,先驗過毒,然後很快地讓人將熱粥端了進去。
  
  「太子……」
  
  柔美的女聲在身後響起,滄浪帶著一抹連自己也不瞭解的興奮與期待,轉過身去。「柳──」
  
  話語陡然消失,因為端著熱粥站在他跟前的人,並非柳昀兒,而是一個不知名的美貌宮女。
  
  他瞪視著她,一時錯愕。
  
  宮女見他瞧著她,雙頰羞紅,但很刻意地將纖細的腰枝嫋娜一扭,風情萬種地一福。
  
  「太子,奴婢玉雁,特地為太子送來熱粥,請太子趁熱享用。」
  
  滄浪別開頭不再瞧她,冷淡地道:「擱著就行了。」
  
  「奴婢在這兒等太子用完,順道把空碗收走,好嗎?」她千方百計想讓太子注意到她。
  
  「不必了,我等會兒再吃,你先下去!」
  
  「可是……」
  
  她還想說點什麼,滄浪卻陡然發怒了。
  
  「我說下去!」
  
  「啊──是!」他一吼,名喚玉雁的宮女受了好大一驚,急急忙忙將熱粥擱在一旁的茶几上,然後轉身跑出御書房。
  
  「該死!」
  
  滄浪怒捶茶几,仍難以消彌心中那抹怒氣,於是又轉頭朝外揚聲喚人,要他們立即將柳昀兒找來。
  
  無論她躲到哪裡去,都要立即把她找出來。
  
  柳昀兒才剛回到御膳房不久,便有人來傳喚,說太子想見她。
  
  免不了地,週遭又是一陣酸言酸語,還有人挖苦她是太子跟前的紅人,鹹魚大翻身了。
  
  對於這些尖酸刻薄的話,這陣子她已聽得太多,興許有些麻痺了。她很平靜地從清洗蔬果的大桶子前起身,擦乾雙手後,默默隨著前來喚人的內侍官而去。
  
  熱粥理應已經送到,太子為何還傳喚她呢?她不明白。
  
  到了御書房門口,文福悄悄告訴她:「太子很生氣,你快些進去吧。」
  
  他打開門,往她纖瘦的背脊一押,快速將她推入。
  
  柳昀兒無暇多問,因為那個據稱「很生氣」的人,現在就站在她面前,以一雙寫著不滿、不喜、不悅的虎眼,直勾勾地瞪著她。
  
  嗯……他看來的確很不高興,但好像也沒到「很生氣」的程度呀!柳昀兒心裡暗自思忖道。
  
  「你怎麼沒送粥來?」他一開口,語氣就軟了,方纔的怒氣又削減三分。
  
  奇怪,怎麼他分明很惱火,但就是沒辦法對她惡顏相向呢?
  
  柳昀兒苦笑以對。
  
  「我以為應該已經有人送來了。」
  
  「是有,但我希望是『你』親自送來。」他沒好氣地睨她一眼。
  
  柳昀兒無奈地笑了。
  
  他怎會曉得?她不是不肯親自送來,而是身不由己呀!
  
  先前她一如往常,端著粥前往御書房,但途中卻被一名宮女攔截。
  
  「啊,接下來交給我便行了,你可以走了。」
  
  美貌的宮女上前搶過她手上的熱粥,打發似地揮手要她走人。
  
  柳昀兒僵了一會兒,默默地放手了。
  
  她當然曉得別人的用心,那宮女必定是想藉著送粥的機會接近太子、討好太子吧。如果她不肯,被人拿白眼瞧便算了,要是被故意藉機刁難御膳房的作業,那她豈不是成了大罪人?
  
  況且,她也從來不想與人爭這些,所以沒多說什麼,淡淡頷首後便轉身回御膳房去了。
  
  她自然不知道,那宮女端著能討太子歡心的肉末粥,開開心心地往御書房去,卻被轟了出來……
  
  「總之,往後我要你『親自』送來,絕對不許其他人代勞。聽懂了嗎?」他仔細地吩咐。
  
  「奴婢懂了。」唉!這下可又有話好讓那些眼紅者說了。
  
  如果可以,她當然也想每日親自為他送粥來,但人言可畏,她一直盡量避免讓自己落人話柄。
  
  只是她明明不想招惹是非,但是非卻好像總很難離她遠去。
  
  得到她的允諾之後,滄浪滿意了,肚腹的飢餓催促他坐到嵌入華麗珠貝的小茶几旁,掀開精緻瓷碗的碗蓋,開始享用那碗肉末粥。
  
  柳昀兒見狀,寵溺地一笑,依依不捨地多瞧了他幾眼,這才默默轉身,想要退下。但他一瞄到她要走,立刻拋下調羹,把她喊住。
  
  「慢著!你要去哪兒?」
  
  「奴婢得回御膳房去了。」每次回去晚了,總免不了一頓奚落,現在她根本不敢在外頭多耽擱。
  
  「晚點兒再回去,先過來陪我用膳。」他招手朝她呼喚。
  
  他喜歡她陪在身邊,只要瞧見她溫柔的淺笑,他的心就像春風拂過那般舒爽,想到用膳時有她在一旁陪伴,他就胃口大開。
  
  但柳昀兒沒有上前,依然固執地站著不動。
  
  「怎麼了?為什麼不過來?」滄浪擰起眉,狐疑地直盯著她。
  
  「對不住,奴婢一定得回去,御膳房裡還有很多活兒得做。」她無奈地解釋。
  
  他或許能夠隨興要人來要人走,但她卻無法拋下自己應做的事不管,留在這兒陪他用膳。
  
  就算她願意,其他人也絕對不可能同意,待她回去,那些人絕對不會輕饒。想起他們的冷嘲熱諷,柳昀兒不禁打了個哆嗦。
  
  她的推托讓滄浪板起了臉,心裡相當不悅。
  
  活兒?什麼樣的活兒會比他還重要?
  
  「那些活兒別做了!」他冷哼著命令:「反正御膳房裡不是只有你一人,你不做,自有其他人去做,現下你只要留下來陪我喝粥便行了。」
  
  柳昀兒緩緩抬頭望著他,眼中寫著他讀不出的複雜情緒,像失望、像憤怒,但又像心痛。
  
  最後她垂下眼皮,抿起唇,強自堅持道:「奴婢或許只是御膳房裡的一個小丫頭,但奴婢也有自己應盡的責任。奴婢的工作微不足道,絕對比不上太子爺的任何一件事情重要,但奴婢想做好這份工作的心,不會輸給太子爺您。請太子爺也尊重奴婢,好嗎?」
  
  滄浪沒想到他三番兩次要求,她竟還拒絕,若非他也不愛以太子身份壓迫人,早該命人拿下這個不識好歹的丫頭,治她的大不敬之罪。
  
  但她那雙瑩潤水眸定定望著他,像泫然欲泣,又好像欲言又止,讓他連想罵人都開不了口。
  
  末了,他惱怒地轉身吼道:「罷了!你要走便走,本太子不留人!」
  
  他何必強留一個一心只想逃離他的女人?
  
  柳昀兒抬眸瞧著他,咬咬唇,知道他生氣了,但她也有她的苦衷呀。
  
  畢竟她人在御膳房裡,並非只需要伺候他一人便夠的。
  
  於是,無奈的她福了福,輕說聲:「奴婢告退。」然後轉身無聲地離去。
  
  她竟然真的走了!
  
  滄浪瞪著開啟又合上的門板,不敢相信她竟如此冷漠地說走就走,頓時他覺得自己對她的「過度在意」,像是笨蛋的行徑。
  
  他在意什麼呢?她不過就是個擅於煮粥的小廚娘,御膳房裡隨便一抓,都能找出比她還要懂得煮粥的女人,他根本不必將她放在心上!
  
  雖然心裡這麼想,但他還是瞪著那碗粥,兀自生著悶氣。
  
  「太子。」
  
  滄浪才剛來到御書房,文福等人已在門口候著了。
  
  「嗯。」滄浪不發一語推門走入,臉色陰沉得嚇人。
  
  這幾日他總是這樣,身旁伺候的人壓根不曉得是誰得罪了這位太子爺,讓他心裡不舒坦,日日板著臉,他們只能把皮繃著點兒,更加小心謹慎。
  
  滄浪走進御書房裡,發現往常已擱著一碗熱粥的桌案上,空蕩蕩地不見任何東西,放眼四望,也不見她的蹤影。
  
  她竟然沒來!
  
  滄浪重重擰眉,怒氣陡生。
  
  這幾日來,她總是趁他不在之時悄悄送來肉粥,然後立即離去,絕不與他打照面,好像存心躲著他似的。
  
  她不想見到他,他可以勉強忍受,但這會兒她連為他煮粥送粥都嫌麻煩了嗎?
  
  幾日的忍耐,終於到達極限,他隨即將文福喊來。
  
  「柳昀兒呢?」
  
  他隱忍著快要爆發的怒火,極不高興地問。
  
  文福一時不解他找人的目的,以為他不高興粥沒送來,於是連忙道:
  
  「啟秉太子,粥還沒送到,那位小廚娘可能有事耽擱了,不如小的親自上御膳房端──」
  
  「不必了!」滄浪怒聲打斷他的話,他沒耐性等她過來。「我親自去。」
  
  說完,隨即長袍一甩,轉身就走了出去。
  
  「啊!太子──等等,等等呀……」
  
  文福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結果滄浪出了御書房,走了半個御花園才瞧見她,與──
  
  擋住她去路的人。
  
  「為什麼不把粥交給我?」
  
  一位宮女手擦著腰,恨恨地瞪著柳昀兒。
  
  「太子吩咐了要我親自送去,不能由旁人代勞,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對不住!」
  
  柳昀兒微微一福,想端著托盤從一旁繞開,但那名宮女卻仍是不肯放人。
  
  「你想獨佔太子嗎?告訴你!別以為太子是你一個人的,太子尊貴不凡,不可能看上你這種在御膳房打雜的丫頭,你還是少作白日夢了!」
  
  「我從來不曾以為他是我一個人的。」
  
  柳昀兒笑得好苦,一顆脆弱的心揪疼不已。
  
  她當然知道太子絕不可能屬於她,所以她一直不敢讓自己有過多的幻想,她總是告訴自己,只要能遠遠看著他,為他熬一碗愛喝的粥,她就滿足了……
  
  但事與願違,即使她只想安分地為他做這麼一件小事,仍有許多人覬覦眼紅,不肯讓她如願。「既然如此,那就把粥給我,由我端去給太子!」宮女咄咄逼人。
  
  「我方才說了,太子親口吩咐,要我——」
  
  「你少拿太子來壓我——」
  
  「這裡從方才就在吵什麼——咦,昀兒妹子?」
  
  忽然護衛統領走了過來,瞧見柳昀兒,顯得非常驚訝。
  
  「你怎麼在這兒?」
  
  「曾大哥。」柳昀兒喚道:「我正要送熱粥給太子……」
  
  「既然要送粥給太子,那就快去呀,說不定太子等得正焦急呢,你怎麼還在這兒與人爭執呢?」
  
  「我也想盡快送過去,但……」她話未盡便輕歎一聲。
  
  「是不是有什麼麻煩?」曾青松不認為她是會隨意與人爭執的人,心想必有緣故,他將目光轉向面前的宮女。
  
  「其實是——」
  
  「哼!原來是討到救兵了。」宮女冷哼。
  
  「你說什麼?」曾青松擰眉看著她。
  
  「連護衛統領也巴結上了,看來你還挺有手腕的嘛。」
  
  既然護衛統領出面了,那位資深的宮女知道自己也討不到便宜,於是她嘲諷一句後,高傲地扭頭走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她惡劣的態度讓曾青松感到傻眼。「她們經常這樣欺負你嗎?」
  
  「不要緊的……對不住,曾大哥,我得趕著給太子送粥去,下回我們再聊,好嗎?」
  
  見她終於放棄阻攔自己,柳昀兒鬆了好大一口氣,急忙想將粥送進御書房。往常這時間,她都已經將粥擺好離開了,而今日竟耽擱這麼久……
  
  他該不會又生氣了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3-8-25 02:12 AM

第三章
  
  「當然!不如我帶你過去吧?宮裡我熟,抄小路會快些。」
  
  「那就謝謝曾大哥了。」
  
  如今她也沒有心思去想會不會麻煩人家的問題,一心只想快些將要冷掉的粥送去。
  
  多虧有曾青松帶她走捷徑,果然比以往快了一些時間。到達御書房之後,她向曾青松道謝,隨後急忙將粥端過去。
  
  「太子等你好久了,快進去吧!」與滄浪折回御書房的文福見她到來,立即催促道。
  
  「是,對不住,我馬上送進去。」
  
  柳昀兒聽見滄浪等她許久,心想這回又要惹他大怒了,連忙快步走入。
  
  進入門內,美眸四下一轉,很快便找到珠簾後、端坐書案前的修長身影,她悄悄嚥了下唾沫,硬著頭皮走上前去。
  
  「太子,對不住,奴婢來晚了。熱粥……送到了。」
  
  「你確定——粥還是熱的嗎?」
  
  滄浪慵懶地抬頭睨著她,半是嘲諷半是說笑,出乎柳昀兒意料地,他看來並不很生氣。
  
  滄浪起身走到她面前,問:「為什麼這麼晚才到?」
  
  柳昀兒遲疑了會兒,低下頭歉然道:「對不住,奴婢有事耽擱了。」
  
  滄浪若有所思地定定瞧了她許久,才開口質問:「為什麼不說實話?」
  
  「咦?」柳昀兒倏然抬頭看他。
  
  「方纔的事,我都瞧見了。你半途被人攔住,所以才耽擱了送熱粥過來的時間吧?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老實說?」他不諒解地問。
  
  那宮女如此囂張跋扈,方纔若不是曾青松先出面了,他鐵定當場重罰那個膽敢欺壓她的刁鑽丫頭。
  
  「您……都看見了?」柳昀兒訝然。沒想到竟會被他瞧見。
  
  既然他都看見了,那她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我不想害她受到責罵,也不想再製造更多紛爭。」
  
  「你怕她受責罵,難道就不怕我大發雷霆,怪罪於你嗎?」他感到不可思議,她會不會仁慈過了頭?
  
  「我當然擔心,不過我還是……」不忍心。
  
  她無法回答,於是垂下頭,沉默不語。
  
  滄浪無聲地歎口氣,心疼這個傻女孩。
  
  她真的太傻,只曉得替旁人擔心,卻忘了替自己多操點心。
  
  難道他若真怪罪下來,她便要一肩扛起嗎?
  
  「太子……生氣了嗎?」柳昀兒悄悄抬眸偷覷他,怯生生地問。
  
  他沒好氣地掃她一眼。「氣?我怎麼不氣!」
  
  再沒見過比她更傻的女孩了!
  
  「那麼,您要處罰我嗎?」柳昀兒擔憂地咬著唇,見他臉上表情諱莫如深,完全不知道他打算怎麼做。
  
  「罰?我當然要罰!」他得嚇嚇她,讓她知道做人不能太傻。
  
  「我打算免去你現在的職務,從今日起,御膳房的活兒你都不必做了。」
  
  「什、什麼?」柳昀兒瞪大眼,神情萬分震驚。「太子要將奴婢趕出宮嗎?」
  
  只因為送粥遲了,她便要被驅逐出宮?這樣的處罰,會不會太嚴苛了?
  
  「我有那麼說嗎?」滄浪又沒好氣地瞪她一眼。
  
  最好她再繼續把他當成冷血無情的惡人!
  
  「太子不是這意思嗎?」是她誤會了?「那麼太子的意思是……」
  
  「我免去你現在的職務,意思就是往後御膳房你不必去了,就專程在我身邊服侍我便行。」
  
  他都已經發現在他瞧不見的地方,會有人欺壓她了,怎能不加理會呢?
  
  把她調到身旁,親自保護著,才是最好的辦法。
  
  「太子要將我調到身邊?」一抹訝然閃過柳昀兒心頭,但還來不及高興,現實的問題便已浮上來。
  
  她……不能到他身邊!
  
  「那是行不通的。」她幽幽地道:「我想太子身旁並不缺伺候的人。況且我若離開御膳房,裡頭就缺個人手,會忙不過來的。」
  
  如果有缺,景公公早將她直接調來了。而且御膳房裡的大廚大嬸們雖然待她不友善,但她仍為他們掛心。
  
  最重要的是,她如何能待在他的身旁,卻不表露任何情感呢?
  
  她怎麼可能忍得住!
  
  「缺人手?那簡單!把才纔攔住你的那個丫頭,調到御膳房幫忙不就行了?」滄浪冷笑。
  
  她喜歡端菜端粥,往後就讓她端個夠。
  
  「那怎麼成?」可以想見,她會氣瘋的。
  
  「何必管她怎麼想?就這麼說定了!」他逕自拍板定案,不接受任何推托。
  
  柳昀兒無言地看了他半晌,不由得懊惱地噘起小嘴,小聲地嘀咕:「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霸道了?」
  
  「你說什麼?」他好像聽見什麼「變得」。
  
  「你說誰變了?」
  
  柳昀兒沒想到他耳朵這麼尖,粉臉一紅,連忙搖搖頭說:「不,沒什麼。」
  
  「既然沒有意見,那就是贊同了?我馬上讓文福去處理。」
  
  滄浪迅速吩咐下去,當日柳昀兒便從御膳房裡幫忙的丫頭,升格成了太子身旁的隨身侍女。
  
  端端點心、倒倒茶,自然比在酷熱的御膳房裡要來得閒涼,但柳昀兒也沒讓自己太輕鬆,依然整天忙進忙出,只不過現下她全部的心思,只管放在一個人身上便行了。
  
  「太——子——回——宮——」
  
  聽到滄浪返回,柳昀兒連忙將準備好的東西端捧在手上。
  
  她既為隨身侍女,即意指除了睡覺時間之外,她必須從早到晚跟在太子身旁伺候,不過偶爾也有例外之時,譬如滄浪若是上朝,便會讓她待在太子的東宮裡,不必在朝外等候。
  
  「恭迎太子回宮。太子請淨臉淨手。」滄浪一進門,柳昀兒立即雙手遞上濕帕子,讓他擦拭手臉。
  
  滄浪好潔,從外頭回來便要淨臉、淨手,這是他的習慣。
  
  「嗯。」滄浪接過她遞來的帕子,一摸,竟是冰的。
  
  「瞧你滿頭大汗,很熱吧?快用這條帕子擦擦汗,我特地在井水裡冰鎮過了,很舒服的……」
  
  忽然,一道軟甜的嗓音和模糊的身影竄過腦海,他試著想去捕捉它,但它消失得很快,一閃即逝。
  
  「太子?」柳昀兒見他瞪著布帕發愣,於是小聲問道:「怎麼了嗎?」
  
  「這帕子怎麼是冰的?」他好奇地問。
  
  「啊,是今兒個天突然熱了起來,奴婢擔心太子熱著,所以自作主張去冰窖取了冰,將帕子冰鎮過。」
  
  她心想自己人在屋裡都覺得悶熱了,更何況他還在外為朝政奔波,所以她才突發奇想,準備了冰涼的帕子。
  
  但他的反應令她有點擔心。
  
  「是不是太子不愛冰鎮過的帕子?對不住,奴婢馬上去準備溫熱的——」
  
  「不用了,冰鎮過的挺舒服的。只是……」滄浪瞧瞧帕子,再若有所思地瞧著她。「你怎麼知道我怕熱?」
  
  他已經好多次這麼覺得,她好像非常瞭解他——可以說太瞭解了,簡直像認識他許多年似的,而不是才剛相識不到一個月。
  
  他是個很容易懂的人嗎?怎麼她才跟在身旁服侍不到半旬,就將他的脾性喜好摸得一清二楚了?
  
  「咦?」柳昀兒愣了愣,才略為慌張地解釋道:「奴、奴婢擔心服侍太子不周,所以特地請教過文福公公。」
  
  「是嗎?原來如此。」
  
  她為了他如此費心,讓他挺高興的,不過文福有這麼瞭解他嗎?
  
  「對了!早就想告訴你了,以後在我面前,不必自稱奴婢,我不愛聽你這麼稱呼自己。」
  
  別人如何在他面前謙稱自己,他壓根毫不在意,但每回聽到她稱呼自己奴婢,他就覺得刺耳難受,老早就想要她別這麼喊了。
  
  「但這是宮裡的規矩……」她怎敢違反宮裡的規定,大膽地「我呀我」地自稱呢?
  
  「規矩是人訂的,我說不必自稱奴婢,就不許再自稱奴婢。」沒得商量。
  
  「是……」
  
  知道他耳尖,柳昀兒不敢在他面前嘟嘟嚷嚷,只敢在心裡偷偷嘀咕:他真的變得好霸道呀!
  
  「好了。」滄浪拭淨手臉,然後將使用過的布帕交還給她。
  
  柳昀兒接過來放進盆子裡,然後端起事先準備好的冰鎮甜湯送過去。
  
  「請太子用點冰涼甜湯。」
  
  「嗯。你準備的?是什麼?」
  
  「清涼消暑氣的綠豆蓮子湯。」她微微一笑,知道他會喜歡的。
  
  滄浪笑了,果然是他愛喝的,她真的很瞭解他。
  
  他正要伸手接過冰鎮甜湯,忽然發現她白皙的臉蛋上滲著如針尖般大小的微細汗珠,還有一滴較大的汗珠,沿著纖細的頸子滑入衣裳之內。
  
  滄浪納悶。今兒個雖然熱,但屋裡頭有遮蔭,而且四面窗戶洞開通風,其實還挺涼快的,她怎麼會熱得一身汗呢?
  
  驀然,他想起她方才遞上的冰涼布帕和冰鎮甜湯,那都是她親自準備的。這種天氣不好好在涼爽的屋裡待著,偏要裡裡外外四處跑,難怪她熱得一身汗。
  
  不過她忙她累,也全都是為了他不是嗎?想起她的好、她的認真,滄浪心中一柔,不由自主地心疼憐惜起來。
  
  於是想也不想地,他推開冰鎮甜湯,道:「我沒胃口,你替我喝了吧!」
  
  她比他更需要喝點冰涼糖水。
  
  「咦?太子不愛喝嗎?」她詫異又失望。「這是奴婢親手燉的,軟綿冰涼,甜度也調得恰到好處,很好吃呢。」
  
  「我喜歡喝,但今兒個不想喝,讓你喝。」他道。
  
  「那……我先擱在一邊好了,興許等會兒太子口乾了可以潤潤喉——」
  
  「我說要讓你喝!」滄浪被她的死心眼給氣到了。「難道連要你喝碗甜湯,都得下令你才肯聽從嗎?」
  
  她就不能多為自己想想嗎?
  
  「自然不是,奴婢——」見他一個警告的眼神瞪來,柳昀兒立即改口:「昀兒馬上喝。」
  
  瞧他氣得快冒火了,她當然不敢再與他爭執,連忙端起甜湯,乖乖地喝起來。
  
  這甜湯味道真的很好,冰涼甜蜜,喝了令人暑氣全消。柳昀兒小口地喝著,一邊惋惜著他沒能嘗到這麼好的滋味,真是太可惜了。
  
  她探出粉嫩的舌,輕輕舔去唇瓣上殘留的甜美湯汁,不曉得自己此時的模樣有多麼柔媚誘人。
  
  滄浪緊盯著那粉色的小舌,感覺一把火在下腹燃燒,他微窘地變換姿勢,企圖掩飾幾乎無法克制的衝動。
  
  他仍年輕,見色衝動也是在所難免,只是連那些大臣強硬塞來的美麗秀女他都瞧不上眼,這個風情、手腕半點不如人的女孩,為何比她們更能吸引他呢?
  
  她不經意地抬起頭,瞧見他直勾勾的眼一直盯著她瞧,眼中隱隱透著強烈的渴望,讓她倏然一驚。
  
  他火辣辣的眼神,教她不由自主紅了臉。
  
  他怎麼會拿那種飢渴的眼神瞧她呢?好像她很好吃似的啊!她知道了,他想吃的不是她,而是她手中的——冰鎮甜湯!
  
  驀然明白之後,她勾起柔潤的唇瓣,很自然地舀起一匙冰鎮綠豆蓮子甜湯,送到他嘴邊。「您也嘗嘗吧!」
  
  當她將那匙甜湯送出的同時,才驚覺自己竟忘了主僕分際,放肆地將自己的唇沾過的甜湯舀給太子喝。
  
  實在太失禮了!
  
  「對不住!我忘了這是我喝過的,是我疏忽了……」
  
  她慌忙想收回已送到他嘴邊的那匙甜湯,但滄浪動作更快,趕在她收回前,張開大口將整匙甜湯連同湯勺含入嘴裡。
  
  「啊?」柳昀兒訝異地張開嘴,愣愣看著他一臉滿足地吞下甜湯,毫不在意那湯勺沾過她的唾沫。
  
  「那是我……」喝過的。
  
  「很好吃。」滄浪給她一記靦腆的笑容,每回只要吃到喜歡的東西,他臉上就會露出同樣的笑容。
  
  好懷念……柳昀兒眼兒微瞇,眼神因想起過往而出現感傷。
  
  「如果您喜歡,明日我再煮給您吃,好嗎?」
  
  溫柔似水、毫無殺傷力的一句笑語,卻像一道威力強大的巨雷,劈入他的腦子裡,激起劇烈的疼痛。
  
  「我今兒個煮了綠豆蓮子糖水呢!」
  
  是誰也曾經這麼對他說過?
  
  「這是你最愛喝的,我熬了一個時辰呢,熬得又軟又綿。」
  
  是誰?
  
  「你多吃點兒,明兒個我再煮給你吃,好不好?」
  
  究竟是誰?
  
  「好不好?」
  
  好不……
  
  「啊啊——」他低下頭,捂著半邊額際,試圖壓抑那股巨痛。
  
  「太子?您怎麼了?頭又疼了嗎?」柳昀兒被他蒼白痛苦的臉色駭著了,急忙把甜湯擱在一旁,扶他坐下來。
  
  「您好些了沒有?要不要我去請御醫來——」
  
  「不要!」滄浪毫不猶豫地立即拒絕。「我討厭那些御醫,他們全都囉哩叭唆又緊張兮兮,我頭已經夠疼了,不想再聽他們在我耳邊七嘴八舌的。」
  
  見他孩子氣地別開頭,柳昀兒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心也不由得更加柔軟。
  
  於是,沒有多想地,她伸出雙手,擺在他頭部兩側太陽穴的位置,纖細的手指輕柔又有規律地按壓,替他按摩。
  
  滄浪發覺她所做的舉動,詫異地緩緩轉頭看她。
  
  柳昀兒瞧見他詫異的眼神,這才發現自己又在不知不覺間逾了矩,慌忙移開小手。
  
  「噢!對不住,太子,我——」
  
  「繼續,好嗎?」
  
  滄浪微帶祈求的話語,讓柳昀兒一愣。
  
  「太子……」
  
  「你做得很好,可以繼續下去嗎?」滄浪笑著,對她提出要求。
  
  他的要求讓柳昀兒心中一片溫暖。他貴為太子,大可用強硬的語氣命令,讓她不能不從,但他沒有……
  
  他只是請求。
  
  感動,讓柳昀兒濕潤了眼眶。感受到他對她的尊重,她輕輕地點頭,略為哽咽地說,「好。」
  
  柳昀兒傾注所有的感情,細心地、專注地替他按摩,滄浪微歎口氣,舒服地閉上眼。
  
  柳昀兒從太陽穴移開,找到百會穴繼續或輕或重地按壓,一面悄悄打量眼前這張放鬆的俊顏。
  
  那是一張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連閉上眼也能輕易描繪的容顏,有一雙斜飛入發的劍眉,鋌而直的鼻樑,略薄而寬的唇,只可惜她最愛最愛的眼睛閉了起來,瞧不見那澄澈的眸子與其間的勃發英氣。
  
  瞧著瞧著,她的意識朦朧了,指間的力道不自覺放輕,只是貪婪地、依戀地,凝視著他的容顏。
  
  突然,炯亮的鷹眸睜開,準確無誤地逮到她迷戀的凝視,滄浪邪氣地咧開嘴。
  
  「我很好看麼?你怎麼瞧呆了?」
  
  「呀……」
  
  柳昀兒臉一紅,此地無銀三百兩地想要別開頭、轉開眸,但他卻霸氣地握住她小巧的下巴,不許她躲開。
  
  「太子?」她羞赧地緩緩拾起頭,落入他那雙火熱的眼眸裡,想逃也逃不了。
  
  「奇怪,為什麼我對你總有一種很怪異的感覺,好像對你很熟悉……又好像認識你很久似的,到底為什麼呢?」滄浪凝睇著她浮現美麗紅霞的秀顏,有些困惑地微微擰眉。
  
  柳昀兒垂下眼皮,迴避地轉開眸子,難以回答這問題。
  
  滄浪默默凝視眼前的秀麗容貌好一會兒,忽然低下頭、側過頸子,毫無預警地吻住那雙從方才就一直引誘著他的可愛櫻唇。
  
  那唇實在太可愛,他抗拒不了這誘惑。
  
  「唔?」柳昀兒瞪大眼,小嘴因訝異而張開,正好方便他的舌滑入,親密地擷取她嘴中的甜蜜甘霖。
  
  他的吻並不霸氣,即使索求仍是輕柔,溫和地撩撥她的粉舌,也撩撥她的心。
  
  他按住她纖細的肩頭,將她緊擁入懷,唇舌的挑逗也逐漸加深。
  
  「嗯。」柳昀兒情不自禁閉上眼,沉迷在他激狂的熱情中。
  
  他吻得激切,她柔順承受,一剛一柔、一急一緩,像有天生的默契,搭配得恰到好處。
  
  她的小嘴軟得像甜糕,滄浪不斷吮吻,即使將她吻腫了,仍貪戀著不肯放開。
  
  「我一定在哪兒見過你?」他每吻一下,就抵著她的唇呢喃一句:「這感覺是如此熟悉,我不可能不認得你……你合該是屬於我的!」
  
  他的低啞呢喃,猛地將柳昀兒從現實中喚醒。
  
  「不……」
  
  她怎能呢?她不能放縱自己沉醉在他懷中的,她……不該!
  
  一股強烈的心痛刺入心中,柳昀兒低泣出聲,用力推開滄浪,轉身往外衝。
  
  「昀兒!」
  
  滄浪追了出去,想攔住她,但正好文福前來通報。
  
  「稟太子,申時已到,太子該前往議事廳與大臣們會面了。」
  
  滄浪心裡很掙扎,情感上的他想追著昀兒而去,與她好好談一談;但理智上的他卻提醒自己:別忘了自己的責任,國家大事為重!
  
  掙扎痛苦的眼,直盯著柳昀兒跑開的方向,好一會兒之後,他才下了艱難的決定。
  
  「上議事廳去。」
  
  他沒有追來。
  
  柳昀兒一口氣衝到鏡月湖邊,扶著湖畔涼亭的圓柱輕喘,並且回頭一望,發現身後空蕩蕩,不見滄浪擔憂趕來的蹤影。
  
  她像用盡全身的氣力般,在一旁的石凳上頹然坐下。
  
  是了,現下他是太子,又怎麼會將她這麼微不足道的小婢女放在心上呢?
  
  悲愴的眼,緩緩閉上,淚,潸然落了下來。
  
  她多想撲進他懷裡,訴說這些年來的別後離情,但今非昔比,如今他已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是大理國未來的儲君,而她不過是個地位卑微的下人,哪能高攀得上呢?
  
  所以她逼自己對他死心,放棄曾有的那段感情,讓自己來到他身邊,以為只要能夠看著他,為他做點事,心裡就會感到滿足。
  
  但是天知道那有多難辦到?無論如何努力,她仍然無法做到只把他當成主子,毫無任何男女情愫地服侍……她還是愛他呀!
  
  但,他已忘了過去,也不記得她,她要如何讓他記起那段過往?
  
  就算他想起了,事情就能改變嗎?
  
  大理後宮,容得下她這位平民皇后嗎?
  
  就算容得下,她又能忍受他到其他妃妾房中,纏綿終宵嗎?
  
  「咦,這裡有人了呀?」
  
  三四位衣著光鮮,滿頭珠翠的美人兒走入涼亭,柳昀兒剛入宮不久,所以宮裡的重要成員她認識得不多,印象中幾位公主並不是生得這模樣。
  
  那——她們是誰呢?是皇親貴族嗎?
  
  其中一位打扮得最華麗的美女,滿臉輕蔑地盯著柳昀兒的衣著,問:「你是宮裡的下人吧?怎麼會躲在這兒偷懶呢?」
  
  「我、我並不是躲在這兒偷懶,我只是……」柳昀兒氣窘語窒,不知該怎麼解釋這一切。
  
  「偷懶就偷懶,哪來這麼多藉口?哼,要不是本姑娘今日沒心情理會你,非教人抽你一頓鞭子不可。快滾!別妨礙我們談天!」一位美人兒像驅趕流浪狗似的,揮手要柳昀兒滾離涼亭。
  
  深深的屈辱像巴掌一樣打在臉上,柳昀兒心裡好氣好氣,她喉頭哽咽,卻不知該怎麼為自己討回公道。
  
  柳昀兒好氣自己的怯弱無能,但她實在不會跟人吵架,因為此刻的她只一開口便要落淚,氣勢上就大大輸了,更甭論要爭辯什麼。
  
  「你不滾,還愣在這兒做什麼?」那位美人兒見她杵著不動,瞧得礙眼極了,於是又嬌蠻地喝斥。
  
  一股委屈衝了上來,柳昀兒的淚真的要落下了,她趁著淚落下之前轉身跑出涼亭,免得被瞧見了,說不準又是一頓羞辱。
  
  「慢著!」那位美人兒突地又喊住她。
  
  柳昀兒停下腳步,強逼回眼淚之後,才轉身看著那位美艷卻嬌蠻的姑娘,冷淡地問:「請問有什麼事?」
  
  美麗的姑娘高傲地命令道:「桌椅髒了,你先擦一擦再走。」
  
  柳昀兒對她提出的要求感到詫異,不過還是溫婉地說:「對不住,我沒帶布巾,還是我先回去取盆水和布巾再——」
  
  「我們等不及了!」
  
  「對啊!等你拿回來那要多久?難不成要我們一直站在這兒嗎?」
  
  幾位美人兒立刻七嘴八舌地抗議起來。
  
  不然能怎麼辦?柳昀兒很想這麼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3-8-25 02:12 AM

第四章
  
  「但是眼下沒有水也沒有布巾,實在沒辦法……」
  
  「誰說沒有?要水,湖裡頭多得是,要布巾那也簡單,就用你的手絹兒呀!」美女說得理所當然。
  
  「對啊!你要沒帶手絹,用衣袖也成!」另一位嬌俏可愛的美人兒掩嘴偷笑。
  
  柳昀兒再次感到無比屈辱,但她能如何?因為在宮中,她確實就是個任何人都能使喚的下人。
  
  「我有手絹,我馬上擦。」
  
  她自懷中取出唯一的一條手絹,先到湖邊沾濕了,才回到涼亭,開始擦拭石桌石椅。
  
  其實宮中的打掃一直很勤快,這些桌椅上頭根本不髒,頂多只有剛落下的一點點灰塵,隨便用手拍拍便成,但這些嬌生慣養的貴胄之女卻不想弄髒自己一根手指頭,所以才使喚她。
  
  桌椅尚未清潔完畢,幾位美人兒已按捺不住長舌的慾望,開始聊了起來,柳昀兒在一旁,也無可避免地聽見了她們的一番閒談。
  
  「我說旋璣姐姐,你今兒個火氣怎麼這麼大呀?」
  
  被喚作旋璣的女子,正是打扮得最華麗、也是方才罵得最凶的那位嬌蠻美女。
  
  「哼!」嬌蠻美女冷哼不答。
  
  「哎!華珞,你不知道嗎?聽說今兒個那幫老臣又送了五名秀女進宮,要替太子開枝散葉呢!」
  
  柳昀兒擦拭的動作倏然凝止。
  
  原來她們是太子後宮的秀女。
  
  「那些新進的秀女,個個比我們年輕,又懂得討人歡心,咱們都還沒受寵,就平白多了五個女人與咱們競爭,你說姐姐能不氣嗎?」
  
  「萬一太子瞧上她們其中哪一個,咱們不就要失寵了?」可真令人憂心哪。
  
  「咱們曾經得寵過嗎?」
  
  一句半開玩笑的話語,道盡她們入宮兩年卻不受太子青睞的心酸。
  
  「桌椅已經擦好了……請容小的先告退。」
  
  柳昀兒眼神茫然痛苦,打從方才聽見滄浪身旁又多了五名秀女,她的心就被撕裂了,疼得根本沒注意聽她們又說了什麼,一心只想趕快離開那兒,獨自舔傷。
  
  幾名美麗的秀女風姿綽約地拉攏裙擺,逕自坐下來,沒人理會她,也沒人瞧她一眼,更沒人道一聲謝。
  
  但柳昀兒完全不在乎,只要能盡快逃離這些屬於滄浪的女人的身邊,她什麼都不在乎。
  
  柳昀兒渾渾噩噩地離開涼亭,漫無目的地往前走,不知不覺走入御花園。
  
  時序進入夏初,天氣逐漸悶熱,但仍有許多花卉開得燦爛,將御花園妝點得熱鬧繽紛。
  
  只是眼前的嬌美花卉她完全無心欣賞,內心仍震撼於方才不經意聽見的消息。
  
  他又新納了五名秀女……
  
  一陣涼爽的風兒吹來,吹得枝葉沙沙作響,她感覺自己臉頰一陣涼意,伸手—摸,才發覺不知何時,自己已淚流滿面。
  
  忽地一聲啜泣溢出喉頭,她禁不住掩著嘴,低低哭出聲來。
  
  她不該感到訝異的,自古以來,哪個帝王不是三宮六院,嬪妃寵姬多不可數?
  
  即便他尚未正式迎娶皇后,但後宮並不懸虛,也是理所當然,她早就該明白的,更不該感到心痛。
  
  她再次為自己的天真感到可笑。
  
  她怎麼會以為,自己承受得了這些呢?
  
  她受不了的!
  
  光是聽聞他新納秀女,就讓她心痛欲死,如果哪日他正式娶後,她又將如何自處呢?
  
  或許,離開對她而言,才是最好的……
  
  煩死了!
  
  滄浪坐在議事廳裡,聽著幾位駙馬姐夫、妹夫的商討,擰得死緊的眉頭,都快夾死蒼蠅了。
  
  那幫老臣真煩人,成天沒事就催促他臨幸入宮的秀女,盡快生幾位皇嗣來延續皇家血脈。
  
  生、生、生,開口閉口就是生,他們當他是種豬啊?前幾日才又剛送進五名秀女,今日就追問他是否有上她們的房。
  
  最好他有那麼淫亂好色,也最好他們有膽子敢把大理國交給一個日夜沉溺於女色的儲君!
  
  「咦?怎麼太子看起來心情不太好的樣子。」他的二姐夫,沁水公主的駙馬唐冠堯笑嘻嘻地瞅著他,佯裝詫異地問:「不是聽說前幾日才新送了五名美麗的秀女進宮,左擁右抱、得享齊人之福,乃男人極樂,怎麼太子半點兒也不開心?」
  
  幾位姐妹與姐夫妹夫當中,就屬唐冠堯最愛來招惹他,這無聊的男人吃飽沒事就愛調侃他,看他冷淡的臉上出現其他表情,就覺得很樂。
  
  雖然很多時候,他是連一點點表情都吝於給予的。
  
  「二姐夫不必覺得艷羨,為弟的這就下旨,將那五名秀女送入二姐夫房中,讓您今晚就能開始享受左擁右抱的齊人之福。」滄浪冷笑道。
  
  「什麼?」唐冠堯聽了差點沒從太師椅上摔下來。「這可千萬不行!你二姐是個大醋罈子,要是讓她瞧見那幫秀女在我房裡,我就沒命了。」
  
  他的親親公主老婆是不至於砍他腦袋啦,但她只要拿白眼瞪他,不理他、不見他,就足以讓他吃足苦頭了,拜託他可千萬別害他們夫妻失和啊。
  
  「哼!我還以為你羨慕我呢。」滄浪酸溜溜地挖苦他一句後,宣佈今日的商討到此為止,然後長袍一甩,飄然遠去。
  
  唐冠堯沉吟地盯著滄浪遠去的背影,問其他三位駙馬:「你們有沒有覺得,最近這幾日,滄浪似乎比以往更加冷淡,好像有什麼事情讓他煩躁?」
  
  一直以來,滄浪都是陰陽怪氣的,淨拿他們當陌生人瞧,平常沒事不會與他們見面,即使見了面,也是要事談完立刻走人。
  
  不曉得與他們培養感情便罷,連他們的愛妻——滄浪的幾位姐妹親近他、關懷他,他也是冷冷淡淡,教她們好不失落。
  
  而這幾日,甚至有變本加厲的傾向,讓他們的公主愛妻好不擔憂。
  
  「根據我們安插的人回報消息,他前陣子從御膳房調了一名小廚娘過去他房裡伺候。」三駙馬冷翼以毫不八卦的語氣,淡淡地道。
  
  「喔?難道是他終於凡心大動了?」大駙馬祈昊大眼一亮,心想這消息絕對值得換取愛妻好好「服務」他一整晚。
  
  「不是。」冷翼仍是以那沒有抑揚頓挫的語調說:「聽說只是單純服侍,並未收房,那侍女晚上並沒有睡在滄浪房裡。」
  
  「是嗎?」祈昊洩氣。看來今晚沒好消息能騙取一整晚的甜蜜溫存了。
  
  這時,一直沉默著的四駙馬霍耕塵突然慢吞吞地開口道:「其實,我曾替滄浪卜過一卦……」
  
  「咦?你卜過卦?卜了什麼樣的卦?」唐冠堯興沖沖地追問。
  
  「皇嗣方面,大家不用替滄浪擔憂,他命中注定有五子傳承血脈。」
  
  「五子?嘖嘖,可真能生。」
  
  唐冠堯羨慕死了,他的親親老婆只生了一個,就因為怕痛打死不再生了。唉!
  
  「但是……」霍耕塵欲言又止。
  
  「什麼?」
  
  「他命中並無妻命。」
  
  「什麼?」
  
  有五子卻無妻命?
  
  這是怎麼回事?
  
  「昀兒?」
  
  滄浪臭著臉回到東宮,走入寢房內,偌大的屋裡空蕩蕩的,熱粥與冰涼甜湯已體貼地擱在桌上,但裡頭卻不見半個人的蹤影。
  
  除了那幫煩死人的老臣,這又是讓他近來心煩意亂的另一大元兇——他的小侍女在躲他!
  
  打從那日親吻了她之後,她就開始躲著不見他,該為他做的事,她仍盡責地做到,不過她就是有辦法不與他打照面。
  
  瞪著仍冒著熱煙的肉末粥與冒著冰珠的綠豆蓮子甜湯,他捏緊雙拳,再也無法忍受那個小女人如此躲著他。
  
  咻地轉身衝出門外,差點與前來通報的文福撞個正著。
  
  「啊!太子,大臣們求見——」
  
  「不見!」滄浪很乾脆地拒絕,他想見的不是那幫囉哩叭唆的老傢伙。「柳昀兒呢?她人在哪兒?」
  
  「柳昀兒?啊,方纔她送完粥和甜湯,好像看她往御花園的方向去了。」文福見主子心情似乎不佳,趕緊用手一指,替主子指引方向。
  
  滄浪二話不說,板著臉,大步往文福所指的方向走去。
  
  「那個……」
  
  「還有事?」
  
  文福才一開口,滄浪就轉頭皺眉瞪他,大有「擋我者死」的迫人氣勢。縱使他很想拜託主子先上議事廳去會見大臣,稍後再來找人,但瞧見主子這張臉,他根本沒勇氣說,只能苦著臉陪笑道:「沒事,沒事。」
  
  滄浪步履焦急且快速地在御花園裡行走,本該是供人悠閒賞玩、怡情解悶的廣闊花園,此時卻像迷宮一樣惹得滄浪心煩不已。
  
  該不會那小女人直到現在還在與他玩捉迷藏,遠遠見他走來,便往其他方向溜走,才會找了這麼久都沒找著吧?
  
  他低聲咒罵這些遮蔽視線的花草樹木,真恨不得立即要人拔光它們,好教那個躲著他的小女人無所遁形。
  
  就在他的急躁到達極限,打算要發動緊急命令,出動大批護衛前來尋人時,他看見了她。
  
  但瞧見她正與一名男子拉拉扯扯,他的目光又倏然冷凜。
  
  抿緊唇,他快步走過去……
  
  「曾大哥,這……不好吧。」
  
  柳昀兒急忙想將手裡的東西,退還給曾青松,但他卻不肯拿回去。
  
  「這是我的一點小小心意,你收下吧!只是一支玉簪罷了,不值什麼錢的。我外出時正好在市集瞧見了,心想一定很適合你,所以才買來送給你。」曾青松柔聲說道,深情地直視著她。
  
  打從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對她極有好感,她被調離御膳房、來到太子身邊,他們更常有機會相見。兩人私下聊了幾回,他愈發難以克制對她的傾慕,玉簪便是他想表達自己心意的一個小東西。
  
  「可是……」柳昀兒感到為難極了,她怎麼能收呢?
  
  無功不受祿,她不想平白受人好處,更何況她隱約感覺到他對她的心意,那麼她更不能收,因為不想給他不該有的希望。
  
  於是她掛著歉然的微笑,將玉簪遞還給他。
  
  「曾大哥,我真的很感謝你的好意,但是這支簪子,我——」
  
  「這是什麼?」忽地一旁探出一隻大掌,劫走了那支玉簪。
  
  「是誰——」曾青松瞪大眼返身欲罵,一轉過頭才發現那人是——
  
  「太子!」他連忙收斂起憤怒的態度,恭敬地行禮賠罪。「卑職不知是太子駕到,對太子如此失禮,還望太子恕罪。」
  
  滄浪把玩著手中的玉替,兩眼則直盯著柳昀兒,想看看她臉上是何表情。
  
  柳昀兒沒想到他會突然出現,根本來不及離開,只好輕輕咬唇、別開頭,故意不看他。
  
  滄浪方纔還見她對曾青松微笑,而他到來之後,她居然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她可真夠大膽!平常躲著他就算了,這會兒連瞧都不屑瞧他嗎?
  
  滄浪要是真狠得下心,就應該狠狠治她的大不敬之罪,但他偏偏不忍。
  
  他舉高玉簪,以質問的語氣問曾青松:「這玉簪是怎麼回事?」
  
  曾青松沒想到自己的初次告白竟然就被逮到,當下很不好意思地說:「啟稟太子,那支玉簪,是我想送給昀兒妹子的小禮物——」
  
  「昀兒妹子?」滄浪不覺提高音調,對他親暱的稱呼感到又妒又怒。「誰准你這麼稱呼她的?」
  
  「啊,因為我們的家鄉離得很近,我母親還同她一樣是白眉鎮人氏,所以我才這麼——」
  
  「所以你當她是自己的親妹子嗎?」一個男人會送玉簪給自己的親妹子?
  
  「呃,那倒也……不是……」曾青松是個老實人,當下面色窘紅,不知該怎麼回答。
  
  「走了!」滄浪將玉簪丟還給曾青松,然後拉著柳昀兒的手,掉頭便要走。
  
  「可是這玉簪——」曾青松還搞不清楚狀況。
  
  「拿去送給你娘吧!」
  
  奉送一句嘲諷後,滄浪拉著柳昀兒,昂首闊步而去。
  
  「啊!莫非……」
  
  曾青松拿著被扔回來的玉簪,愣愣望著他們的背影……
  
  突然醒悟後,他大驚失色!
  
  他是不是在不知不覺間,喜歡上太子中意的女人了?
  
  天啦!
  
  「太子……」
  
  柳昀兒小手被緊緊扯住,且粗魯地被人拉著往前走,她幾度想要掙脫,怎奈氣力根本及不上一個大男人——況且還是一個憤怒的男人。
  
  「請您放開我!太子——」
  
  對於她的軟弱哀求,滄浪充耳未聞,只是憤怒地、執拗地扯著她,想拉她到一個她不能逃走、能夠好好談話的地方。
  
  一路上遇見的護衛、宮女,無一不露出驚訝的表情,可以想見那些閒言閒語明日將悄悄流傳在宮中,或許會說是柳昀兒媚惑了太子,也或許會說是太子欺壓良婢,但無論他們怎麼說,他都不在乎,他只管他想要的。
  
  回到東宮,滄浪將她推入房內,自己也進去後,回身把門關上。
  
  「太子,您……您這是做什麼呢?」
  
  柳昀兒詫異又震驚,不曉得他為何如此發怒。
  
  「為什麼躲著我?」
  
  滄浪隱忍著大吼冷厲質問,不想一開口就嚇壞她。
  
  柳昀兒微愣,立即窘迫地旋身別開頭。
  
  「昀兒……沒有躲著太子呀。」反正就是否認、否認,再否認。
  
  「沒有嗎?」滄浪冷哼。「那麼當我下次回房裡時,是否可以立即瞧見你?」
  
  柳昀兒低下頭,默默無語。
  
  「不敢保證了,是嗎?」她的沉默,讓滄浪咬牙切齒。
  
  乖乖在房裡等他,就那麼不情願嗎?這個可恨的小女人!
  
  「太子房裡,乖巧伶俐的宮女還有很多。」不必一定要她,不是嗎?
  
  「我不喜歡她們!」
  
  意思就是……他只喜歡她?柳昀兒聽得面紅耳臊,咬著嫩唇低下頭,又是沉默以對。
  
  她的消極反抗不回應,讓滄浪氣得想跳腳,更想狠狠搖晃她,看能否從她嘴裡搖出幾句話來。
  
  幾時看到大家眼中清冷疏離的太子如此黏人纏人?若是讓其他人瞧見了,只怕會嚇得從椅子上摔下來。
  
  「太子不能如此任性……」柳昀兒有點頭痛,他不該是這樣的人呀!難道失憶會使人性格大變嗎?
  
  「我倒覺得任性的人是你。」哼!
  
  「太子您……」柳昀兒氣惱地抬起美眸,想狠狠數落他一頓,要他不能如此任性霸道、為所欲為,卻在望見他那火炬般的雙眼時倏然語窒,紅著粉頰、狼狽地別開頭,她慌忙躲避那雙像要將她焚燒的炙熱眼眸。
  
  她紅著臉的可愛模樣,讓滄浪心一柔,怒氣也消了大半。
  
  「好了,別向我嘔氣了好嗎?光有可口的點心卻沒見到你的人,我怎麼會有胃口品嚐呢?」滄浪將她摟進懷裡,好聲好氣地哄道。
  
  這幅情景若是教人瞧見了,只怕又要讓好幾個人跌跤了。
  
  柳昀兒不自覺嘟起小嘴,好酸好酸地說:「不是才新送進五名秀女嗎?太子還怕沒人陪嗎?」
  
  話一說出口,她立即就後悔了。
  
  「對不住!我不是那意思,太子後宮充實是大好的喜事,我應當恭喜太子、賀喜太子才是。」
  
  她的原意不是要爭風吃醋,她知道自己根本沒有這立場,她只是……只是心裡難受,所以一時失言了。
  
  「原來你是為了這事在鬧脾氣?」滄浪倏地恍然大悟,隨即失笑。
  
  「我才不是——」
  
  柳昀兒漲紅臉想解釋,卻難以否認自己心裡的在乎與難受,一時間委屈地紅了眼眶。
  
  滄浪見了心裡更加憐惜,如大鷹般張開臂膀,一把將她緊摟入懷,不顧她的掙扎反抗,他輕柔安撫:「別哭,別惱。那些秀女是大臣們硬送進來的,我根本不想要!打從送進來至今,我連瞧都沒去瞧過一眼。不只這些,以前送進來的那些我也都沒理會過,不信你可以去問問,任誰都會告訴你相同的答案。」
  
  不知是他的溫聲軟語起了作用,還是得知他未曾臨幸過那些秀女使她寬了嫉妒之心,她不再抗拒他,溫柔地依偎在他懷中,享受這偷來的絲縷甜蜜。
  
  滄浪感受到她的柔順,更緊緊摟抱著她,輕輕搖晃著,一面以疑惑的語氣道:「我真的覺得這一切好熟悉,我懷疑自己以前是不是也曾經這樣抱過你?你的一切,都讓我感覺好熟悉。」
  
  柳昀兒鼻頭一酸,趕緊閉上眼,藏住感傷的淚水。
  
  她強撐起笑,搖搖頭,再次否認:「不,我們以前不曾見過。」
  
  「真的?我怎麼覺得,自己像認識了你一輩子似的。」滄浪低笑。
  
  柳昀兒默默無語。
  
  他們確實認識了一輩子,只是那些都成了連泡影都瞧不見的虛無過往。
  
  滄浪又道:「不過,無論我們以前認不認識,那都不要緊,要緊的是,現在我認識你了。」
  
  她就是他要的人!他萬分確定。
  
  他要昭告天下,絕對不許任何人來招惹她。
  
  「什麼?要我睡、睡在這兒?」
  
  夜裡,柳昀兒本該在服侍滄浪入睡後離開,但這會兒卻因為滄浪無理的要求而瞪大跟,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對。」滄浪毫無半點羞愧地點點頭,肯定地說:「往後,你就別回宮女的寢居去睡了,直接睡這兒便行。」
  
  「你……我不是你的妃妾,你不能這樣,我、我不要!」柳昀兒又羞又氣,不敢相信他怎敢將她當成以色侍人的女子,無恥地要求她陪寢呢?
  
  「你別多想,我沒有那個意思,竹苑較遠,我只是不想讓你辛勞地來回奔波罷了。」
  
  他知道她目前所睡的竹苑離東宮有點距離,為了能在一早起身時服侍他,她必須更早起身,早早在門外等著伺候。
  
  當他必須早朝時,天未亮便得起身,伺候他的人自然得更早起。有好幾回他見到她明明睡眼惺忪卻又得強打起精神,心裡實在不忍。
  
  「只是因為這樣嗎?」對於他的體貼,柳昀兒心裡相當感激,但也不免懷疑。
  
  他真的只是一片好心嗎?
  
  自然不是!滄浪在心裡回答。
  
  心疼她,確實是一大原因,但另一個更大的原因,是他不想再讓任何人有機會接近她、覬覦她。他要以行動告訴所有的人,柳昀兒是他要的女人!
  
  「太子?」見他沉默不語,柳昀兒不安地輕喚。
  
  「嗯?」滄浪這才回神,隨口道:「自然是。你別想太多,我絕不會做出你不願意的事,安心吧!」
  
  「可是,如果讓大家知道了……」天知道大家會說成什麼樣子?
  
  我就是要讓大家都知道呀!滄浪心裡自言自語,不過表面上仍是說:「何必管別人怎麼說?反正無論怎麼做,總會有人不滿、說閒話,不是嗎?」
  
  「是沒錯……」她自己也嘗過苦頭的。明明已經刻意低調避嫌了,旁人還是有辦法來找她的麻煩。
  
  「那……好吧!謝謝太子。」她柔聲道謝。
  
  「別客氣,先去收拾一下,等會兒我讓文福派人去把你的東西拿過來。」
  
  「是。」
  
  柳昀兒只得乖乖去收拾那些僅有的家當了。
  
  但是……
  
  「咦?要我睡在太子的床上?」
  
  當柳昀兒把少少的家當搬進東宮,以為自已能夠獨睡在一個小房間裡,沒想到得到的答案竟然是……
  
  「不需要另外搬去其他房間,就住這兒便行了。」
  
  聽到滄浪這麼說,柳昀兒很失望他連一個小房間都不願撥給她,但也認命地找了角落一個可半躺臥的羅漢椅,準備往後就窩在那兒睡。
  
  「你做什麼?」滄浪擰眉,瞪視她的舉動。
  
  「您不是要我睡這兒嗎?那我當然得找個地方睡。」
  
  「沒必要,我的床很大,和我一塊兒睡。」滄浪語氣自然得不能再自然,卻讓柳昀兒花容失色。
  
  「那怎麼行?」柳昀兒驚跳起來。
  
  「男女授受不親,我並非陪寢的丫頭,哪怕您是太子,也不能逼我侍寢。」
  
  「我方才說了,絕不會做出違反你意願的事,怎麼,你不相信我的為人嗎?」
  
  滄浪的詰問,讓柳昀兒點頭也不是,不點頭也不是,尷尬地沉默著。
  
  滄浪見她不語,於是又放軟語調誘哄:「你別擔心,我不是那種放蕩無德的色胚,如果是,後宮裡的十名秀女足夠滿足我好一陣子了,何需強迫一個不情願的女人?你別把我想得太糟糕,好嗎?」他有些撒嬌地抱怨道。
  
  柳昀兒還是固執地沉默著,不肯讓步,這讓滄浪重重擰起了眉。
  
  她要怒要罵,他其實都無所謂,甚至會縱容她包容她哄哄她,但他最不喜歡她不理他、不跟他說話,因為那樣好像她已經將心封閉起來,拒絕與他做任何交流。
  
  他討厭她把他當陌生人!
  
  於是他語氣稍微僵硬了些,再次問道:「我再問你一次,你願意嗎?」
  
  柳昀兒還是倔強地抿唇不語,這回滄浪真的惱火了。
  
  「好!既然我的請求你不肯同意,那麼我只好以我的方法來使你屈服了。」
  
  「太子想怎麼做?」柳昀兒面色倏然蒼白,咬唇漠然看著他。
  
  「柳昀兒聽旨,本太子下令,自今日起你得與本太子同睡一床,不許違抗!除非本太子取消命令,否則不得抗旨。」
  
  柳昀兒屈辱地低下頭,努力想將瀰漫在眼眶裡的淚水逼回去。
  
  這算是她自找的嗎?尊貴的太子好聲好氣地要求她上他的床,她卻頑固拒絕,敬酒不吃要吃罰酒,如今他頒下命令,她仍得照他的意思去做——而且是毫無尊嚴地被迫屈服。
  
  如果打從一開始就拋卻羞恥心與尊嚴,只要討他歡心便成,是不是就不用承受這種屈辱呢?
  
  她嘲諷地一笑,知道就算早在一開始就猜到這後果,她仍不會輕易屈服的,她看似柔弱,其實也有頑強之處。
  
  「如果這是太子所願的話,那麼——奴婢遵照太子旨意!」
  
  她又冷冰冰地把奴婢兩個字掛回嘴上,做無言的抗議。
  
  滄浪無言苦笑,知道這回自己真的惹她生氣了。
  
  但是他不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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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ng032 發表於 2013-8-25 02:13 AM

第五章
  
  柳昀兒生氣了。
  
  她非常非常生氣。
  
  她氣滄浪不顧她的尊嚴,強逼她成為他的陪寢,因此打從那一日之後,便不願再開口與滄浪說話。
  
  日裡的服侍,她仍是做得面面俱到,無懈可擊。但夜裡「陪寢」時,她則裹著被團躲到離他最遠的一角,渾身緊繃直到天亮。
  
  幸而同床多日,滄浪也確實如他所保證,未曾對她有逾矩的舉動。
  
  其實,她是如此深愛著他,他若真能深情以待,她不會真的狠心拒絕。但他為何如此急躁,不肯為她花費一些心思,便想強取豪奪呢?
  
  這樣的他令她失望,也傷透了她的心。
  
  時序入大暑,天氣一天熱過一天,而她還是倔強地裹著棉被離他遠遠地,讓滄浪無奈又心疼。
  
  這一天,天氣尤其酷熱,即使睡席在他們入睡前已由幾位宮女揚涼了,但四周仍悶熱得教人發慌。柳昀兒躲在角落躺了許久,仍熱得難以入睡,她開始後悔不該將自己裹得像個蠶蛹,也猶豫著是不是要將自己視為盔甲的被褥鬆開……
  
  這時,身旁有了輕微的動靜,好像有人正緩緩靠近,正想睜開眼的她趕緊閉上眼,假裝熟睡。
  
  「真是,你這是何苦呢?」愛憐又無奈的好聽男性嗓音,在她耳畔響起。
  
  「讓你睡我床上,不是為了輕薄你,更不是想污辱你,只是想要你陪在我身旁而已。你知道嗎?我喜歡有你陪伴,因為回宮之後,我一直過得不快樂,我不知道自己是誰,心裡很痛苦,所以總是吃不好睡不著。但是只要有你在我身旁,原本食之無味的東西也變得可口;有你陪著我入眠,我就能睡得很熟好香。唉!我這麼依賴你,是不應該的,對吧……」他輕歎。
  
  「我也不想讓你難受,逼你討厭我,但我真的想要你留在我身邊。我要你時時刻刻都屬於我,這樣的我,太貪心了嗎?」
  
  隨著這聲低喃響起,他的大手忽地滑過她的鼻頭與額際,讓她差點穿幫、尖叫起來。
  
  「瞧你一身汗,很熱是吧?」
  
  原來他是要替她抹去鼻頭與額際冒出的汗珠!柳昀兒明白後,差點迸出胸口的心臟才緩緩歸位。
  
  她閉著眼繼續裝睡,忽然聞,一陣涼風襲來,舒服得讓她幾乎想睜開眼看個仔細。
  
  怎麼突然有風吹來呢?
  
  「涼快些了嗎?」噙著笑意的寵溺嗓音又在身旁響起,他低聲道:「我拿蒲扇替你煽涼,這樣會涼快些,你好好睡。」
  
  「唔……」柳昀兒必須趕緊假裝翻身,將臉側過一邊,才不致於被他發覺她臉上的淚,已經潸然滑落。
  
  堂堂的東宮太子、大理國未來的君王,竟降貴紆尊地親自為她這個小小宮女煽涼,她何德何能呀?
  
  人非草木,不可能無情無淚,方纔的感動深深衝擊她的心,逼出了她滿心懊悔的眼淚。
  
  她怎麼會誤以為他只想輕辱她呢?他是什麼樣的人,她應該比誰都清楚的呀!
  
  雖然失去了記憶,但他還是他,即使變得有些霸氣,骨子裡體貼的本質仍是不會變的。
  
  他總是待她這麼好,無論是過去或現在……
  
  她不該誤會他的!她覺得好對不住他,想起這陣子自己對他冷顏相對,她就好愧疚、好懊悔。
  
  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根本沒必要容忍她的固執無禮,大可重重罰她,甚至砍她腦袋,但他並沒有。
  
  說起來,她是不是有點恃寵而驕了呢?仗著他對她的疼寵容忍,便恣意對他宣洩不滿。
  
  他說得對,她是任性。
  
  他待她這麼好,她卻對他那麼壞……
  
  對不住……對不住!
  
  她不敢哭出聲,只能在心裡不斷道歉。
  
  真的對不住!
  
  我愛你……
  
  隔天一早,滄浪就發覺情況莫名改變了。
  
  「太子,您早。熱水已經準備妥當了,我這就擰條巾子讓您淨臉。」
  
  臉上掛著吟吟淺笑的柳昀兒對他問安後,腳步輕盈地走到盥洗盆架前,將絲綢布帕放入熱水中,然後又走回來。
  
  滄浪下意識伸手想接下綢帕,但柳昀兒沒有交到他手上。
  
  「還讓我來吧!」她揚起羞澀的笑容,柔聲道:「請太子閉上眼睛。」
  
  滄浪完全不知她為何突然轉變,不過這樣的轉變他很喜歡,於是便乖乖聽話閉上眼睛。
  
  柳昀兒大膽地將握著綢帕的小手,擱到他臉上,隔著綢帕,開始細心而緩慢地擦拭他的臉龐。
  
  從高挺的鼻、深邃的眼窩、寬而薄的唇,一直到下巴、髮鬢、耳後……無一不帶著滿滿的情感,慢慢勾勒,細心清潔。
  
  滄浪像個孩子般乖巧地閉著眼,嘴角滿足地勾起,感受她手下無言的溫柔。
  
  「已經淨好了,太子可以睜開眼了。」柳昀兒溫柔的嗓音入耳,滄浪才依依不捨地睜開眼。
  
  「生平第一次,我後悔自己沒生了一張大餅臉。」他懊惱地嘀咕。
  
  「喔,為什麼?」柳昀兒眨眨眼,不解地問。
  
  「如果我是大餅臉,就可以多享受一會兒你的溫存對待呀。」
  
  他的甜言蜜語,讓柳昀兒驀然紅了臉。
  
  「臉不大也不要緊,只要你喜歡,我每日每夜都替你淨臉,好嗎?」
  
  「當然好。」這等甜蜜之事,他豈會反對?
  
  「那我伺候太子更衣。太子今兒個想穿什麼顏色的衣裳呢?」
  
  「就玄色的吧。」
  
  「等太子換好衣裳,我就去替太子端早膳。今兒個呀,我特地早起替太子熬了您愛喝的粥……」
  
  溫柔的叨叨絮絮,開啟了美好一天的序曲。
  
  滄浪不知道她為何突然變了,但他樂於接受這樣的轉變。
  
  從這日起,柳昀兒結束了與滄浪的冷戰,見到他時總是溫柔微笑,不再冷漠以待;夜裡也柔順依偎,任由他抱個滿懷。
  
  尤其過了立秋,天氣漸冷,在他懷中格外暖和,原本羞赧僵硬的她,真正在他懷裡放鬆酣眠,享受那份溫暖的幸福。
  
  每日早晨,柳昀兒一起身就得忙著打點滄浪淨臉、更衣、早膳等零碎瑣事,忙得像個陀螺。
  
  但打點好一切,送滄浪出門去忙國事之後,便是她自個兒的自由時間了。
  
  不過她也沒閒著,總是為了滄浪不斷挖空心思,想些好點子讓他更開心、更滿足。只要能換取他一個驚喜的笑容,她再辛苦也不嫌累。
  
  今兒個她又上御膳房,替他準備新的點心。
  
  自從她被滄浪「收房」之後,御膳房的人相當後悔,因為沒想到她竟然真得太子寵愛,深怕哪日她當上了貴妃什麼的,會藉機報復他們,所以都對她好得近乎巴結。
  
  其實他們想太多了,她沒那麼多的心眼去思慮什麼報復的事,只要眼前的日子平安順遂,她就滿足了。
  
  入秋之後,好吃的當令食材不少,栗子、蓮藕、桂花都是很好的材料,她蒸了栗子糖糕,拿蓮藕和桂花做了桂花蜜蓮藕。
  
  做好後她小嘗了一口,栗子糖糕鬆軟可口,桂花蜜蓮藕有滿滿的桂花香,她滿意地點頭笑了。
  
  算算時間,他差不多也該上御書房了,她端著剛做好的兩樣點心,想送到御書房去給他品嚐。
  
  出了御膳房,她特地走上回曾青松告訴她的捷徑,從那兒只要穿過荷池迴廊,很快便可到達那書房。
  
  她小心地端著點心,心裡雀躍歡喜著,今兒個的點心做得很成功,相信他應該會喜歡才對。
  
  但經過荷池時,她忽然被幾道身影包圍。
  
  柳昀兒抬起頭一瞧,是幾位渾身抹得香噴噴、妝扮貴氣的美女。她們身後還跟著一群浩浩蕩蕩的宮女,聲勢壯觀,好不驚人。
  
  「就是她嗎?」其中一位最美的女人盯著柳昀兒問。
  
  「是啊,玉玫姐姐。就是她!」旁邊一位美女嗲聲嗲氣地回答。
  
  孫玉玫細細地打量一遍柳昀兒,從她的髮型、飾物、衣衫到容貌,無一不細瞧比較。愈瞧,愈不以為然。
  
  「是有點小姿色,但不過是中等之姿,身材也沒好到哪兒去,比我們任何一個都差得遠,怎麼太子爺對她這麼癡迷,還收她入房,卻對我們不理不睬呢?」
  
  孫玉玫憤懣不平地說道,很不能接受自己輸給這麼一個平庸的下女。
  
  另一人不屑地說道:「一定是她巴纏著太子,太子才會一時被迷惑了。」
  
  她們圍著柳昀兒嘰嘰喳喳,她卻仍不知道她們是誰,尤其幾人瞪著她的目光如此不善,柳昀兒有點緊張地開口問:「請問幾位是?」
  
  「我們是新封的秀女,專門進宮來伺候太子的。」其中一人傲慢地回答。
  
  「新封的秀女?」柳昀兒喃喃自語,心想:難怪她們對她的敵意這麼深……
  
  「不知幾位攔住昀兒,是想?」
  
  「放肆!不過是個低賤的下人,見了幾位秀女,竟不下跪問安嗎?」有個早就嫉妒柳昀兒的宮女,狐假虎威地上前,尖聲喝斥道。
  
  確實目前柳昀兒的身份仍是太子的隨侍丫鬟,地位上仍是低微,況且她並不想與人爭執什麼,於是也不抗拒地盈盈下跪,柔順地道:「昀兒見過幾位秀女。」
  
  秀女那一幫人原本篤定她必定不肯下跪行禮,正好方便她們編派藉口處罰,哪知她竟然乖乖跪下,倒教她們有一時片刻感到錯愕。
  
  不過她們沒忘了自已前來的目的,也沒要柳昀兒起身,便逕自訓斥道:「我們姐妹今兒個來找你,是希望你自個兒識相點,別死纏著太子不放,他不是屬於你一個人的。雖然太子一時被你迷惑了,但他終究會清醒的,你別以為你能巴著他一輩子!」
  
  「我從沒那麼想,是太子——」
  
  「住口!我們說話,哪有你插嘴的餘地?」
  
  一位秀女上前,用力推了柳昀兒一把,柳昀兒一時沒穩住摔倒在地,但即使膝蓋、手肘磨破了,她仍是緊緊護著手中的點心。
  
  那是她忙了一上午的心血,要給滄浪品嚐的,絕對不能打翻。
  
  「這是什麼?」有人發覺她緊護著手中的托盤,於是上前掀開蓋子一瞧,當下大嚷:「哎喲!我當是什麼了不起的寶貝,原來是兩盤點心。」
  
  「呀!我聽人說,這賤婢以前是個廚娘,專在廚房裡燒飯打雜的,我想她一定在這些點心裡摻了什麼,太子才會被她迷住!」
  
  「一定是!我聽人說過,苗疆那裡有一種可怕的蠱蟲,只要被下了那種蠱,靈魂意志就會受人控制呢。」
  
  「哎呀!太子一定是被這妖女給下了蠱啦!」
  
  幾位秀女和宮女們誇張地叫嚷渲染。
  
  「來人!把她手上那些東西拿過來瞧瞧,看看裡頭是不是藏有什麼蠱蟲。」
  
  「沒錯沒錯!把它砸碎,看她拿什麼蠱惑太子!」
  
  說著,當真有名大膽的秀女,上前搶過柳昀兒手上的兩碟點心,一手一碟同時往地上摔。
  
  「不要——」
  
  跪在地上的柳昀兒撲過去想搶救自己的心血,但卻被人拉扯住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們破壞她對滄浪的心意。
  
  匡啷!碟子摔在地上破掉了,而那些因嫉妒而瘋狂的女人仍不放過,還上前用腳不斷踩踐,將她辛苦所做的東西全給踩糊踩爛了。
  
  柳昀兒難過地哭了起來,那幾名秀女還得意地大笑,這時,忽然有道清脆的女性嗓音高斥:「你們這是在做什麼?誰讓你們這樣欺負人的?還不快將人放開!」
  
  四公主沅濘來花園賞游正好經過,遠遠瞧見大家圍著一名跪著的宮女,本以為是她犯了什麼錯,但好奇地靠近一瞧,卻發現是大家在欺負她,當下立即出面喝斥阻止。
  
  「是四公主!」
  
  幾名秀女見沅淳出現,趕緊放開柳昀兒,結結巴巴她道歉後,便慌慌張張跑走了。
  
  柳昀兒獲得自由,卻沒有起身,她跪坐在地上,看著被踐踏過的點心,難過地猛哭。
  
  「哎呀!這是你做的嗎?她們竟然這樣糟蹋掉,真是太過分了!你是哪個宮的宮女?我去告訴你的主子,讓他替你討回公道。」沅淳蹲在她身旁,瞧著那些原本應該很好吃的點心,義憤填膺地道。
  
  她不知道柳昀兒被收入太子房中的事,也沒見過她,所以自然不認得她。
  
  「不用了……」柳昀兒忍住哭泣,哽咽地向她道謝。「謝過四公主,不過我會自行處理的,不敢勞煩四公主。」
  
  「真的不需要嗎?你不用客氣呀。」沅淳有些遺憾沒能幫上她。
  
  「謝謝四公主,真的不用了。」
  
  雖然她的關懷讓柳昀兒感到溫暖,但她心底的傷更重,現下她只想找個地方,獨自舔舐傷口。
  
  「對不住,奴婢先告退了。」
  
  柳昀兒快速將地面的髒污收拾妥當,然後低著頭、忍著淚,快速離開。
  
  滄浪發現,昀兒又變了。
  
  原本臉上天天掛著笑、快活的她,又開始愁眉不展,常常突然發起愣來,看來好像有滿腹心事。
  
  他曾經好幾次這麼問她,她卻總是搖頭說沒有。
  
  雖然她嘴裡說沒有,但是愁眉不展是事實,只是任憑他再怎麼問,她也不肯吐實,讓他很煩惱。
  
  夜晚臨睡前,柳昀兒柔順地靠在他懷裡,汲取他身上的熱度。
  
  兩人一直沒睡著,卻都沉默著,柳昀兒想著自己的心事,而滄浪則思索著她心裡究竟為何事煩憂。
  
  好一會兒之後,滄浪忍不住開口問:「昀兒,這陣子你是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不能告訴我嗎?」
  
  柳昀兒又沉默了會兒,才輕歎道:「我只是在想……如果您不是太子,那該有多好?」
  
  「為什麼突然這麼想?」滄浪有些詫異。
  
  「其實也沒什麼……」柳昀兒終究沒說出被幾位秀女欺壓之事,因為怕滄浪發怒,把事情鬧得太大。
  
  現在除非有滄浪相伴,否則她幾乎不敢步出滄浪所住的東宮,就怕又遇上那些仗勢欺人的秀女。
  
  「我只是在想,如果您不是太子,只是一個平凡的小老百姓,那麼我們就不必待在皇宮裡,可以找一間小小的房子住下,沒有成群的僕傭護衛,也沒有……」秀女嬪妃。
  
  「就我們兩人朝夕相處、晨昏相對,我煮飯縫補,你幹活掙錢。日子或許過得苦了些,但是只要我們的心緊緊靠在一塊兒,那就足夠了……」
  
  那絕對會比現在快樂許多。
  
  這回,換滄浪沉默了。
  
  原來她心裡是這麼想的!滄浪忽然覺得對她很抱歉。
  
  她在宮外,原可以過著無拘無束、逍遙自在的生活,但來到了宮中,被一堆規矩束縛住,一定覺得很苦悶,如今更因為他的緣故,不能離開這牢籠。
  
  他雖然忘了過去的事,但可以隱約感覺得到,自己其實也不習慣這樣的生活,雖然這牢籠華麗無比,待在裡頭也錦衣玉食,但終究是個將人困住的牢籠。
  
  他想對她說抱歉,卻不知如何開口,只能歎口氣,道:「我也很想,但那是不可能的。晚了,睡吧!」
  
  「嗯。」柳昀兒柔順應聲,閉上眼,掩住眸中的失落。
  
  富貴榮華,人人求之,但她卻從未像此時這般憎惡它,希望它消失在自己的生活中。
  
  如果他不是太子,那麼那些秀女、美婢或許就不會那麼急欲爭奪他;如果他不是太子,她就可以不必在意旁人的眼光,大方地握他的手、依偎在他懷中,不必承受各方的壓力與諸多的閒言閒語。
  
  如果他不是太子,她可以順理成章地成為他的妻,為他生兒育女,與他共同扶持家庭……她多希望他不是一個太子,而是屬於她的男人。
  
  但他偏偏是個太子!一個如假包換的太子。曾經連奢想也不曾想過的事,如今成了事實,卻也將他們狠狠切割。
  
  一方是天,一方是地,天地相隔何其遙遠,他們之間,已不是一步可及的距離。
  
  她多想回到從前……但那已是不可能的事。
  
  他們永遠回不到過去,他也不可能只屬於她一個人……
  
  寧靜的夜,依偎著最親愛的人,她卻是淚濕滿襟。
  
  隔日一早,即使昨夜幾乎一夜無眠,柳昀兒仍是早早起身,為滄浪熬粥,打理瑣事。
  
  一大清早的,那些秀女也沒起這麼早,所以她可以趁著這空檔,到御花園中走走,散散心。
  
  服侍滄浪梳洗、用過早膳後,柳昀兒正想撤下餐具時,滄浪忽然握住她的手,道:「讓其他人去收拾吧,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去一個地方?」柳昀兒疑惑地看著他,心想:什麼地方?
  
  結果,滄浪竟然帶她出宮。
  
  豪華舒適的馬車出了海通門,越過護城河,在大理城內的青石板道路上奔馳。
  
  「真好!我好久沒有出宮了。」
  
  柳昀兒巴在馬車視窗,吹著習習涼風,臉上禁不住露出開懷的笑容。
  
  興許真是在宮裡悶太久了,光是呼吸到外頭新鮮的空氣,就讓她開心好久。
  
  滄浪寵溺地看著她,再次為沒能及早察覺她的心事感到抱歉。
  
  他早該猜到她悶壞了,早些帶她出來走走,就不致於讓她情緒煩悶至今,他實在太駑鈍了。
  
  「太子,我們要上哪兒去呢?」柳昀兒回頭,好奇地問。
  
  「哪兒都去,也哪兒都不去。」滄浪打啞謎似地道。
  
  「啊?」恕她愚昧,他的意思實在很難理解耶。
  
  「今兒個要上哪兒都行,由你決定。」
  
  「咦?由我決定?」柳昀兒又驚又喜,禁不住微微提高音調。
  
  「嗯。」滄浪微笑地看著她驚喜的表情。
  
  「真的上哪兒都行嗎?」柳昀兒有點懷疑地再次確認。
  
  「當然。」
  
  「那,我想去……」其實她心裡最想去的地方,是打小生長的白眉鎮,但那裡實在太遙遠了,不可能成行,倒不如捨遠求近,就選……
  
  「我想去崇聖寺禮佛。」她冀盼地望著他,問:「可以嗎?」
  
  「行,就去崇聖寺。」
  
  滄浪慷慨允諾,立即下令駕駛馬車的護衛,前往崇聖寺。
  
  大理全國篤信佛教,境內佛寺林立,大寺八百,小寺三千。崇聖寺背蒼山面洱海,景致極美。
  
  崇聖寺佔地遼闊,三閣七樓九殿,裡頭有佛一千多尊,終年香火鼎盛。
  
  到了崇聖寺,裡頭香客遊人如織,滄浪為防驚擾百姓,下令護衛們只在寺外等候,不許跟隨,自己則一身輕裝,陪伴柳昀兒禮佛祭拜。
  
  柳昀兒拉著滄浪虔誠跪地,先焚香為已逝的爹娘祈福,然後祈求滄浪能身體康泰,平安順遂,朝臣對他心悅誠服,好讓他能順利登基即位……
  
  在大殿祝倒過後,滄浪興致勃勃地拉著柳昀兒去瞧寺裡的三座寶塔和知名的雨銅觀音像。
  
  午膳用的是寺裡的素齋,雖然只是口味清淡的素飯素菜,但因為心情輕鬆,他們吃得比宮裡的山珍海味還香。
  
  午飯過後,滄浪拉著柳昀兒繼續尋幽訪勝,往崇聖寺較偏僻無人之處走去。
  
  崇聖寺後方有座靜謐的小湖,三塔之影倒映其中,美不勝收。
  
  「實在太美了!」
  
  柳昀兒伏在白石製成的欄杆旁,眺望遠處三塔倒影,禁不住讚歎道。
  
  滄浪不以為然地說道:「是嗎?我倒覺得還有更美的呢!」
  
  「咦?還有比這更美的嗎?」柳昀兒欣喜問道。
  
  「自然有。」滄浪肯定地說完,隨即指向湖面,理直氣壯地道:
  
  「你探頭往湖邊瞧瞧,你的倒影遠比那三座冷冰冰的塔要美多了!」
  
  「哪有人這樣……」
  
  他竟拿她與三座寶塔相比,真教柳昀兒又好氣又好笑。
  
  「在我眼中,你是最美的。」滄浪抱住她,略微嘶啞地喃喃傾訴道。
  
  柳昀兒面頰一臊,被羞意染紅的面龐分外美麗。
  
  滄浪禁不住這誘惑,緩緩低頭吻住她,柳昀兒意亂情迷之際,試著想稍微拉回一點理智。
  
  「不成啦……這裡是佛寺,不能在這裡做出……逾矩的事。」她氣息不穩地輕聲阻止。
  
  滄浪大膽不羈,根本不在乎。
  
  「不要緊,這兒離大殿很遠,佛祖不會瞧見的。」
  
  他摟住柳昀兒纖細如柳的腰枝,將她的唇舔著咬著,深深吮著,像要將她吸入自己體內,永遠也不放開似的。
  
  「真奇怪,為什麼我會這般迷戀你,永遠……永遠也不想放開你呢?」滄浪粗喘著道。
  
  柳昀兒只是淒涼苦笑,有滿腹的話語想告訴他,卻無從說起,於是主動捧起他的臉,大膽地獻上自己芳馥的唇。
  
  兩唇交纏,相濡以沫,像絕望交會的暮光,只求瞬間的燦爛。...<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3-8-25 02:14 AM

第六章
  
  回到大殿之後,滄浪去向崇聖寺的得道高僧請教治國之理,柳昀兒則利用這機會四下走走看看。
  
  如今崇聖寺的茶花開得正美,她貪看奼紫嫣紅、茂密綻放的花朵,不自覺偏離正殿,逐漸往廂房區走去。
  
  「這兒的茶花,竟是鵝黃色的,真是美麗。」她欣喜地喃喃自語,專注欣賞眼前開滿樹的鵝黃茶花。
  
  驀然,一陣交談聲傳來,柳昀兒並沒刻意偷聽,但也聽得出是男女間的喁喁私語,似乎還夾帶著打情罵俏。
  
  「我下回還可以來這兒看您嗎?」
  
  「怎麼?還想來上我的床?宮裡那個男人,沒能滿足你嗎?」一道年輕的男子嗓音,淫笑後輕蔑地道。
  
  柳昀兒聽到「宮裡」兩個字直覺豎起耳朵,暗暗吃驚。
  
  是宮裡哪位護衛的妻子嗎?
  
  最駭人的是,聽他們的語氣,似乎是在這被敬稱為佛都的崇聖寺裡偷情。
  
  真是太不敬了!
  
  「哼!您又不是不曉得,太子只能看卻不能碰,他從沒上過我們的房,說是秀女,其實不過是個空名。說不準,太子根本不舉……」女人憤懣不滿地抱怨。
  
  秀女?柳昀兒倒抽一口氣,吃驚地瞪大了眼。
  
  原來這女人的身份,是被送進宮獻給滄浪的秀女!
  
  她禁不住好奇與震驚,悄無聲息地繞到廂房後頭,往發出交談聲的地方靠近。
  
  到了轉角處,她悄悄探頭望去,只見一對男女親密相擁,不時交頸熱吻。
  
  從她所站的角度,看不見那名依偎在男子懷中的秀女的長相,只瞧得見與秀女偷情的男子。
  
  而一見到他的相貌,柳昀兒倒抽一日氣,雖然立即用手掩唇,卻已來不及掩住出口的驚呼。
  
  是他!
  
  竟然是他!
  
  是那個可怕的人——
  
  「是誰?」男子耳尖地聽到柳昀兒的震驚抽氣聲,淩厲地抬起頭來,視線朝柳昀兒的方向掃去。
  
  「啊!」柳昀兒驚惶恐懼,立即轉身拚命地往前跑。
  
  「站住!」
  
  那男子還沒認出柳昀兒是誰,但知道絕不能讓她活著把他與秀女私通之事傳揚出去,於是立即拔腿追去,打算殺人滅口。
  
  男子的腿似乎有點問題,沒辦法跑得很快,但要追一個穿著繡花鞋的女人,卻也非難事。
  
  柳昀兒聽見後頭顛簸不穩但緊密的腳步聲追來,驚恐得幾乎要放聲尖叫,她恐懼不已,小腳沒命似地往前狂奔,一心只想快些逃到有人的地方,好避開後頭那惡鬼的追殺。
  
  天祐……不,滄浪……救我!快救我!
  
  大殿就在前方,她微微展露安心的微笑,加快腳步奔過去,但這時後頭的惡鬼已經追上她了,正一把扯住她的衣袖。
  
  「你給我站住!」
  
  「啊——放開我!」
  
  柳昀兒忍不住驚恐地尖叫出聲,死命地掙扎要擺脫男子的箝制。
  
  她知道自己絕對不能被捉住!絕對不能!
  
  嘶!
  
  最後她死命一扯,雖然扯破了衣袖,但也及時擺脫了男子的捉攫。
  
  她繼續沒命地跑,忽然前方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她感動得幾乎落下淚來,趕緊加快腳步衝過去,撲進那人懷裡。
  
  「滄浪!」
  
  出來尋人的滄浪遠遠瞧見她,才笑著正想開口喚她,卻見她如被猛虎追趕似地衝過來,一抱住他便哭了出來,他不由得詫異地問:「怎麼了?」
  
  第一次聽見她喊自己的名字,滄浪卻沒時間欣喜回味,一心急著問她怎麼了。
  
  「那個人——那個人好可怕!」
  
  「哪個人?」滄浪抬頭往她身後望去,但沒瞧見半個人。
  
  「就是那個可怕的……」柳昀兒想回頭去看,但才抬起頭,便面露驚恐,恐懼地大喊:「小心呀!就在你後頭——」
  
  砰!
  
  滄浪沒機會聽柳昀兒把話說完,他怎麼也意想不到,在這莊嚴寧靜的佛寺裡,竟會有人從背後襲擊他,疏予防備的後果便是一塊大大的石頭,頓時擊上了他的後腦勺。
  
  「啊!」只聽得他慘叫一聲,當下昏厥倒地,鮮紅的血從後腦勺流出,淌洩一地。
  
  「滄浪!滄浪——」柳昀兒撕心裂肺地撲到他身旁,抱住他不斷流出鮮血的頭顱,放聲痛哭。
  
  那男人第二次舉高大石,這回的目標是她的腦袋瓜,但她完全不理。
  
  「滄浪!你要不要緊?對不住!對不住!我又連累了你,你睜開眼看看我呀,滄浪……」
  
  她懊悔莫及地哭喊著,好後悔自己不該跑來找他,因而連累到他。
  
  她寧願那顆大石是敲在自己頭上。
  
  她身後的陰影逐漸靠近,當那顆大石也正要擊往她的頭部時,大殿裡頭的僧侶香客聽見她的放聲哭喊,全都跑出來了。
  
  「怎麼了?是怎麼回事呀?啊,在那裡!」那些人好似發現這邊有動靜,所以往他們所在的方向跑來。
  
  「該死!」
  
  動手行兇的男子見引來騷動,憤怒地咒罵了聲,但也只能懊惱地扔下大石,在沒人發現前快速逃離。
  
  「滄浪……滄浪……」柳昀兒抱著滄浪,徒勞無功地用手按住他頭上的傷處,想阻止鮮血繼續流出。
  
  「這是怎麼回事?他受傷了!」
  
  許多人圍了過來,柳昀兒立即抬起哭紅的眼向他們求救:「救太子!求求你們救救太子!」
  
  滄浪在崇聖寺遇襲之事傳回宮中,引來一陣極大的騷動與恐慌。
  
  幾位公主哭得不能自已,駙馬們也慌張地立即召集御醫日夜診治照料,畢竟他可是如今大理唯一僅存的命脈,若是斷了這香煙,大理皇朝就要絕後了。
  
  幸而經四駙馬卜卦後,得知滄浪將安然度過難關,而日夜密集看顧的御醫們也告知太子已度過險境的好消息,大夥兒這才稍微安了心。
  
  但柳昀兒始終無法安心,即使滄浪身旁有御醫群隨時觀察,但她仍不肯離開,非得親自用她的眼看顧著他,用她的手親自照顧。
  
  幾位公主這才發覺,自家兄弟身旁有個神秘的小女人。
  
  她大膽呼喊太子之名,而且堅持不肯離開他身旁,不吃不睡,即使困了累了也不肯稍微合眼休息,短短幾日就瘦了一大圈,一雙擔憂的眼眸成天噙著淚,讓人一瞧就知道她對滄浪的深濃情感。
  
  雖然她是個宮女,但容貌秀麗,氣質嫻雅,談吐不俗,幾位公主駙馬對她的觀感很不錯,但就不曉得她與滄浪是兩情相悅,或是她一人的單相思?
  
  幾日後,因滄浪情況逐漸恢復穩定,所以駐守的御醫便撤離太子寢房,只在東宮中待命,滄浪的一切照料,全由柳昀兒一手包辦,不假手他人。
  
  「滄浪……滄浪……」柳昀兒坐在滄浪身旁,握住他的手,輕柔地深情呼喚,希望能將他自昏沉的地獄中喚醒。
  
  而他也確實聽見了。
  
  他在痛苦與無邊的黑暗中翻滾,聽到有人以淒楚的嗓音聲聲呼喚他,禁不住被那嗓音吸引,逐漸地恢復意識,最後睜開了眼。
  
  「啊!」柳昀兒見他滿頭是汗,正想起身替他擰條濕帕子擦拭,但才要轉身,就忽然瞧見他睜開了眼。
  
  「滄浪?你醒了!」
  
  柳昀兒好開心,湊上前關懷地端詳著,不斷柔聲問:「你覺得怎麼樣?傷處疼不疼?還是餓了?渴了?要不要吃點什麼?」
  
  「昀兒……」他以多日未曾開口的低啞嗓音喚道。
  
  「滄浪,我在這兒。」柳昀兒以為他仍心有餘悸,趕緊握住他的手安撫道。
  
  「你……為什麼喊我滄浪?」
  
  「咦?」柳昀兒立即一愣。「滄浪,你說什麼?」
  
  「這是哪裡?你為什麼喊我滄浪?」他不滿地提醒道:「我是天祐呀!」
  
  「你……」柳昀兒震驚地瞪大眼看著他。
  
  他……恢復記憶了?
  
  滄浪——不,秦天祐,全部都想起來了。
  
  他本叫秦天祐,是秦家鏢局的當家之子,現在他已經知道自己是個養子,但當時他根本不知情,因為膝下無子的秦當家夫婦待他疼愛有加。從小細心扶養栽培,讓他習文習武,將他培育成一個爽朗、良善的青年。
  
  秦家鏢局有位廚娘,大家都喊她柳嬸。柳嬸早年守寡,帶著一個年幼的女兒在秦家鏢局掙口飯吃。
  
  那個女孩名叫昀兒,秀麗可愛,小他一歲,與他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
  
  他們倆打小就親近,長大後也自然而然互相傾慕,進而相知、相戀,互定終生。
  
  天祐將滿二十歲那年,秦老當家開始籌備婚事,打算擇日他完成終身大事,迎娶昀兒入門。
  
  不過這時,鏢局裡正好接了趟重要的鏢——縣老爺要將三匹翡翠駿馬送入大理城,給國丈爺董合作為生辰賀禮,秦老爺因為手傷,所以指定天祐護鏢上城。
  
  婚期訂在護鏢返回後立即舉行。
  
  年方十八的昀兒,一輩子沒去過白眉鎮之外的地方,心裡難免嚮往好奇。再說再過不久她與天祐即將完婚,婚後在家相夫教子,更不可能有機會出外遠行,於是便想趁著這最後一次機會,出去見識見識。
  
  「天祐哥,我也想去大理城看看,你可以帶我一塊兒去嗎?」
  
  柳昀兒撒嬌地拉拉秦天祐的衣袖,央求他帶她一起去。
  
  「不行啦。押標很辛苦,再說萬一路上遇到盜匪搶鏢是很危險的,你還是別去吧!」秦天祐擔心她的安危,不肯帶她去。
  
  但柳昀兒卻不死心,一再地央求道:「拜託你嘛!我不怕辛苦的,而且路上就算有危險,也有你保護我呀。再說我們也不一定會遇上盜匪嘛!」
  
  秦天祐禁不起她的一再拜託,最後還是心軟同意了。不過他下了但書——
  
  「但是你得答應我,得乖乖地聽我的話不許亂跑,否則我可是會將你丟回來的喔。」秦天祐威脅道。
  
  「知道了啦。」
  
  柳昀兒噗哧一笑,興奮地緊緊抱住他的脖子,大膽送上香吻。
  
  「我知道你待我好,我最愛、最愛天祐哥了!」
  
  秦天祐閉上眼,微笑著享受愛人的可愛小嘴在臉上游移的甜蜜感受,當時的美好感覺,直到今日他仍難以忘懷。
  
  那趟押鏢非常順利,幾日後他們來到熱鬧繁華的大理城。
  
  「哇,好多人,好熱鬧喔!」
  
  第一回進城的昀兒掀開馬車的藍色布簾,不停地探頭往外張望。
  
  「瞧你樂得像個孩子似的,當心頭再探出去,就要摔出馬車了。」秦天祐取笑道。
  
  「我就是鄉巴佬嘛,誰教你每回押鏢都不讓我跟呢。」昀兒嘟著小嘴抱怨。
  
  「不讓你跟,是擔心你的安危。世道混亂,路上會發生什麼事,誰也不曉得,我怎麼敢帶著你四處涉險?」秦天祐感歎。
  
  「是這樣的嗎?」
  
  昀兒半信半疑,狐疑地瞅著他正經的表情,心裡懷疑是不是他在外頭有什麼紅粉知己,所以才不肯帶她出來呢?
  
  進入大理城時,已將近黃昏,不過為了怕夜長夢多,他們沒有多做耽擱,還是立即將三匹翡翠駿馬送入國丈府。
  
  當時董國丈出府去了,簽收之人是國丈的愛孫董顥。
  
  「喔,就這三匹翡翠駿馬嗎?」
  
  尋常人見了無不瞪眼咋舌的高價翡翠駿馬,瞧多了金銀財寶的董顥卻沒多看兩眼,讓人鑒定沒問題後,便要人收下了。
  
  「秦家鏢局不負所托,如期送達翡翠駿馬,感謝董少爺簽收,那麼我們也不多叨擾,就此告辭了。」秦天祐抱拳道別。
  
  「唔,你們走吧!」
  
  董顥冷淡地將手一揮,也懶得招呼他們,要他們自行走人。
  
  當他正要轉開眼時,不經意瞄到從幾位鏢師後探出頭來的柳昀兒,原本毫無興趣的雙眸倏然一亮,宛如看見稀世珍寶般,貪婪地直瞧。
  
  柳昀兒姿色是不差,稱得上漂亮,但比她美麗的女人大有人在,董顥不可能沒見過,但他就是被她吸引住了。
  
  或許是當時她骨碌碌轉動的大眼靈活羞怯,一張純真的臉龐,有著董顥身旁阿諛奉承的女人所沒有的清新自然,像朵素潔的小花,雖不及牡丹嬌艷,但也確實別有風情。
  
  她勾起他前所未有的慾望。
  
  「等一下!」他喊住轉身正要走的秦天祐,毫不避諱地指著柳昀兒問:「那名姑娘是誰?」
  
  他大刺刺的貪婪眼神讓秦天祐心裡很不舒坦,不過人家是皇親國戚,他也不好發作,只能隱忍著怒氣回答:「那是在下的「未婚妻」柳昀兒,待這趟押鏢回鄉後,便要完婚了。」
  
  他刻意強調她是他的未婚妻子,但董顥兩眼直盯著柳昀兒,根本沒聽進耳裡。
  
  就算聽見了,也不會有任何改變,他想要的東西,向來非得到不可,哪怕是別人的妻子,他也從來不忌諱。
  
  「你們長途跋涉護鏢而來,真是辛苦了,我看你們就留下來用頓便飯吧,我讓人擺宴招待你與昀兒姑娘。」他突然改變態度,熱絡地道。
  
  「不!我想我們還是——」
  
  「秦鏢師,國丈府難得擺宴請人,希望你可別讓我面子掃地呀!」
  
  董顥的脅迫意味濃厚,縱使秦天祐百般不願,也只能顧全大局。
  
  「好吧!那就叨擾了。不過因為我們急著趕路回白眉鎮,所以請恕我們必須提早退席。」
  
  「那是自然。」董顥無害地溫和微笑。
  
  結果,他們全被這個奸險、狡猾、邪惡、無恥之人給騙了!
  
  那晚的招待宴,其實根本是場鴻門宴。
  
  一整頓飯的時間,董顥都毫不掩飾他貪婪的慾念,盡盯著柳昀兒瞧,瞧得秦天祐想揍人,也瞧得柳昀兒像只受驚的小鳥,驚惶不安地猛往秦天祐身邊縮藏。
  
  「天祐哥……」
  
  她好害怕,什麼都吃不下,而董顥卻還慇勤地往她碗裡猛夾菜。
  
  這是離家之後她第一次感覺到,世上並不是每個人都是好人,也有人包藏著禍心,打著害人的主意。
  
  「想回去了?」秦天祐低頭輕聲問。
  
  「嗯。」柳昀兒忙不迭點頭。
  
  她想回家,她好想她娘和鏢局裡的大家。
  
  秦天祐早就受不了董顥淫邪的眼神,早想離席了,這下得到昀兒的同意,立刻毫不遲疑地起身,抱拳向董顥道別:「董少爺,我看時候已經不早,我們也該告辭了。」
  
  董顥斜倚而坐,神情傲慢地瞧著他。
  
  「這麼早?重要的事,我都還沒說呢。」
  
  「不知董少爺有什麼重要的事想說?」
  
  董顥理所當然地道:「唔,就是關於昀兒姑娘的事呀。」
  
  「昀兒?」秦天祐蹙起眉頭問:「請問我的「未婚妻」怎麼了嗎?」
  
  他再次強調昀兒是他的未婚妻,但董顥置若罔聞,逕自微笑道:「我很中意昀兒姑娘,你把她讓給我吧。當然,我會給你額外的補償,你絕不會吃虧的。」
  
  董顥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絲毫不覺得開口要人出讓未婚妻有何羞恥之處。
  
  柳昀兒震驚地倒抽一口氣,秦天祐則以「你瘋了」的眼神看著他。
  
  董顥不但不以為意,反而更理所當然地道:「喏!你想要什麼,儘管開口就是了。要做官嗎?還是要錢財?或是乾脆請我爺爺送你一座小城?這些可都是尋常人求之不得的——」
  
  「感謝董少爺的抬愛!但是很抱歉,昀兒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絕對不可能將自己的妻子出讓給任何人,哪怕你給我官位城池錢財,我也絕不可能同意!」
  
  沒等他說完,秦天祐便斬釘截鐵地冷硬拒絕。
  
  竟有人要人將自己的未婚妻讓出?這人的腦子還正常嗎?
  
  他為董顳的瘋狂感到錯愕恐懼。
  
  一個瘋狂的人,會做出什麼事來?
  
  「唔……」董顥思索了會兒,以彷彿做出極大讓步般的施恩神情道:「如果你真的不願出讓她,那也可以,只要你肯讓她陪我一夜,我滿足了自然就會將她還給你。你同樣可以得到大筆錢財,我想那應當足夠你們吃喝享用大半輩子吧!」
  
  這樣夠誠意了吧?
  
  「天祐哥……」柳昀兒也發覺他根本是個自以為是的瘋子,怕得立即躲到秦天祐身後。
  
  她才不要陪這個瘋子過夜,她絕對不要!
  
  秦天祐自然也不可能答應這荒謬的要求。
  
  「辦不到!別說是一夜,哪怕是一個時辰,我都不會答應,請董少爺死心吧!很抱歉,請恕我們不能久留。」
  
  強硬地說完,秦天祐隨即拉著柳昀兒發涼的手,轉身朝外走去。
  
  董顥沒讓人阻止他,只是在他背後冷冷地警告:「拿錢買她,已經夠給你面子了,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以往像這種階層的女人,我都是白玩的。」
  
  秦天祐必須花費很大的力氣,才能制止自己衝過去賞他一拳。
  
  但他拚命告誡自己:他是皇親權貴,得罪不起!
  
  「對不住,我萬萬不可能答應!」
  
  握緊拳,忍住快要爆出胸口的怒氣,秦天祐拉著柳昀兒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不管夜色漸深,他下令立即準備離開,打算先將人馬整頓好,到城門邊等候,天一亮立刻離城。
  
  如果可以,他希望永遠別再踏進這裡一步了。
  
  出了城,柳昀兒還天真地以為他們就此逃過董顥那瘋子的魔爪,後來才知道,他們自始至終都沒逃離過。
  
  離開大理城之後的第一晚,他們所住的旅店突然失火,他們急忙逃出,保住了性命,但卻面臨無處可住的窘境,最後只能駐紮在小鎮外的樹林子裡。
  
  沒想到在那兒,他們竟遭到一群蒙面黑衣人的攻擊。
  
  那些蒙面黑衣人個個行徑凶殘,下手狠毒,見人就殺,幾乎不留活口,唯一的例外是——
  
  「當心那個女的!主子說要留活口。」
  
  他們指的,正是柳昀兒。
  
  這下唆使行兇之人不攻自破,很顯然就是董顥。
  
  秦天祐見幾位鏢師死的死,傷的傷,心痛之下,為了不再連累他們,決定以自己為餌,引開那幫兇殘的黑衣人。
  
  但他不會丟下柳昀兒,他拉緊她的手高喊:「走!」隨即往林子裡逃去。
  
  那幫黑衣人立即追上,亮晃晃的刀劍幾度從秦天祐的頸項邊劃過,驚險萬分。
  
  幸而他們有所忌憚,不敢傷了秦天祐身旁的柳昀兒,因此讓他們逃了好一段路。
  
  只可惜董顥比他們所想的更加陰險,他竟親自領著另一幫黑衣人守在前方,等著他們自投羅網。
  
  當柳昀兒看見前方七八名黑衣人現身圍峙時,只覺眼前一片昏暗,差點當場暈厥過去。
  
  這樣的天羅地網,他們有辦法逃脫嗎?
  
  「兩位跑了這麼遠的路,真是辛苦了。」寡廉鮮恥的董顥悠然上前,佯裝禮貌地親切問候。「不過跑了這麼遠仍是逃不掉,你們也該放棄了。」
  
  秦天祐將柳昀兒推到身後護著,惡狠狠地瞪著董顥。
  
  「你乃堂堂國丈之孫,身為皇親國戚,卻奪人妻子,不覺得無恥嗎?」秦天祐恨恨地咒罵。
  
  「隨你怎麼說,反正你注定得死。不過你別擔心,等你死後,我會代替你好好安慰柳昀兒,不會讓她寂寞的。」董顥不知是否常被人罵無恥所以聽慣了,看來似乎並不生氣,而且還平靜得很。
  
  「不要!」柳昀兒從秦天祐身後衝出,滿臉是淚地喊道:「你若要我,我跟你走便是了,求你放過天祐哥!」
  
  哪知董顥竟笑著說:「橫豎你都是屬於我,我何必與你談條件?你不知道嗎?你愈是替他求情,我愈想殺了他。畢竟天下有幾個男人能夠接受自己的女人心裡有其他男人呢?唯有他死了,你的心才會完全屬於我,不是嗎?」
  
  董顥振振有辭地為自己的陰狠開脫。
  
  「求他也沒用,不必與他說這麼多!」秦天祐把柳昀兒推到身後,附在她耳邊小聲地說:「等會兒我會想辦法引開他們,你趕快趁亂逃走,記得別死命往前逃,因為你跑不過他們的,先找地方躲藏,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別出來,知道嗎?」
  
  「但是——」
  
  「沒時間猶豫了!聽我的!等會兒逮到機會就快跑,答應我!」
  
  「天祐哥——」
  
  「你不逃,難道是想拖累我嗎?」為了讓她答應逃脫,秦天祐不惜狠下心說重話。「你留在這兒,只會成為我的累贅,你走了我或許還有機會逃出,取得一線生機,要護你又要對付那些黑衣人,我必死無疑!你如果不想害我,就快點離開!」
  
  「天祐哥……」
  
  柳昀兒難受地哭了,她真的不想離開他,但他說得沒錯,她半點武功也不會,待在他身邊只會拖累他、害得他更慘,所以她離他遠些,反而對他更有利。
  
  這樣的事實令她心痛,但她無能為力。
  
  她的存在對他來說毫無助益,只有傷害。她心碎哭泣,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無能!
  
  「你們到底要交頭接耳到什麼時候?」董顥等得不耐煩了,他走上前直接抓走柳昀兒,等不及想品嚐她了。
  
  他一心認為他們插翅也難飛,絕對無力反擊,所以一時輕忽,脫離鷹犬大步上前。
  
  「快走!」
  
  秦天祐逮到這機會,在衝向董顥展開攻擊的同時,大吼著要柳昀兒快逃。
  
  柳昀兒一慌,腦子亂了完全無法思考,只能依照他的要求,飛快轉身逃離。
  
  秦天祐攻向董顥,他嬌生慣養手無縛雞之力,完全不是打小習武的秦天祐的對手,因此幾名黑衣人一時之間管不了逃跑的柳昀兒,只能保護主子先。
  
  打鬥間秦天祐毀了董顥的一條腿,但自己傷得更重,他被砍得像破爛的麻袋,在跌落萬丈深淵時,心裡仍記掛著此生唯一珍愛的女人。
  
  上天啊,請求您保佑我的昀兒!
  
  我願意就此死去,只求您讓她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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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ng032 發表於 2013-8-25 02:14 AM

第七章
  
  「董顥那惡賊得不到你,即使殺了我也不足以洩憤,於是派手下的鷹犬爪牙趁夜血洗秦家鏢局,我爹娘與你娘慘死,其他人死的死,傷的傷,秦家鏢局就這樣毀於一旦……」
  
  滄浪閉上眼,淚霧瀰漫,他怨恨自己不孝,連累他的爹娘死於非命。
  
  他記起了所有的一切,包括那些曾被遺忘的、或是他所不知的過往,再加上被找回宮後的這一段記憶,全像串連起來的珠鏈,一段也沒遺漏。
  
  「你……全想起來了?」柳昀兒怯生生地問。
  
  即使他醒了,她仍然小心地在身旁照應,一步也不敢離開。
  
  「是的,我全想起來了。原來——你是我的未婚妻!」
  
  滄浪倏然睜開眼睛,利刃般的陰寒眸光,鋒利地射向他所愛的女人。
  
  「你是我的未婚妻,也明明進了宮,來到我身旁,卻寧願保持沉默,什麼也不說!我幾度問你,你居然還能睜眼說瞎話,把我當成陌生人。柳昀兒,你的心是冰做的嗎?」
  
  「天祐哥,我不是……」
  
  「你根本不明白我失去記憶的痛苦!如果你懂,絕不會忍心看我如此痛苦如此難過!或者你懂得,但是根本不在乎?」
  
  那段失憶的日子太痛苦,滄浪幾乎不願回想。
  
  想起他每日渾渾噩噩,懷著不知自己是誰的迷惑痛苦度日,卻沒想到在他身旁一直有個人知道一切,卻狠心不告訴他實情,只是冷眼旁觀,任他像落入蜘蛛網中的蟲蛾,無論怎麼掙扎都逃不出……
  
  而她卻忍心隱瞞不告知!她究竟有顆怎樣的鐵石心腸?
  
  他攫住她瘦了一圈的手腕,將她拉向自己,然後按住她的後腦勺狠狠吻住她,傾盡所有的愛與恨,發洩在唇舌的交纏上。
  
  柳昀兒噙著薄淚,柔順地任他在她唇上肆虐,縱容他狂肆地、宣洩心中的怒氣,她知道自己有錯,雖然她是真的有苦衷,但她的隱瞞造成他的痛苦是事實,她是該受到懲罰。
  
  不過,或許是她的柔順稍稍化解了他的怒火,滄浪原本帶著懲罰意味的吻,逐漸變得柔軟,他放緩唇舌的欺淩,最後甚至開始轉為煽情。
  
  「啊……」當柳昀兒禁不住發出第一聲嬌喘時,滄浪也被挑起了情慾,不顧頭上仍然有傷,悄悄解開柳昀兒的衣裳。
  
  「呀!」當柳昀兒感覺身上傳來莫名的涼意,低頭一看,才發覺自己的衣裳前襟已被解開,滄浪正像個貪求慰借的嬰孩,猛將頭往她的衣襟內鑽。
  
  「啊……不、不行!」她急忙想抓攏衣襟,但慾火正炙的滄浪怎麼肯放?
  
  他一手攫住她礙事的兩隻小手定在頭頂,另一手則放浪地繼續解她的衣裳,直到她身上只剩一件小小的白色繡花肚兜。
  
  「不行……」察覺到他是真的想「吃」了她,柳昀兒面色又羞又紅,手忙腳亂地想要逃脫。
  
  「為什麼不行?」滄浪問得霸氣。
  
  「因為……你頭上有傷呀。」
  
  「那不礙事!」要是現下得不到滿足,他才會死。
  
  「可是萬一不慎撞到,傷得更嚴重怎麼辦?」她很擔心。
  
  「只要你不反抗,就不會傷得更嚴重。」他的大手繞到背後探向肚兜的繫帶,大膽拉開。
  
  「可是我……」
  
  她只想終生在他身邊服侍他,沒打算成為他後宮的女人之一呀!
  
  「別掙扎了,我的頭好像又痛起來了。」他故意使出苦肉計博取同情。
  
  「你頭又疼了嗎?」柳昀兒很緊張。
  
  「你乖乖讓我吻就不疼了。」他狡猾地誘哄。
  
  「……真的嗎?」
  
  這些年柳昀兒雖增長了年齡,思慮成熟了,其實卻還是如孩童般單純好騙,立即就像笨魚兒一條,乖乖地上鉤了。
  
  「當然是真的。」
  
  滄浪再次吻住她,邪惡地拿自己的男性魅力蠱惑她,吻得她渾然忘我之際,剝掉她的最後一件蔽體之物,然後——
  
  一口吃掉她。
  
  柳昀兒渾身虛脫地側身躺在床上,抓起繡有飛龍的錦被遮住紅印斑斑的雪白身軀,羞憤又後悔莫及地兀自懊惱著。
  
  她終於發現自己被騙了。
  
  一個能夠在一夜之內將她吃乾抹淨,連根骨頭也不剩,甚至還連吃了好幾次的人,傷勢絕對沒問題!
  
  「身子還好嗎?」滄浪傾身靠過來柔聲關懷,柳昀兒煞時粉頰爆紅,急忙裹著被團逃離他遠遠的。
  
  「我還很不舒服,真的……真的很不舒服!」
  
  她渾身骨頭都快散了,千萬不要再來一次了!
  
  她猛力搖頭,披散肩頭的烏黑髮絲搖晃如黑色絲線,她慌張的舉動太可愛了,逗得滄浪忍不住發噱。
  
  滄浪伸出長指撫過她白嫩中泛著紅霞的美麗臉龐,憐惜地輕笑道。
  
  可憐的女孩,一定被他累壞了。
  
  都怪他自制力完全失控,貪歡多要了幾次。
  
  但怎能怪他如此沉迷呢?畢竟他已經等待了這麼久,他們的洞房花燭夜,早在三年前就該完成的。
  
  三年的等待,難道不值得多給他幾次補償嗎?
  
  羞得快炸開的小女人將臉埋進錦被裡,拒絕做任何回應。
  
  反正現在她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只有被取笑的分兒。
  
  「哈哈。」滄浪低聲笑了,不顧她的躲藏,他伸長猿臂緊緊地將她摟入懷中。
  
  唯有她在懷裡,他才覺得安穩踏實。
  
  柳昀兒渾身僵硬靜止不敢動,深怕自己一動又激起他的「渴望」,那她永遠別想下床了。
  
  不過他只是靜靜擁著她,真的沒毛手毛腳,又企圖想「吃」她。
  
  柳昀兒這才慢慢放鬆,享受與他親密相偎的親暱感覺。
  
  「好了,現在你得老實回答我的問題!首先告訴我,你怎麼會入宮來呢?」滄浪開始發問。
  
  柳昀兒沉默了會兒,才轉身面對他,輕撫那張帶著疑惑的俊秀臉龐,歎了一口氣,第一次對他提起當年的事。
  
  「當年我聽從你的話,逃跑後躲在樹洞中,因而逃過黑衣人的追捕。我等了好久好久,直到週遭不再有任何聲響時,才從樹洞裡爬出來,想要找你。
  
  但我看到的是滿地的屍體,我嚇壞了,我好怕好怕你也在裡頭,我忍著恐懼拚命地找拚命地找,幸好你並不在那裡。但我仍是好慌,我不知道你在哪裡,所以我開始四處尋找你,那附近我全找遍了,就是不見你的蹤影。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因為始終沒找到你的屍體,所以……」
  
  「所以你相信我還活著?」他接著道。
  
  「嗯。一開始我回白眉鎮去找過你,但是不但沒找到你,還發現整個秦家鏢局都遭盜匪滅門,你爹娘與我娘都過世了。我太過震驚,難過得幾乎快要死去,但我想到了你,你一定還在這世上的哪個角落等著我,等我去尋你,所以我強打起精神振作起來,一面替人打零工賺取旅費,一面開始踏遍全國,尋找你的蹤影。」
  
  「昀兒……苦了你了!」
  
  滄浪鼻酸,他能想像一個身無分文的嬌弱女子,如何憑著一己之力尋到他,那得花費多少氣力與心血?他真的心疼。
  
  「我整整花了三年的時間,才在你乘馬車出巡時,意外瞧見你。」
  
  「而你為了留在我身邊,所以才進宮來?」
  
  滄浪心中盈滿感動,知道她為他吃了很多苦頭,也總算知道她進宮的經過了。
  
  「嗯。剛進來的時候,只有御膳房有職缺,所以我先到御膳房做事,之後才被你調過來……」
  
  「那麼,既然入宮了,為什麼不找我,告訴我實情、與我相認呢?」滄浪的語氣裡有著濃濃的抱怨。
  
  「我不能。」柳昀兒輕輕搖頭,淒涼苦笑。
  
  「為什麼不能?」滄浪怒問。
  
  「當我找到你時,你已不是秦天祐,而是堂堂的大理國太子,而且還失憶了。試問我要如何去告訴你,我這個小小的宮女其實是你的未婚妻呢?你會相信我,不會當我是前來詐騙的騙子嗎?」
  
  「……」滄浪語窒。
  
  如果是在素昧平生的情況下,突然有個女人冒出來自稱是他的未婚妻,他確實不會輕易相信,而且極有可能把她當成別有心機的女人,打入大牢詳加盤查。
  
  「況且,就算你知道了一切,事情有可能改變嗎?你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而我依然只是一個地位卑微的宮女,我們之間有任何可能嗎?真要強求,不是自取其辱,還落得傷痛心碎嗎?」
  
  「所以你寧可獨自吞忍事實,只安於當個小小宮女,終生服侍我就夠了?」滄浪無法理解她的消極想法,她明明可以試圖改變的。
  
  「不然我還能做什麼呢?我有辦法扭轉宮中的制度規矩嗎?」柳昀兒淒楚地反問。何況還有那三宮六院的后妃嬪妾,她能有寬大的肚量容忍嗎?
  
  「當時我想,只要能留在宮中,遠遠看著你、守護著你就好,但沒想到……」
  
  只是遠遠看著、守護著,也會招來數不清的欺淩污辱。
  
  「沒想到什麼?」她未竟的話語中似乎別有含意,滄浪犀利地追問。
  
  「不……沒什麼。」柳昀兒避而不談。
  
  滄浪思忖的眼直盯著她,知道她還隱瞞了什麼,但一時之間也不再逼迫她。反正天下沒有能夠永遠藏住的秘密。
  
  終有一天,他會知道的。
  
  滄浪緊緊握著滿臉臊紅的柳昀兒的小手,不顧她想逃跑的念頭,大方地走入用膳廳裡。
  
  「沒想到董顥那惡人……都瘸了一條腿,還能這樣害人。」
  
  「是啊,當初只罰他在崇聖寺裡抄經,對他已經夠仁至義盡了,竟還企圖謀殺太子哥哥,實在好可惡!這不讓他聞風逃走,往後也不曉得能不能抓到人。」
  
  「不過,幸好太子哥哥安然無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否則哪怕翻遍大理,我也要將他找出來……啊,太子哥哥!」
  
  幾位公主和駙馬正在談論謀殺滄浪的兇手董顥之事,正好四公主沅淳抬起頭瞧見滄浪走來,當下開心地大喊。
  
  「咦?」她瞥見滄浪手裡親暱牽著的女子,只覺得眼熟。
  
  仔細一瞧,她赫然發現——
  
  「啊!你就是那名照顧太子哥哥的宮女……咦?我以前是不是還在哪兒見過你呀?」沅淳覺得她眼熟,卻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柳昀兒低著頭,沒有提醒她上次在涼亭的偶遇,只因不想讓滄浪發覺她一直受人欺壓,但沅淳歪頭想了會兒,竟想起來了。
  
  「啊,我想起來了!你就是上回被幾位秀女欺負的那名宮女吧?」
  
  「被秀女欺負?有人欺負了你?」滄浪利眸一閃,立刻犀利地捕捉到事實。
  
  「啊,其實也不是……」
  
  她語焉不詳,想息事寧人,但性子直爽的沅淳可不依。
  
  「哪兒不是?她們明明命你跪在地上,把你辛苦做好的點心打翻了,還拿腳拚命踐踏,那不叫欺負叫什麼?」沅淳氣呼呼地道。
  
  滄浪臉色鐵青,腹中怒氣翻滾,就快要爆發了。
  
  他快氣瘋了!原來這就是她所隱瞞的事,她一直在宮中受到欺淩,卻忍著不肯說,他難道沒有能耐保護自己的女人?她竟半點也不信任他,真是——氣死他了!
  
  「你過來。」霍耕塵把愛妻拉過來,低聲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咦?真的嗎?」沅淳驚呼連連,瞪大眼,跑到柳昀兒面前,上上下下來回打量。
  
  她那種好像瞧見什麼珍奇動物般的興味眼神,讓柳昀兒很難為情。
  
  「就是你嗎?原來你就是太子哥哥的舊愛,還是唯一被收房的女人。」沅淳毫無心眼地呼嚷道。「嘻嘻,你長得真美呢,太子哥哥一定很愛你喔?」
  
  「沅淳,你別這樣盯著人家看。」
  
  滄浪的眼睛像要保護什麼似的瞪過來,霍耕塵趕緊將她拉開,免得她被滄浪的火眼金睛給瞪穿。
  
  「該死!那些秀女,等會兒馬上全部送出宮去,一個也不許留!」滄浪怒聲下令。
  
  他實在太惱火了,那些女人竟敢背著他欺壓他所愛的女人,如果不將她們全部趕出去,難消他心頭之恨。
  
  他早就受夠了那票自認高雅實則庸俗、又愛爭風吃醋的女人,以前容忍她們,是看在老臣們一片忠心,巴望著大理的皇嗣能夠傳承,所以也不阻止他們將人送進來。反正他不碰就是不碰,誰能耐他何?
  
  但這會兒那幾隻庸俗的母虎竟敢將利爪伸到昀兒身上?這分明是自斷生路。他沒要人將她們打入天牢治罪,已經對她們夠客氣了!
  
  「那可不行啦!」二駙馬唐冠堯嘻皮笑臉道:「人嘛,吃飯怎能只配一道菜?一個男人身旁只有一個女人伺候怎麼夠?當然得多添幾個才行呀!好歹多留一個下來吧。」
  
  「你說什麼?」二公主沁水瞇眼瞪著自個兒的夫婿。原來他一直認為只有一個女人是不夠的?
  
  「不是啊!親親公主老婆,我不是說我自己,而是滄浪呀!」他見愛妻變了臉色,慌慌張張地安撫道。
  
  「哼!」其實沁水知道他這麼說可能有原因,所以暫時不與他計較。
  
  大駙馬祈昊走過來,以一副「你該懂」的表情,別有含意地拍拍滄浪的肩。
  
  「滄浪呀,所有的女人你都能送走,唯獨一個,絕對不能送走,要是送走了,你、一、定、會、後、悔!知道嗎?」
  
  滄浪精明聰敏,知道他們要他刻意留人必有用意,於是沉思了會兒,便道:「好,那就如你們所願,留下一位秀女。至於該留哪一位,由你們決定便是了!」
  
  「太好了!就等你這句,那我們就僭越僭越,替你做主啦。」祈昊滿意極了,立刻折回愛妻身旁吃飯去也。
  
  一開始,柳昀兒聽到滄浪為了她要將秀女全趕出宮時,心裡是驚慌又驚喜.雖然這麼一來勢必引來大臣反彈,而她也深覺這樣不妥,但他肯為了她槓上那些三朝元老,她真的好開心。
  
  只是沒想到才一會兒工夫,他竟同意留下一名秀女伺候他。
  
  她不自覺咬唇,滿心淒楚。
  
  「還站著做什麼?坐下來用膳呀。」滄浪好像沒事人般,替她拉開圓凳,示意她在他身旁坐下。
  
  「坐下來?」柳昀兒倏然驚醒過來,慌忙搖頭道;「不、不成的!我只是個宮女……」
  
  「胡說什麼!你是我的未婚妻,自然可以坐下。」滄浪不理會她的自卑,硬是拉著她坐。
  
  「嘩!未婚妻耶——」沅淳兩眼亮晶晶,才打算發表感言時,她的駙馬伕婿趕緊夾了顆飽滿的小籠包,塞進她的小嘴裡。
  
  「多吃東西,少說話。」
  
  「唔唔——」沅淳小嘴鼓得大大的,氣惱地瞪著霍耕塵。
  
  柳昀兒忐忑不安地坐在滄浪的身旁,渾身不自在,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擺才好,幸而滄浪的姐妹與她們的夫婿都不是勢利之人,席間倒也與她閒話家常,問些滄浪過去的事,氣氛頗為融洽。
  
  「真的嗎?我太子哥哥以前真的是個笑口常開的爽朗之人?」三公主涵泠難以置信地偷覷滄浪平板無表情的面容。
  
  好難想像他滿臉笑容的樣子喔!其實她有點怕這個太子哥哥呢,因為他總是不笑也不太搭理人,令人難以親近。
  
  「我笑口常開很令人難以想像嗎?」滄浪撇過頭,佯裝兇惡地逮住她來不及逃開的驚訝眼神。
  
  「啊,對不住!太子哥哥,我只是……」柔弱膽怯的她趕緊將頭往親愛夫婿的懷裡鑽,尋求他的保護。
  
  「別嚇壞她。」冷翼摟住愛妻纖細的肩,厲眸瞪回去,冷然警告。
  
  「未免保護過度了吧!」滄浪挑眉輕笑,逕自轉頭替柳昀兒夾菜。
  
  「彼此彼此。」冷翼嗤地回嘴。
  
  其他人津津有味地瞧著這一幕,深深有種感覺:「今兒個滄浪好像變得特別有人情味耶。」
  
  別說是和他們鬥嘴,即使用膳也經常不見他出席,總是孤僻地獨處,現下看見他能自然地與大家談笑,轉變真是太大了。
  
  他們不自覺將目光轉向柳昀兒,她替滄浪夾了口菜想放進他碗裡,但他卻橫過身子一口咬住,惹得昀兒細細驚呼。
  
  讓他能有今日轉變的人,應當就是她吧!
  
  也唯有她,能敞開滄浪心中最柔軟的那個部分,讓他少了分冷漠疏離,多了分溫暖親和。
  
  「只可惜,咱們暫時得棒打鴛鴦。」
  
  「是啊,希望柳昀兒可別怪我們……」
  
  隔日,滄浪頒下一道旨令:即日起封柳昀兒為昀妃,賜宅邸一座,僕傭數十,綾羅綢緞百箱,全銀珠寶十箱。
  
  認了她之後,他自然不可能再讓她屈居下人之位,但他暫時還無法給她一個正式之名,只能做此安排。
  
  但柳昀兒卻不願意。
  
  「不!昀兒什麼也不要,昀兒不求封什麼嬪妃,也不要什麼金銀珠寶、綾羅綢緞,昀兒只要能時時刻刻待在你身邊就好。」
  
  柳昀兒抓緊他的衣袖,慌亂地搖頭祈求,只求他別把她趕離東宮。
  
  滄浪笑哄道:「傻瓜!哪有人笨得不要賞賜?那是我對你的一番心意,你乖乖接受。嗯?」
  
  「可是——」
  
  見她慌得白了小臉,滄浪幾乎要心軟地收回成命,但他有不得已的理由,不得不這麼做。
  
  「聽話!宮裡有宮裡的體制與規矩,即使我身為太子,也不能輕易破壞,你別讓我為難,行嗎?」為了怕自己動搖壞了大事,滄浪說了重話。
  
  「對不住……昀兒不該讓你為難,我……聽話便是。」
  
  「這才乖。」
  
  她的應允讓滄浪鬆了一口氣,他揉揉她的髮,更加溫柔地哄道:「走,我陪你去瞧瞧你的新宅院。」
  
  「嗯……」柳昀兒想裝出開心的表情,卻怎麼也擠不出一張笑臉。
  
  她就要被逼著搬離他的寢宮了,往後兩人相隔兩座宅院,朝夕相對,已是不可能再實現的夢想。
  
  「你瞧瞧,這院落你喜歡嗎?雖是由舊宮院改建的,但裡頭的擺設與桌椅已重新添置過。」
  
  領著柳昀兒走入賞賜給她的昀宮,裡頭的格局雖然簡單,但擺置高雅不俗,尤其有一大方荷池,只要打開窗,無論哪個房間都能瞧見荷花搖曳的美姿。
  
  「只可惜現已入秋,荷花全謝了,景致差了點兒,否則必定美上百倍。」滄浪試著想讓她開心點兒。
  
  「是嗎?這樣已經很好了。」柳昀兒好像瞧著別人的宅院般,神情淡泊,沒有太大驚喜。
  
  她不需要什麼荷花池,她只想待在他身邊呀!
  
  「這間就是你的寢居。來,進來瞧瞧。」
  
  滄浪命護衛宮女們在房門外待命,只拉她一人入內,想與她有段獨處的時間。
  
  柳昀兒不置可否地跟著他走入房內,裡頭的寬闊令人咋舌。
  
  若是以往,柳昀兒連作夢也不敢夢想能有這麼大的一間屋子,更別說只是睡房了。
  
  但如今擁有了,她卻寧可拿這華美宅子換取與他的共處時間。
  
  「喜歡嗎?」滄浪好像獻上糖果給心愛女孩的男童,滿眼期待地等著她給予最大的讚賞。
  
  那眼神,讓柳昀兒不忍使他失望。
  
  「嗯,真的很美,我很喜歡。」柳昀兒勾起嘴角,給他一抹肯定的溫柔淺笑。
  
  她沒說謊,這宅院確實美得教人屏息,裡頭的陳列與擺設無一不風雅華美,面臨荷花池的廊柱上白色薄紗輕垂,隨風飄動十分美麗。
  
  柳昀兒走到敞開的窗前,遠跳荷花池上的鳥雀跳躍追逐嬉戲,忽然一對悠然游過的鴛鴦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美麗的眼兒,禁不住羨慕地瞧著。
  
  「在想什麼?」
  
  滄浪忽然自身後抱住她,貼近她的臉龐問,屬於他的氣息噴入她的髮鬢裡,引得她一陣輕顫。
  
  柳昀兒心口一顫,差點雙腿虛軟,癱倒在他懷中。
  
  「那兒有一對鴛鴦,你瞧。」她指著那對逐漸悠然遠去的鴛鴦,輕聲說道。
  
  「和咱們很像呢,都是如此恩愛。不過你比那隻母鴛鴦美多了!」他頗為驕傲地昂起下巴。
  
  噗的一聲,柳昀兒給他逗笑了。
  
  竟拿她跟隻鳥兒比?
  
  她的笑容好美,滄浪禁不住瞧呆了,當下情生意動,湧起情慾,他側頭吮住她珠貝般細緻的耳垂,求愛的意圖明顯。
  
  「太、太子……」
  
  「喚我的名。」滄浪嗓音嘶啞,急躁地抱起她,快步往垂著綢緞床幔的大床走去。
  
  「滄……滄浪——啊!」
  
  話語被急切的唇攔截住,她有點粗魯地被扔在柔軟的床榻上,接著他強健的身軀覆上,讓她連害羞的時間都沒有。
  
  接下來的時間,偌大的房間除了粗喘輕吟之外,再無任何言語。
  
  火熱的纏綿後,柳昀兒倦極地睡著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3-8-25 02:15 AM

第八章
  
  再次醒來,已是夕陽西斜的薄暮。
  
  她的身旁空無一人,顯然滄浪已經離開。
  
  柳昀兒望著那個空蕩蕩的床位,感傷地撫摸已經涼了的臥席,愣愣發怔,許久許久沒有回神。
  
  雖然不想搬離滄浪所居的東宮,但體諒他身為太子有不得不遵守之宮廷體制,所以柳昀兒也試著接受他們分居兩處的事實,以笑顏迎接他的造訪。
  
  只是原本夜夜上她這兒過夜、擁著她入眠的滄浪,不知怎地,開始漸漸少來,到最後竟然不再來了。
  
  她仍舊天天準備他所愛的吃食等他前來,但無論如何癡癡苦等,就是不見他的蹤影。
  
  她失望又失落,但心想他最近一定很忙。心疼又想念他的柳昀兒打聽了他的所在之處後,親自做了他愛吃的肉末粥與綠豆蓮子甜湯送去,不過卻被擋在門外。
  
  「對不住,昀妃娘娘。裡頭正在商討大事,太子有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曾青松已有好一陣子沒見到她了,沒想到再次相見,她已是太子的嬪妃,他心裡不免一陣失落。
  
  「那麼,麻煩曾大哥替我將這些東西送進去好嗎?」她柔聲拜託。「這是我親手做的點心,是要讓太子用的。」
  
  「好的,我馬上替你送進去。」曾青松羨慕地瞧了眼托盤上的美食,轉身送進議事廳裡,但沒一會兒,又原封不動端了出來。
  
  「真對不住……太子說不餓,要我端出來。」
  
  曾青松眼中不由得露出同情之色。
  
  「是嗎?」柳昀兒幽幽垂下頭,知道那只是他不想吃的藉口。
  
  以往他就算不餓,也絕對會捧場地吃光光,但如今卻……
  
  「娘娘……」曾青松好想擁住她、安慰她,但他不敢造次。
  
  「反正都做好了,倒掉了也挺可惜,如果曾大哥不介意的話,就請曾大哥嘗嘗吧!」柳昀兒擠出一抹笑,將那些為滄浪準備的點心,轉送給他。
  
  「咦?可以嗎?」曾青松驚喜地問。
  
  「如果曾大哥不嫌棄的話。」
  
  「不嫌棄!不嫌棄!我怎麼會嫌棄呢?」曾青松欣喜不已。
  
  「那麼曾大哥慢用,我先走了。」
  
  柳昀兒輕輕頷首,然後幽幽轉身,步履沉重地離開。
  
  曾青松憐惜地目送她走遠,這才將目光轉回手上的托盤。
  
  綠豆蓮子甜湯看來軟綿可口,肉末粥香得要命,不斷引誘他肚子裡的饞蟲,雖然明知道當班期間不能做自己私人之事,但他實在忍不住想先偷嘗一口。
  
  他心想裡頭正在議論大事的主子應該一時片刻不會出來,所以放膽拿起潔白的薄瓷調羹,兩顆眼珠子在綠豆蓮子甜湯與肉末粥之間來回兜轉,拿不定主意要先吃哪一樣。
  
  最後香氣四溢的肉末粥略勝一籌,他決定先吃了肉末粥,再喝綠豆蓮子甜湯當點心。
  
  只可惜,就在他打算舀起一匙肉末粥時,忽然門內傳來動靜,接著大門開啟,議事的大臣、駙馬與太子魚貫走出。
  
  曾青松手中的肉末粥還來不及放下,正好被滄浪瞧見。
  
  「那是——」
  
  他不經意瞥見護衛手中所捧的托盤,當下眼光一凜,提高音調問;「這些東西怎麼會在你這兒?」
  
  滄浪的震怒語氣讓曾青松倏然背脊發寒,慌忙解釋道:「稟太子,方才您說不餓不想吃,昀妃娘娘又說不想浪費了這些東西,便賞給卑職了。」
  
  「賞給你?」滄浪氣得快要嘔血了。
  
  方纔因為大臣都在,他得故意假裝對她送來的吃食毫不感興趣,所以忍痛讓人送出去,沒想到她竟然隨手就將為他做的東西,給了其他男人?
  
  噴出嫉妒火花的雙眸,淩厲地瞪向曾青松。「你——」
  
  「卑職該死!卑職萬萬不該在當勤時間拿取吃食,卑職知罪!」曾青松立即跪下認罪。
  
  「哼!」他才不在意當勤吃不吃東西,他在意的是——
  
  「那些東西——你吃了?」
  
  滄浪質問的語氣太過陰沉可怕,曾青松本能地猛力搖頭,大聲否認。
  
  「不不!卑職才剛收下不久,一口都沒動過。」
  
  「哼!我碰巧餓了,這些正好可以止饑。來人,端走!」
  
  說完,不給任何辯駁的機會就讓人端走。
  
  曾青松只能含淚看著差點到口的美食,眼睜睜從自己眼前飛走……
  
  滄浪回到寢居,珍惜地品嚐柳昀兒親手做的肉末粥和甜湯,一邊吃著,一邊想念起她可愛羞澀的笑容,心糾結成一團。
  
  「昀兒,我現下還不能去找你,請你再多忍耐一段時日……為了我,請再多忍耐些,好嗎?」
  
  滄浪的心聲,柳昀兒沒能聽見。
  
  因為見不著他,她了無生活的樂趣。每日渾渾噩噩度日,生活茫然無重心,常常覺得一日太長,長得她想放聲尖叫,卻還等不到日頭下山。
  
  她開始消瘦憔悴,偏又讓她意外發覺一個滄浪一直隱瞞的事實……
  
  「怪了,太子最近怎麼都不上咱們昀宮了呢?」
  
  這日一早,柳昀兒的婢女替她梳理一頭烏黑長髮,提起這個已經懸在柳昀兒心頭好幾日的疑惑。
  
  柳昀兒心口彷彿被重力一擊,不過仍擠出笑容替他找藉口。
  
  「興許是太子忙吧!朝廷之事我們不懂,我想他每日都很忙的。」
  
  「是嗎?」名叫小菊的丫頭年約十七,圓圓的臉蛋純真可愛,手腳也很伶俐,但似乎不太懂得看人臉色。「但我昨日聽在別宮服侍的朋友說,太子好像納了新妃呢,聽說是一名未遣出宮的秀女,前些日子被封為嬪妃了。」
  
  小菊不經大腦說出的話,給了柳昀兒一個無比的大震撼。
  
  滄浪他——封了新妃?
  
  「你說的……是真的?」柳昀兒顫抖地問。
  
  「是啊,聽說新封的嬪妃閨名叫采玲,所以被封為玲妃呢。」
  
  彷彿一道晴天霹靂擊在頭上,柳昀兒眼前一片昏暗。
  
  她才剛要適應離開他的寢居,一個人獨居的日子,他卻已封了新嬪妃……
  
  「啊!娘娘——」
  
  直到聽見小菊的尖叫聲,柳昀兒才發現自己正往下倒,在還沒摔落地面前,她已失去意識暈了過去。
  
  當她再次醒來,已是一個多時辰之後的事。
  
  被緊急召來的御醫見她醒來,鬆了一口氣似的告訴她:「娘娘鳳體違和,應是吃得少睡得不好的緣故,請娘娘這幾日補足睡眠,多食用一些營養的東西,那麼身體很快就會康復的。」
  
  柳昀兒眼神茫然,笑容苦澀。
  
  她確實疏於照顧自己的身子。這些日子心裡一直懸念著滄浪為何不來,總是吃不下也睡不著,她已經記不得上一次吃飽、睡飽是什麼時候了,難怪身子受不住。
  
  她真的萬萬沒想到,失寵的日子來得這麼快。
  
  她之所以留在宮中,是因為他所愛之人在這兒,如今他已另封愛妃,不再來看她,而她卻像被囚禁的籠中之鳥,飛不高走不遠,哪兒都去不了。連最愛的人,也棄她而去……
  
  即便宮中一呼百諾、錦衣玉食,那又如何呢?
  
  「卑職替娘娘開幾道補身的藥方,請娘娘您自己也要多吃點,體力才能盡快恢復。」
  
  「謝過太醫……」柳昀兒喃喃道謝。
  
  「娘娘,我送太醫出去,順道去御膳房吩咐替娘娘熬煮營養湯品。」小菊趕緊去忙了。
  
  柳昀兒點點頭,疲憊地閉上眼,不自覺又沉沉睡去。
  
  待她再次醒來,天色暗了,屋內已掌燈,她躺在枕上,轉頭瞧瞧房內,一個人都沒有,小菊不在,當然也沒有滄浪的蹤影。
  
  她不由得自嘲苦笑,難不成她還以為他聽聞消息,會急巴巴地來看她嗎?
  
  「啊,娘娘!您醒了?」小菊端著一個大碗走進來,驚喜地喊道。
  
  「太好了!您睡了好久呢,小菊真擔心您餓壞身子,所以趕緊替您端來補湯,正要喊您起來喝,您就醒了。」
  
  小菊將湯碗放在床頭的花几上,然後走到床邊道:「我扶娘娘起來吧!」
  
  「嗯,謝謝你。」柳昀兒確實還渾身虛軟沒有力氣,需要借助外人之力起身。
  
  小菊將柳昀兒扶起,在背後擱個枕頭讓她舒服地靠著,然後端起湯湊過來說:「來,喝點湯吧!這是特地請御膳房裡的大廚燉的老參雞湯,聽說熬了一下午呢!」
  
  柳昀兒瞧見那碗看來油膩的雞湯就毫無胃口,於是立即搖頭拒絕:「對不住,小菊,我不想喝。」
  
  「不行呀!」小菊呼嚷道:「太醫才吩咐了您一定要多吃點東西,您怎能不吃呢?看在這是小菊托人精心熬的湯,您就喝一點吧!」
  
  小菊露出可愛的笑容,不斷拜託道。
  
  柳昀兒被她的用心所感動,終於輕點了點頭。「好吧,那我就喝一點。」
  
  「哇!」小菊笑顏逐開,端起湯碗,開始餵她喝補湯。
  
  柳昀兒不忍讓小菊失望,所以勉強自己喝下補湯,但她其實毫無胃口,只是麻木地張嘴,麻木地吞下,任憑意志放空,不願去細想。
  
  滄浪沒有來!
  
  她病了,雖然沒什麼大礙,但她昏倒了,這件事底下的人必定已經呈報給他,但他卻毫無任何反應,至今仍不見蹤影。
  
  他來了,她心裡至少有一絲滿足,哪怕只是敷衍她也好,但他卻連來瞧一眼都沒有……
  
  是貪戀著玲妃的熱情,所以完全把她忘了嗎?
  
  感覺熟悉的酸楚又衝向鼻頭,柳昀兒輕輕推開小菊又送到她嘴邊的調羹,搖搖頭說:「我真的喝不下了,想休息一會兒。你先下去吧,讓我躺一會兒。」
  
  「可是……」
  
  「拜託你。」她的淚,已經快忍不住了。
  
  「好吧。那小菊就先告退,娘娘您好好休息,如果需要什麼就喊一聲,我會在外頭。」小菊大略知曉她的心情,所以也不勉強她。
  
  「嗯。」柳昀兒躺下,翻身背對外頭。
  
  才一側身,淚已像洶湧的洪水,淌流而下。她壓抑地低泣,想竭力忍耐,卻忍不住愈形激烈的啜泣。
  
  為了不讓自己哭出聲,她用力咬住唇,直到柔嫩的唇瓣滲出血絲,但卻怎麼也壓抑不了劇烈抖動的纖瘦肩頭。
  
  小菊聽見小動物哀鳴般的低泣聲,心裡萬般同情,但太子不來,她這個小宮女也是莫可奈何呀。
  
  她走出門外,體貼地關上門,留給昀妃一個能夠安靜獨處的空間。
  
  果不其然,門方合上,就聽到裡頭傳來再也克制不住的哭泣聲……
  
  「我要去看昀兒。」
  
  「不成。」
  
  「我以太子的身份要求,我要去看昀兒。」
  
  「我們也以攝政王的身份拒絕,駁回太子去看昀妃的請求。」
  
  「昀兒昏倒了!」
  
  「據太醫說,昀妃只是睡眠不足、飲食失調因而昏厥,只要派人多關照著點就行了。」大駙馬祈昊毫不在意地說道。
  
  「她需要的不是別人,而是我!」
  
  滄浪知道,她吃不下睡不好,必定全是為了他。
  
  祈昊歉然一笑。「我們知道。但很抱歉,還是不行。」
  
  「你們這四個惡鬼——」
  
  滄浪惡狠狠地瞪著四位駙馬,目露凶光。
  
  如果必須踩過他們的背才能去見昀兒,他將不惜那麼做!
  
  「滄浪呀,別氣別惱,小不忍則亂大謀。現下正是重要關鍵,萬萬不能因為一時衝動,而壞了大事呀。」唐冠堯能夠體會他的心焦,所以拍拍他的肩,柔聲安撫道。
  
  「我不管有什麼天大的事,我就是要去看昀兒!」他急得失去理智。
  
  砰!
  
  突然,三駙馬冷翼用力拍桌站起,射向滄浪的銳利眸光,冰冷得要將人凍結。
  
  「不管有什麼天大的事?嗯?」他沒有高聲怒罵,但冷冰冰的語氣,反而更加陰駑駭人。
  
  「你以為我們四個是為了什麼窩在皇宮這個華麗的大鳥籠裡?是為了我們自己的榮華富貴嗎?還是為了「你們」段氏與大理的全體百姓?段滄浪,天下是你們段氏的,不屬於我們任何一人,如果你為了自個兒的兒女私情,要將皇位拱手讓人,陷天下百姓於水深火熱,那麼早點說一聲,我們立即帶著妻子出宮遠避深山,隨董合怎麼興風作浪。濁濁亂世,眼不見為淨!」
  
  冷翼沒有給他任何溫情安慰,而是一頓耳刮子般的嚴厲指責,但這也宛如當頭棒喝,一棒打醒了滄浪。
  
  他認真思考,深深反省,然後誠心道歉。
  
  「對不住!我不該說那樣的話,是我失言了。」
  
  他低下頭,神情懊悔沮喪,心裡焦急,卻又無可奈何,那副可憐的模樣,反而更能博取同情。
  
  「這也不能怪你!心愛的人生病了,任誰都會焦躁不安。我們能夠瞭解的。」四駙馬霍耕塵給他一個諒解的笑容。
  
  冷翼瞥了滄浪一眼,也心軟了,歎口氣提點道:「我們不讓你正大光明地去看她,但沒說你不能用其他方法進去,這點,不用我們教你吧?」
  
  滄浪猛然抬起頭,眼裡迸出驚喜光芒。
  
  「我懂!」
  
  他知道該怎麼做了!
  
  夜深人寂寥。
  
  打從滄浪不來了之後,柳昀兒所居的昀宮愈來愈冷清。
  
  主子好靜不喜熱鬧,也沒夜裡折騰人的習慣,所以底下的人都能早點休息,因此不過酉時而已,昀宮裡已經滅了大半燈火,幾乎瞧不見半個人。
  
  「小菊,你去睡吧,我這兒不需要伺候了。」
  
  柳昀兒合上手裡的書冊,瞧見坐在一旁的丫頭正在打盹,便要她先休息去。
  
  「娘娘還不睡嗎?」小菊揉揉眼問。
  
  她淺笑著說道:「我還不睏,想再坐一會兒。」
  
  「那小菊去給娘娘端點宵夜來——」
  
  「不用了,我也不覺得餓。你去休息吧!」
  
  「好吧……那小菊先下去休息了。」
  
  小菊退下後,柳昀兒也無心看書,起身走到窗前,小院裡的木樨花開得茂密,淡雅香氣襲來,她抬頭遙望天上的銀盤。
  
  滄浪……
  
  不曉得現下他人在哪兒?
  
  是在玲妃房裡嗎……
  
  她幾乎不願去想像那幅景象,因為那只會讓她心碎欲裂。但身為帝王的妃嬪,焉能不忍受夫君臨幸三宮六院之苦?
  
  善妒之人,怎有資格服侍君側?
  
  她承認自己並無資格,因為她好痛苦,好難受……
  
  淚霧湧上眼眶,正想伸手抹去它時,忽然,身後一雙健臂圈住她更加纖細的腰枝,溫熱的唇貼上她冰涼的耳垂。
  
  「夜色這麼涼,怎麼不披件衣裳?」
  
  那略微低啞的嗓音是如此熟悉,這不是滄浪是誰呢?
  
  「滄浪?」柳昀兒迅速轉身一瞧,果然是他,當下既驚喜又不敢置信。
  
  這是真的嗎?還是她思念過度,所以作夢了呢?
  
  「你身子好些了嗎?才幾日不見,你怎麼就瘦了?」滄浪對一掌就能盈握的纖腰感到不滿。「我才沒陪著你一起用膳,你就不肯好好吃嗎?那些宮女僕傭,沒一個盯著你吃嗎?」
  
  他老太婆似的絮絮叨念,並沒傳入她耳中,她的眼、她的腦子、她整顆心,都只瞧得見他。
  
  「你……真的是滄浪?」
  
  她微微顫抖的小手,撫上滄浪的臉龐,一一描繪過他的眼、鼻、眉毛還有唇。
  
  「我沒易容。」
  
  滄浪試著說笑,但笑容也噙著苦澀。
  
  柳昀兒還是難以置信,她一定是在作夢,一定是的……
  
  她墊起腳尖,主動吻住他的唇,那抹溫熱,讓她感動得想掉淚。
  
  真的是他呀!他來了!
  
  「昀兒——」
  
  她軟嫩的唇一貼過來,滄浪頓覺炙熱的慾望像火焰般衝上來,但他強迫自己抽開身。
  
  「不行,你的身子還沒完全養好……」
  
  但柳昀兒不管,任性地、恣意地吻著,急迫地想借由他的體溫,感受他存在的事實。
  
  「昀兒,真的不行……」
  
  滄浪虛弱無力地閃躲,得用盡所有的自制力,才能不狂放她將她撲倒在床。
  
  柳昀兒還是不聽他的制止,繼續貪戀地吮吻著他的唇。
  
  可愛的啄吻,害羞的輕吻,然後濃烈的深吻,一下一下,在在挑戰滄浪已經薄弱到不行的自制力。
  
  但是不行,他得保持理智。
  
  「昀兒——」
  
  柳昀兒趁著他啟口的空檔,大膽地將粉嫩的小舌探入,這時,他僅存的最後一絲自制力終於如斷線的風箏,啵地一聲飄然遠去。
  
  他不再忍耐,反客為主地抱起她輕如羽毛的身子,往大床奔去。
  
  他稍嫌粗魯地將柳昀兒拋上大床,她的驚呼聲才剛停止,他已迅速踢掉靴子,扒開外衣撲上去,像飢渴許久的旅人,開始享用暌違多日的豐盛饗宴……
  
  「娘娘,要不要再來杯熱茶?」
  
  小菊的詢問聲,喚醒了正在發愣的柳昀兒。
  
  她拉回飄蕩蕩的思緒,連忙道:「啊,不用了。還有這些早膳也可以撇下去,我吃不下了。」
  
  「是。」小菊上前收拾用過的早膳,欣喜地發現:「娘娘近來食慾不錯,今兒個準備的東西也大多都吃完了耶。」
  
  小菊再單純不過的一句話,卻讓柳昀兒粉嫩嫩的小臉兒倏然爆紅。
  
  「夜裡那般「勞動」,食慾不好才奇怪呢。」她低聲嘀咕。
  
  「咦?娘娘方才說了什麼?」小菊轉頭問。
  
  「不,沒什麼。」柳昀兒小臉紅得更厲害了。
  
  這些話,她怎麼好對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子家說?
  
  「對了,小菊,我有件事想問你。」柳昀兒忽然記起一直惦掛在心頭的事,開口問道。
  
  「娘娘請問。」小菊認真聆聽。
  
  「那個……呃,這幾日,你見過太子來過沒有?」
  
  「太子?」
  
  「嗯。」柳昀兒點頭。
  
  其實她心裡一直有著一個迷惑,就是她無法判別,夜裡的那些耳鬢廝磨、濃情密意、肢體交纏的香艷旖旎,究竟是真是假?
  
  因為每日深夜之後,他總是突然出現,而日頭尚未露臉之前,他便又消失不見了,所以,雖然他在她身上留下的縱情痕跡清晰可見,但她仍是懷疑,這一切會不會只是她的美夢?
  
  「沒有呀,這陣子小菊沒見過太子耶。」小菊遺憾地回答。
  
  她知道娘娘一直在等太子前來,但她只能說出令她失望的答案。
  
  「是嗎……我知道了。」
  
  柳昀兒優雅垂下頸項,陷入自己的沉思當中。
  
  小菊撇下早膳後折回來,瞧見她坐著發愣,便提議道:「娘娘,今兒個天氣不錯,您要不要去御花園裡走走?聽人說珍奇的黑茶花開了呢,幾位公主都去賞過花了,您要不要也去瞧瞧?」
  
  柳昀兒其實對所謂珍奇的黑茶花沒有太大興趣,不過悶了好一陣子,心想出去走走也不錯,便道:「也好,就去散散心吧。」
  
  「那小菊馬上去準備。」
  
  小菊立刻興奮地開始著手準備外出的衣物用品。
  
  一刻鐘後,柳昀兒即便不覺得冷,仍被小菊強迫披上白色狐皮披風,然後在小菊的陪伴下,步出許久未曾踏出的昀宮,前往御花園賞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3-8-25 02:16 AM

第九章
  
  今兒個天氣真的不錯,秋風習習,陽光煦煦,御花園被奼紫嫣紅的各色花卉妝點出春季般的燦爛,柳昀兒也不由得感到心曠神怡。
  
  「娘娘,那珍奇的黑色茶花就在前頭了。」小菊指著前方告訴她。
  
  「是嗎?」柳昀兒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望過去,忽然瞧見前頭的涼亭裡有人。
  
  仔細一瞧,大約十來個宮女與護衛團團圍著涼亭,而涼亭裡好像隱約可瞧見有身影在走動。
  
  「小菊,涼亭裡的人是誰呀?」她好奇地問。
  
  「涼亭?」小菊轉頭瞥去,當下大驚失色。
  
  「啊!娘娘——我、我突然想起黑茶花今兒個沒開,咱們回去吧!」小菊慌得語無倫次。
  
  「今兒個沒開?」柳昀兒狐疑地微蹙秀眉。
  
  方纔她明明說黑茶花開了,幾位公主都去賞過花,怎麼茶花知道她要來,特地不開了嗎?
  
  「啊,不是啦!」知道自己說錯話,小菊真想掌自己的嘴。「我、我是說……我吃多了肚疼啦!」
  
  方纔還活蹦亂跳的人突然鬧肚疼,這下柳昀兒更加肯定必有問題。
  
  但她也不阻止小菊離開,只說:「你要肚疼就去,我去前頭涼亭等你。」
  
  說完,她輕移蓮步便要朝涼亭走去,小菊急得跳腳,不顧一切衝過去,張開雙臂擋在前頭。
  
  「娘娘別去呀!」
  
  她就知道絕對有問題!柳昀兒正色問:「涼亭裡的人,到底是誰?」
  
  小菊見無法隱瞞了,才說:「是……太子與玲妃。」
  
  太子與……玲妃?那個繼她之後所封的妃子?
  
  「我過去向太子問安。」
  
  說完,柳昀兒步履堅定地朝涼亭走去,小菊無法阻止,只得滿臉惶惶然地跟上前去。
  
  「太子在此,什麼人膽敢——啊!」見人靠近原本要大聲喝斥的護衛們,發現是柳昀兒來了,當下態度一轉,行禮如儀。「屬下參見昀妃娘娘。」
  
  「請起。我路經此處,聽聞太子在此,所以想向太子問安,不知是否能……」
  
  柳昀兒話沒說完,聽見護衛們喊昀妃,滄浪已快速地衝出涼亭。
  
  「昀兒!」他喜出望外,沒想到竟會在此處偶遇她。
  
  「臣妾參見太子。」出了房門,就必須遵守宮廷體制,所以柳昀兒單膝下跪,依照規矩問安。
  
  「嗯,起身。」滄浪多想立即衝上前抱住她,但四下眾目睽睽,他必須忍耐。
  
  「謝太子。」柳昀兒嫋娜起身,一抬起眼,便見著了大家口中的玲妃。
  
  她就娉婷立在涼亭的紅色圓柱旁,白嫩的手兒攀著雕花欄杆,正由上往下,倨傲地打量昀兒。
  
  玲妃與她是截然不同的類型,不若她的清瘦秀氣,她是個搶眼的大美人,個兒比她高,體態比她豐潤,腰是腰、臀是臀,嫻娜多姿,鵝蛋臉上一雙微勾的桃花眼格外媚人,艷紅的小嘴兒正不滿地噘起。
  
  原來她便是玲妃!
  
  不知怎地,柳昀兒忽然想起前些日子,二駙馬唐冠堯說過的一句話。
  
  「人嘛,吃飯怎能只配一道菜?一個男人身旁只有一個女人伺候怎麼夠?當然得多添幾個才行呀!」
  
  是這樣的嗎?男人只有一個女人是不夠的,必須環肥燕瘦、盡擁懷中,方能感到滿足?
  
  柳昀兒幽幽望著玲妃,滿心酸楚,她無法不去想,滄浪是不是也以抱著她時的熱情,擁抱著她呢?
  
  「太子,您快上來呀!咱們棋下到一半呢。」玲妃在上頭嬌嗲呼喊。
  
  「等會兒。」滄浪隨意敷衍。
  
  「快嘛!臣妾等得心都快焦了,太子一不在身邊,臣妾就好寂寞喔。」玲妃矯揉造作地扭動身軀。
  
  滄浪閉上眼,竭力忍住心頭的厭惡,他必須捏緊雙拳,才能制止自己別轉身一拳將她打飛。
  
  原來他喜愛的是這種嬌媚的、會撒嬌的女人。柳昀兒終於明白。
  
  如果是這樣,那麼她一輩子也無法做到像玲妃那樣。
  
  她只是她,一個純樸鄉鎮來的小村姑,不知道該怎麼打扮,也不會撒嬌狐媚,討太子歡心,更學不來嬪妃間的明爭暗鬥。
  
  她只能像一般的村姑野婦,死心地守著一個男人,視他為自己的天,愛他、敬他、關懷他、照顧他、伺候他的生活起居,為他煮食、為他洗衣,將來有一天,為他生兒育女……
  
  除此之外,她什麼也不懂。
  
  她曾經以為,只要做到這些,就足夠為自己爭取到幸福,但眼前事實告訴她,對一個尊貴的太子而言,那是不夠的。
  
  甚至是,無論是多麼好的女人,都無法讓他專注傾心,因為僅有一個,便是不夠的。
  
  她若有不好,她可以改,但一個男人若想左摟右擁、坐享齊人之福,那麼除非她能夠使分身術,否則永遠也滿足不了他的貪慾。
  
  這個殘酷的認知,令她打從心底感到悲愴。
  
  「對不住,臣妾打擾了兩位的雅興,臣妾這就告退。」柳昀兒淒然轉身欲走。
  
  「啊,等等!」滄浪無法眼睜睜看她離去,他快步奔上前,愛戀地緊抓住她的手。「我記得昀兒也很會下棋不是?過來與我們一塊兒下吧!」
  
  這樣,他對那個盡在他面前搔首弄姿的女人,或許會變得比較能夠忍受。
  
  與他們一道下棋?柳昀兒轉身往涼亭望去,瞧見玲妃正惡狠狠地瞪著她,毫不掩飾對她的嫉妒。
  
  柳昀兒眼眸一黯,幽幽垂下羽睫,對滄浪輕輕搖頭。
  
  「對不住,臣妾身子有點兒不適,請容臣妾先行告退回宮。」
  
  「身子不適?你哪兒不舒服?要不要傳太醫?」滄浪難以掩飾臉上的擔憂。
  
  「只是有點頭痛而已,不需要勞動太醫。臣妾這就告退了。」
  
  柳昀兒簡略行禮後,立即轉身離去。
  
  討厭鬼走了,玲妃得意極了。她跑下來攀住滄浪的手臂,不斷嬌嚷著要將他拉回涼亭裡去。
  
  「沒人打擾真是太好了!太子,快過來陪臣妾下棋嘛,走嘛走嘛。太子——」
  
  啵!滄浪的自制力猛然斷線。
  
  「我忽然想起御書房裡還有奏章沒看,今兒個不下棋了!」
  
  說完,趁自己破例毆打女人之前,他迅速轉身沖離。
  
  「太子——」玲妃高嚷著,跺腳尖叫。
  
  「到底還要等多久啊?」
  
  美麗的女人,光溜溜地躺臥在男人懷裡,不滿地噘嘴抱怨。
  
  「快了!我們暗中部屬的人馬已經悄悄包圍皇宮,只待我一聲令下,便可一舉興兵起義。」男子瘋狂的眼中透著興奮。
  
  「那你要快點呀,人家伺候太子,已經伺候得很煩了。」女人嬌嗲抱怨。
  
  「伺候得很煩?哼!依我看,是沒能「伺候」著,所以感到心煩吧?」男子諷刺。
  
  女人臉一紅,故作傷心地狡辯:「你怎麼這麼說呢?我根本不想與那個冷冰冰的木頭親近,是你逼我去接近他的。」
  
  「是嗎?」男子冷哼。
  
  只怕要是真受到太子青睞,她就要將他一腳踢開了。
  
  這女人骨子裡是什麼貨色,他清楚得很,反正他們也是彼此利用。等他登上皇位,這女人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他眸中閃著陰狠的光芒。
  
  「董少爺,玲兒好冷喔,您替人家暖暖身子嘛。」玲妃不知羞地磨磨蹭蹭。
  
  這個無恥蕩婦!董少爺——董顥冷笑一聲,藏住眼中的輕蔑。
  
  「好,我這就滿足你。」
  
  董顥覆上她豐滿的身子,挑逗得她不斷嬌喘呻吟。而他彷彿置身事外般,冷眼看著她滿足喘息。
  
  反正她就快沒利用價值了,在她死前滿足她最後一次,也算積積功德。
  
  呵呵!他嘴角得意地勾起。怎麼會有人想到呢?他這個全大理追捕的罪犯,竟安然地躲在宮裡,睡在太子的女人的床上?
  
  要怪就怪滄浪沒上過她的房,否則就該知道,他躲在玲妃房裡。
  
  現在時機就快成熟了,他等待已久的皇位,就要落入手中。
  
  不過在那之前,他還有件事,非做不可……
  
  屋簷上,一名蒙面黑衣人悄悄將屋瓦覆上,然後幾個翻身,消失在夜色中。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滄浪跟在玲妃身後,不耐煩地問。
  
  方纔他正在御書房裡忙著,玲妃突然出現,說有重要的東西要讓他過目,千拜託萬拜託,求他隨她離開。
  
  滄浪答應了,但她帶他東繞西繞,最後竟繞到御花園裡偏遠的假山後頭來了。
  
  「太子,快了。就在前頭了。」玲妃回過頭,別有含意地一笑。
  
  滄浪思忖地瞧著她,歎口氣,假意憐惜地說:「玲妃,我一直覺得很對不起你。」
  
  「太子為何突然這麼說呢?」玲妃不解地看著他。
  
  「沒什麼,只是突然有感而發。」滄浪歎息得更大聲了。
  
  「其實我一直很喜歡你,想迎娶你為皇后,但那四個令人厭煩的駙馬硬是逼我只能先封你為妃,而且不可以上你的房,待觀察過你是否貞潔賢淑後,方准我迎你為后。」
  
  「什麼?迎我為皇——皇后?」玲妃的眼兒瞪得如碗那麼大。
  
  要命!他怎麼沒先告訴她呢?
  
  「是啊,現在經過諸多測試,在在都證明玲妃你確實是個貞惠嫻德的女子,所以我已決定擇日封你為后,也終於可以徹夜擁著你了。」
  
  「是……是嗎?」玲妃興奮得快飛起來了。
  
  原來她馬上就要成為皇后了,而她自己卻不曉得,還與那個瘸腿又落魄的董少爺……
  
  哼!若不是早已失身於他,又受他慫恿,說什麼建國大計需要她的鼎力相助,她也不可能進宮來。
  
  不情願地進了宮,瞧見太子生得英挺俊俏,她也曾動過私心,想要倒戈巴上太子、除掉那瘸子,飛上枝頭做鳳凰,但怎知俊俏太子似乎天生冷情,對她們這些秀女既不理也不睬,她們原本還以為他是否寡人有疾呢,哪知道後來他收了宮女柳昀兒入房,還封她為昀妃,她們這才知道他身子沒問題。
  
  只是他始終不肯上她的房,讓她感到極為不安,這才又答應與那奸人合作,沒想到——他竟然早已屬意她為皇后!
  
  一個上不了檯面的寵妾與堂堂的皇后,孰輕孰重不用想也知道,立即地,玲妃當下決定叛變倒戈,對他吐露實情。
  
  「啊!太子,玲妃有件事一直想告訴您哪。」
  
  玲妃猛地停住腳步,阻攔滄浪繼續往前。
  
  「什麼事?」
  
  「先前我在這假山後頭瞧見神秘的黑衣人出入,他們好像有什麼陰謀,從假山後方的暗門——啊!」玲妃慘叫倒地。
  
  一支不知自哪兒飛來的利箭,射穿玲妃的心臟。
  
  他大手一揮,只見原本瞧不見半個人的假山四周,突然冒出了數十名藏匿的黑衣人,個個手持箭弓,箭在弦上,全部對準了滄浪。
  
  如果這還不足以使人驚奇,那麼後方接著走出的人,才真的駭人。
  
  「原來這裡就是你們謀反的大本營!」滄浪瞭然地冷冷一笑。
  
  「你怎麼也想不到吧?滄浪!我爺爺為了今日,老早就遣人自宮外挖了一條密道直通宮內,出入的密門就在這座假山之後,而你與你那駑鈍的父親,根本就沒發現!呵呵!」董顥得意大笑。
  
  「挖了條密道通往宮裡這種卑鄙的行為,確實只有你們這種奸佞狡猾的狐狸才辦得到。」滄浪看似褒,實則為貶,氣得董顥不斷發抖。
  
  「待我將你亂箭射死,看你還嘴不嘴硬!」
  
  「我還不想死,也死不了,因為你拿我莫可奈何。」滄浪冷笑著道。
  
  「你怎麼敢用那種凡事都在你掌握之中的口氣說話?」董顥恨透他這副氣定神閒、勝券在握的模樣。「你應當驚慌惶恐,哀聲求饒才是!」
  
  「我應當那樣才好嗎?」
  
  滄浪故意裝出一副「我現在才知道」的詫異模樣,氣得董顥真想立即拿把刀刺入他的心臟。
  
  「你少裝瘋賣傻,即便那樣我也不會饒過你!來人,準備!」
  
  董顥先將手高舉,然後指向滄浪高聲下令:「將他給我射成一隻刺蝟!」
  
  但很詭異地,那些黑衣人卻是維持原來的姿勢,動也不動。
  
  董顥大驚,回身指著那些黑衣人,怒聲大罵:「你們聾了嗎?給我射死他!」
  
  這回那些黑衣人有動作了,不過卻把箭頭對準他射出。
  
  「啊!啊!啊——」
  
  咻咻幾支利箭射入董顥面前的地面上,若不是他跳得快,只怕真會被射穿。
  
  「你們這是做什麼?你們瘋了嗎?」董顥難以置信自己一手培養出來的黑衣殺手,竟然倒戈相向,要射殺自己。
  
  「他們沒瘋,他們不聽從你的命令,是因為他們並非被你收買的那幫爪牙。」
  
  滄浪比個手勢,上頭的黑衣人全部扯開罩住臉的黑布面罩,赫然都是宮裡的護衛。
  
  「你們——」董顥這才發現,自己暗中埋伏的人馬,不知何時已被掉了包。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董顥不斷搖頭,無法相信自己的計畫早就被人看穿。
  
  「要怪,就怪你不該與蘇采玲密切往來,露了馬腳。坦白說,要跟蹤你其實並不難——蒙!」
  
  滄浪一聲呼喚,一名黑衣男子翻身而下,筆直立於他們面前。
  
  「他是我的密探,這些日子,你所做的任何事,都在他的密切注意中。
  
  「——任何事?」
  
  「是的。」名喚蒙的密探冷冷回答:「很抱歉,就連你與玲妃在床上的「情誼連繫」,我也全瞧見了。」
  
  「你——」董顥震驚羞怒,沒想到自己竟然一直被人暗中監視,卻渾然不覺。
  
  不過,他不會就此認輸!他仍有秘密武器——
  
  「來人!把人帶上來。」
  
  他大聲一吼,立刻有幾名黑衣人押著兩名弱女子走來。
  
  「昀兒!」
  
  當滄浪瞧見柳昀兒柔弱的身影時,忍不住擔憂地呼喊。
  
  「滄浪!」
  
  柳昀兒沒想到竟有黑衣人闖入挾持她與小菊,她又驚又怕,雖然強忍著恐懼要自己堅強別掉淚,但這下一瞧見讓自己安心的人,她立刻哭了起來。
  
  「過來!」董顥從爪牙手中將柳昀兒揪過來。
  
  「放開昀兒!」滄浪朝董顥怒喊。
  
  「要我放開她可以,只要你把這支匕首刺入自己的肚子裡,我就放開她。」董顥把匕首扔給他,陰狠要求。
  
  「不!」
  
  先前小菊在花廳布好膳,進來請她用餐,她卻毫無食慾,小菊正勸她時,忽然衝進一票黑衣人,拿著鋒利的刀,架走她與小菊。
  
  當時她只覺驚惶,不懂他們抓她做什麼,現在才知道,原來他們是要抓她來要脅滄浪。
  
  「你不能那麼做!」柳昀兒驚呼,不斷猛力搖頭,把美麗的髮髻都搖散了。「浪,不要!我不能失去你!」
  
  「我也不能。」滄浪對她苦澀一笑。「所以——」
  
  他高舉匕首,作勢要往自己腹中刺入。
  
  「不要——」柳昀兒心魂欲裂地高聲尖叫。
  
  董顥則哈哈大笑,目不轉睛地瞧著、期待著,等著看他的眼中釘、肉中刺命喪黃泉。
  
  這時,忽然一聲嬌喝傳來:「看我金刀女俠的厲害!」
  
  董顥才想回頭看看怎麼回事,就被一記粉腿踢中側腦,狼狽地滾倒在地。
  
  「是——是誰?」
  
  董顥發現自已被偷襲,氣惱得恨不得立即殺了那人,他搖搖晃晃地爬起來,正要抬頭瞧瞧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時,又被一隻小腳丫狠狠踩住臉頰,毫不留情地壓至在地。
  
  「你這禍國殃民的大奸臣!我金小菊潛伏在昀妃娘娘身旁多時,今日終於輪到我親手收拾你了!」嘿嘿,總算有出頭的機會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3-8-25 02:16 AM

本帖最後由 long032 於 2013-8-25 02:17 AM 編輯

第十章
  
  小菊一反過去宮女的溫順姿態,昂起下巴,拇指往俏鼻一掃,臉上滿是意氣風發的驕傲表情。
  
  她宛如變了個人似的,讓柳昀兒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她是不是看錯了?她怎麼會看見那嬌小可愛——而且她以為同自己一般柔弱的婢女小菊,粗魯地拉起裙擺飛躍而起,使出俐落的身手,一腳踹昏了董顥,還把鞋踩在他的臉上呢?
  
  小菊她那般柔弱……怎麼可能?
  
  不……先是莫名被擄、然後又見滄浪為她自殘,接著看見溫順可愛的小婢女成了武林高手,柳昀兒受不了這一連串的刺激,眼一翻,身子軟軟地往下癱倒。
  
  「昀兒!」滄浪眼明手快地抱住她的身子,沒讓她摔倒在地。
  
  「接下來的交給你們處理,我先帶昀兒走!」
  
  滄浪對著這時才姍姍來遲的四位駙馬說道,然後迅速沖離。
  
  「咱們好像來得正是時候。」四駙馬霍耕塵望著滄浪很快就消失不見的背影說道。
  
  「不,是來得不是時候。」大駙馬祈昊咕噥。
  
  本來只想來看看熱鬧,哪知道還得替那小子擦屁股?窩在房裡陪老婆孩子玩多好呀!
  
  「做事吧!」三駙馬向來寡言少語,但言簡意賅。
  
  早點處理完,就可以早點回房陪愛妻了。
  
  「是是,做事做事。」二駙馬唐冠堯一邊調動護衛隊來綁人,一邊抱怨道:「所以我說嘛,駙馬真不是人幹的……對了!」
  
  他抬起頭,望向霍耕塵。
  
  「那滄浪命中仍是……」
  
  霍耕塵肯定地點點頭,四個知曉內情的人同時沉默了。
  
  不曉得滄浪知道了,會有何反應?
  
  「不要,滄浪……不要……」
  
  柳昀兒在夢境中,瞧見滄浪使勁將匕首往自己的肚子戳,結果小菊跳過來,一腳踹飛了他,她忍不住尖叫著彈坐而起——
  
  「啊——」
  
  「昀兒!」
  
  滄浪坐在床頭,緊握著柳昀兒的手,她可能作了很可怕的夢,兩隻冒著冷汗的小手又濕又冷。
  
  「你怎麼了?作了惡夢?」
  
  「嗯……」柳昀兒驚魂未定,但瞧見滄浪好好地在自己眼前,才稍微安了心。
  
  「我夢見你拿刀刺自己的肚子,還有小菊會武功,一腳把你踹倒了……好嚇人!」
  
  她可能受到驚嚇又昏迷,所以事實與夢境有點錯亂混淆了。
  
  「昀兒,那不全是夢。」滄浪心疼地抱住她的背脊,柔聲告訴她:「我確實拿刀刺向自己的肚腹,不過那全是為了演戲給董顥瞧。而小菊也確實會武功,她是太湖金刀門的千金,名叫金小菊,三歲開始習武,功夫了得。我們設計擒捉董顥,早就料到他會挾持你來箝制我,所以安排她在你身邊,好保護你的安危。」
  
  「是這樣的嗎?」柳昀兒這才知道這些她從來不知道的事。
  
  「那玲妃她……」她不安地問,還是很在意她的事。
  
  「她死了。其實她是董顥的女人,被他動用關係安插進宮,我是為了掌握董顥的動態,才留下她假意與她周旋,從未寵幸過她。方纔,她被董顥一箭射死了。」
  
  她很單純,所以他省略了其中錯綜複雜的情慾、金錢、權勢等關係沒提。
  
  「她死了嗎?真可憐……」
  
  雖然她不喜歡玲妃,玲妃也待她不善,但畢竟是一條年輕又燦爛的生命啊……
  
  「別想她的事了,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滄浪突然神色一變,柳昀兒從未見過的歡喜與自豪,出現在他笑得耀眼奪目的俊顏上。
  
  她溫柔地問:「什麼消息?」
  
  「方纔太醫來過,他說——」他將大手擱在她仍平坦的肚子上,驕傲地宣佈:「你有喜了。」
  
  「咦?有喜了?我、我嗎?」柳昀兒萬分驚喜,幾乎不敢置信。
  
  「難不成還是我嗎?」滄浪幽她一默。
  
  「太好了!太好了,幸好方才沒傷著孩子……」柳昀兒輕撫自己的肚子,溫柔的眼中充滿母愛。
  
  滄浪滿足地擁著她與未出世的孩子,滿心歡喜地道:「現在就差立你為后這一步,我就能正大光明地擁有你了。」滄浪喜孜孜地計畫著:「我很快便要登基為皇,屆時你便是皇后,而我們的孩子會是嫡傳皇子,我們一家幸福地生活,誰也不能再來破壞!」
  
  因為,他絕不允許。
  
  「請問,幾位有什麼事嗎?」
  
  午後,當滄浪固定與駙馬們在議事廳討論治國要事時,幾名老臣找上柳昀兒。
  
  她見他們來意不善,一見著她就以挑剔刻薄的眼光上下打量,讓她感覺很不舒服。
  
  「微臣們來,是想懇求昀妃娘娘謹守帝王妃嬪之德,要有容人的雅量,別一人獨佔太子。」
  
  這話聽來好耳熟,好像打從她回到滄浪身邊之後,便常有人對她這麼說。
  
  「我不認為自己有能力左右太子是否要娶納妃嬪。」柳昀兒面色冷淡地道。
  
  她確實不希望他納嬪納妃,但他如果堅持,她有辦法反對嗎?
  
  「您或許沒有明說,但現下太子寵幸您,為了討您歡心,自然拒絕增立後宮。但微臣們想請昀妃娘娘想想,如今大理僅存太子一條血脈,萬一有個意外,那大理皇室豈不是要斷絕了?所以為免這種情形發生,還請昀妃娘娘收斂妒心,寬懷心胸,放大肚量,勸勸太子立三宮六院,如此一來微臣們哪怕就算到了佛國,仍會感念娘娘您的美德。」
  
  一頂大帽子,壓得柳昀兒抬不起臉來。
  
  如果她願勸服太子納嬪納妃,那麼便是心胸寬懷、有美德的皇后,如不,那她就是心胸狹小的無德妒婦。
  
  況且,拿大理的皇室來壓她,想編派她是全大理的罪人?
  
  柳昀兒知道他們遲早會找上她,但沒想到他們這番話,會令她這般難受。
  
  一人在宮中,自然免不了有許許多多的包袱得要背負,皇族的、臣子們的、百姓們的,每個人都對皇帝有期許,那麼他就不得不設法滿足他們的期望。
  
  今日滄浪或許還真疼愛她,不願另立嬪妃,但哪日他受不了各方的壓力逼迫,或是對她感到厭了膩了,那她……她該怎麼辦呢?
  
  「昀兒,你怎麼了?怎麼看來悶悶不樂呢?」
  
  夜裡,當滄浪回房後,她一如往常伺候他更衣梳洗,用膳用點心。但滄浪瞧出她有點不對勁。
  
  「我……」柳昀兒楚楚動人的水眸望向滄浪,好想問他:你會嗎?你會再愛上其他女人,再立妃嬪姬妾嗎?
  
  她轉頭凝望焚著嫋嫋檀香的小香爐,好輕好輕地問:「浪,你想立三宮六院嗎?」
  
  「三宮六院?」滄浪立即猜出事實,氣得咬牙切齒。「那幫老臣來找過你了是不?」該死!
  
  那幫老臣已經先找過他,勸他立三宮六院,但他想也不想就嚴峻拒絕,沒想到他們逼他不過,就來找她麻煩,他早該提防的!
  
  還記得那幫老臣說得冠冕堂皇:「三宮六院,乃是咱們皇宮的體制,太子不能獨寵一人。」
  
  「那我父皇為何可以獨寵我母后?」滄浪犀利反問。
  
  「那是——」幾位老臣語窒,頓了很久才又說:「當年勉強同意先皇的決定,是微臣們一時心慈,但事後證明獨寵一人會有外戚干政與皇嗣薄稀之憂,還請太子收回成命,立昀妃娘娘為后的同時,也請同時立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
  
  七十二嬪妃?滄浪露出不可思議的恐怖表情。
  
  一個玲妃已經夠教他受的了,還七十二個?他瘋了才會那麼做!
  
  「要皇嗣,昀兒不是不能生。而外戚干政?昀兒是個孤兒,已經無父無母無兄弟,也無姐妹,何來的外戚?」可笑!
  
  「那皇室的規矩該怎麼說?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太子您不能不……」
  
  「規矩是人訂的!即便是皇室,也有擇妻的自由,我只要柳昀兒,此生非她莫娶,你們別再說了!」
  
  當時說完,他便拂袖而去,原以為這下他們該死心了,沒想到竟敢來騷擾他的愛妻,他真該讓那幫老臣告老還鄉的!
  
  「你先別問,只要告訴我答案。」她幽幽低問。
  
  「我的答案只有一個,從來沒有改變過!」滄浪再次重申:「我段滄浪此生除了柳昀兒,不納妃妾,不娶二妻。我的身邊除了你,絕不會再有其他女人。昀兒,你信我嗎?」
  
  他的眼神如此真誠,語氣如此堅定,柳昀兒心裡真的很感動,但是她也好氣自己,因為她竟無法全然相信他。
  
  古來哪個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身旁不是妻妾成群呢?她該抱持著希望,然後等著將來被傷了心,痛苦一生嗎?
  
  「昀兒,你不相信我?」她眼中透出絲縷懷疑,滄浪見了頓時失望震怒。
  
  「對不住!對不住!我好想相信你……但是我也好怕!浪,我是如此愛你,我只看得見你、我只深愛著你,我只有你了!但是浪,誰也不能保證,你永遠永遠不會愛上別的女人。如果哪日你戀上新歡,我被撕碎了心,卻被束縛在皇宮這牢籠裡,不能走不能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與新歡恩愛纏綿——你說,我還活得下去嗎?」
  
  之前她誤信他寵愛玲妃那段日子的苦痛,真的讓她怕著了,她無法想像自己得再經歷無數次同樣的事……她一定會死的!
  
  她的不信任,真的讓滄浪很失望很失望,但他能夠瞭解她的惶恐與不安。
  
  如果今日立場對調,說不準他也會同她一樣,食不知味,夜不安枕,被擔憂折磨得日漸憔悴。
  
  「那麼,要怎麼做才能讓你真正安心呢?」
  
  就算要他放棄皇位,他都願意。
  
  「浪,我不做過分的要求,我只想請你答應我幾件事。」柳昀兒噙著淚、滿含祈諒的眼眸,哀求地望著他。
  
  「你說,我答應你我一定做到。」他不問她要的承諾是什麼,無論那是什麼,他都會為她辦到。
  
  「首先,我……不做皇后。」
  
  「你不做我的皇后?」
  
  滄浪大驚,他已經打算開始籌備大婚之事,她卻要拒絕?
  
  「嗯。做皇后有太多體制不得不遵守,那些包袱會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只當個妃子多麼輕鬆快活,所以我不想為后。」
  
  震驚退去,滄浪一想——也是!如果不為后,那幫老臣就無法拿什麼皇后之德來煩擾她了。
  
  「好,我答應。那第二是什麼?」
  
  「第二,我想請你給我一個承諾。有朝一日當我想要出宮時,你不能阻攔我,必須放手讓我離開。」
  
  這是她所做的最壞打算。
  
  萬一真有那麼一天,他有了其他心愛的女子,那麼她還有一條退路,能夠歸隱深山、或是隱居佛寺,平靜地度過餘生。
  
  滄浪略為思考了下,點點頭說:「這我也同意。」
  
  他解下繫在腰間的一塊玉牌,打開她的手心放進去。
  
  「將來你想出宮時,拿著這塊權杖,隨時都能自由進出,沒人能阻攔你。」
  
  反正她只要他答應讓她自由出宮,但沒說當她想出宮時,他不能一起跟著。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她厭倦了宮廷生活,那麼他就陪她一起出宮,無論是天涯海角,她想去哪兒,他就陪她去哪兒。
  
  說真的他不在乎當不當皇帝,但他絕不能沒有她。
  
  皇位與她相比,微不足道。
  
  「浪……」柳昀兒淚眼朦朧地看著逐漸變得模糊的玉牌,沒想到他連她的這個要求都無條件同意。
  
  她無法完全相信他,他為何還待她那麼好呢?
  
  「別哭呀!只要你別跟我拌個小嘴就要鬧離宮的話,要多少權杖我都給你。」
  
  哭得不能自已的柳昀兒被他逗笑了,又哭又笑地,好不狼狽。
  
  「我才不會跟你拌嘴呢!」
  
  她也要待他很好很好,好得讓他捨不得愛上其他女人。
  
  他努力讓她安心,她也要努力讓他幸福。
  
  她最愛的男人呵。
  
  滄浪餘怒難消,仍記恨著大臣們讓柳昀兒傷心之事,於是一個月後,在登基大典之時,他當著無數朝臣的面,狠狠為她出了口怨氣。
  
  「朕在此正式宣佈,朕終生不立後,除非朕死,否則大理國不會有皇后。並且除了昀妃,朕不會允許任何女子生下朕的子嗣,在此宣告眾朝臣,朕如有違誓言,願遭五雷轟頂,死無葬身之處!」
  
  滄浪的一番毒誓,嚇壞了一幫老臣。
  
  現在不立後就算了,還不許昀妃以外的女子產下龍子?
  
  那不就表示,未來的太子一定得由昀妃的肚皮生出來才行?
  
  這下可糟了!糟了!
  
  自此之後,那幫老臣的煩惱不再是君皇立不立後,而是昀妃生不生得出皇子。
  
  因此當柳昀兒有喜的消息傳開之後,那幫忠心但又食古不化的老臣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喜的是大理皇朝即將要誕生新血脈,憂的是不知道是否為皇子,還有能不能順利生產?
  
  於是乎,原本不怎麼瞧得起柳昀兒的老臣們,開始亦步亦趨地緊跟著她,就怕她有個閃失、流失皇子。
  
  她要是乖乖待在房裡便沒事,只要一出房門,後頭就有一大票人跟著。
  
  有隨時捧著補湯的婢女、團團保護的護衛隊,還有那幫老臣——
  
  她快瘋了!
  
  這日,柳昀兒不過在御花園裡走了一會兒,就被身旁的人搞得心煩意亂。
  
  週遭二十幾個人團團包圍著她,她是要賞花還是賞人呀?
  
  而只要她稍微一有動靜,身旁立刻大陣仗地動作起來,甚至連她要跨過台階,都有人誇張地飛撲過來趴在地上當墊背,就怕她一不小心摔倒,傷了皇子。
  
  氣惱的她忍耐終於到達極限,猛然停下腳步轉身想要回房,誰知後頭竟咚咚咚咚撞成一團。
  
  「啊!」
  
  「呀!」
  
  「哎喲!」
  
  護衛緊急煞住腳步,婢女沒注意撞上護衛,後頭的老臣又撞上婢女……二十幾個人像粽子一樣串成一掛。
  
  柳昀兒錯愕地看著眼前的粽子堆,實在是又好氣又好笑。
  
  她哀怨的水眸掃向一直躲在一旁竊笑的滄浪,嬌聲抱怨道:「你也想想辦法好不好?」
  
  滄浪嘴角因忍笑而顫抖,表情愁苦,兩手愛莫能助地一攤:「臣子們忠心耿耿,為君的怎麼好阻止他們呢?愛妃還是忍耐忍耐,反正再過六個月便要生了。」
  
  有人幫忙看顧她的安危,他怎麼可能阻止?他可求之不得啊。
  
  「什麼再過六個月便要生,是還有六個月好不好?」
  
  再這樣下去,她可要昏倒了。
  
  聽見後頭嘰嘰喳喳吵個不停,柳昀兒探頭往後頭望去,發現,那掛粽子竟然爭執起來,為了誰該排在前頭而吵得不可開交,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才應該排在最前頭。
  
  她頭疼地捂著自個兒的腦袋,心想她還得再忍六個月。
  
  六個月……
  
  噢,她真的要昏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3-8-25 02:17 AM

尾聲
  
  「啊……」
  
  大理皇帝的寢宮裡,傳來女人痛苦的呻吟聲,柳昀兒摔著高聳的肚子,忍著那一波波不斷加劇的陣痛。
  
  「昀兒!」
  
  滄浪在門外聲嘶力竭地吼著,要不是四五名護衛拉住他,他早衝進去了。
  
  「昀兒,你要不要緊?忍得過去嗎?」
  
  「浪……」柳昀兒聽見他的聲音,立刻睜開眼。
  
  「我在這兒!我在這兒陪著你。」滄浪隔著門板高喊,真恨不能一掌擊昏那幾名護衛,硬闖進去。
  
  「浪……啊!」
  
  陣痛更加厲害,柳昀兒感覺胎兒滑出,接著一陣響亮的啼哭聲響起,她的孩子出生了。
  
  「生了生了!這也是位皇子呢。」
  
  產婆欣喜地捧起剛出生的嬰兒,趕緊用熱水將他洗淨。
  
  「我看看。」
  
  產婆才剛將洗淨的嬰兒放入柳昀兒懷裡,滄浪便撞開門衝了進來。
  
  「昀兒!」
  
  他跌跌撞撞地跑到床邊,顫抖的大手輕輕撫摸滿臉是汗的柳昀兒。
  
  「你還好吧?」
  
  「我很好。你看,這是我們的孩兒,也是個強壯的男孩喔。」
  
  柳昀兒獻寶似的捧起懷裡的白胖嬰兒。
  
  這是他們的第五個孩子,她已經一連產下四子,夠樂壞那幫老臣啦。
  
  「是嗎?」
  
  他沒瞧一眼,只急急地道:「生完這胎就別生了,好不?我不想再見你受苦了。」
  
  他在外頭等得萬分憂慮心焦,真的受夠了這種永無止境的等待與折磨。
  
  柳昀兒愛憐地摸摸他嚇得冰冷的面龐,溫順地說:「好,都聽你的。」
  
  反正她已經生了五子,無論是對諸位先皇或是對朝臣百姓都已有了交代,就算不再生了應該也不要緊。
  
  只是有點小遺憾,她本來還想生個可愛的女兒呢!不過看他似乎真的嚇壞了,她也不忍再見他多受折磨。
  
  「看看我們的孩兒,長得多像你。」她寵愛地瞧著懷中的第五個寶貝。
  
  「會嗎?」滄浪可完全瞧不出來,只覺得嬰孩都是這樣紅咚咚的,像只皺巴巴的小猴子。
  
  不過,若是說自己的孩子像猴子,只怕親親愛妃會惱火,所以他聰明地閉口不提。
  
  愛戀的眼,又回到心愛的人兒身上。
  
  緊握著她的手,滄浪柔聲問:「你,後悔了嗎?」
  
  他想知道,她是否已萌生出宮的念頭?
  
  柳昀兒抿唇微笑,頑皮地賣關子:「等五十年後,我再告訴你。」
  
  她沒告訴他,那塊白玉權杖,早被她扔給孩子們玩了。
  
  滄浪也笑了,他並不擔心這五十年之內她會不會變心。
  
  因為他不會讓她產生任何想要離開的念頭,他會用一輩子的時間向她證明,他心裡只有她一人。
  
  他會讓她明白的。
  
  【全書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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