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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ng032 發表於 2013-8-23 11:39 PM

忻彤 - 守護神【單】

本帖最後由 long032 於 2013-8-25 12:05 AM 編輯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袁沅從小就極有正義感,見不得霸凌的事發生,
倘若看見同學被欺負,她鐵定頭一個跳出來救人,
所以見到被打得鼻青臉腫的范方,她便決定保護他,
⋯⋯好吧,其實她會黏在他身邊還有個重要原因──
雖然她天不怕地不怕、打架一把罩,很受同學崇拜,
但是,她其實有個很大的弱點──她超怕阿飄啊!
偏偏她天生體質特殊,擁有令她痛苦萬分的陰陽眼,
因此,她三不五時就會看到「好兄弟」在眼前晃,
其中,有的阿飄還會跟她說要玩捉迷藏、自願當鬼!
真是XXX,要不是忙著逃命,她就要飆國罵了!
幸好,她無意中發現阿飄很怕范方,不敢近他的身,
既知他這麼好用,她當然得把他緊緊拽在身邊呀!
是說,他頭腦棒、人長得又好看,不乏女人愛,
唉,這可不行,她希望他能當她專屬的守護神啊∼∼

【出版日期】 2009-11-17

【出版社名稱】 果樹

【書系及編號】 橘子說系列940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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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ng032 發表於 2013-8-24 11:26 PM

楔子

     一張彩色遺照高掛在佈滿白菊的靈堂上,相片裏的老人家穿著夏威夷花襯衫,眼尾和嘴角的笑紋明顯,露出沒有幾顆牙的大大笑容,看得出來是個很愛笑的老爺爺。

  十幾名年紀大大小小的家屬,分散在二十坪大小的靈堂內,其中最小的隻有四歲左右。

  四歲的小女孩無法理解死亡和悲傷,不懂他們為什麼都在哭?

  因為大伯公上天堂了。爸爸這麼對她說。

  她沒看過大伯公,也不知道天堂在哪裏,所以還是不懂為什麼大人們要哭?

  她靜不下來,無聊地拉拉爸爸的褲管想跟他說話,但爸爸叫她等一下,她等了好久好久,爸爸還在跟別人說話,她隻好跑到一大盆花前麵自己玩,小手輕輕碰觸花瓣,數著花盆裏有幾朵花。

  「一、二、三、五、六……」

  「小妹妹,你漏數『四』了喔。」小女孩的身旁突然多了一個人,跟她一樣蹲著。

  她抬頭看他,接著,納悶地轉頭看著牆上的大相片,又轉回頭看他,小腦袋就這麼來回轉著。

  「欸~~你的衣服跟他的一樣耶!」手分別指著相片裏的花襯衫,跟她眼前這個人的花襯衫。「真的一樣喔!」

  「對呀,這是我最喜歡的衣服!」老人家驕傲地拉拉身上的花襯衫。「是我跟我老婆十年前去夏威夷的時候買的喔!」

  「夏威夷在哪裏?」小女孩好奇地問。「有台北那麼遠嗎?」從小住在台中,對她來說,台北是世界上最遠的地方。

  「哈哈……遠得多哩!」

  「什麼是蜜月?」

  「就是——」老人家才開口要解釋,卻不期然被一個滿臉納悶的歐巴桑打斷話。

  「小妹妹,你在跟誰說話?」

  「跟他啊!」小女孩指著蹲坐在麵前的老人。

  「這裏沒人啊!」除了小女孩,歐巴桑左看右看都沒有看到有人在小女孩手指的位置,直覺小女孩在說謊。「小孩子不能說謊喔!」

  「明明就有!他在這裏啊!」被指控說謊,小女孩很生氣、很生氣,指著麵前的老爺爺問道:「你明明就在這裏,她為什麼說我說謊?我不是說謊的小孩,我沒有說謊!」

  「我知道你沒有說謊,但她看不到我,所以不相信我在這裏。」老爺爺心平氣和地說,臉上還是掛著和藹的笑容。

  「你明明就在這裏,她為什麼看不到你?」小女孩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帶開,沒發現歐巴桑的臉突然間因驚恐而變形,眼睛跟嘴巴越張越大、越張越大……

  「因為……」老人家露出跟牆上那張相片一模一樣的笑容。「我已經死了啊!」

  「死了……」小女孩滿是不解地問:「什麼是死?」

  「死就是躺在那裏,不能說話。」老爺爺手指著棺材。

  「蛤?」小女孩臉上的疑惑更深。「可是……你不是在這裏跟我說話嗎?」

  「你……你到底是咧尬向說話?」歐巴桑顫抖的手,驚惶地指著小女孩。

  「跟他啊!」小女孩天真地指著相片。「他長得跟相片一樣,衣服也穿一樣的喔!」

  「啊——」歐巴桑放聲尖叫。「看到鬼、看到鬼啦——」

  「你是在大小聲叫啥啦?」歐巴桑的丈夫不悅地趕到老婆旁邊,低聲斥道:「這是阿爸的喪禮耶!」

  其他來弔唁的親友也紛紛往這裏看,小女孩的父親發現不對勁,也立即走了過來。

  「她、她……看A丟阿爸……」歐巴桑手指著小女孩,嚇到口齒不清。

  小女孩的父親沒有太多驚訝,隻擔心女兒的老實話會引來一堆大驚小怪的批評和異樣眼光。

  當女兒更小的時候,他就發現她經常跟一些看不到的「人」說話,所以他早已習以為常,但對其他人來說,她的「特異功能」太匪夷所思,他們難以接受。

  「蛤?賣黑白亂講!」歐吉桑才不信這種鬼話。

  「我嘸黑白亂講啦!嘸……你自己問。」

  「妹妹,你……真的有看到我阿爸?」

  「有啊!」小女孩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為什麼大家都圍過來了?她趕緊跑到父親身邊,抱住父親的腳。「阿爸……」

  「嘸代誌,免驚免驚!」父親拍拍小女孩的頭頂安撫。

  他曾跟女兒說過,不要再跟那些「東西」說話,但她還太小,分不清人和鬼的差別。

  看來,今天又要惹來一堆指指點點了。

  「那……」歐巴桑半信半疑,還想繼續問。

  老爺爺見狀,飄到小女孩麵前,將她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小妹妹,你尬他們說,我要來去找阮水某啊,叫他們麥哭,攏給我哭尬衰衰去啊!」老爺爺要她轉達心聲。

  「喔。」小女孩點點頭,聽話地將老人的話一五一十地轉達出來。「他說,他要去找水某,叫你們麥哭,攏給他哭尬衰衰去啊!」

  「嗄?!」原本半信半疑的歐吉桑聞言,臉色驀地大變,這確實是阿爸說話的語氣!

  「你再跟他說,叫他們麥擱找啊,我攏無藏私房錢,財產早就被他們開了了啊啦!」老爺爺無奈地搖頭。「我要來去找我水某了,小妹妹,掰掰……」說完,就消失不見了。

  「掰掰……」小女孩揮手道別。

  「妹妹,阮阿爸……甘有講到錢?」歐吉桑驚嚇之餘,不忘期期艾艾地問。

  「他說叫你們麥擱找啊,他攏無藏私房錢,財產早就被你們開了了啊啦!」小女孩說出老人的臨別遺言。

  「蛤?啊——」歐吉桑和歐巴桑放聲哀號,哭得比剛得知老父的死訊時還淒厲。「去了了啊、攏總去了了啊啦……」

  他們以為老父有暗崁錢,所以四處去借錢簽賭,沒想到……這下完了!

  「阿爸,他們幹麼一直看我?」看著週遭眾人驚嚇的神情,小妹妹滿是不解。

  「我不是有跟你說過,不要跟鬼說話嗎?」父親乘機教育她。

  「蛤?!他們是鬼喔!」小女孩立刻一閃,離號啕大哭的夫妻倆遠遠的。

  「不是啦……」女孩的父親忍不住笑出來。「剛剛跟你說話的那個阿公才是啦!」

  「蛤?那個阿公才是鬼?」可是……她覺得這對夫妻還比較可怕耶!

  「人」跟「鬼」要怎麼區分啊?

  厚~~好難喔!...<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3-8-24 11:27 PM

第一章

      十年後

  炎炎夏日。

  一個穿著白衣藍裙製服的高身影,急匆匆地跑在偏僻的小山路上,彷彿有惡狗在背後追,隨著太陽西下,她的步伐更加急促。

  女孩的頭髮剪得極短,有著健康的麥色肌膚,一雙濃眉大眼和豐厚的唇瓣,十足英氣的臉,性格也是不讓鬚眉,若是沒看到她穿著裙子,絕對會以為她是個俊俏的小男生。

  「可惡的臭老王!」袁沅雙腳很忙,嘴巴也沒停著,邊跑邊罵。「呼……看我明天怎麼整他!」

  她邊喘氣邊跑,腳步不敢稍停,隻求能在天色轉暗前回到家。

  她就讀的「東和國中」位於有些偏遠的山區,離她家大約半小時的路程,每天上下學都是靠萬能的雙腳。

  老王是學校的訓導主任,是個難搞的歐吉桑,她隻不過教訓幾個隔壁村國中裏不識相的小太妹,替同學出口氣而已,竟然就罰她掃操場旁邊那片大空地,害她無法趕在太陽下山前回到家。

  她是正義感十足的人,看到不平就會出手相助,而且每打必勝,所以莫名其妙地,她成為全校學生的偶像,班上同學告訴她,那是因為她讓附近學校的壞學生不敢找這所學校學生的麻煩。

  為此,他們甚至封給她「守護神」的稱號。

  但現在呢,她這個「守護神」隻能拚命跑,想要在太陽下山前趕回家,否則阿飄一出現,她就慘啦!

  基本上,阿飄不管白天還是黑夜都會出現,隻不過它們白天比較安分,看起來有氣無力的,沒什麼靈力,所以沒精力鬧她,但一到晚上,它們就火力全開,呼朋引伴地來找她麻煩。

  她這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那些長相可怕的好兄弟,偏偏不曉得是走了什麼黴運,她的磁場跟那個世界的「人」特別合,又好死不死地擁有陰陽眼,於是乎,她跑鬼追的戲碼幾乎每天晚上都會上演。

  小時候,分不出人跟鬼的差別,經常跟不是人的「人」說話,結果當然是嚇壞身邊的大人,以為她中邪了,還帶她去廟裏收驚,這才發現原來她看得到那些鬼。

  打從她分辨得出人和鬼的差別後,她就開始視它們如蛇蠍,能閃多遠就閃多遠。

  為了不讓那些鬼在她家走動,她老媽還特地到城隍廟裏求城隍爺賜了一張大符咒,有桌麵那麼大,就貼在她家進門的牆麵上,效果很好,因為那些鬼隻能在她家門外張望,沒有一個進得去她家裏麵。

  她身上當然也貼身帶了一張黃色小符咒,可能是符小,防護力道也小吧,隻能將那些「好兄弟」阻擋在方圓一公尺之外,雖然近不得她的身,但光看它們就夠恐怖的了。

  這些阿飄不會傷害她,隻是喜歡纏著她、鬧她,想跟她玩,有些則是想請她幫忙。偏偏它們都長得很可怕,不是缺手斷腿的,要不就是身上破了一個大洞,腸子都跑出來了,噁心得要命,嚇都嚇死她了,她才不可能理會它們呢!

  「完了,天黑了!」當最後一抹餘暉消失在大地,街燈亮起時,袁沅立即驚恐地大叫,腳下的步伐再加快了些。

  偏偏現在又是農曆七月,「好兄弟」最多的月份,也是她最厭惡的月份。

  已經快到她家住的村莊了,但危機還沒解除,除非回到家,否則……

  「……陪我玩啦……」

  讓人聽了毛骨悚然的陰寒聲音沒有預兆地在她身後響起。

  「不要啦!」袁沅厲聲拒絕,雙腿繼續往前跑。

  天啊、地啊,拜託讓它們離我遠一點啦……

  「我要錢……給我錢……」

  「我好餓……」

  「我要玩捉迷藏……我要做鬼……」

  「你本來就是鬼!」袁沅受不了地大叫。「不要再跟著我啦!」

  拜託~~離她遠一點啦!

  她像是個「鬼怪發電機」,隻要有阿飄發現她,就會呼朋引伴地來纏她、鬧她,想跟她玩,雖然它們無法接觸到她,但親眼看到一群肢離破碎的「人」,還是很恐怖啊!

  就是這些愛找她麻煩的「好兄弟」,讓她不敢在晚上出門,尤其是農曆七月,更是她的死穴。

  師父曾跟她說,她的體質特殊,很適合當靈媒。

  雖然鬼怪特別愛黏她,但不會傷害她,它們會現身在她麵前,除了想鬧她玩外,另一個原因就是將她當成媒介,有心願要她幫忙完成。

  拜託,她躲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跟它們溝通啊!

  它們能不能別來煩她啊?

  跟在她後頭的阿飄緊黏著她不放,像是找到心愛的玩具般地纏著她,而此刻的她,就像被一群餓貓追著逃命的老鼠。

  「嘿嘿……」一群阿飄緊跟著她不放,有些比較惡劣的,甚至嚐試伸手要抓她,雖然被她身上的符咒震開了,但還是不死心地想要繼續碰觸她。

  她身手矯捷,腳步飛快,拚命地往前跑。

  去年她還得到全縣國中組的馬拉鬆賽跑冠軍,這……該歸功於它們多年來的訓練嗎?

  不多時,她已經逃到村莊裏,隻要在前麵的路口轉彎過去,就會回到她安全的家——

  砰!

  「啊!痛……痛痛痛……」她被撞倒在地,跌得四腳朝天,百褶裙往上翻飛,蓋在她臉上,她氣得撥開,大吼:「是哪個沒長眼睛的,擋住我的去路?」

  擋她逃亡之路者,殺無赦!

  同樣被猛力撞跌在地的瘦小身影,不發一語地站起來,無心察看身上的痛處,趕緊彎腰撿拾起因這一撞而掉落在地麵的零錢。

  「喂!你沒聽過好狗不擋路嗎?為什麼擋我的路?」拍拍摔疼的屁股,她火大地走向彎腰撿東西的小鬼,完全忘了逃命這回事。

  她,袁沅,是村裏有名的恰北北,比同年齡孩子要高的身材,讓她打起架來無往不利,聲名還傳到鄰近幾個村落,因此沒有人敢找她學校學生的麻煩。

  男孩還是不說話,焦急地尋找少了的三塊錢。若是沒買到該買的酒回家,他會被在家裏等酒喝的父親打死。

  「喂,我在跟你說話,你聽到沒有?」她伸手要抓住他的手,卻被他驚惶地撥開。

  「不要碰我!」他雙手擋在頭上,全身顫抖。

  「你……」她被他激烈的反應嚇到,愣愣地縮回自己的手。「我又沒有要打你,你幹麼怕成這樣?」

  他防備地瞪她一眼,都是她害他掉了三塊錢。沒找到錢就買不到酒,他絕對會被打到脫一層皮!

  光想,他就忍不住臉色發白。

  「你幹麼瞪我?」她不爽地嘟囔,見他還是不理人,幹脆學他蹲著,好奇地看他的手在地上摸索什麼。「喂,你在找什麼?我幫你找。」她猜想可能剛才碰撞時,他手上有東西掉了。

  男孩仍然沒有搭理她,繼續摸黑找錢,找尋的動作更急切了。

  「兩個人找比一個人找快,說啊,你到底在找什麼?我幫你找。」

  「三塊錢。」

  「嗄?」她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多少?三塊錢?」她沒聽錯吧?

  「三塊錢。」

  「別找了,我給你。」她找出零錢包,拿了五塊錢給他。「哪,給你,不用找。」現在還有哪個人會把三塊錢放在眼中啊?

  男孩不理她,還是繼續找那三枚長了腳的銅板。

  「這裏的路燈不夠亮,你可能找到半夜也找不到。」她把銅板遞到他麵前。「快點拿去啦!」

  「……謝謝。」他想了好幾秒才接過她手中的銅板。

  「趕快回家吧,我也要回家去躲……」她終於想起自己正在逃亡,膽怯地看了看周圍,卻發現那些「好兄弟」居然飄在離他們五公尺遠的距離,不敢接近。

  「欸?」這是怎麼回事?這些阿飄突然不敢接近她了耶!

  她好奇又興奮地走近它們,馬上發現它們又蠢蠢欲動地想撲向她,嚇得她急急往後退,結果不小心又撞到男孩,她下意識地抓住他的手。

  然後,神奇的事件再度發生——那些阿飄又畏懼地往後縮成一圈,不敢越雷池一步!

  她的視線來回看著那些阿飄和身旁矮她近一個頭的男孩,強迫地拉著男孩故意接近它們,看到它們倏地往後疾退後,她更加確認自己的判斷正確。

  「哈~~我知道了!」它們怕他!

  「放開我啦……」

  「不行,你現在不能走,你陪我回家好不好?」雖然不知道它們為什麼怕他,但平白多了一個特大「護身符」,當然要好好利用。

  「不要,我要去買東西。」再不把酒買回家,他的皮肉就要受罪了。

  「拜託啦,你先陪我回家啦,我家就在那裏。」她指著距離幾十公尺外的三層透天厝。

  「不要!」他拒絕,他還趕著去買酒呢!「你自己回去就好,幹麼要我陪?」

  「喂……」她緊緊抓住他細瘦的手臂不放。「你見死不救喔?」

  開玩笑,好不容易碰到一個「魔鬼剋星」,怎麼可以讓他跑了?

  人家說「惡人無膽」,就是在說她啦!

  她承認自己很凶,但超級沒膽,連恐怖片都不敢看,反正她常常可以看到「實物」,沒道理還花錢去戲院嚇自己。

  「我哪有見死不救?」亂用成語。她又沒有危險,哪來的見死不救?

  「唉呀……這……說不清啦!反正你陪我回家,我給你十塊錢的保護費。」隻要不再被「人」追,她寧可貢獻自己的零用錢。

  「好。」輕輕鬆鬆就有十塊錢入袋,男孩馬上點頭答應。

   「我們走吧!」她開心地拉著男孩的手,往回家的方向走。

  「別拉我啦,我自己會走。」從小被打到大,他很討厭跟別人有肢體上的碰觸。

  「借拉一下又不會少塊肉,幹麼那麼小器?」不顧他的掙紮,她捉得更緊。「別忘了,我要付你十塊錢耶!」

  「你如果要抓我的手,要再加五塊錢。」範方精明的腦袋飛快地轉動。

  「好啦……錢鬼!」袁沅不爽地咕噥,掏出十五塊錢交給他後,立即緊握住他的手不放。「喂,你叫什麼名字?」

  「範方。」

  「範方?真巧,我叫袁沅耶!」她露出爽朗的笑聲。「一個方、一個圓,哈哈哈……真巧!」

  回過頭看那些阿飄無計可施的模樣,她立即得意地送它們一個大鬼臉。

  哈~~隻要有這個「護身符」在身邊,她就安啦!

  來到家裏明亮的燈光下,袁沅總算看清範方的長相。

  他的個頭非常瘦小,頂多一百五十公分高,體重也許還不到四十公斤,臉色非常蒼白,白淨的臉上嵌著一雙黑黝黝的大眼,正防備地盯著四周。

  他長得很漂亮耶,比她這個女生還要秀氣好看。

  隻可惜,他臉上和身上佈滿大大小小的黑青瘀血,破壞了他的俊美,袁沅天生的正義感立即油然生起。

  「這是誰打的?」

  他身上佈滿傷痕,有新有舊,幾個比較大的傷口甚至皮開肉綻,簡直可以用體無完膚來形容,讓人看了怵目驚心。

  怎麼會有人這麼殘暴?竟然對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下毒手!

  喔~~她氣到胸口快冒出熊熊火苗啦!

  「跌倒。」他漠然地說出常用的理由,彷彿身上的傷與他無關。

  「你騙誰啊!」袁沅英氣的濃眉攏起,大眼圓瞠,以專家的口吻反駁。「我從小打架打到大,跌倒的傷跟被揍的傷,我會分不出來嗎?」

  老媽常罵她是「麻煩磁鐵」,隻要有她在的地方,麻煩就會自動找上門。

  吼~~又不是她主動招惹來的,她也是無辜的「受害者」耶!

  「沅沅,你又在跟誰吵架?我警告你喔,你別再給我惹麻煩,否則我打斷你的狗腿!」袁母的大嗓門從屋內傳來,隨著話語結束,人已經出現在門口,發福的身軀意外的輕巧。

  「我沒跟人吵架啦!」袁沅不爽地大吼。

  範方警戒地退後兩大步,防備地盯著火爆的母女檔,小心戒備著,隻要一有麻煩就逃,這就是他這幾年訓練出來的生存之道。

  「你講話這麼大聲幹什麼?」袁母一個巴掌打在袁沅頭上。「你老母沒耳聾!」

  「厚~~」她吃痛地摸著頭,閃遠一大步。「很痛耶!」

  「廢話!要是不痛,我幹麼打?」袁母一臉理所當然地回答。

  「難怪我會動不動就跟人打架,這根本就是遺傳的關係嘛!」袁沅振振有詞地說著。

  人家說有其母必有其女,果然是至理名言。

  「你自己愛打架,不要牽拖到我身上!」袁母又賞了一個爆栗給她。

  「喔~~」袁沅再度抱頭鼠竄。「我要告你虐待兒童!」

  「哪個『兒童』像你這麼高大!」袁母一把推開擋路的「兒童」,一臉和藹可親地跟範方打招呼。「你好,我是沅沅的媽媽,你是她同學嗎?我好像沒看過你耶!」難忍心疼地打量他身上的纍纍傷痕。

  這明顯是被打傷的,而且極可能是家暴!

  夭壽喔,哪個狠心的父母打的?

  「媽,你嘛幫幫忙!」袁沅受不了地歎了好大一口氣。「我跟他個子差那麼多,怎麼可能是同學?」

  「你的個子看起來就像是國二生嗎?」袁母冷冷地吐槽她一百七十公分的身高,一轉頭看向範方又立刻換上一張熱情的臉。「你今年幾歲啦?幾年級呀?」

  「我今年十三歲,念『東和國中』,一年甲班。」袁母意外的親切讓範方錯愕了一下。「上個月才搬來這裏的。」

  「嗄?!你才小我一歲?怎麼可能!」袁沅不敢置信地大呼小叫,他身高不到一百五,瘦不啦嘰的耶,怎麼可能是國中生?她那個上小六的弟弟還比他高壯咧!

  「你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每餐吃三碗飯啊,大飯桶!」袁母不客氣地掀女兒的底,轉過臉麵對範方時,又換上和藹的臉。「對了,你吃晚飯了沒?要不要在我們家吃個飯?」

  「不用了。」他要趕著去買酒,否則回家又要挨揍了。「我要走了。」

  原本還以為她們母女會打起來,上演全武行,沒想到事情的演變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她們母女間的打鬧看起來很溫馨,一點兒也不嚇人。

  原來,親子間的相處也可以是這種形式,他很羨慕。

  「等等,你的傷!」袁沅想起他身上的傷,出手阻擋他離開。

  「我沒事。」他不自在地閃躲。

  「老欸~~你快出來!」袁母強拉住他的手,大聲喊叫援手。

  「放開我!我沒做壞事,放開我,不要抓我……」突然被抓住,範方嚇壞了,拚命掙紮著。

  「可憐的孩子……」感情豐富的袁母,給了範方一個結實的熊抱。「看你被嚇得……」

  「……」範方被嚇到動彈不得。出生到現在,沒人抱過他、關心過他,所以此刻他真的嚇呆了。

  「……幹什麼?大呼小叫的。」村長大人出來看究竟。

  「你看他的傷。」袁母眼眶泛紅。「夭壽喔,打得這麼狠!」

  「走,我帶你去醫院。」袁父二話不說就牽出摩托車。

  「我不要去醫院!我會被打……我不要……」範方驚嚇地連連後退,撞到他身後的袁沅,又蹦地跳開,差點跌倒。

  他怕惹來警察的關注,回家後會有更凶狠的懲罰。

  「是誰打你的?」袁沅扶住他,一臉憤慨地握緊拳頭。「告訴我,我去替你報仇!」

  她天生正義感十足,最受不了有人欺負弱小,那會讓她激憤到想扁人。

  「……」範方低頭不語。

  「你是……範大海的孩子嗎?」袁有德不愧是村長,村裏的人他幾乎全都認識,略一想就認出了他的身份。

  範大海是上個月才搬來的新住戶,隻有他跟兒子兩個人,就他所知,範大海沒有固定的工作,隻靠打零工賺些許錢,賺的錢全拿去喝酒了,是個酒鬼。

  「……嗯。」範方羞愧地點頭。

  「你媽呢?」

  「五年前病死了。」母親曾跟他說過,她跟父親是為愛私奔在一起的,原本父親開了一家雜貨店,日子過得還不錯,但在他出生後沒多久,父親幫朋友作保,結果朋友落跑,他被迫賣了所有資產還債,之後就靠打零工養家,收入很不穩定,有一餐沒一餐的,就連健保費都無法繳交。

  在他上小學前,母親患了感冒,引發肺炎,由於沒有加入健保,家裏又籌不出錢看病,借也借不到,結果不到一個月,母親就撒手人寰了,從此父親性格大變,嗜酒如命,而且發酒瘋時會打他出氣。

  「是你爸打的?」袁有德隻能歎氣,說出已知的答案。

  範方沒有回答,這就是最好的回答。

  「你身上的傷是你爸打的?!」生長在一個幸福家庭的袁沅無法相信世上會有這種禽獸家長。「可惡,我要去讓你爸嚐嚐被揍的滋味!」

  「你給我進去,別給我惹麻煩!」袁有德快一步抓住蹦蹦跳的袁沅。

  「我無法袖手旁觀!」

  「我會處理!」袁有德轉向範方,溫和地說:「我送你回家。」

  「不用,我還要去買酒……」

  「我陪你去。」袁有德堅持要陪他回家,他必須跟範大海好好談談,如果他死性不改,他就報警處理。

  這個孩子分明是受虐兒,再不給範大海一個嚴厲的警告,這個孩子可能還沒長大就會被打死了。

  「不要,我怕我爸看到……」若是被父親看到,以為他跟別人告狀,他的皮肉又要痛了。

  「沒關係,我知道該怎麼跟他說,不會害到你的。」袁有德疼惜地摸著範方的頭,可憐的孩子。

  「老爸,我也要跟!」袁沅很想給那個殘暴的父親一個深刻的教訓。

  「你少給我惹麻煩!」她想做什麼,當了她十幾年父親的他還會不清楚嗎?

  「放心啦,我不會隨便動手打人。」隻要那個人安分,她就不動手。她聰明地將這句但書放在心裏頭,沒說出口。

  她是經常打架沒錯,但她有一個原則——絕不欺負弱小。

  她最痛恨仗勢欺人、以大欺小的人了,尤其是虐待無力還手的小孩的父母,他們根本不配稱為人!

  哼,她會適時地讓那個暴力父親見識她拳頭的威力,讓他不敢再隨便動手打人!

  「現在是七月耶,你還敢出門嗎?」由於袁沅的特殊體質,他們家在農曆七月時幾乎可以說是草木皆兵,隻要聽到她驚聲尖叫就知道又碰到「好兄弟」了。

  「老爸,你知道嗎?那些『人』很怕他耶!」她驚喜地跟袁有德分享這個好消息。

  「真的?!」袁有德和袁母的臉上都掛著驚訝的表情,像看著奇珍異獸般地瞪著範方。「為什麼?你有練什麼法術嗎?」

  「我沒有……」範方猛搖頭,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我發現隻要有他在,它們都會閃得遠遠的。」她耀武揚威地對著那些阿飄做鬼臉。

  隻要有他在身旁,她就蝦米攏嘸驚啦,因為他是她最好的「護身符」啊!

  「既然這樣,你要好好抓住這張『活生生的符』喔!」袁母跟袁沅擠眉弄眼,又是明示、又是暗示的,隻差沒有寫大字報。

  「我哉啦!」有他在身邊,就算晚上她都敢出門了。

  「來,我送你回家。」村長大人不容拒絕地強迫範方坐上機車。

  「阿爸,你要好好警告他老爸,要是他再不聽,就換我揍他,讓他嚐嚐拳頭的滋味!」

  「你給我乖乖待在家裏,不要惹是生非,他的事,我會處理。」袁父沒好氣地說完後,騎著車離開。

  「你呀,不要動不動就想動拳頭,以為你的拳頭硬啊?」袁母受不了這個隻會用拳頭解決的暴力女。

  「我的拳頭是很硬啊!」她在附近幾個村落,可是有名的無敵手耶!

  「我看你的頭更硬!」袁母沒好氣地賞她的頭一個很響的爆栗。

  「喔~~」她雙手抱頭鼠竄。「又打我!」

  「我這是在提醒你,要用腦,不要老用拳頭。」袁母說出至理名言。「人生不是隻靠拳頭的。」

  「腦?怎麼用?」她就是笨啊,偏要她動腦,存心整她啊?

  「唉~~」對於一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女兒,她還能說什麼?隻能仰天長歎啊!「你不會教他幾招防身術嗎?這樣他不就可以自保了?」

  「對厚!」袁沅恍然大悟地用力拍一下雙手,熱情地擁抱母親。「老媽,多吃我幾年飯,果然有差喔!」

  「你呀,就算再多吃幾十年,還是一樣不長腦!」知女莫若母哪。袁母損完自己的女兒後,便進屋準備吃飯去。

  「講這樣……」袁沅悻悻然地跟在後頭,心裏已經在計劃要教範方哪幾招,讓他防身又能自保。

  她挺喜歡這個「人形護身符」的,絕對要確保他安然無恙!

  一早進校門,袁沅沒到三樓自己的教室,反而走到二樓,這是男生班的教室樓層,看著班級牌,她找到國一甲的教室。

  昨晚老爸送範方回去後,好晚才回家,不知道結果怎麼樣,有沒有好好教訓那個家暴父親,她等不及了,所以跑來瞭解後續發展。

  「欸~~學姊!」一個走出教室的男同學看到袁沅,隻差沒發出崇拜的尖叫聲。「你怎麼會在這裏?」

  袁沅是學校的風雲人物,運動全能,武術超強,而且威名遠播,曾經一人對抗外校的男同學,以一對五,將對方打得滿地找牙,從此不敢再找這所學校的學生麻煩。

  她是全校學生的守護神,更是他的偶像啊!

  「當然是……『走』來的啊!」袁沅沒好氣地翻白眼。問這什麼白癡問題?

  「我的意思是說,你來幹什麼?」偶像就站在麵前,阿川努力表現,務求讓偶像留下好印象。「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隻要有用得到我的地方,請儘管吩咐,我一定——」

  「幫我叫範方。」她揮手打斷他落落長的廢話。

  「範方?」阿川念了一次這個陌生的名字後,確定地搖搖頭。「我們班上沒有這個人耶!」

  「他上個月才轉來,是新來的轉學生。」

  「喔~~你是說那個骯髒鬼喔!啊——」

  「你說他是什麼?!」她一把扯住他的衣領,讓他的雙腳離地十公分,一臉兇惡地怒問。

  「我……我……放開我……」阿川抖著聲音,全身更是抖到快散了。

  她用力丟下他,將他摔得四腳朝天,怒氣衝天地問:「誰讓你這麼叫他的?」

  「很多人都……都這麼喊啊……」他全身抖到不行。「因為……他每天都髒兮兮的,製服也是破破舊舊的……」

  「我警告你,別再讓我聽到有人這麼說範方,聽到沒有?」對於他的處境,她除了憤慨,還有更多的憐惜。

  看過他死命找三塊錢的模樣,她相信他的家境一定不好,尤其是還有一個會打他的父親,他生活的艱苦可想而知。

  而這些不知人間疾苦的人,憑什麼取笑他?

  可惡!

  「我又沒有辦法控製別人的嘴……」

  「大家聽著!」袁沅懶得跟他多說廢話,用力丟開他,扯著喉嚨,對著走廊上的人大聲說話,看到所有人都停下腳步,有些教室裏的學生甚至還走出教室,她才繼續往下說。

  「從今天起,範方有我罩著,你們若是不怕我的拳頭,沒關係,儘管找他麻煩,到時候,別怪我不手下留情!」揚著拳頭,用力說著威脅性十足的話,魄力十足的眼神一一掃視所有人。「聽到了沒有?」

  「是。」回答的聲音,整齊劃一。

  她滿意地點點頭,確定達到她要的效果後,才又轉身要叫阿川去找人,沒想到卻看到範方走出來了。

  「嗨~~阿方,你來啦!」她臉上的笑容真誠燦爛,兩、三個跨步走向他,伸手環著他瘦弱的肩膀,再度對著眾人說道:「他就是範方,我不許任何人欺負他,聽到了嗎?」

  「聽到了。」誰敢對袁沅的話有異議啊?又不是欠揍。

  「很好!」她再度滿意地點頭,拉著他下樓。「來,阿方,我們到一個沒人的地方說話。」

  範方的心魂還因為聽見她的話而處在極度震驚和激動中,一時無法回複,隻能任她拖著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3-8-24 11:27 PM

第二章  

     幾分鐘前,坐在教室裏的範方聽到了外頭的騷動,而且隱約聽到了他的名字,還以為是父親來學校發酒瘋,直到看見袁沅,才放下一顆忐忑不安的心,沒想到接著就聽到她斬釘截鐵的保護宣言。

  出生到現在,從來沒人保護過他,母親很早就過世了,父親則是加害者,一直以來,他隻能靠自己,掙紮求生。

  而她,袁沅,一個認識不到一天的陌生女生,竟然要將自己納入她的羽翼下保護,不準任何人欺負他,她……她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好?

  兩人來到操場旁邊一個安靜的小樹林,袁沅不急著發問,先從書包裏拿出一罐藥膏。「來,我幫你搽藥,這個藥很好用喔,我打架受傷都是搽這個。」

  「不用……」他受寵若驚,不習慣有人對自己好,拚命想閃躲,但躲不過袁沅的速度。

  「呵呵……你躲不過我的啦!我有在練空手道,手腳比你靈活。」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輕柔地替他上藥。「傷口一定要搽藥,才會好得快。」

  他隻能愣愣地看著她上藥的手指,輕輕柔柔地一一撫過傷處,彷彿帶走了所有的疼痛。

  「你身上一定也有傷,來,衣服脫掉,我幫你搽藥。」

  「不……」

  「你不自己脫,我就幫你脫喔!」她很民主,給他二選一的選擇權。

  範方知道自己的體力和身手都不敵袁沅,隻好尷尬地脫下身上穿了好幾天的破舊製服,濃濃的汗臭味,連自己都感到不好意思。

  袁沅將他的尷尬看在眼裏,默默地替他傷口搽藥,直到確認所有的傷處都有抹上藥,才讓他穿上衣服。

  「來,坐我旁邊。」她拍拍身旁的草地。「我爸昨天跟你爸說了什麼?有好好教訓他,不準他再打你嗎?」

  「你爸爸叫我爸不準再打我,否則就要報警處理。」他正襟危坐,乖乖回答,不敢亂動。

  「就這樣?」沒達到她要的公平正義,她很是不滿。「這樣你爸根本不會乖乖聽話啦!這樣好了,我今天放學後跟你回家,給你爸一個更實質的教訓!」

  「不用啦,你爸還有說別的。」

  「我爸還說了什麼?」

  「我爸之前打工時摔斷腿,所以右腳行動不便,你爸說要幫他申請殘障津貼,前提是不能再打我,否則一毛錢都不給他。而且,你爸還說,會每天查看我的情形。」他急忙說出後續,以免她真的付諸行動。「我爸需要錢喝酒,為了錢,他應該會聽你爸的話。」

  「嗯……雖然沒給你爸一個實質的教訓,不過我老爸這招應該可以暫時製得住你爸的暴力,不過,你自己也要練一些防身術,保護自己。」

  「沒人教我……」

  「放心啦,包在我身上,我會教你!」她露出一口燦爛的白牙,拍拍自己的胸口。

  「謝謝。」

  「不用謝啦,我也需要你幫忙啊!」

  「幫什麼忙?」如果他有能力,他也想要幫她。

  「我昨天發現那些鬼都很怕你,所以我要你當我的護身符!」

  「鬼?護身符?」什麼跟什麼啊?

  「唉呀,是這樣的啦!我呢,看得見不該看的『東西』……就是那些會飄來飄去的阿飄啦!這些『東西』很喜歡纏著我,就算我身上帶著符咒,它們也不太怕,還是會故意鬧我,偏偏我就是很怕那些『東西』。你都不知道,它們有些沒頭,有些缺手缺腳,內臟都跑出來了,說有多噁心,就有多噁心!」她坦白說出自己的特異體質和弱點,表情生動活潑。

  真的假的?範方對鬼神那一套有些懷疑,不過看她說得活靈活現,很有那麼一回事似的。

  難道……世上真的有鬼?

  「可是昨天啊,隻要你在我身邊,那些阿飄就都不敢靠近我喔,而且還很怕你耶!所以我才想說,能不能麻煩你每天陪我上下學,尤其是太陽下山後,一定要陪在我身邊。」

  「可是我爸——」雖然不是很相信她的「鬼話」,他還是願意幫忙,但他每天放學後都得立刻回家,否則……

  「放心啦,我叫我爸去跟你爸說。」她打斷他的話。「而且,我不會讓你白做工的,我每個月付你一千塊錢,當作是你陪我的工資,怎麼樣?」

  注意到他的經濟狀況後,她一直在想要如何資助他,又不會傷到他的自尊,好不容易才想出這個一舉兩得的好方法,雖然那會花掉她一個月零用錢的三分之一,她還是捨得。

  誰叫她最見不得人家受苦呢,尤其他的模樣又像是瘦弱的小動物,更是讓她心疼,想要好好照顧他。

  「好,我願意。」搬到這裏後,父親就沒再工作過,家裏的錢全被他拿去買酒喝了,一塊錢都沒留給他,每天都喝得醉醺醺的,幾乎忘了他的存在,任他自生自滅,若是伸手跟他要錢,都會先被打得半死。

  他知道父親就算有錢,也是馬上買酒喝掉,所以如果他自己有了每個月一千塊錢的收入,就可以繳交學費,不用麵臨休學的壓力,也不必討打了。

  「我就知道你會作出聰明的抉擇!」她拿出一千塊錢交給他,用力拍拍他的肩,差點沒把他打飛出去。「啊,失禮,我忘了我的手勁很大!」

  「沒關係,我習慣了。」跟父親的拳打腳踢比起來,這根本不算什麼。

  他小心翼翼地將這一千塊收起來,藏在褲子的暗袋裏。這是他這輩子所擁有最大的一筆錢。

  「來,我現在就教你幾招防身術。」說做就做,她馬上跳起來,擺好架勢。

  「喔。」他跟著站起來,不料突然一陣頭昏眼花,讓他差點摔倒,還好袁沅反應很快,衝過來扶住他。

  「你怎麼啦?生病了?還是被你爸打到內傷?還是……」

   咕嚕、咕嚕~~

   一個明顯的聲響從他的肚子傳來,窘得範方白皙的臉皮通紅。

  「原來是肚子餓喔,早說嘛,害我嚇到。來,我媽每天都會替我做好幾個三明治,這兩個給你吃。」她從書包裏掏出兩個份量很大的三明治。

  「我不——」有荷包蛋、肉鬆和火腿,看起來好好吃喔……他猛吞口水,但仍強迫自己拒絕。

  他已經好幾年沒吃過像樣的食物了,家裏半條吐司通常要吃一個星期,就算發黴了,也是可以填飽肚子的食物,但最後一片在昨天早上吃完了,所以他已經一整天沒吃任何東西了。

  「要當我的護身符就要有強健的體魄,動不動就昏倒,怎麼幫我阻擋那些阿飄啊?」她硬是將兩個三明治放在他手裏。「哪,拿去。」

  「……謝謝。」他這才接過三明治,狼吞虎嚥了起來,沒一分鐘就解決掉一個,然後才放慢速度吃起第二個,品嚐它的美味。

  「好吃嗎?」

  「很好吃。」他好久沒吃到這麼新鮮好吃的東西了。

  「我媽很會做菜喔!欸,對了,這樣好了,我叫我媽每天替你準備早餐和午餐的便當,晚上你到我家來吃晚餐,不用幾個月,就可以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了。」

  她最欣賞有骨氣的人了,這個範方很入她的眼,讓她想要保護、照顧他。

  「不好吧……」

  「沒關係啦!我爸媽知道你的情況,而且為了感謝你幫我擋掉那些阿飄,他們才不在乎多你一張嘴呢!」

  「可是,那你給我一千塊……」難不成她要收回去?

  「那是我付你的薪水啦,提供三餐算是額外的福利,兩碼子事,你不用擔心。」袁沅對他寄予厚望。「隻要你能替我擋掉那些妖魔鬼怪,你就是我的守護神喔!」

  「希望我不會讓你失望。」他根本不相信她口中的妖魔鬼怪,也不相信自己有斬妖除魔的能耐,很擔心她對自己期望過高,如果自己做不到,那麼不但會少了一千塊收入,可能她也不再對自己另眼相看,不再親近自己了。

  「我相信你的能力,那是我親眼所見,不會錯的。」她再度拍拍他的肩膀,這回倒是有記得克製力道了。

  「嗯。」既然她說他有能力保護她,那他就會盡全力保護她,絕不讓她口中的妖魔鬼怪傷她一根寒毛!

  他要全心全力地守護她!

  「痛……痛死我了……」正要吃便當時,袁沅卻捂著突然絞痛的小腹,原本健康的小麥色肌膚也呈現病態的蒼白,整個人無力地趴在桌上。

  每次那個來,她都痛得冷汗直冒,幾乎動彈不得。

  「沅沅,你怎麼啦?」幾個跟她比較親近的女同學,關心地圍在她的座位旁。

  「我『那個』來……」她強忍著痛,幾乎說不出話來,好想把作怪的肚子切掉!

  「你要不要去保健室?」

  「……誰去替我找範方……」記得半年前剛認識他時,她也是被生理痛搞得死去活來、冷汗直流,那時他靜靜地陪在她身旁,替她擦掉冷汗,然後居然開始背誦起課文,枯燥無味的內容幾乎讓她馬上陷入昏睡,結果醒來後就不痛了。

  接下來兩次,他每次都會找些讓她分神的事做,讓她不那麼難受地度過最難熬的一天,而且每次都靈驗。

  從此,隻要每個月遭逢「女難日」,她就會想到他,隻有他可以幫她減輕疼痛。

  「我現在就去。」一個女同學自告奮勇,馬上衝出去找人。

  袁沅繼續趴在桌上,忍著疼痛等候範方。他不隻是她的護身符,也是她最親近的好朋友,甚至比同班同學還親。

  自從半年前,無意中發現範方這個現成的「超級護身符」後,她就養成走到哪兒都會盡量帶著他的習慣。每個月付他一千塊錢,僱用他陪她上下學,雖佔去她每個月零用錢的三分之一,但這筆錢花得非常值得。

  附近有間廟裏的師父會看麵相,當時一看到他,就說他的命格和運勢都很強,雖然年少時命運比較坎坷,但都會逢凶化吉,而且氣強到連鬼都怕,這也是那些阿飄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原因。

  隻要帶著他,牛鬼蛇神都不敢接近她,再黑的夜路她也都敢走。

  她越來越習慣有他在身邊的日子,也越來越習慣依賴他了,隻要碰到問題或困難,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

  而且說來慚愧,她雖然高他一個年級,但課業上卻要靠他幫忙。

  唉,說到這個,就丟臉嘍!

  範方快步衝進來,努力攙扶著無力的她站起來。

  「沅沅,來,靠著我,我送你去保健室。」

  「阿方……」看到他,她整個人放鬆,幾乎撐不住虛軟的身體。

  「靠著我。」範方攙扶住她的身體,一步步往外走。

  半年來,在袁家的照顧下,他吃多也吃得好,身高一下子抽高了十幾公分,現在已經超過一百六,不再瘦巴巴的,身材跟同年齡的同學差不多,但仍然矮她好幾公分。

  這半年來,父親還是酒不離口,每天喝得醉醺醺的,有時甚至還直接睡在大馬路上,成為村裏頭的笑話。

  但,他沒再挨過拳頭,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若不是碰到袁沅這一家好心人,他就算沒被打死,也會活活餓死,更別說吃好穿好了。他身上的製服還是袁母特地買來送他的,雖然她說是她家胖兒子穿不下的舊衣服,但他是窮卻不笨,不會連沒穿過的嶄新製服和二手衣都分不出來。

  遇上袁沅一家人,是他的福氣。

  「我來幫你。」一個個頭也很壯的女同學自願幫忙。

  「不用了,謝謝。」範方冷淡地婉拒。照顧袁沅是他的工作,他不願讓其他人侵犯到他的工作領域。

  袁沅偎靠著稍矮她幾公分的範方,兩人慢慢走下樓,來到保健室。

  保健室老師還沒來,範方熟門熟路地讓她躺好,替她脫鞋,蓋上薄被後,拿來麵紙替她擦拭臉上殘留的冷汗,並在她手掌上的幾個穴道按壓著,減輕她的疼痛。

  「欸?阿方,好奇怪喔,你這樣按一按,我的肚子好像沒那麼痛了。」袁沅張開眼睛,新奇又驚訝地看著他認真按壓自己手掌的清秀俊顏。

  「我上個星期看到一本書,上麵介紹說手上有幾個穴道可以減緩疼痛。」他很愛看書,學校圖書館的書幾乎都快被他翻看完了。當他看到這則訊息時,立即就記下來,打算試用在她身上,很高興真的可以派上用場。

  「……好舒服喔,阿方,你對我好好,我好高興認識你……」神情輕鬆,不再痛苦地糾結成一團。

  打從小六來潮後,每次來她都痛得要死,老媽頂多煮薑汁紅糖給她喝,然後就叫她去睡覺,但她都快痛死了,根本睡不著。

  還是阿方好,不但會陪她,還會學穴道按摩,減輕她的痛苦。

  認識他,真好。

  「我也是。」他真心誠意地說。

  認識她的這半年是他最幸福的日子。

  他幾乎每天都在她家解決三餐,吃得飽飽的,甚至不必再為錢發愁。

  她每個月給他一千塊錢,雇他每天陪她上下學,有時她必須晚上外出時,也需要他作陪。

  除此之外,他幾乎不必特別花什麼心力,一千塊就輕鬆到手了。

  他天性聰慧,隱約察覺得出她付他一千塊錢,其實是變相的資助。

  她就算不付他錢,單單她家提供免費三餐,他就沒理由拒絕當她的隨扈,但她還是願意給。

  如果還解讀不出夾雜在其中的原因,他全學年第一名的寶座就白拿了。

  她不會知道每個月一千塊錢的「薪資」幫了他多大的忙,他不用再為每學期幾千塊的學費傷透腦筋,可以專心唸書,甚至還拿到了這學期的獎學金,否則他可能無法繼續升學。

  遇到她以後,他的運勢似乎慢慢往好的那一麵走,他們一家子,尤其是袁沅對他關懷有加,是極少數對他伸出援手的人,他全都感念在心。

  她給他的不隻是一筆薪水,而是救命錢,帶給他一個嶄新未來的救命錢。

  「好舒服……」她強打起精神跟睡神對抗,說出每回都會說的話。「你回教室去上課,不用在這裏陪我,老師等一下就來了……」

  若不是知道他是愛唸書的好學生,絕對會以為他是藉機蹺課。

  「我會陪你,直到你醒來。」他絕不會放下毫無防備的她離開,就算有保健老師在場也一樣。

  「隨你……」隻要他作出決定,她也沒轍,最後都是他的意誌力取勝,幾次下來,她也不跟他浪費唇舌了。

  別看他瘦瘦弱弱的,脾氣其實還挺硬的。

  「好想睡……」

  「睡吧,我會陪你。」

  「嗯……」抵擋不住睡神的召喚,她的眼皮慢慢合上,終於陷入香甜的夢鄉。

  看著她安詳的睡臉,向來冷漠、無表情的白皙俊臉,不禁露出一抹滿足的笑容。

  他一直相信她是上天派來拯救他的天使——一個非常怕鬼的天使。

  每次看著她燦爛溫暖的笑臉,他就覺得自己晦暗、傷痕纍纍的心,一點一滴被修複了。

  就她所說的,他擁有驅鬼避邪的能力,這也是她花錢雇他陪她上下學的原因。

  剛開始,他將她的話視為無稽之談,因為他根本不相信鬼怪,甚至認為人比鬼怪還可怕,如果有人願意當冤大頭付他錢,他當然不會笨得把錢往外推。

  但在跟她接觸一段時間之後,他真的希望自己擁有驅鬼避邪的能耐,可以替她擋掉一切險惡和牛鬼蛇神。

  他想守護這個有些粗魯的天使。

  「欸?範方,你怎麼——」保健室老師走了進來,疑惑地看著範方問。

  「噓……」範方製止保健室老師吵醒才剛入睡的袁沅。

  保健室老師這才看到躺在床上的袁沅。「她『那個』來了?」

  「嗯。」他輕應一聲,輕柔地將袁沅的手放進薄被下,蓋好。

  「你回去教室休息吧,我來看顧她就好。」保健室老師拿來一把椅子。

  她很喜歡範方和袁沅這兩個孩子,一個爽朗外向,粗枝大葉,急公好義,正義感十足;另一個則是話不多,有著超齡的沉穩個性,看起來總是冷眼看世事,隻有事情牽涉到袁沅時,才會流露出溫柔的一麵。

  這兩個人,一個好動、一個沉靜,一個衝動、一個沉穩,個性南轅北轍,偏偏合起來卻像是一個圓,相處得極為融洽。

  每次看到他們兩人,她都很羨慕。

  「謝謝,我要在這裏陪她。」他坐在床沿,態度有禮但堅持。

  在袁沅醒來之前,他不會離開。

  「好吧,那這張椅子給你坐,有事再叫我。」每次問的結果都一樣,這是她早已預期到的答案,她也不勉強,將椅子讓給他坐。

  「謝謝。」等保健室老師坐回她的辦公桌前,他才坐下,繼續守護他的天使。

  「阿方,你要回家了嗎?」穿著縐縐的運動服的瘦高身影輕鬆一躍,越過位於二樓教室的窗戶,坐沒坐相地跨坐在窗台上,引來範方班上同學的怪叫聲。

  「大姊頭,又來找阿方約會啊?」多話的阿川跟範方很有緣,升上國二後,還是分在同一班。

  每天都可以看見她放學後到範方的班上報到,想要不熟也難。

  班上同學跟袁沅的交情,甚至比跟悶葫蘆範方熟,因為他一天講的話不超過五句,其中還包括老師點名回答的問題,簡直惜字如金。

  若不是有袁沅罩著,範方應該會被欺負得很慘。

  功課好、孤僻又不合群,正是最容易被當成欺負目標的類型。

  但全校還有其他學校的人都知道,他背後有個強而有力的袁沅當靠山,沒人敢捋母老虎的須,又不是皮在癢。

  「學姊,我跟你說喔,阿方今天有收到情書喔!」報馬仔馬上貢獻內幕消息。

  範方從國一下學期開始,功課就突飛猛進,學年第一名的寶座沒讓出去過,而且長高長肉之後,突然變成帥哥一枚,經常有女生在教室外麵張望。

  「真的?」不知道什麼原因,她的胸口突然有些悶,但她選擇漠視那份難受,火速地跳下窗台,跨坐在範方前麵的椅子上,跟他麵對麵坐著,伸手等著。「阿方,我要看、我要看!」

  「我退回去了。」他伸手推了一下無框眼鏡,透過鏡片看她。

  升上了二年級後,他的視力也變差了,可能是看太多書。

  「啊~~好可惜喔!」袁沅嘴裏說著可惜,但心頭的煩悶卻跟來時一樣突然,消失無蹤了。

  範方低頭繼續寫作業,不理會這個無聊的問題。

  既然不想有所回應,何必招惹麻煩?

  況且,打從他們相撞的那一天起,他的心就進駐一個魯莽的天使,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大姊頭,你每天來接範方上下課,而且風雨無阻,不會是看上我們家範方了吧?」從上國中開始就看多了她的「溫馨接送情」,因此阿川沒大沒小地調侃著。

  「哇~~老牛吃嫩草耶!」另一個不怕死的緊接著說。

  「你們也想嚐嚐我這隻『老牛』的滋味嗎?」袁沅威脅地揚起全國國中女子組空手道冠軍的有力拳頭。

  她知道全校的學生都對她戒慎恐懼,因為她打遍附近無敵手,就連幫派的流氓都是她的手下敗將,不敢招惹他們學校的學生,替學校減少了很多麻煩事,正因如此,學校才會開始對她的打架行徑睜隻眼、閉隻眼,變相的縱容,不再罰她掃地。

  其實,她並不是愛打架,而是有人自動上門讓她打,就算沒事走在路上,麻煩都會自動找上門,這……能怪她嗎?

  誰叫她的正義感比一般人強,路見不平,當然就揮拳相助嘍!

  然後……她就越來越有名,幾乎被神格化,「守護神」這個名號成為她的代名詞。

  若是讓他們知道她其實是個怕鬼的膽小鬼,她一世英明肯定就毀於一旦了。

  說實話,若真要說的話,她認為範方才是真的守護神,因為他讓那些妖魔鬼怪不敢近她的身。

  她也許是全校師生眼中的守護神,但範方卻是她獨有的守護神。

  「不,我們是開玩笑的!」拜託,大姊頭的拳頭打遍附近所有學校,就連高中生都沒在怕的,現在沒有人敢找他們學校學生的麻煩,全是仰仗那隻拳頭啊!

  聽說她一拳可以打破兩塊磚頭,他們自認頭沒有磚頭硬,所以還是小心為上。

  「大姊頭,再見!」不到十秒鐘,放學後的教室空無一人。

  「哼,早知道亮出拳頭這麼有用,我早就用了。」滿意地看著偌大的教室隻剩下他們兩人,她好奇地看著他。「你還在忙什麼?」

  「溫習明天要上的英文。」清靜舒適的學校是他唸書和寫作業的地方,他家那間十坪不到的鐵皮屋光線很黯淡,不是一個適合唸書的環境。

  「那你慢慢念,我等你。」她自然地趴在他隔壁座位的桌麵,開始養精蓄銳,補充稍早空手道操練時流失的體力。

  細微的酣聲擾亂了範方的集中力,透過鏡片看到趴在桌上睡得東倒西歪的「金主」,向來淡漠的眼神多了絲寵溺,以及從沒說出口的濃烈感情。

  燦爛的餘暉灑落在她健康的髮絲上,閃著紅銅色的耀眼光澤。她的五官分明,濃眉大眼,英氣十足,不是秀氣的漂亮,卻非常有魅力。

  尤其她擁有直爽開朗的個性,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因此幾乎男女老少都喜歡她。

  他溫柔地看著她純真放鬆的睡臉,胸口被柔情佔滿。那一年,她不隻撞到他的人,也撞進他的心。

  她將陽光和希望帶進他的生命,她是他生命中的陽光。

   他喜歡她,卻不敢表白,除了年齡比她小,更自卑於自己的家庭環境。他連自己都養不活了,哪敢追女孩子?

  為了成為足以匹配她的好男人,他痛下決心要成為有錢人,當他功成名就時,就是他正式追求她之日。

  不知過了多久,範方猛然發覺太陽已經快下山。收拾好桌上幾乎沒看進去的書本,輕輕搖著她的肩,眼中有著微不可見的寵溺和溫柔。

  「沅沅,起來,該回家了。」

  「嗯……別吵……」她愛困地轉頭,繼續睡。

  「沅沅……」他唇角微勾,好笑地繼續輕輕推著她的肩膀。

  她的難叫醒是有名的,一旦入睡,七級地震都吵不醒。

  「……嗯……」睡意濃濃,聲音有些沙啞,打了一個毫不淑女的哈欠,她睡眼惺忪地抬起頭來。「是你啊……我們在……喔……要回家了嗎?」過了好幾分鐘,意識才慢慢回複。

  「嗯。」背起書包,右手撐住她的左手臂,拉起還沒完全清醒的袁沅。「走吧,回家了。」

  「今天中元節大拜拜,我媽煮了一堆菜喔!」她信賴地靠在身旁跟她差不多高的男孩身上。

  跟他並肩走回家的路上,夕陽將兩人的身影拉得長長的,她已不再懼怕即將來臨的黑暗,因為有他——她的最佳守護神。

  過去一年多,範方的身高好像吹氣球般,一直不斷地抽高,現在幾乎已經跟袁沅一般高了,而且還在繼續拉長,隻可惜體重沒增加多少,還是滿瘦的。

  「每天去你家吃飯,又沒給錢,我……」白吃人家一年多,人家沒說什麼,他都不好意思了。

  「袁沅,這個『四眼田雞』是你男朋友嗎?」一個身材魁梧,漢草很好,頭髮長到蓋過衣領,看起來跟好學生搭不上邊的外校高中生,夥同幾名跟班等在校門口。

  「你想幹麼?來雪恥嗎?」袁沅第一個反應就是將範方擋在身後,不屑地瞪著眼前的手下敗將。

  上星期,這個自稱是台中縣高中聯合老大的陳有義來找她單挑,她必須承認,他是一個好對手,可惜,還是敗在她手裏。

  「我要你當我的女人!」陳有義跩跩地宣佈。

  範方眉頭聳動,抬起頭,冷冷地看著膽敢跟袁沅公然求愛的男生,不顧袁沅的阻擋,站到她旁邊。

  這一年多來,他看過不少人跟袁沅告白,有會唸書的好學生、有運動好手,也有像今天這位不打不相識的混混。

  「嗄?你再說一次。」袁沅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欣賞你,隻有你才配得上我!」陳有義和他的一班手下,都露出一副這是莫大殊榮的表情。

  他挑戰過台中縣所有高中的「老大」,可以說打遍台中無敵手,不料卻敗在一個女生手裏,而且對方還隻是一個國中生,說他不氣惱是騙人的,但他更是佩服有能力打敗自己的女生。

  「你頭殼壞去喔?還是被虐待狂?」袁沅簡直是哭笑不得。「你認為我配得上你,隻可惜我這個人呢,絕對不會接受手下敗將當對象的。你,配不上我。」

  「你!」陳有義氣急敗壞地指著範方大吼。「那他呢?我就不信他贏得過你!」

  「他是贏我啊!」袁沅大方承認自己比不上範方。

  「怎麼可能?」陳有義不屑地睨著體重起碼少他二十公斤的書獃。「他看起來像個弱雞,怎麼可能贏你?」

  「拜託,人生不是隻靠拳頭的。」袁沅拿出老媽的至理名言。「他的頭腦比我強,肯定也贏過你。」

  「頭腦?拜託……」陳有義不以為然地發出冷哼。「天下是要靠拳頭打的,又不是考聯考,要頭腦做什麼?」

  「如果這是你的信念,那你絕對成不了氣候,頂多隻能當個小幫派的頭頭,滿足虛榮心,闖不出什麼名堂的。」也許是被老爸和老媽念久了,久而久之,她也能說出一番道理。

  嘿嘿……「久病成良醫」嘛!欸?這裏可以用這句話形容嗎?好像有點怪怪的……

  「你這個女人在跩什麼?我家老大看上你,是給你麵子耶!」一名新進的小跟班沒聽過袁沅的名號,為了讓老大另眼相看,他挺身而出,大聲嗆聲。

  「你是誰?這裏有你開口的分嗎?」袁沅一個眼神掃射過去,裏頭飽含的肅殺之氣,直接將那個小混混定在當場。

  「阿貴,回來,不要丟人現眼!」隻有跟袁沅對峙過,才會知道她週身散發出來的氣勢有多強。

  「是……」小混混乖乖退後,不敢再說一句廢話,連動都不敢亂動。

  陳有義對於會唸書的文弱書生沒好感。「讓我跟他對幾招,如果他贏我,我就退出。」

  「有我在,誰都別想動他。」她悍然擋在前頭。

  「你就隻會躲在女生後麵嗎?算什麼男人!」陳有義故意講話激對方。

  範方不為所動,也毫不畏怯,再度站到袁沅身旁,冷冷地回了一句——

  「拳頭硬,就算是男人嗎?」

  「你——哈哈……有種,我欣賞你!」陳有義眼露凶光,發覺嚇不退範方,立即開懷大笑。

  他眼露凶光的模樣,據說非常可怕,曾經多次讓他不戰即贏得地盤。

  而這個看起來弱弱的家夥,眼睛竟然眨都不眨,手也不抖一下,這份膽識,連一些自稱大哥的人都比不上。

  這個「四眼田雞」外表看起來是個標準的文弱書生,原以為三兩下就可以把他嚇跑,沒想到他卻沉穩地站著,不動如山。

  比起那些隻會動手動腳的人,他確實還更像個男人。

  如果袁沅喜歡的是這個男人,那他算是服了。

  「我們走吧。」陳有義說走就走,後頭的跟班也不敢多留。

  「欸?就這麼走了?他到底是來幹麼的啊?」原以為還要來一場飯前運動咧!「算了,懶得理他,去我家吃飯吧!」

  「不會太打擾嗎?」她家總是很熱烈地歡迎他,但每天去吃,他自己都吃到不好意思了。

  「不會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媽疼你比我們姊弟還多,簡直恨不得你是她親生的咧!」她家裏那個弟弟跟她一樣,手動得比腦快,老媽跑學校道歉是家常便飯,所以看到乖巧又會唸書的範方時,老媽才會扼腕不已。「若不是你爸,她早就認你當幹兒子了。」他們不想讓他家那個酒鬼順籐摸瓜,成為他勒索的對象,填滿那個像是無底洞的酒胃。

  話題換成自己的父親,範方隻能苦笑。

  這一年多來,他沒再挨打過,對此,他必須感謝袁沅的父親和他們全家。

  對他來說,袁家才符合他對「家」的定義:提供溫暖、親情、關懷和照顧。

  而他晚上回去的那個「家」,隻是一個提供遮風避雨的鐵皮屋,和一個每天喝得醉醺醺的酒鬼父親,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自從你替我擋開那些妖魔鬼怪後,我爸媽就很少聽到我鬼吼鬼叫,讓他們耳根清靜不少,他們幾乎要把你奉為神明膜拜了。」看他臉色不對,她趕緊換一個話題。

  這一年多的朝夕相處,她已習慣了他的存在,他不隻是她的「守護神」,也是她最親密的朋友,他知道她所有的秘密。

  沒來由地,她就是信任他,進而依賴他。

  他是她最要好的朋友。

  「你太誇張了啦!」他失笑。

  「真的啊,你比我媽去廟裏求的符咒還靈呢!我現在開始擔心以後沒有你的日子,我要怎麼過?」想到再兩個月她就要到台北唸書,她的表情頓時就像是喝了一大桶的苦茶。「沒有你,誰來幫我趕跑那些阿飄啊!」

  連續兩年都拿下全國女子空手道冠軍,使得她被成功保送體專,否則以她低得可憐的學業成績,可能連入學的最低標準都達不到。

  隨著年紀增長,還有不斷的訓練,她已經不再那麼害怕那些喜歡嚇她,但不會傷害她的阿飄了。

  隻不過,看到斷頭斷腳的景象,總是讓人不舒服。

  「誰教你堅持要念台北的學校。」冷漠的神色和語氣中,隱隱藏著埋怨和責怪。

  上個月當她告訴他得到「台北體專」的保送,決定到台北唸書後,他的心就彷彿壓了一塊大石頭般,無法紓解。

  「唉呀,你也知道我住在這裏十五年了,整整十五年耶,除了去外縣市比賽,我幾乎沒踏出過台中一步呢!」她嘟著嘴抱怨。

  「那也不用去台北呀。」對他來說,台北簡直是另一個世界,在遙遠的一方。

  「台北好熱鬧,我最喜歡湊熱鬧了。」她就像是羽翼初豐的鷹,急著離巢探索外頭的世界,閃亮的黑眸有著躍躍欲試的光芒。「我要去爬一○一,逛百貨公司逛到腳軟,還要搭捷運去淡水吃魚丸,台北有好多好多好玩的地方呢!」

  雖然捨不得離開他,但年輕好動的她,對於花花世界的台北總是充滿憧憬,想要體驗不同的生活。

  「再好,也沒有自己的家好。」看見她發亮的眼眸,他的心情有些黯然。

  她生性外向好奇,為人海派,很有大姊頭的風格,喜歡結交新朋友,深得同輩喜愛,就連長輩也很喜歡擁有開朗性情的她。

  她不會甘於停留在這個小鄉鎮,他知道,她總有一天會展翅高飛,離開家鄉……離開他。

  但是,這一刻來得好快。

  「阿方,你說起話來,真像個老頭子耶!」袁沅好笑地糗著他。「年輕人就是要去外麵闖闖看啊!」

  「我隻希望,你不會忘了回家的路。」他擔心她一旦飛出去,就樂不思蜀,不回來了。

  他跟她們家的關係,比跟自己的父親還親近,他們遠比他的酒鬼父親還要關心他、照顧他。

  對他來說,他們才是他的家人。

  尤其是袁沅,她不隻是他的家人,也是他在這世上最在乎的人。

  他害怕失去她。

  「阿方,我在這裏住了十五年耶,怎麼可能忘了回家的路啦!」她不滿地用力搭著他的肩,將他拉靠向自己。「你是拐著彎在罵我笨,對不對?不要以為我聽不出來喔!我告訴你,我雖然沒有你聰明,但還不至於連諷刺都聽不懂。」

  「是嗎?」你就聽不懂我剛才的話!他在心裏指控著。

  「當然!」她很用力地點頭,努力維護自己的聲譽,不願被看低。「我雖然不夠聰明,但認路能力還不錯,我一定不會忘了回家的路。」

  範方不發一語,沉默地注視著她,黝黑深邃的雙眸飽含太多沒說出口的情感。

  打從一年多前相撞之後,她就撞進他的生命,他的生活因而起了很大的變化,而且,全是往好的方向走。

  她不僅是他的金主,更是他的守護天使,她為他創造了一個全然不同的未來。

  現在,他不但可以領取獎學金,甚至連上大學都沒問題。

  他的未來因為她而有了更好的發展。

  他的生命因為有她而多了溫暖。

  因此,他不能想像沒有她的日子。

  她是他的天使,他真心想要共度一生的天使……...<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3-8-24 11:28 PM

第三章  

      十三年後

  「這個月的業績比上個月成長二十三趴,上個月推出的『惡魔執事』,不到十天就已經賣出六十五萬套,叫好又叫座。」業務經理興高采烈地報告業績,想到這個月的紅利獎金,笑得合不攏嘴,下巴差點脫臼。

  「『銀河爭霸』的編寫進度超前,現在正在做最後的修改和測試,下個月底就可以完成了。」下一個計劃推出的專案經理李達生滿臉得意地宣佈好消息。他不僅是範方的大學同學,也是第一個被延攬進公司的元老級員工。

  「『銀河爭霸』的廣告已經開拍,由韓國的Super Kings代言,我看過毛片,效果很好,鐵定會造成轟動。」負責市場行銷的陳梅琳也是一臉得意。

  Super Kings是目前韓國當紅的天團,有四名團員,每個都長得高大俊美,紅透半邊天,因此廣告代言費是天價,但若能藉此讓這支遊戲銷往韓國,打開韓國市場的話,絕對值回票價。

  她跟李達生都是範方的大學同學,她的程式編寫能力不怎麼樣,但是市場行銷還滿有一套的,當她知道「遊戲王國」是由她喜歡的範方一手創辦時,便毛遂自薦要加入這家很有未來性的公司,經過範方的層層考驗後,才被錄用。

  其實她認為範方比Super Kings還帥,而且更有架勢,若要她來選,她絕對投自家人一票,還可以省下一大筆代言費,隻可惜範方堅決不上鏡頭。

  「『叢林迷蹤』也已經開始動工,完全按照進度在走。」另一個專案經理緊跟著報告。

  「這個月的入帳有一億三千……」最後,財務主管報告著這個月的財務狀況。

  在這間五坪不到的隔間裏頭放了一張會議桌,六名主管分坐兩旁,每個人的年紀都不超過三十歲,很難想像這群小夥子就是「遊戲王國」——一家年營收超過十億新台幣的遊戲軟體公司——的高階主管,很多創下銷售紀錄的遊戲就是在這間破舊的小會議室裏成型的。

  「……」負責主持月報會議的「遊戲王國」負責人範方,看著投影機螢幕,不發一語,靜得讓所有一級主管全身發毛。

  「我已經在跟日本方麵洽談『惡魔執事』的行銷計劃了,下個月應該就可以打進日本市場。」原本有些自滿的業務經理,收起驕傲之心,趕緊說出下一步計劃,希望能讓老大滿意。

  「我會努力讓『銀河爭霸』在下個月中旬完成,下個月底就可以開始鋪貨上市了。」李達生也開始擠壓自己的進度。

  「我也會努力讓『叢林迷蹤』的進度超前。」

  每一個主管都力求表現,隻希望能讓老闆滿意,但是範方還是悶不吭聲,搞得每個主管隻得正襟危坐,會議室頓時安靜無聲。

  公司目前的經營狀況好到不行,他到底還有什麼不滿意啊?

  「遊戲王國」在短短兩年間竄起,可以說是業界的奇跡,更是每個員工津津樂道的傳奇,而創造出這頁傳奇的就是範方本人。

  大學時期,範方就開始寫遊戲軟體,退伍後,他立刻成立一間工作室,自己設計包裝,找工廠壓片,推出入伍前就著手寫的軟體,也是「遊戲王國」旗下的第一部作品——「幽幻世界」。在沒有廣告行銷,隻憑玩家口耳相傳的情況下,竟賣出超過百萬套的好成績。

  他以這筆收入買下一間位於小巷弄的老舊公寓,創立「遊戲王國」,找來相關員工,開創他的事業。

  雖然公司現在的年收入破十億,員工超過六十個人,但範方隻是買下隔壁公寓打通,又接連買了樓上兩間公寓打通,總共加起來差不多兩百坪的空間,擴充公司版圖,而不是搬到高級的辦公大樓,這說明他念舊和務實的個性。

  他雖然節儉務實,對員工卻非常慷慨,公司所提供的薪水和紅利傲視整個業界,而且他領導能力一流,總能帶領公司度過難關,屢創佳績。所有的員工都信任他,更打從心裏敬愛他,所以他們都願意窩在這間小小又破舊的辦公室一起努力,員工的流動率也是業界最低的。

  範方不是一個講究派頭的人,頭銜也不是響叮噹的總裁,而是務實的執行長,且這裏的員工都喊彼此的名字,而不是職位名稱。

  平時範方的話雖然少,但從來不會像今天這樣悶不吭聲。

  「阿方,你有什麼意見?」等了好幾分鐘,還是等不到他開口評論,全公司脾氣最嬌的陳梅琳忍不住開口詢問了。

  對於他,她越來越佩服,愛慕之心也不斷加深,他不但是編寫程式的天才,而且對市場的掌握也很有一套,才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將公司推上目前的龍頭位置。

  隻可惜,他是愛情絕緣體,這幾年不管她如何明示加暗示,他都沒有反應。這一年來他突然爆紅,一堆慕名而來想搶科技新貴的拜金女多如過江之鯽,裏頭甚至不乏連她看了都驚豔的性感美女,但他還是無動於衷。

  她突然想到,好像打從他上大學起,就沒看他交過女朋友,或是跟哪個女生走得比較近,難怪公司內部會謠傳他是gay。

  ……應該不會吧?若是的話,就可惜了這麼一個好貨色了。

  「我很感謝各位這兩年來的努力,因為有你們跟我一起打拚,『遊戲王國』才會有今天這番傲人的成績,謝謝你們。」範方突然站起來,一鞠躬,感性地說著。

  「阿方……你幹麼……」所有人都麵麵相覷,不知道他為何突然做出這個舉動。

  「公司目前的運作已經上軌道了,就算沒有我坐鎮,還是可以順利運作,所以我決定休息一下。」他說出腦中盤算已久的計劃。

  這幾年沒日沒夜的工作,為的就是做出一番成績。

  雖然不敢說他已經功成名就,但起碼他已經不再是以前的窮小子了,他有資格回去最渴望的人身邊。

  打從袁沅離開家鄉上台北唸書後,已經過了十幾年。當他還在台中唸書時,她一個月會回家一次,後來當他到台南唸書後,就算是寒暑假,他也都留在台南打工賺錢,沒回過台中,除了三年前父親過世時有回去奔喪外,他幾乎沒再回台中過。

  倒是袁沅,曾到台南找過他幾次。

  算一算,他已經有三年沒見過袁沅了,還好他們有彼此的手機,偶爾會打電話聊聊天,不過大部分都是她打來,每當他有空想打電話給她時,已經是三更半夜了,等他隔天再想起時,又是另一個三更半夜。

  想想,他已經好久沒接到她的電話,都超過三個月了,這是他第一次這麼久沒有接到她的訊息,他忍不住驚慌了起來。

  她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呢?還是……

  不想再繼續猜測她的遭遇,更想解解自己的相思之苦,所以他決定去找她,親自確認她的現況。

  他好想她。

  「呃……當然,你也應該休息休息了。」每個人看到範方臉上難得展現的柔和表情,都不禁看得一愣一愣的,接著才趕緊用力點頭,同意他這個全年無休的鐵人老闆應該休養生息。

  「請問,你的『休息一下』是要休息多久?」李達生好奇地追問。

  「我也不知道,一、兩個月跑不掉吧。」那要看他的追求進度順利與否而定。「我這幾天會跟你們做個交接,我相信你們的能力足以應付所有的狀況。雖然要休息,但我還是會待在台灣,打電話就找得到我,我的電腦也會隨時上線,有問題再跟我聯絡。」

  「為什麼突然想休長假?不會是想結婚吧?」李達生算是跟他比較親近的人,說起話來也較百無禁忌。

  「沒錯。」範方的臉上露出難得一見的溫柔。

  一旦他立下誌向,就會盡全力朝目標前進。

  現在,他的最新目標就是追求袁沅,他會奮戰不懈,運用各種可能的方法和策略,直到實現願望為止。

  「嗄?!」一票主管差點摔下椅子。

  他不是gay嗎?沒聽過他有女朋友啊!

  「那個女人是誰?」陳梅琳一臉要吃人的兇惡表情。

  認識他這麼久,沒見他跟哪個女人好過,怎麼可能突然就要結婚?

  哪個狐狸精突破了他的防線?

  「我知道。」李達生的腦裏突然浮現出一張爽朗的笑臉,幾年前他曾在宿舍碰到一個來找範方的女孩,那個女生好像叫做……袁沅。

  他還記得袁沅是一個活力充沛、真誠無偽,而且力大無窮的女生。

  他一直認為袁沅是範方的真命天女,因為隻有她能讓範方露出溫柔的笑,而且他們一個方、一個圓,一個悶、一個活,這不是絕配嗎?

  「你怎麼會知道?」

  「她是誰?」

  範方和陳梅琳同時發問,語氣都不算溫和。

  「喂……我是無辜的啊,不要砍我!」李達生雙手護著頭,總算知道多話的下場了。陳梅琳本來就是個恰查某,最可怕的還是冷冰冰的範方週遭突然燃起烈焰,說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啊!「我猜的啦!是袁沅,對不對?」

  「你怎麼會知道袁沅?」他的眼神冷硬,幾乎可以射出冰彈了。

  袁沅是藏在他心底的秘密,不應該有其他人知道她的存在。

  「你忘了袁沅在大學時曾經來學校找過你嗎?我看出你對她的態度很不一樣,所以才會猜是她。我猜錯了嗎?」李達生小心翼翼地解釋。

  看到他這副模樣,誰還會相信他是同性戀?

  「你猜得沒錯。」範方再度露出讓所有人驚訝的溫柔笑容。「就是她。」

  現在的他確定可以給她過好日子,他終於可以回去找她,給她承諾了。

  「啊——」陳梅琳不敢置信地發出低吼。

  袁沅是哪根蔥啊?憑什麼搶走範方?

  她不甘心哪!

  「教練,再見。」

  「喂,你們給我直接回家,不準在外麵鬼混,聽到沒有?」袁沅雙手環胸,聲音宏亮地提出警告。

  「聽到了啦!」每次下課都念上一回,都會背了。

  說實話,如果叨念的人不是袁沅,他們連甩都不甩咧!

  但是,隻要是她說的話,就算聽煩了,還是沒人敢違背。

  因為她是袁沅哪!

  她是全校——甚至是全縣,也可能是全國最強的女人哪!

  袁沅嫉惡如仇,不準校園內有恃強欺弱的事發生,也不允許學生被外人欺負,否則全會被她抓到訓練教室,以強身健魄為名義,打趴了再說。

  據說幾年前就曾有幾個國三生不信邪地勒索學弟,結果被她逮到後,一大串人全部都被抓到訓練教室,操得他們鼻青臉腫,再也沒有力氣找人麻煩,結果那些學生後來全都成了空手道校隊的學員,現在有些已經成為全國大專盃的選手了。

  她有倒反為正的能耐,簡直是校園的守護神啊!

  確定最後一個學生離開教室後,袁沅才關上門,在夕陽餘暉下,緩步走出校門。

  當年應校長之邀,回母校「東和國中」教書兼當空手道教練,六年過去了,她從菜鳥老師晉陞為王牌老師,除了帶領學生獲獎無數,打遍縣內無敵手,成為國內空手道選手培訓的重點學校外,她還擔任級任老師。

  一般來說,體育老師是不需要當班導的,但由於她管得動學生,學生也喜歡跟她親近,所以校長特別指定要她帶班,尤其是帶那種難管教的班級,效果非常好。

  當年她就讀的時候,每個年級男女各兩班,現在則是男女合班,每個年級隻剩下兩班學生。

  因為她居住的村落是典型的農村,年輕人大都不願從事辛苦又得看天吃飯的農業生活,紛紛去外地的工廠找工作了,所以造成人口嚴重外流的現象。

  再這麼繼續下去,可能得跟鄰近的「西平國中」合併,變成「東西和平」嘍!

  「呼啊……好累……」打了一個大哈欠,再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伸展筋骨。

  這幾年,老媽一直催她結婚,左右鄰居也不放過這個話題,一看到她就要問上一回。

  唉,沒對象,結什麼婚哪!

  活了二十八個年頭,她沒談過戀愛,就連暗戀也都沒有發生過,雖然是有碰到幾個不長眼的人想追她,但全都被她打跑了,唯一讓她放在心上過的隻有範方。

  想想,她的人生還滿單調地耶!

  以前在台北唸書時,有些嘴賤的男同學甚至說她心理不正常,有同性戀傾向。

  見鬼了!不好好反省自己缺乏魅力也就算了,竟然還敢罵她心理不正常,簡直是莫名其妙!

  他們條件差到讓她想動心都動不了,隻有動手打人的衝動。看不上他們,是她的錯嗎?

  他們甚至連範方都不如咧!

  欸?又是範方?

  又來了!她幹麼每一次都拿範方當範本啊?

  每次有男生想追求她,她都會下意識地拿他們跟範方做一番比較,比身高、比聰明、比長相、比個性,然後就……謝謝,再聯絡!

  不能說他們的條件不好,但她總能找到一、兩個缺點。比如說:不夠高、太高、太壯、太瘦、不夠聰明、話太多……

  不管他們有多好,她還是可以輕易挑得出毛病,因為,他們都不是範方。

  明明範方是弟弟,不是一般男人,她幹麼老是拿他當擇偶標準啊?

  是不是太久沒見到範方,頭腦不清楚了?

  說到範方那個家夥,她若是不打電話給他,他絕不會主動打電話來問候一聲。

  她知道他現在事業越做越大,甚至上了報章雜誌,被封為「線上遊戲領航員」,由他一手設計的線上遊戲都大賣,上線的遊戲人數更是屢破紀錄,越來越有知名度,也越來越忙了。

  但……有忙到連打通電話的時間都沒有嗎?

  三年前他父親過世時,身為人子的他雖然有回來奔喪,但一處理完喪事,立刻就趕回台北了,一分鐘也不願意多待似的,她甚至懷疑他不會再回到這個小村落了。

  越想越悶……

  「可惡的臭範方!」

  「我哪裏惹到你了?」

  一個熟悉到不可錯認的男聲,從校門口的方向傳來。

  「……阿方?!」她快速轉到校門口的方向,隻看見一個背著落日的瘦高黑影,看不清長相。

  「怎麼這麼晚才下課?整個校園隻剩下你一個人,天都黑了,不怕嗎?」範方慢慢走近,臉上的鏡片反射出夕陽餘暉,斯文俊秀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輕鬆地閑話家常,彷彿兩人隻分開了幾天,而不是好幾年。

  「阿方!真的是你……」袁沅愣愣地站在原地,神色呆滯,完全無法回答他的問題。

  眼前的男子看起來既熟悉又陌生,他有著範方的長相,但又跟記憶中的範方有點不一樣,看起來更成熟、更有自信,非常迷人。

  他……是範方?

  「是啊,我回來找你了。」他張開雙臂,等待著她。

  「你這個家夥!」她快步衝向他,燦爛的笑容掛在臉上,一拳用力擊打在他的肩膀上,差點把他打飛出去。

  「你……還是老樣子,手力驚人。」他往後踉蹌兩步才站穩,右手按摩著被打痛的左肩,露出一個苦笑。「一點兒也沒變啊!」

  「臭小子!你還曉得回家啊?我還以為你不記得回家的路了呢!」她的右手攬上他的肩,熱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突然站定,不爽地瞪著他。「幾年不見,你好像又變高了……蛤?竟然比我高了快半個頭!你是怎麼長的?可惡!」

  「我不再是以前的範方了。」他意有所指地說。

  他的意思是說,他不再是以前那個需要靠她保護、需要她資助、一無所有的窮小子,他有足夠的財力養活她。

  「我知道,你長大了嘛!」她還是很在意他的身高追過自己。「哼,連身高都比我高!」

  「我不隻是身高拉長,各方麵也都跟以前不同了。」他繼續暗示。

  「我看看……」她麵向他,仔細地上下盯著他看。「嗯……你的髮型變了,眼鏡也換了,的確是跟以前不太一樣,感覺比較成熟了。」

  「更重要的是,我現在有錢了。」長年缺錢的痛苦和難堪,讓他體認到世上隻有錢最可靠。

  就因為他銀行帳戶的錢已經逐年上升,累積到一定數目,所以他才有信心和決心回來追求她,這幾年來的努力,等的就是這一天。

  他會讓她相信並且接受他有足夠的能力讓她過好日子,不會過他以前那種貧賤的生活,他會疼她、愛她、寵她。

  他會使出渾身解數讓她相信並接受,嫁給他是她最好的歸屬。

  「我知道你現在是有錢人了,而且還是名人咧!」她的反應跟以前一樣,並沒有因為他現在的身份不同而變了嘴臉,或是逢迎拍馬。「我有在電視上看到你喔,不過我還是覺得本人比較好看。」

  「沅沅,我真高興你還是原來的你。」不會逢迎拍馬、攀附權貴,也不受世俗標準的眼光影響,這才是他所認識的袁沅。「你現在還會怕鬼嗎?」正因為她怕鬼,兩人才能牽上線。

  他甚至認為那些「東西」是讓他們兩人相識的媒介。但在袁沅麵前,他可不敢這麼說,否則她應該會抓狂。

  「已經不像以前那麼怕了,可能是看習慣了吧。而且我發現可能是我老了,它們現在比較不會纏著我,鬧著要找我玩了。」講到年紀,她不禁嘟著嘴抱怨。「前幾天竟然有學生家長叫他兒子跟我求婚,說我再不結婚,就會變成老處女,他願意娶我,免除我的噩運,你說氣不氣人?」

  昏黃的路燈,將他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兩人往她家的方向行走。

  「你不會答應了吧?」他的心跳差點停了,不會晚回來一步了吧?

  「當然不會。」她回他一個「我又不是瘋了」的眼神,還揮了揮自己的拳頭。「我跟他兒子說,如果他老爸皮在癢,就過來學校找我,我會好好『照顧』他,讓他馬上止癢!」

  「那就好……」他總算鬆了一口氣。

  「好什麼?」她沒好氣地回道。「我被人家嫌老耶!」

  雖然她外表跟大學時代沒什麼兩樣,體能狀況也保持在最佳狀態,但身份證上的年齡卻騙不了人。

  「我不覺得你老。」在他眼中,她就是袁沅,不管幾歲,都是袁沅——他最重要的人,也是他要共度一生的女人。

  「當老闆的人就是不一樣,變得很會說話喔!」她用手肘撞撞他的腰。「你不會是靠說話將生意做起來的吧?」

  「我隻說真心話。」他極認真地說道

  「好啦好啦……就當你說的是真話。」她拍拍他的肩,敷衍地說著。「對了,你是怎麼回來的?」

  「我開車,車子先停在你家門口。」

  「今晚要來我家吃晚飯喔!」

  「好啊,我好久沒吃伯母煮的菜了,好懷念。」袁家可以說是他的家,他們對他比他自己的家人對他還來得親。

  「少來!如果你真的懷念,為什麼這麼久沒回來?」當她是三歲小孩唬哢啊?

  「因為我給自己定下了一個目標,要等我賺到足夠的錢,才能回來找你,這是我奮鬥的目標和動力。現在,我總算達到階段性目標,所以我回來找你了。」他認真地看著她。

  「你這次回來要待多久?」雖然聽不太懂他在說什麼,不過他既然說達到目標了,那就表示他已經賺到他想要的財富,至於金額多少,她不感興趣,隻要他滿意就好。

  「不一定,要看我什麼時候完成終極目標。」

  「什麼終極目標?」賺更多錢嗎?她不滿地蹙著眉頭。「你的錢還不夠多嗎?你到底要賺多少才滿足?」

  她知道從小窮苦過來的他,過怕了窮日子,立誌要當個有錢人。

  對於他的誌向,她向來採取支持和鼓勵的態度,畢竟那是支持他向上的動力,而且效果良好。

  這幾年看他一步步往上爬,朝著有錢人的目標前進,甚至沒日沒夜地忙,她心疼歸心疼,卻不能多說什麼,隻能要他好好照顧自己。

  但,她現在真的有些擔心,擔心他將錢看得太重,甚至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總要有人告訴他世上除了錢以外,還有很多值得追求的東西。

  「我的錢已經賺夠了,我的終極目標當然不是錢。」

  「喔?轉性嘍?很好很好!」聽到他不再當「錢奴」,她滿意又興奮地追問:「那你的終極目標是什麼?」

  「你。」

  「我?」袁沅一臉茫然。「我什麼?」

  「我要你。我要跟你結婚,我要跟你共度下半輩子。」他清楚說出自己人生中的終極目標。

  「你瘋啦?!」她瞪大雙眼,彷彿以前看到那些妖魔鬼怪時的表情。「你在胡說什麼啊?」

  「我沒有胡說。」範方一臉認真地補充聲明。「我一直把『跟你結婚』當成是我的終極目標。」

  「你別開玩笑了,我不喜歡被人當成開玩笑的對象。」聽到他說自己是他的終極目標時,她的心情上下震盪了下,向來大剌剌的她,難得驚慌失措了起來。

  他的個性,她比誰都清楚,隻要他作出決定,除非目標完成,絕不會改變的。

  他……不會是認真的吧?

  「我不會拿你開玩笑。」他認真地應答。「這幾年來我喜歡的一直是你,隻有你,我已經喜歡你好幾年了。」

  「騙人!為什麼是我?」沒道理是她啊!

  認識這麼多年來,他們之間的感情比親姊弟還要親,除此之外,並沒有摻雜任何其他情愫啊!怎麼會呢?

  「沒有原因,也沒有理由。打從我們相撞的那天起,我們之間就結下不解之緣了。」是她將陽光帶進他的生命的,沒有她,他不知道現在會怎麼樣?也許會變成另一名酒鬼吧!

  「你隻是想報恩,根本不是真的喜歡我。」她還是無法相信,也不能接受他喜歡的人是她。

  她長相普通、個性火爆、動作粗野,他沒道理喜歡她呀!唯一的解釋就是報恩——他記在心底好幾年,但她認為根本不值得一提的小小恩惠。

  「我如果隻是想報恩,給你一筆錢就好,沒必要賠上自己的下半生。」他話說得也夠絕。

  「那……」

  「我愛你,這就是唯一的理由。」他炙熱的眼神,連夕陽都相形失色了。「我要的一直隻有你一人。」

  她是第一個主動對他付出真心關懷的人,完全無條件地對他好,她的無私和開朗笑容將他從無盡的苦難中拖出來,給了他另一個全然不同的嶄新人生。

  當了她的隨身護身符,和她朝夕相處之後,她的真、她的善、她的美,就一點一滴地融化了他的防備,慢慢進駐他的心,他的生命已多了一個她。

  而他,是個死心眼的人,隻認定這個會真心待他的人,眼中和心裏也隻有她,再容不下其他人了。

  「可是……可是……我一直把你當弟弟看……」她慌亂又無措地辯駁。

  若要認真說起來,她的心情除了驚慌失措以外,其實還有一些別的、說不出來的陌生情緒,像是心動……

  要死了!他是「弟弟」耶!被「弟弟」告白,有什麼好心動的啊?

  「我從來沒當你是姊姊。」他堅決地表明自己的立場。

  「唉呀……不行啦,我比你大呀!」

  「那又怎樣?現在流行女大男小,況且我們的年紀還差不到一歲,隻差了十個月又七天而已。」

  「你是在跟我炫耀你的數學有多強嗎?」她沒好氣地冷哼一聲。

  「你到底在怕什麼?」他必須知道她在排斥什麼,才能對症下藥。

  他相信她對他並不是毫無感情,畢竟認識十幾年並不是認識假的。隻要她願意正視自己的感情,就能接受他對她的感情。

  「我……從來沒想過……」她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轉變。

  一直以來,她隻將他當成最好的朋友,比家人還親密的朋友,可以跟他分享所有喜怒哀樂的好朋友,但,從來就不是交往對象。

  她知道他條件很好,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對象,很多女人都對他有好感,但,她從沒肖想過他啊!

  他從來沒說過喜歡她,現在突然出現,又突然說他喜歡她,要她怎麼相信?怎麼接受這個突如其來的轉變?

  「那麼,請你現在開始好好地想一想。別說我們之間差不到一歲,就算差了三歲五歲我都不在意,因為我是認真的。」他的眼睛盯著她不放。「我要的就是你,一直都是你。」

  「開、開什麼玩笑啊!」他認真的表情害她渾身不對勁,一麵對他,整個人就變得很不自然。

  「我從不拿自己的感情開玩笑。」範方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她。「打從我們相撞的那一刻起,命運就把我們兩人係在一起了,我們兩個是分不開的。」

  「你……」

  「我知道我的告白很突然,但我已經忍了好多年。請你相信我,我是認真的。」他很後悔自己多年來一直不動聲色,沒讓她明白自己對她的情意,所以今天的突然告白才會嚇到她,但他會盡一切努力,運用所有的關係和方法,讓她接受這個轉變的。

  袁沅徬徨失措,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的告白。

  平常這類要傷腦筋的事,她都丟給他處理,沒想到現在他卻丟給她一個頭痛的問題。

  他是認真的嗎?

  這麼久沒見麵,一見麵就丟一顆震撼彈來,他到底在想什啊?

  如果如他所說,他喜歡自己好幾年了,那為什麼可以忍受這麼多年不相見呢?

  想想,打從十幾年前她到台北唸書開始,幾乎都是她回家或是主動到台南找他,兩人才會相見,甚至就連電話都是她主動打的耶!

  所以,要說他喜歡自己好幾年了,她才不相信咧!

  況且,她還比他大一歲……好啦,是十個月又七天,但大就是大,就算隻大一天還是比他大啊!

  她無法接受一個年紀比自己小的人當對象,她無法接受他的告白啦~~...<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3-8-24 11:28 PM

第四章  

     「阿方,多吃一點。你如果早一點通知要回來,我就可以包粽子了。」袁母完全將範方當成自己的孩子,甚至比自家孩子還疼愛,拚命挾菜給他。「來,多吃一點鹽酥蝦。」

  「謝謝伯母。」範方將蝦子挾入口,露出一臉滿足的表情。粽子和鹽酥蝦都是範方喜歡吃的東西。「你的手藝比那些店裏的大廚還要好,如果你要開店,一定會賺大錢。」

  一張圓桌坐了袁家四口人外加範方後,還空得很,範方就坐在袁母和袁沅中間,從頭到尾享受著袁母無微不至的照料。

  袁家人比他自己的父親還像他的家人,無條件地給予他家庭的溫暖。

  「呵……」袁母笑得樂不可支。「要死了,在台北待了幾年,嘴巴都甜了!」

  「阿母,我也愛吃鹽酥蝦,為什麼不挾給我?」小袁沅兩歲的袁力滿不是滋味地自己挾蝦子,塞滿一嘴。

  他身高跟袁沅差不多,但起碼重了三十公斤,整個人圓滾滾的,看起來非常福泰。

  以前老媽老是拿他跟範方比,嫌他功課不好、太過粗魯,由於樣樣不如範方,害他常懷疑自己是外麵撿回來的,範方才是老媽親生的兒子。

  對於範方,他也有「力方情結」,既生「力」,何生「方」?

  他不是真的討厭範方,隻是不喜歡他。

  誰會喜歡一個害自己成為爹娘不愛的小孩的人咧?

  「你還需要我幫你挾嗎?」看兒子一身肥肉,嘴裏還沒吃完,就又挾了一筷子飯菜,袁母忍不住搖頭。「別吃太多,留一點給阿方吃。」

  「就是說嘛,都幾歲的人了,還撒嬌咧,很噁心耶!」袁沅才不管什麼姊弟情深,毫不留情地捅自家弟弟一刀。

  「喂~~」袁家弟弟不爽了,每次範方出現,他就覺得自己像被棄養的孤兒,媽媽不疼、姊姊不愛。「老姊,不要有了愛人,就沒親人喔!」

  「你在胡說什麼!」袁沅的右手用力朝弟弟的肚子猛地一拐,差點讓他剛吃下的食物吐出來。

  可惡又沒神經的袁力,不知死活地扯出這個曖昧的話題,簡直是找死!

  「我又沒有說錯!」袁力不怕死地繼續說。「你從小到大,隻跟範方特別好,到現在也沒有交過其他男朋友,不就是在等他嗎?」

  「才不是!你不要亂說!」袁沅慌亂地解釋,不敢看左邊的範方,隻好死命瞪著自家弟弟,隻差沒拳打腳踢。「他就像我弟弟,就跟你一樣,我不可能跟他談戀愛!」

  「我不是你弟弟。」範方沉靜地否決她的說辭。

  自從跟她提到自己的下一個目標就是追她後,她完全無法接受這個說法,老是拿年齡當藉口。

  看來,她還需要一段心理調適期。沒關係,他會在一旁「協助」她正視自己的感情,不輕言退縮。

  「阿方,你這次要停留多久?」袁父首度開口。

  範方是他們從小看到大的,除了不大愛說話以外,其他方麵都很好,是個很上進的孩子。

  他也是這些年來唯一一個跟袁沅有在接觸的異性朋友,如果他們真的在一起,他倒是樂觀其成。

  畢竟,隻有他治得住袁沅這頭狂牛。

  「不一定,要看什麼時候達到我的終極目標。」說話的同時,他雙眼直視袁沅。

  「什麼終極目標?」袁母好奇地問。「需不需要我們幫忙?」

  「我的終極目標就是——」

  「來來來,多吃一點,少說話。」袁沅迅速挾了一筷子的蝦子塞住他的嘴,警告地瞪他一眼。

  他不慌不忙地吞下口中的食物,眼睛挑釁地跟她對看,慢條斯理地說:「我正在努力達成我的終極目標,而且一定會需要你們的幫忙,到時候再麻煩你們了。」

  「好啊,沒問題。」袁母立刻搭腔。「你在村裏的這段期間,就住在我們家吧,反正家裏還有很多空房。」

  她對範方可是滿意得不得了,他個性早熟,懂事又貼心,比她家這兩隻好多了,他若對袁沅有心就好了,她可是舉雙手雙腳讚成啊!

  「……」對於阿母的決定,就算是此刻身處尷尬境地的袁沅,心裏依然是讚成的。

  村莊裏又沒有旅館,總不能要他住他那個老家吧?那間房子簡陋得比豬圈還不如呢!

  「伯母,謝謝你。」事情走向完全按照他的計劃,讓他對達成終極目標越來越有信心了。「我還在擔心沒地方住呢,等吃完晚飯,我就把車子裏的行李拿出來。」

  「這種需要蠻力的工作讓袁力做就行了。」袁母轉向兒子,下達指令。「阿力,等會兒幫阿方拿行李。」

  「蛤?」老是被當苦力的袁力,滿臉不爽地瞪著「白食客」。「為什麼叫我拿?他又不是缺手斷腿!」

  「誰教你腦滿腸肥!」袁沅損起自家弟弟向來不嘴軟。「整天坐在農會的辦公桌後,不讓你活動一下筋骨,我們擔心你會肥死啊!」

  「吼~~」老是被欺壓的弟弟爆出不滿的怒吼。「你們為了一個外人,居然聯合起來欺負我,我很可憐耶!」

  「阿方,再多吃一點,來,這隻雞腿給你。」袁母當沒聽到兒子的哀嚎,挾了一隻大雞腿放到範方的碗裏。

  「謝謝。」範方也是見怪不怪了,因此當作沒聽到。這類爭吵,早從以前就存在了,可以說是袁家飯桌上的點心。

  「喂~~那隻雞腿是我的!」眼睜睜看著捨不得吃的雞腿落入範方的口中,可憐的袁力再度發出慘叫。「啊~~我的腿……」

  「哪……」範方故意將咬了一口的雞腿挾給他。「給你。」

  他跟袁力不至於不對盤,但袁力對自己始終懷著些許敵意,興許是認為自己分走了家人對他的關懷吧。

  縱然如此,他並不討厭袁力,反而覺得跟他之間的小爭執很有家人的感覺,袁家人幾乎算是他的家人。

  他很幸運能認識這一家人,而且,他還要強化彼此的關係。

  婚姻,將是最好的聯結。

  「不要!」袁力不屑地撇開頭。「咬了一口才給我,一點誠意都沒有!」

  「幼稚,都二十六歲的人了,還在搶吃的。」扞衛範方已經變成袁沅的直覺反應,多年來一直沒變,就算對方是自家親弟弟,她也絕不手軟。「你不是想追秀芝嗎?再繼續吃下去,隻有母豬才會看上你!」

  「喂~~」追求一直沒進展,已經夠讓袁力鬱卒了,現在還被自家人糟蹋,更可悲的是他有怒無處發,叫他情何以堪?

  「我可以幫你追你喜歡的那個人。」範方咬著香嫩的雞腿,淡淡地丟出誘人的餌。

  「真的?!」袁力驚喜地叫嚷,下一秒突然想起彼此的「力方情結」,瞬間收斂表情,懷疑地問:「你幹麼突然這麼好心?」

  「因為……」範方看向老是迴避他目光的袁沅,意有所指地說著。「我們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敏感的袁母聽出一些端倪,瞪大眼,欣喜地問:「你是說……你跟沅沅……」

  「伯母,請你多幫忙嘍!」他眨眨眼,給個心照不宣的表情。

  「呵呵……我懂我懂!」袁母滿意地直點頭。

  範方迎向袁沅敢怒不敢言的表情,露出一個勢在必得的笑容。

  通往目標的路不是隻有一條,他會同時開墾其他道路,排除所有障礙,直到水到渠成。

  袁沅,你無路可逃的!

  「袁沅,聽說你家住了一個帥哥,是真的嗎?」坐在袁沅座位旁邊、學校有名的八卦女王劉玉萱,一看到袁沅進辦公室就大聲問著。

  「你的消息還真靈通耶……」依舊一身運動服的袁沅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下,表情除了無奈還是無奈。「你該不會是在我家門口裝了監視器吧?」

  範方昨晚才到,而且直接入住她家,看到的人並不多,劉玉萱竟然可以探知這個消息,不愧是八卦女王。

  一提到範方,她的心又開始亂了。「唉……」

  她這幾個小時裏歎的氣,比過去二十幾年還多,唉……

  「你歎什麼氣呀?」

  「沒事。」袁沅拿出老媽一大早做的飯團吃,美味的飯團吃起來有如嚼蠟。

  她跟教國文的劉玉萱年紀最相近,交情也最要好,可是她的愛八卦實在讓人避之唯恐不及。

  「欸,你還沒說他是誰耶!」劉玉萱吃著三明治,耳朵豎得直直的,等著聽八卦。「他到底是誰呀?」

  「他是我家的……親戚啦!」袁沅刻意擺出一臉「沒什麼」的表情,繼續啃飯團,試圖以一個廣泛又不曖昧的名詞帶過。

  絕不能讓劉玉萱知道範方跟她沒什麼「親戚關係」,否則會天下大亂,她也別想有安寧日子過了。

  「他的條件如何?跟我配不配?介紹給我認識吧!」得知那個人跟袁沅隻是親戚關係,劉玉萱的獵男雷達立即全麵啟動。

  一聽到劉玉萱在打範方的主意,剛咬下的飯團突然卡在喉嚨,難以下嚥,胃口全沒了,心臟好像也停止作用,血液停止流動,血糖突然降低,總之渾身都不舒服。

  她好想大喊範方是她的,誰都不可以動他!

  驚覺自己在想什麼,她倒抽一口氣,趕緊藉著起身倒水的動作,避開不想回答的問題和自己的心聲。

  範方是弟弟,她不可以對他有非分之想!他是弟弟、他是弟弟……她不停地對自己催眠。

  「喂~~」劉玉萱也不是省油的燈,跟著她走到飲水機旁。「袁沅,我剛才說的話,你有沒有聽到?」

  「拜託,他比你小兩歲耶!」袁沅倒完水回到座位,終於想到一個好藉口。

  「現在流行女大男小,我才不在乎年齡咧!」劉玉萱對住在袁沅家那個年輕男子的興致不減,甚至可以說是非常積極。「今天下班後,我跟你回家,你介紹我們認識認識。」

  劉玉萱今年二十九歲,分發到這所國中已經三年,雖然這裏民風淳樸,又很有人情味,隻可惜嚴重缺乏適婚對象。

  眼見自己的年齡一天天增加,再過幾個月就要邁入三十大關了,拉警報的年齡危機,逼得她現在隻要看到適婚男子就會急起直追。

  「我……我要去早點名了。」放下食不知味的飯團,趕緊拿起級任班級的點名簿,衝進自己帶的二年乙班。

  這是她第一次落荒而逃。

  可惡,她從來不是一個不戰而降的人。

  因為範方,她接二連三地選擇逃避而不是迎戰,這一點都不像她。

  喔……可惡的範方!

  他真是她的死穴。

  「老師,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來了?」袁沅一進到教室,學生紛紛打招呼,有些人甚至沒大沒小地問著。

  通常袁沅都七點半開始早點名,現在才七點二十分而已。

  「這叫作臨檢,要看你們有沒有乖乖作早自習,還是背著我在搗蛋啊!」她拿著點名簿,掃視每張桌椅,注意力放在最後麵的空位上。「黃冶綬呢?遲到嗎?還是蹺課?」

  黃冶綬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原本是別的班級的學生,上個月才被迫轉到她的班級,他非常聰明,隻可惜個性桀驁不馴,很不合群,沒將師長放在眼裏,喜歡唱反調,是所有老師眼中的頭痛人物。

  黃冶綬不是一般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純粹喜歡逞兇鬥狠的壞學生,相反地,他很聰明,沒看他在唸書,但每次考試依然是全班第一名,而且常用一些歪理駁得一堆老師啞口無言,最後隻好對他放牛吃草了。

  經過一個月的觀察後,她發現他並不是壞,但天生反骨,自視甚高,不服從權威,也瞧不起比他笨的人。

  所謂笨的人,應該也包括她在內吧?

  唉……頭痛哪!

  「……」說到那隻「野獸」,全班立刻安靜無聲,沒人敢背著他說閑話,否則就是找死。

  「你們挺怕他的嘛,嗯?」比起來,她的「師威」就遜多了。

  「嘿嘿……」袁老師雖然嚴厲,但有規有矩,不會隨便找人麻煩,不像黃冶綬,是隻標準的野獸,做事沒有道理可言,全看他的心情而定,更別說他整人的點子層出不窮,如果被他盯上,絕對沒有好日子過。

  兩相比較,當然是黃冶綬比較可怕嘍!

  「真沒用耶你們。」她無奈地猛搖頭。「我去辦公室打電話,如果他到了,叫他到辦公室找我。」

  收起點名簿,袁沅才走出教室,就看見黃冶綬迎麵走來,冷眼看著她,步伐悠悠哉哉的,不見慌亂。

  「黃冶綬,你家的鬧鐘壞了嗎?」袁沅雙手環胸站定,擋住他的去路,兩人身高相當,但她的氣勢勝出一籌。

  「我家沒有鬧鐘。」他滿不在乎地應答。「我是人,不需要機器的控製和提醒。」

  她挑挑眉,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說,每個字都鏗鏘有力。「黃冶綬,我不管你有多伶牙俐齒、IQ有多高,隻要在我班上,你就要遵守我定的規矩,準時上下課,聽到了嗎?」

  原本念在他需要時間適應新環境,她才沒太盯他,但是老虎不發威,都快被當成病貓了。

  「……聽到了。」黃冶綬頓了好幾秒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應聲。

  他誰的話都不聽,也不放在眼裏,傲慢地鄙視所有企圖管教他的人,但奇怪的是,一麵對袁沅,他的氣勢就會自動弱了幾分,囂張的氣焰也跟著稍稍收斂。

  他必須承認,自己是有點懼怕她的。不是因為她老師的身份,而是她身上會散發出一種氣勢,讓他覺得無論如何抬頭挺胸,都會弱一大截。

  「很好,從明天開始,每天七點二十以前就必須在你的座位上,不準再遲到。」成功壓製桀驁不馴的黃冶綬後,她沒有任何得意或鬆懈,依然一臉嚴肅。「回座位坐好。」

  黃冶綬像是鬥敗的公雞,悶悶地走回座位,袁沅這才滿意地轉身離開。

  通常做完早點名後,她都會回辦公室,讓他們早自習,但今天,她不想回去麵對劉玉萱的逼問,隻好走進操場邊的偏僻小樹林——她的私密天地。

  打從認識開始,穩重又聰明的範方就一直都是她的精神支柱,也是她最親密的好朋友,甚至比女性朋友還親,他知道她所有的秘密。

  就算他們分開了十幾年的時間,甚至遠隔兩地,也沒能阻斷他們之間的情誼,如此堅定的革命情感,卻因為他一句話就起了變化。

  該死!都是他啦,幹麼說一堆有的沒的,害她變得不對勁,開始對他想入非非。

  她從未對他有「非分」之想,一直將他定位在「弟弟」和「朋友」的位置上,而不是「男人」。

  她當然知道他是男人,而且是條件很好的男人,甚至是唯一符合她所有條件的男人,但……她從來沒有將他佔為己有的念頭。

  畢竟他是「弟弟」啊!

  但,剛才當她聽到劉玉萱想要動他的腦筋時,她突然感到慌亂又生氣,彷彿最重要的東西就要被奪走了。

  她是怎麼啦?她不是一直把範方當成弟弟嗎?有其他女生對弟弟感興趣,她應該很高興才對,怎麼會有這麼怪異的反應呢?

  討厭,都是範方啦!

  害她越來越奇怪,越來越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偏偏她又不能像以前一樣,有問題就去找範方商量,因為他正是引起這一切紛擾的罪魁禍首啊!

  「啊~~」煩哪!

  第四堂課的課堂上,全部的學生都躺在軟墊上,拚命做著仰臥起坐。

  「腰再用力一點……使用腰的力氣,不是頭。沒有做超過三十下的人,這學期的體育成績就別想過關!」袁沅宣佈這學期體育課的考試項目。

  「啊~~」一堆不會仰臥起坐的學生立即發出哀嚎。「老師,我不行啦!」

  「不行就要練!繼續練!」該展露威嚴的時候,袁沅可是非常鐵麵無私的。

  「惡魔……」一個學生小小聲地嘟囔。

  「沒錯,我就是惡魔。」袁沅聽見了,露出奸邪的嗤笑。她雙手插腰,繞著全場巡邏。「還不趕快練!腰部要用力!再加點油!」

  「看起來挺難的,我好像也做不到三十下。」

  一個男聲突然從她身後迸出,讓她嚇了一跳。

  袁沅回頭瞪著不該出現的範方,驚魂未定地大吼。

  「你……你怎麼會在這裏?」突然蹦出來,差點嚇破她的膽。

  「我現在是學校特聘的電腦老師啊!」他一臉無辜地說。

  「蛤?」她張大嘴。「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剛剛才跟校長談好的。」不用花一毛錢就能請到「遊戲王國」的老闆範方來任教,還有免費的電腦讚助,這麼好康的事,校長當然是馬上舉雙手讚成嘍!「下星期開始上課,每個班級一個星期一堂,教學生一些基本的電腦操作。」

  這是他主動找校長提議的,不但可以回饋鄉裏,還可以光明正大地接近她。

  打從昨晚告白後,除了在晚飯時,為了維護跟袁力唇槍舌戰的他,基本上,她看他就像是看著帶有傳染病原的害蟲一般,避他如蛇蠍,而且一吃完飯就立刻躲進房間裏,今天甚至在他還沒起床前就出門來學校了。

  如果他不想辦法接近她,他的追妻計劃可能會停擺。

  「會不會太大材小用?」她滿是狐疑。「學校怎麼請得起你這個大老闆?」

  「完全免費,這是我對母校的回饋。」他輕描淡寫地聳聳肩。「我還會捐幾台電腦,更新學校的老舊電腦,並且設立一間電腦教室,今天下午新電腦就會全部送來。」

  「你怎麼會突然大發善心?」他一直將錢看得很重,沒道理做出對他的事業沒有幫助、又吃力不討好的事。

  「當我公司的營業穩定下來後,我就以私人名義設立了一筆基金,資助貧困學童唸書。」他親身體驗過貧苦學子的困境,所以當他有能力時,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如何幫助這些有心向上的學童。

  這是他以私人行為做的回饋,與公司營運或公關形象無關。公司方麵有公司的獨立運作係統,也有捐錢替公司名號打好企業形象,但他私人捐的錢不是為了個人形象,他不想大肆張揚。

  他行善向來低調,不會大張旗鼓,今天若不是要讓她對自己的印象改觀,他也不會提起。

  袁沅驚訝地瞪著他看,又是一件她不知道的事。「你……變了。」

  她一直自認為很瞭解他,但不可否認,十幾年的分隔,已經讓他變成一個熟悉的陌生人了。

  他變了!

  不再是當年那個焦急地趴在地上尋找三塊錢的窮困小子。

  不再是那個被酒鬼父親打得鼻青臉腫的瘦弱男孩。

  他不再需要她的保護了!

  他已經一飛衝天,不再是跟她同一等級的人。

  而她,還在原地踏步……

  她突然覺得心空空的,在為他高興的同時,還有更多的落寞。

  他不再是她的範方了……

  「老師,他是你男朋友嗎?」所有學生都停下練習,圍在他們四周看熱鬧,好奇地看著陌生的範方。

  「不是啦!」袁沅回過神來,心跳漏跳一拍,慌亂地否認。「不要胡說!」

  被人看成一對,心裏其實有些暗爽,這表示他們外表很登對嗎?

  「喔~~老師臉紅了、臉紅了耶!」一個男學生眼尖地發現她的臉頰紅通通的,立即興奮地又叫又跳。

  「大頭,你的仰臥起坐練好了是不是?」袁沅雙手環胸,露出陰險的笑。「我等著看你的考試成績啊!」

  「啊~~老師,不要啦……」連三下都做不到的大頭,抱頭哀嚎著。「老師,手下留情啊~~」

  「全部給我回到原位繼續練,等一下我會回來臨檢,被我逮到偷懶的人,期末成績再加跑操場十圈。」

  「蛤~~」所有人全都哭喪著臉回去乖乖練,不敢再找她麻煩。

  「你給我出來。」看到學生都乖乖開始練習後,她抓著範方的手,走出教室,往小樹林的方向快步前進。

  「好久沒來這個地方了。」他抬起臉,伸伸懶腰,迎著透過葉片縫隙點點灑落的陽光。「好舒服……」

  「當然嘍,這裏是我最喜歡的地方呢!」看著他悠閑的姿態,她一時之間忘了帶他來這裏的原因,驕傲地炫耀自己的獨傢俬房景點。「這裏比較偏僻,其他人懶得走到這兒,所以是我獨家擁有的休息站。」

  「當年你畢業後,就由我接收了,我也很享受這裏的安寧。」想起第一次來這裏的情景,他忍不住笑開,露出一口白牙。「你還記不記得你第一次帶我來的情形?」

  那是他們相識的第二天,她替他身上被父親打出的傷口搽藥、分享她的早餐、給他一千塊錢,也給他一個不同的未來。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別人的真心關懷,讓他知道社會還是有溫情的,也讓他從此將她放在心上。

  「第一次帶你來……」她眉頭微皺,努力回想自己是什麼時候帶他來這裏的。「喔~~我想起來了!」

  那是他們相撞的第二天,她帶他來這裏搽藥,教他一些防身術,還給了他一千塊錢,僱用他當自己的「護身符」。

  想想,那是她國二時發生的事,已經都過了十幾年了。

  天哪……時間過得真快耶!

  「你跟你家人是第一個對我伸出援手的人,如果沒有你們,我能不能活到現在還不知道呢,可能早就被打死了。」

  「呸呸呸!」她連忙呸了三聲,慌亂地說:「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別緊張,我隻是說『假如沒遇到你們』。既然已經遇到了你們,命運當然就大不同嘍!」她的慌亂和關切,他全看在眼裏,對於「終極目標」,更是多了幾分把握。

  他才不相信她對他隻是單純的朋友之情。

  「以後別再說什麼死不死的,我不愛聽。」她不要將他和死亡想在一塊兒,那會讓她心慌。

  「每次我心裏煩悶時,隻要想到你,心情就會好轉。」她是他的解憂果。

  「很高興能逗你開心啊!」她沒好氣地做了個鬼臉。她知道自己行事衝動,做過不少逗人的傻事。

  「你一直都能讓我開心。」他意有所指地強調,暗指她在自己心中的特殊地位。

  她誤以為他諷刺自己太會鬧笑話,心情有些沮喪。

  「我有惹出這麼多笑話嗎?」生氣蓬勃的臉蛋瞬間垮下。

  「你是我的解憂果、忘憂草,隻要有你在身邊,我就是世界上最快樂的人。」他將手搭在她肩上,強迫她跟自己對看。

  「你……你真的變得很會說話耶,每個字都像是包裹著糖蜜似的,甜死人不償命。」這幾年,他不隻外表變得英偉、有自信,就連個性都變了,尤其是說話技巧,跟以前很不一樣。

  以前,他是半天打不出一個屁的悶葫蘆,現在則是一個超級會說甜言蜜語的人,這轉變也太極端了吧?

  「我的甜言蜜語隻會對你說……」他頓了兩秒,又補上一句。「呃,還有你媽媽。」

  「說實話,我很不習慣這樣的轉變。」

  「你如果不喜歡我說出心裏話,我就不說。」他焦急地提出保證。

  「不隻是你說的話,最主要的是你要求我們的關係轉變,這才是我最無法接受的地方。」她苦惱地低著頭。「我一直將你當成弟弟看待,你現在突然要我改變想法和心態,一時之間,我真的做不到。」

  「我不是你的弟弟,隻有袁力才是你弟弟。」他再度重申,頓了一下,又繼續往下說:「況且,我沒有要求你馬上改變對我的想法和看法,我隻要求你給我機會,開放你的心胸接受另一個我,一個不是『弟弟』形象的我。」他充滿自信地說。「我可以證明,自己是值得你托付終身的男人。」

  「我……」她徬徨無措,不知該做何反應。

  經過兩天的心情三溫暖,她已不再全然排斥他要追求自己的想法,隻是還在慢慢消化適應這個訊息。

  十幾年來,她一直將範方當成弟弟看待,現在突然要她改變想法……

  她真的需要一點時間,慢慢習慣這所有的轉變。

  不管是他越來越吸引她的外表、越來越強勢的個性,或是感情……

  「我不相信你對我沒有任何感覺。」他緊握她的手,認真地要求。「給我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然後,你會發現我們兩個是天生一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3-8-24 11:29 PM

第五章

   天生一對?她跟範方是天生一對嗎?

  他們明明是姊弟……

  姊弟?她對他真的隻有姊弟之情嗎?

  「……袁沅?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

  「蛤?什麼?」袁沅才跟範方說完話回到辦公室,滿腦子還在想他的話,就被劉玉萱的大嗓門給驚回神。

  「我在問你,有沒有看到一個大帥哥來學校?」劉玉萱越說越興奮。「我之前經過校長室時,剛好有碰到那個人,他長得又高又帥,一點都不像土土的鄉巴佬喔!猛一看,長得還有點像裴勇俊耶!」

  啊……完了!她壓根兒忘了劉玉萱對範方有「非分之想」,現在他又來「自投羅網」……

  這下子要怎麼讓範方避開女狼教師?

  「對不起厚,我們就是土土的鄉巴佬啦!」幾個已婚的歐吉桑發出不滿的抗議。「嗟,你自己還不是一樣土!」

  「你們說什麼?我哪裏土了?一群沒眼光的家夥!」劉玉萱吼完男同事後,再回過頭來麵對袁沅,臉上的表情燦如春花,大聲宣告道:「袁沅,我現在不需要你幫我介紹住你家的親戚了,我要那個大帥哥!」

  「蛤?」袁沅什麼話也不敢多說。

  總不能雞婆地告訴劉玉萱,那個「大帥哥」就是住在她家的「親戚」,而且已經跟她告白了吧?

  「我跟你說喔,我長這麼大,還沒看過這麼斯文俊秀的男人耶!」劉玉萱繼續大發「花癡功」。「他就像是古代的書生,全身上下充滿了書卷氣,看了就叫人覺得舒服啊!」

  莫名地,袁沅無法忍受別的女人談論範方,就算是朋友也不行,聽劉玉萱如此大方地談論著範方,好像把他當成私有財產般,她無法忍受。

  她不要別的女人隨意談論範方,好像握有對他的所有權一樣。

  她不要!

  範方隻能是她一個人的!

  驀地,她被自己的佔有慾嚇到。她……她是不是對範方……對範方……

  「呃……我、我出去走——」她突然站起來,飽受驚嚇地疾步往外走,不料卻一頭撞上某道軟中帶硬的牆,鼻子首當其衝。「喔!好痛……」

  她的鼻子!

  袁沅捂著鼻子,痛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沅沅!」範方低頭扶住雙眼佈滿淚水的袁沅,焦急地問:「受傷了嗎?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不用……」撞到鼻子就送醫院,也太誇張了吧?

  「但你哭了!」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流淚,她是他見過最堅強的女生,一定是痛到受不了,否則她不會哭的。

  「哭?」她詫異地反駁。「我才不會哭咧!」

  「你看,你的眼淚……」他伸手溫柔地擦拭她臉上的淚水,讓她看手上的水痕。

  「那是撞到鼻子的自然反應啦,才不是哭咧!」她好氣又好笑地輕輕摸著撞痛的鼻子。「都是你啦!沒事站在這裏幹麼?害我撞到鼻子,痛死了!」

  「我……」

  「袁沅!」劉玉萱刻意放大音量,擠到他們兩人中間,裝模作樣地拉平身上的大花裙,臉上的笑容比裙子上的花還燦爛,用力拉住袁沅的手。「原來你認識這位先生啊,幫我介紹一下吧!」

  「……他叫範方。」袁沅不甘心地介紹他的名字,才說完,就被劉玉萱用力擠開。

  「範先生,你好,我是劉玉萱,是這所學校的國文老師。」劉玉萱的雙手自動自發地緊握住範方的右手猛搖。

  袁沅著火似的雙眼,怒瞪著劉玉萱的手,想像自己的眼光正把那雙手烤成香噴噴的豬蹄膀!

  她不要別的女人碰他!

  她知道自己的佔有慾很沒道理,但她就是不要別的女人碰到範方,就連禮貌性的握手都不行,更何況是藉機毛手毛腳!

  她有股衝動想要砍斷那雙毛毛手,如果劉玉萱再不放開,她一定會把它砍下來當下酒菜。

  「你好。」範方冷淡地點個頭後,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走向袁沅。「你坐哪裏?」

  袁沅方才嫉妒的反應全都被他看在眼裏,他很滿意,但聰明的不動聲色。

  「那裏。」袁沅噘著嘴指著自己的座位,眼睛一直盯著他剛才被握住的手,恨不得馬上用衣服替他擦去別的女人留下的痕跡。

  「那好……」他硬是牽著像要落地生根的袁沅,走到他欽點的座位,也是她旁邊的空位。「我就坐這兒。」

  「你為什麼要坐這裏?你隻是兼課,又不需要辦公桌。」見他沒理會劉玉萱的頻頻示好,還選擇了自己旁邊的座位,她不禁暗爽在心中,還差點不小心露出得意的笑。

  雖然還沒明白自己的確切心意,但並不表示她願意將他讓給其他女人。

  「兼課的老師好可憐喔,一點身份地位都沒有,就連一張小小的辦公桌都是奢求……」他聲音可憐地低喃,表情更是十足的委屈。

  「你……」他這是幹麼?在唱哪出戲呀?

  「範先生,你當然可以有辦公桌啊!」劉玉萱鍥而不捨地再度積極出手。「我旁邊也有空位,歡迎你來跟我做鄰居!」

  「謝謝,我還是比較喜歡坐在沅沅旁邊。」他表情冷漠,沒什麼喜怒,但當他一麵對袁沅時,臉上的神情立刻又變得好溫柔。

  「你……你跟她是什麼關係?」劉玉萱就算是個花癡,也還不至於看不出他們之間的交情不尋常。

  「我們是『青梅竹馬』。」範方用了一個非常曖昧的名詞,形容自己和袁沅的關係。

  「青梅竹馬?等等……」劉玉萱後知後覺地想到一件事,若有所悟地瞪著袁沅,瞇著眼,有些咬牙切齒地問:「他不會就是你所說的那個『親戚』吧?」

  青梅竹馬跟親戚?差太多了吧!

  「呃……」袁沅第一次答不出話來,因為她不喜歡說謊,但她之前為了不想將範方介紹給劉玉萱,竟然對劉玉萱說了謊,如今還要再說謊來圓謊嗎?

  「青梅竹馬不也是一種親戚嗎?」範方淡淡地插話,挺身為袁沅解圍。「而且,我從小幾乎就是在她家長大的,說我是她的親戚也不為過。」

  「那你們的青梅竹馬……是有感情的那種,還是沒感情的?」劉玉萱決定問個清楚,免得白費苦心,還被當成笑話。

  「當然是沒——」

  袁沅才剛開口,就被範方以更大的聲量截斷話。

  「『有』感情的那一種,而且我們的情感濃厚。」範方一臉自然地說著聳動的大八卦,聽得劉玉萱滿是羨慕,旁觀的其他老師臉紅心跳,袁沅則是差點口吐白沫。

  「你在亂說什麼?」袁沅急得跳腳。「我跟你什麼時候情感濃厚啦?」

  這個人真的是「範方」嗎?還是被邪魔入侵?詭異得很恐怖耶!

  「打從我們認識以來,你對我就比親人還親,我也將你當成自己的家人,我們之間無話不說,就算時間都無法斷絕我們之間的情誼,難道不是嗎?」他滿臉受傷的神情,讓人看了不忍。

  「是……是沒錯啦,但是……」她不得不同意他的說法,但又覺得他的遣辭用字很有陰謀的味道,她好像一步步被引到他設好的陷阱似的。

  「既然這樣……」他露出一臉陰陰的笑。「你還認為我們的感情不夠濃厚嗎?」

  他就不信她對他隻是純粹的朋友之情,剛才當劉玉萱跟他握手時,他不僅聞到醋味,還有看見她殺人的目光呢!

  她如果不誠實麵對自己的感情,就無法名正言順地扞衛自己的愛情,那麼這一類沒必要的醋,她肯定會吃不完。

  「……蛤?」是這樣嗎?他剛剛說的全都沒錯,但最後的結論好像怪怪的耶……

  他們之前的感情好,但,那是朋友之情,並不是愛情啊!

  她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完全被他誤導,掉入他設下的陷阱了。

  人家說無奸不成商,範方果然是奸商哪!

  「你為什麼要說那些曖昧不明的話,存心誤導那些老師?」兩人並肩走回家的時候,袁沅還是心有不甘地抱怨。「明天一定又會被亂傳一通了。」

  對於兩人之間的感情轉變,她其實已經在慢慢慢慢地調整心態了,但她現在還沒完全調整過來,他偏偏又來參一腳,分明想讓情況亂上加亂嘛!

  「我說的都是實話啊!」他的表情超級無辜。

  「你的用字很曖昧好不好?」

  「沒辦法,我的中文造詣不高嘛!」聳聳肩。

  「才怪!」騙誰呀,在她這個文學白癡麵前說自己造詣不高,是想羞辱她嗎?「我以前的作文還是你幫我寫的耶!」

  「哈哈~~」他想起以前的事,臉上笑容不斷。「我記得你有一次拿我的作文去抄,題目好像是『我』,結果被老師抓包。」

  「我那時笨到一字不漏地照抄,連你的名字都沒改,不被抓包也難。」想到過去做過的傻事,她也忍不住覺得好笑。

  「哈哈~~」想起稍早那些同事瞠目結舌的反應,他就想笑。「這裏的人真的很淳樸,三言兩語就可以把他們嚇到目瞪口呆。」

  原來整人這麼好玩,他以前錯過太多有趣的事了,趁著這段期間,正好可以補足以往缺乏的經曆。

  「你還笑!」她沒好氣地彎起手指敲他腦袋。「因為你,我今天被劉玉萱盤問了一個下午,到現在耳朵還轟隆隆地響耶!」

  範方一整個下午都在忙著安裝新電腦,沒再進辦公室,劉玉萱抓緊機會,一整個下午都在逼問她跟「大帥哥」的交往過程,差點把她給搞瘋。

  他們根本還沒正式交往好嗎?

  但不管她澄清幾百遍,同樣的話說到快爛掉了,劉玉萱還是一口咬定他們有姦情!

  天啊!趕快劈下一道雷,隻要能還她片刻安寧,看是要劈昏她或是劉玉萱都可以啦!

  「好可憐喔。」嘴上這麼說,他臉上的表情卻好樂。「要不要我給你秀秀?」

  「不用!」她已將他列為「危險動物」,生人勿近。「隻要在我還沒承認你以前,不要再說那些有的沒的,讓傳言滿天飛,我的日子就能恢複平靜了。」

  「誰教你的腦袋比石頭還硬,我隻好試試各種破解辦法嘍!」不是他不願意配合,隻能怪她死鴨子嘴硬,明明對他不是沒感情,偏又不肯承認,才會讓他們在原地踏步,製造出一個又一個的小風暴。

  「蛤?可惡!」意思就是說……她的太平日子無望嘍?

  她停下腳步,單手插腰,右手用力拍打著他的胸數落。「你時間到了就拍拍屁股離開,我還要繼續待在這裏麵對他們耶,你就不能多為我想想嗎?」

  他雙手緊緊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胸上。「我以心發誓,我是很認真地提出跟你交往的要求,你就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我……」

  「沅沅,不可以欺負人喔!」一個騎著腳踏車經過的歐吉桑,看到兩人的姿勢,誤以為袁沅要打人,連忙大聲製止。

  「我哪有!」身為被緊抓住手的苦主,袁沅除了委屈,還是委屈,咬牙切齒地下令。「你快放手啦!」

  不能因為她經常抓著人打,就認定每次都是她惹是生非吧?

  她明明是受害者……起碼這次是啊!

   加害者範方則是一臉無辜地聳聳肩,但手勁不減。

  「阮等喝你的喜酒,等就久啊!」另外一對開著農用小貨車的老夫婦,幹脆停在他們旁邊,缺了幾顆牙的老爺爺一臉曖昧地笑著。

  「阿水伯,恁麥黑白講啦!」

  「沅沅,來一下。」老婆婆伸手招呼,湊在她耳朵旁,大聲地說著耳語。「這個查埔緣投捏,要抓厚屌喔!」

  「阿水嬸,你是在說啥啦!」碰到這些看著她長大的左右鄰居,袁沅實在很無力。

  「免拍謝啦!哈哈……加油喔!」老夫婦來匆匆,去也匆匆,又駕著小貨車噗噗地離開了。

  「為什麼每個人都以為我們是、是……」一對?

  「因為我們有夫妻臉呀!」他聰明地解讀她不好意思說出口的話。

  「屁啦!」她沒好氣的「出口成髒」。「我們兩個一點都不像好嗎?」

  他們兩人集結了女大男小、雅痞跟鄉巴佬、粗魯的野丫頭和成功的商人等超級怪異的組合,哪裏有夫妻臉呀?

  「你為什麼這麼排斥我?」隻對她露出笑容的臉,瞬間多了幾抹受傷的神色。「你討厭我嗎?」

  「我沒有討厭你!」她怎麼會討厭他呢?他可以說是世界上她最親近,也最喜歡的人耶!

  「那你為什麼一直拒絕我,一點機會也不給我?」

  「我……我……」她腦裏閃過好幾個無法接受他的原因,但最後、也是最鮮明的理由隻有一個——

  她配不上他。

  以前沒太過注意自己跟他的差異,過了這些年,他們之間的距離有如南北極,差很大啊!

  姑且不論越來越懸殊的貧富差距,就連外貌氣質都越差越遠——他是人人豔羨的金童,而她隻是一個土土的鄉下老師。

  打從國一開始,他就展現出超齡的成熟穩重,更別說現在的他不僅溫柔多金、長得帥,個性又沉穩,簡直就是個標準的好男人啊!

  這樣的好男人說要追求她,她應該趕緊抱住他的大腿,馬上拖他進禮堂,不應該猶豫徬徨才對,偏偏她就是說不出一個「好」字!

  她不是不喜歡他,事實上,她早就對他存著不該有的情愫,要不然,她不會動不動就拿他當標竿,拿別的男人跟他比,甚至看不上任何一個男人。

  問題是……

  她怎麼配得上他?

  現在,她總算釐清自己的心思了,但心情卻更加沮喪。

  她配不上他啊!

  「給我一個理由。」他看起來溫溫的,沒什麼脾氣,但其實他的脾氣拗得很,要不然絕對無法克服萬難,創建出「遊戲王國」。

  「我……」她幽幽地說出揪痛心頭的主因。「配不上你。」

  她知道若不說出原因,他絕不會善罷幹休,他的牛脾氣一發作起來,比她還難搞。

  「配不上我?」他眉頭皺成一團,詫異地重複她的話,確定自己沒聽錯後,難得地發出吼聲。「你在說什麼鬼話啊!你哪點配不上我?」

  說這句話的人,應該是他吧!

  「本來就是!」既然說出口了,她幹脆一吐為快。「我長得沒你好看、沒你聰明、沒你有錢,條件差你多多啊!」

  「你比我善良、比我爽朗、比我有人緣。」她是照亮他心靈的陽光。「你讓人覺得溫暖。」

  當年他是那個醉鬼的兒子,隻有她不嫌棄地守護他,不但給他吃的,甚至還出錢「包養」他,他能有今天的成就,大都要歸功於她。

  縱然如此,他很清楚自己對她並不是「報恩」這種心態,而是真心地喜愛她——男人對女人的喜愛。

  「這也算?」她隻是比較會哈拉而已好嗎?

  「怎麼不算?」他理所當然地回答。「你輕而易舉就能跟陌生人打成一片,那可是我怎麼學都學不會的特殊能力。」

  「我太平凡——」她才開口,他立即堅決地打斷她的話。

  「在我眼中,你一點也不平凡。」他認真地又補上一句。「你是最特別的,沒有人比得上你。」

  她是最特別的?

  沒人比得上她?

  真的假的?

  看他深情又認真的眼神,她覺得心魂似乎慢慢被吸走了。

  糟糕,她快要把持不住了啦~~

  「袁沅,我看範方對你是認真的,你為什麼老是愛理不睬的?當心他被別的女人搶走,到時候,你就欲哭無淚嘍!」下課時間回到辦公室,看到袁沅一臉茫然地坐著,劉玉萱想了一下後,還是開口問道。

  幾天前,看清範方的注意力和心思都放在袁沅身上後,劉玉萱也不再浪費時間在不可能的男人身上了。

  既然她得不到範方,當然得要袁沅好好把握嘍!

  肥水不落外人田嘛!

  「我……我……唉……」幾次開口想說,最後還是化成一聲無奈的歎息。

  她不是不要他,而是要不起啊!

  想起兩人之間的天差地別,她哪敢妄想?

  這幾天的朝夕相處,她再怎麼遲鈍也察覺得出自己的心在軟化,對他的情感正在轉化,她必須老實承認,自己對他確實有男女之情。

  但是,她總覺得範方並不是真的愛上她,他會要求跟她交往,全是因為過去,更明確的說法是——為了報恩。

  除此之外,她真的想不出來他會對自己心動的原因。

  她長得不漂亮,頂多隻能說是五官分明。

  她個性粗野,該有的女性溫柔,在她身上完全找不到。

  她頭腦不好,「百萬小學堂」裏的題目,無法答對超過三題。

  她單純到近乎蠢的地步,隻能在鄉下管管比她還蠢的小孩。

  唯一稱得上的優點——如果能稱之為優點的話——大概隻有體力過人吧!

  所以,她實在想不懂他怎麼會看上這樣的她?

  除了報恩,還能有什麼其他原因?

  就算他說了她一堆不是優點的優點,她心裏頭還是覺得不踏實。

  總歸一句話,她對自己沒信心。

  「你向來有話直說,什麼時候變得吞吞吐吐了?這樣一點都不像你。」看到有人「暴殄天物」,劉玉萱覺得不吐不快。「難得村裏出現一個好男人,而且還眼睛糊到蛤仔肉地煞到你,你竟然還拿翹,到底是想怎樣?」

  「我才不是拿翹咧,我隻是、隻是……唉……」再度附上一聲無奈的歎息,這幾天,她歎息的次數比過去二十幾年加總起來的還要多。

  唉……

  「有話就直說,不要在那邊婆婆媽媽的,讓人看了討厭。」得了便宜還賣乖,呿!

  「……我配不上他。」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出卡在心頭好幾天的鬱悶。

  「你是配不上他啊!」劉玉萱完全同意。

  「喂喂喂!」哇哩咧!「大姊,你會不會太老實了?居然連聲安慰都不給!」

  「難道你要我說謊騙你?說你美若天仙、溫柔似水、精明幹練?」劉玉萱一副「讓我死了吧」的表情。

  每聽到一句反諷的形容詞,袁沅的臉皮就皺一下,到最後,蜜糖色的臉已經皺成一團包子了。

  「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成為你形容的那種人,存心捉弄我是不是?」這麼誇張的形容詞,她想都不敢想,更別說是套用在自己身上了。

  「知道就好。」劉玉萱一臉「還好你有自知之明」的表情。「不管你是怎麼樣的人,隻要他不嫌棄就好,你是在擔心什麼?」

  「他又不是真的喜歡我。」一定是報恩心態作祟。

  「他的眼睛和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這樣還叫做不喜歡?」連一丁點兒注意力都分不到的劉玉萱,毫不掩飾心中的惱火。「小姐,你也要求太多了吧!」

  「他隻是在報恩。」

  「報什麼恩?」

  「我跟他認識十幾年了,我跟他是不撞不相識……」袁沅大略說明她跟範方相識的過往。「所以我才說他是在報恩。」

  「範方以前有跟你做過任何承諾嗎?」劉玉萱問了一個重點。

  「沒呀,我一直拿他當弟弟看,他也沒對我有任何『非分之想』。」所以她才不習慣啊!

  「那還有什麼問題?」劉玉萱一臉受不了地反問。「他如果要報恩,給你一筆錢就好了,反正你們之間又沒有什麼約定,他沒必要賠上自己的終身幸福吧?既然他會在功成名就之後來找你,一定就是對你有情,跟報恩根本一點關係都沒有好嗎?」

  早知道袁沅是標準的傻大姊,但她對於感情的領悟力未免也太遲鈍了。

  該說她傻人有傻福,撈到一個好男人,還是說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鮮花指的當然是範方。

  「可是……」

  「我認識範方雖然沒幾天,但我看得出來他是一個防衛心很重的人,這樣的人是不會以真麵目對待人的。」劉玉萱不理袁沅軟弱的抗議,緊接著說:「但是,他卻對你卸下心防,隻對你一個人露出無防備的笑容,這就是他的真心。你隻要比較一下他對其他人和對你之間的差別待遇,就可以知道我說的對不對了。」

  他對她露出毫無防備的真誠笑容,那就是他的真心……

  真的是這樣嗎?

  她知道他是屬於非常慢熟的人,除了個性沉默寡言外,小時候的遭遇也是讓他不輕易交心的主要原因。

  若要說他對她的態度特別不同是因為他喜歡她,她倒不這麼認為,應該說是他對她特別信任比較貼切。

  這麼說起來,她對他來說的確是特別的嘍!

  也許就是一連串的特別,才會讓他對她產生感情吧?

  隨著上課鈴聲的響起,袁沅的腳自動地走到體育教室,腦袋瓜一直在想著範方。

  他以前從沒有任何追她的動作,所以她才會被他突然示愛的舉動嚇到啊!

  可惡,如果他以前就釋放出一些喜歡她的訊息,她現在就不會這麼手足無措,拿不定主意了。

  說來說去,都是範方的錯啦!

  沒事丟一個炸彈給她,炸得她灰頭土臉的,也炸去她的平靜生活,害她陷入煩惱。嘖,明知道她腦袋瓜不好,膽子也小,還這樣陷害她。

  不過,如果劉玉萱的分析是正確的,那麼……

  範方是真心喜歡她才會追求她的,跟報恩一點關係都沒有!

  想到這兒,她的心情頓時開心得想飛!

  她一直沒將範方當成男人看待,不代表他不是男人。

  光看劉玉萱猴急的反應,就可以知道範方有多讓人垂涎了。

  這樣優秀的男人竟然會喜歡她,嘿嘿……這就表示說,她的條件不算太差嘍!

  阿方不是說了嗎?在他眼中,她是不平凡的、是特別的。

  看樣子,阿方真的肖想她很久嘍!

  「嘿嘿……嘿嘿……」心情真好!袁沅的視線對著不知名的地方,發出可怕的傻笑聲。

  幾群學生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此刻的注意力全放在兀自對著空氣發呆的老師身上。

  「老師是怎麼啦?」一直對著牆壁傻笑,非常恐怖溜~~

  「是不是被鬼附身啊?」雖然她本來就有點呆呆傻傻的,但起碼沒像今天這樣,很詭異耶!

  「要不要叫醒她啊?」

  「老師?老師?」一個膽子比較大的男同學,小心翼翼地走到她旁邊,伸手拍拍她的肩。

  袁沅的意識還沒回來,但身體已先一步做出反應,提腿就是一踢,男同學險險逃過,但她的腳就沒那麼好運了,狠狠踢上牆壁,這下子,她的意識完全清醒!

  「喔!痛~~」她抱著踢痛的右腳,單腳在原地跳呀跳。

  痛死人了啦!

  「老師,你怎麼啦?」幾乎全部的學生都圍過來看她跳「獨腳舞」。

  「我……沒事。」她強忍著痛,靠著牆,咬著牙放下右腳,全身的重量都靠左腳支撐。「我隻是想試試牆壁夠不夠厚實,現在我很確定它沒有偷工減料。」

  發呆踢傷腳的糗事,她哪敢在學生麵前張揚啊?

  「喔……」

  還好鄉下學生都很單純、很好騙……不,是很好說服。

  「你們各自練習上星期教的動作。」她強作無事狀地發號施令,繼續忍著右腳踝傳來的陣陣抽痛,並試著讓右腳著地,但略一施力,尖銳的痛就讓她忍不住齜牙咧嘴。

  完了,可能傷到骨頭!

  難道……她要一路單腳跳回家?

  不要吧?

  這就是分心的下場,真的很慘哪!

  「我背你回家。」

  瞪著範方半蹲在麵前的寬厚背部,坐在辦公桌前的袁沅,眼珠差點沒掉出來。

  他要背她?

  有沒有搞錯啊?

  他是比她高沒錯,但絕對不屬於魁梧的壯丁,而她又不輕,他……背得動她嗎?她背他還差不多吧?

  「袁沅,他愛背,你就讓他背背看嘛!」幾個個頭比較矮小的男同事存心看笑話。

  「我還可以走。」她的右腳踝纏繞著彈性繃帶,不大能用力,隻能靠左腳跳呀跳的,但總比壓垮他,讓他成為笑柄好吧?

  「我蹲得很酸呢。」寬厚的背動也不動的。

  「我……」

  「袁沅,上去啊!」劉玉萱看不下去這種拖拖拉拉的戲碼,用力推了重心不穩的袁沅一把,正好讓她趴上等候已久的寬背。

  範方雙手勾住她的長腿,輕鬆地站起來,緩步走出辦公室,走進豔豔陽光中,踏上兩旁都是金黃稻穗的農用道路。

  她不敢親密地靠在他身上,於是硬挺著背,與他保持距離。

  記憶中,隻有在非常小的時候,老爸曾這樣背過她,等她開始練空手道,成為村中的「霸王」後,就隻有她照顧別人的分了。

  被人呵護的感覺,好不習慣,但……又出奇的好。

  「靠在我背上,你這樣直挺挺的,我不好背。」走在烈日下,背上又馱著不輕的負擔,但他甘之如飴,心甘情願承受這甜蜜的負荷。

  打從她離開村莊上台北唸書後,兩人就聚少離多,雖然情誼仍然存在,但多多少少有些生疏。

  更何況,他一回來就丟出要追求她的炸彈,炸得她手足無措,難怪她會逃給他追。

  說到底,是他太急切,嚇到她了。

  難得老天賜下這個機會,他們現在不但獨處,而且她行動不便,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下,兩人總算可以好好把一切說清楚。

  「……」她慢慢俯下身,雙手擋在胸前跟他的背中間,避免過度接觸。她的胸部不算雄偉,但還是有起伏,碰到還是會很尷尬。

  他的步伐沉穩,就像他的人,原以為自己的重量會壓得他寸步難行呢,看來,她的記憶需要再更新了。

  她的記憶和印象還停留在以前,但,他畢竟已不是十年前的他了。

  「什麼時候受的傷?」他的聲音透過寬厚的背,震動她的耳膜,勾起心潮陣陣漣漪,她不自覺地放軟硬邦邦的身子。

  「第二堂課的時候。」臉貼在他的背上,聞著陌生又帶了點汗味的清爽氣味,並不難聞。

  「你自己包紮的?」

  「嗯,我想傷得不是很嚴重,下班後再去找人推拿就好。」練空手道多年,大大小小的傷不斷,她早就練就一手基本包紮的好功夫了。

  「就算是不嚴重的傷,難道不會痛嗎?」若不是忙到一個段落,到辦公室找她一起吃午飯,看到她腳踝上裹著的繃帶,他還不知道她受傷了。「為什麼不立刻叫我送你去治療?」

  「我……」

  「你根本沒有想到要找我,對不對?」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受傷。「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以前她隻要有事,第一個想的就是找他商量,兩人就像連體嬰一樣親近。

  不像現在,明明住在她家,感覺卻是隔了千裏遠。

  他不相信她對他沒有感情,隻是,幾年的分隔並不是一段小距離。

  該怎麼樣才能讓她明白自己的真心?如何才能解除她全部的心結呢?他突然毫無頭緒了。

  「這幾年,我早就習慣獨自處理自己的問題。」她的聲音帶著埋怨和不滿。

  這是不得不養成的習慣哪!若凡事都要靠他,她早就完蛋了。

  想當初她上台北的第一年,碰到任何新奇、好玩的,或是有什麼煩惱,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

  可是,他遠在台中,家裏又沒有電話,無法及時分享她的心情,所以她隻好藉著書信傳達。從一天一封,到一星期一封,最後一個月一封、半年一封,然後就……沒下文了。

  不是她懶,就是他忙。她知道時間和距離正在侵蝕他們之間的親密聯係,但這是成長中不得不經曆的過程,她隻能忍受,學著習慣沒有他在身邊的日子。

  沒有他的日子,一晃眼就是十幾年,沒想到就在她不得不習慣以後,他又回來了,而且三言兩語就攪亂她的生活。

  她不甘哪!

  「當年先離開的是你。」他沒忘記當年是她選擇到台北念體專,留他一個人在台中。

  「因為我知道,你一定也會選擇到外麵去念大學,我不想被你拋在腦後,隻好選擇先一步離開。」除了想到台北見見世麵外,這是另一個她從來沒有說出口的離家主因。

  她當年可以選擇台中的學校就讀,但她很清楚以他的能耐,不會念台中的學校,他一定會到外地唸書、發展,然後,一去不回頭。

  她不要成為被留下來的那一個。

  「你難道不知道,我如果不出去闖,這一生就完了。」在這裏,除了一棟破舊到無法住人的鐵皮屋外,他什麼都沒有。

  「我知道,所以我從來沒有阻止過你。」她一直明白「出人頭地」是他的人生目標,也是肯定他自己的一種方式,所以她一直支持他去追求他的理想。

  「既然你瞭解我的人生目標,當我終於可以回來找你時,你為什麼不接受我?」難得兩人終於可以單獨談談,他當然要問出個所以然,不要繼續在原地打轉。

  「你為什麼現在才回來找我?」

  「我確定已經可以提供你富足的生活,所以才敢回來找你。」貧賤夫妻百世哀,這是他從父母身上看到的血淋淋實例。

  「出人頭地是你的人生目標,不是我的。」他把她說得像是一個嫌貧愛富的現實女人,讓她非常不爽。「我從沒說要找一個功成名就的對象。」

  如果他是因為這個理由,才一直在外頭打拚,那會讓她很想敲破他的頭。

  「我不想讓你過苦日子。」她沒過過那種沒錢吃飯的苦日子,不會知道那有多苦。

  「你太看不起我了,也瞧不起你自己。」她敲敲他的頭,聊表訓誡。「我自己有謀生能力,你也不是你那個酒鬼老爸,我們怎麼可能過苦日子?」

  就算他的用心是好的,但認識這麼多年了還不瞭解她,該打!

  我們?「你……」他沒聽錯她的意思吧?「你是說……你的意思是說……你願意接受我了?」

  「……對啦!」她臉紅紅的,不自在地應道。

  還好躲在他背後,否則不羞死人了。縱然如此,緊貼在他背上,也夠讓人尷尬了。

  「為什麼?」他整顆心漲滿喜悅,突然停下腳步,回頭想看她。

  「別看啦……」她害羞地用力扳正他的頭。「繼續走啊你!」

  「為什麼?」他繼續往前走,但固執地要一個答案。

  「當你一回來就說要追我時,我被嚇到了,因為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對像』看過,你對我來說就是阿方,不是任何一個男人。」倚在他背上,小聲地剖析自己的心情轉折。「在經過最初的震撼後,我慢慢思考自己對你的感情,然後才發覺,原來我不全然把你當弟弟看待。」

  她頓了幾秒才又繼續往下說:「可是想到你我現在的差距,我什麼癡心妄想都沒了,更何況,我很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重。你到底看上我哪裏?還是說,你根本隻是念著舊情,想要報恩……別打岔,讓我一次說完。」拍拍他的肩,她又繼續說。「直到今天上午,劉玉萱老師的一席話終於點醒了我。我願意試試看。說得也是,我可是全國空手道冠軍耶,不能太小看自己!」末了,她不忘跩跩地替自己加上幾分,總不能差人太多嘛!

  這一刻,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隔閡,總算煙消雲散,兩人的心終於碰觸在一起,不再你跑我追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3-8-24 11:31 PM

第六章

   「沅沅、沅沅!不好了——」一個老師急忙跑進辦公室,對著袁沅焦急地大喊。

  「發生什麼事?」袁沅用手撐著桌麵,藉著左腳的力量慢慢站起來。

  她座位旁的範方也跟著站起來,站在她身旁,以便她站不穩時隨時可以攙扶她。

  昨天踢傷腳踝,去醫院照了X光,還好骨頭沒傷到,但韌帶有發炎的現象。雖然回家冰敷了好幾個小時,但現在右腳踝仍裹著彈性繃帶,還是不太能支撐身體重量。

  「你班上的黃冶綬在校門口被人帶走了!」

  「知道是誰帶走他的嗎?」碰到危急情況,袁沅反而異常冷靜,就像她上場比賽時,絕不讓自己激動亢奮,以免影響了判斷力。

  「是『南方高工』的學生,他們騎了五輛摩托車。」

  「南方高工」的校風在這附近是有名的糟,裏頭的學生成天打架鬧事,「東和國中」因為有袁沅坐鎮,他們向來不敢來侵犯,今天不知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是皮在癢,竟敢在校門口當眾擄人。

  「有看到他們將人帶到哪裏嗎?」

  「嗯,有學生看到他們往鬼屋的方向去了。」鬼屋是一棟年久失修的破舊三合院,在離學校不遠的偏僻樹林外,裏頭已經很久沒有住人了,有人說裏麵住了兇猛的鬼,專門吃人的靈魂,靈異之說傳得繪聲繪影的,所以村民沒事不會靠近那屋子。

  「鬼屋?!」要死了!袁沅在心裏暗自叫苦。竟然將人帶去那種地方,存心找她麻煩嘛!

  事到如今,明知屋有鬼,她也隻能偏向鬼屋行了,嗚~~

  她大步往外走,完全忘了腳傷,心裏頭隻想著要如何救出她的學生。

  「欸~~沅沅,你的腳受傷,若真要動手,你要怎麼跟他們打啊?」劉玉萱衝上去阻止她。「我們還是報警處理啦!」

  「如果因為這一點小傷就製伏不住那幾個學生,我這個『守護神』的名號就白叫了。」她對自己的能力很有自信,就算右腳踝不適,依然可以製住那幾個學生,怕的是那些鬼出來搗亂,就得多花一些時間了。

  「沅沅,你是不是忘了帶什麼?」範方的聲音冷冷的,清晰地傳到她耳裏,再度止住她的步伐。

  「我不需要帶武器。」她打架向來隻靠雙手雙腳,不拿武器的。

  「我呢?」他們都已經交心了,她還是獨來獨往的,也沒想過要知會他一聲。

  「你?」她詫異地看著他。「你又不會打架,帶你去幹麼?」

  他是可以幫她避開鬼怪啦,但等一下如果真動起手來,他若是不小心被傷到……

  不行,還是不能帶他去。

  他走到她身旁,堅定地迎向她的眼。「沒有我,你哪裏也別想去。」

  「你!」她的臉色一沈,他們才剛交往,他就想要控製她的行動?!「你想控製我?」

  如果這是他們以後的相處模式,那她會親手斷了這初萌生的情緣。

  「不,我從來沒想要控製你。」他搖頭,神情非常認真。「我隻是要讓你知道,我們是生命共同體,我絕對不會讓你獨自麵對任何危險。」

  「你……」他的固執,她比誰都清楚,但……「你又不會打架。」

  「我不會連累你。」

  「我不是怕你連累我,我不要你受傷!」她大吼出心聲。

  光是想到他可能會被打傷,她就慌亂到無法自持,無法保持冷靜。

  「這同樣也是我的心情。」他冷靜地與她對望,在她耳邊輕聲說出另一個他非去不可的原因。「別忘了,我是你的護身符,有我在,如果真有鬼怪的話,它們也不敢亂來。」

  不管怎麼說,他跟定了。

  「你……」她真的被他打敗了,最後隻好無奈地歎口長氣。「好啦好啦,你要跟就跟,但如果開打,你一定要站在我後麵喔!」

  他的硬脾氣,她還不知道嗎?

  很多人都以為他溫和好說話,其實她才是好說話的那個人,誰教她心軟呢!

  但範方就不同了,他隻要作出決定,除非目標完成,否則他絕不改變。

  每次交戰,她都隻有舉白旗投降的分。

  「嗯。」憑他的身手,再怎麼打腫臉也不可能變胖子,他才不會幹出充英雄這種蠢事。

  他跟去的目的隻是要就近看著袁沅,守著她,盡他所能地保護她。

  「喔~~」辦公室的老師們總算看出一些端倪了,紛紛向範方道喜。「沅沅終於開竅啦?恭喜恭喜啊……」

  「謝謝。」範方笑著點頭。

  「好了,走了啦,我們趕著去救人耶!」她又羞又惱地拖著範方就往外走,避開同事的調侃。

  「我們也去助陣吧,雖然我們的拳頭不夠硬,但人多可以壯聲勢,讓那些小鬼知道我們『東和國中』可不是好欺負的!」一直以來都是靠袁沅一個人在守護這座校園,所有的重擔都壓在她肩上,想想這對她並不公平。

  「你們不能全跟來,否則沒老師上課,學生要作亂了。」她迅速作出安排。「這樣好了,第二堂前沒課的老師才可以跟著去。」兩個多小時應該可以解決吧?

  說完,她一夫當關,領頭走向校園後頭的樹林。穿過一大片樹林,是通往鬼屋的捷徑。

  鬼屋……嗚~~她唯一的弱點。

  突然,她的右手被握住,腰也被穩穩地摟住,分擔掉她的重量,溫暖的安全感包圍著她,迅速抹掉她心中的恐懼。

  是了,她怎麼忘了,她有一張超級護身符呢,怕什麼!

  吼~~膽敢在她的地盤撒野的學生,皮最好給她繃緊一點。

  她火力全開啦!

  「阿方,吃飯了。」袁沅沒拿枴杖,但腳傷還沒完全痊癒,仍一拐一拐地走著。她帶了兩個便當來到電腦教室,站在門口叫喚。

  「喔……」範方抬頭給她一個亮眼到不行的笑容後,才又埋頭苦幹,手指不斷在鍵盤上飛舞。「對不起,再等我一分鐘。」

  「範老師,你能不能幫我看一下,我這樣打對不對?」坐在他隔壁的學生叫喚著他,語氣很是恭敬。

  「我看一下……」範方撥空側頭看了一眼另一台電腦螢幕,而後大為讚許。「嗯,寫得很好。」

  袁沅一看,有些吃驚。

  「黃冶綬?你怎麼還在這兒?不去吃飯嗎?」

  那個從來不將老師放在眼裏的黃冶綬,竟然畢恭畢敬地跟範方說話!

  天要下紅雨了嗎?

  話說昨天,為了營救黃冶綬,他們五、六個人浩浩蕩蕩地走到鬼屋,結果那些「南方高工」的學生一看到她,跟看到鬼一樣,她都還沒開口,隻是雙手環胸瞪著他們看,他們居然就二話不說地放了被打得鼻青臉腫的黃冶綬,趕緊騎車逃命去了。

  她納悶地問其他老師,她長得很可怕嗎?為什麼那些學生會嚇得落荒而逃?

  一個同樣也是教體育的男老師,竟然一臉理所當然地回她:「嗯,我都拿你的相片來避邪喔,好用耶!」

  她的相片可以避邪?她氣得當場賞那個男老師的屁股一個鞋印。

  後來她又問了當天必須上課,沒跟到現場的劉玉萱,她的話就比較中肯了——

  「你不是長相嚇人,而是氣勢驚人。一旦你發起火來,根本沒人敢跟你正麵交鋒,所以不需要動手,他們就全都被你的氣勢給壓製住了。更別說,外頭把你說得超級神勇的,甚至還說你刀槍不入,就連黑道大哥都是你的手下敗將,所以那些學生一看到你,氣勢全沒了,還打什麼?」

  天啊,原來她已經成為「傳說」了。

  如果以後憑藉這個「傳說」,沒人敢再來找她麻煩,她的日子可能會變得有些無聊耶!

  「我想把這個程式寫到一個段落才休息。」他的臉上有些瘀青紅腫的皮肉傷,但並無大礙。

  黃冶綬中規中矩地回答,沒有任何挑釁。話說完,他敬個禮,回到電腦前麵繼續敲打鍵盤。

  她驚奇地看著範方,懷疑他有練過「馴獸功」,否則怎能輕易馴服黃冶綬這頭野獸還有她……

  呸呸呸!她才不承認自己是野獸咧,頂多隻是活力充沛了一點罷了。

  「我好了,走吧。」範方牽著有些發愣的袁沅走到小樹林,席地而坐。「你在發什麼愣?」

  「你真厲害,竟然能讓黃冶綬乖乖聽話。」她交給他一個老媽早上才做的便當,自己打開另一個,邊說邊吃。「他幾乎讓全校老師都舉雙手投降耶!」

  昨天的事件說起來是黃冶綬自己不對,他自己不要命,主動去找「南方高工」的學生嗆聲,所以昨天他們才會夥同幾個同學來學校逮人,為的就是要給他一個教訓。

  還好,事情圓滿解決,黃冶綬沒受到太大的傷害,但被校方記了一支警告,算是對他的懲處。

  「黃冶綬資質很好,對電腦也很有興趣,可以好好培養。」範方自認為不是當老師的料,因為他沒有犧牲奉獻的精神,能跟黃冶綬處得來,隻能說是氣味相投吧。

  「你才來不到一個星期,已經成為很多學生的偶像嘍~~」語氣有些酸。

  哼,本來她一直都穩坐第一名寶座的,偏偏沒有幾天就被一個外行人迎頭趕上了,實在有些小辛酸。

  「他們不過是貪鮮罷了。」他淡淡地回應。

  將便當裏的糖醋蝦挾放到她的便當盒裏,再仔細地將她便當裏的苦瓜挾到自己的盒子裏,因為她討厭吃苦瓜。

  伯母明知她討厭,還是會放,就是希望她改掉這個壞習慣。結果,隻要是她便當裏的苦瓜,最後全都進了他的肚子。

  「你這次會待多久?」快速吃完手中的便當後,袁沅往草地上一躺,故作漫不經心地問。

  「你喜歡住在這裏嗎?台北呢?喜歡嗎?」他不答反問。

  「偶爾去台北玩一玩還好,要我住那裏,不太可能,我還是習慣這裏。」

  「既然如此,我們就在這裏定居。」

  「真的假的?」她一個翻躍起身,跪坐在他身旁。

  「你住哪兒,我就住哪兒。」娶妻隨妻嘍,那有什麼問題。

  「那……你的工作怎麼辦?」他的事業重心在台北,怎麼可能長住在這個偏僻的鄉下?

  「我現在隻負責決策,公司裏每個主管都有專職的工作,他們都做得很好,除非發生重大問題,無法用電話或電子郵件解決,才會需要我,否則我每個月隻要上台北視察幾天就夠了。」現在通訊發達,隻要能上網,隨便哪個地方都可以當辦公室。

  「真的?」她驚喜又不確定地望著他。

  「當然是真的。」將吃完的便當盒收好,學她躺在草地上。「我準備買塊地,蓋一棟房子,等我們結婚後,就搬進去住。」

  他自小的夢想,即將一一實現。

  「我們才剛交往,你現在就想到結婚,會不會跳太快了?」她發出不滿的嬌嗔。「我都還沒享受到被追求的樂趣耶!」

  「那容易。」他出其不意地拉她手臂,她沒有防備,砰地往他身上倒,鼻子撞到他胸口。

  「痛……」她上半身趴在他胸膛,手捂著鼻子。「你幹麼啦?很痛——唔!」

  剩下的抱怨全被他的唇堵住,她雙眼圓瞠,錯愕地瞪著他。

  他、他這是……

  「眼睛閉上,好好享受我的追求……」他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

  「這……」這哪是追求,明明是吃她豆腐嘛!

  「眼睛閉上。」深不見底的黑眸透過鏡片蠱惑著她的神誌。

  「我……」她的眼睛不受控製地慢慢合上,感覺到一個柔柔軟軟的東西輕輕拂上她的眉、她的眼、鼻子、唇角,然後是嘴唇。

  剛開始是輕輕的吸吮,接著緩緩加重壓力,麻麻熱熱的感覺從嘴唇慢慢延伸到全身,她隻能無力地躺著,任他的唇舌攻城掠地,情火延燒在夏日的午後……

  「你吻過很多人厚?」直到呼吸平穩後,她才敢開口,語氣酸到嗆人。

  吻功這麼好,一定有很多練習對象,哼!

  「你是第一個,也是我唯一想吻的人。」從她進入他的生命後,他就沒再正眼看過其他女生了。

  「騙人!」她用力推開他,讓他跌坐在地,自己則翻身坐起,滿臉不信地瞪著眼前這隻偷腥得逞的貓。「你的接吻技術怎麼會這麼好?」

  「天分再加上想像力嘍!」對於自己的初體驗,他非常滿意。

  「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這麼好騙啊?」她最氣人家說謊了。「你一定是跟很多女人鬼混過!」

  「我沒騙你。」他急忙坐起來,拉住她的手,阻止她起身。「我所有的時間都放在課業和工作上,哪有時間跟別的女生鬼混?」

  見她情緒漸漸穩定下來,他仍繼續抓緊她的雙手說。

  「打從我們相撞的那一天起,你就撞進我的生命,我的眼裏從此隻有你。」

  「你……你真的很會說這些甜言蜜語耶!」她又喜又羞,嬌嗔地睨著他,臉上有著難得一見的嫵媚。「一定是被台北的女人帶壞的。」

  「錯了,帶壞我的人,是你。」順勢將她拉進懷裏,再度吻上她的唇,細細品嚐等待多年的甜美滋味。

  炎炎夏日,情正濃……

  落日餘暉染紅整片天空,多層次的橘黃到火紅,跟田裏的金黃稻穗相輝映,替淳樸的農村增添幾分麗色。

  「阿方,我的腳已經好了,換我騎吧。」抱著範方的腰,坐在腳踏車後座,看不下去範方氣喘如牛,還在馬路上表演蛇行的袁沅,自告奮勇要替男友分擔駕駛的工作。

   自從上星期她扭傷腳後,他每天都會騎腳踏車載她上下課,這段時間的朝夕相處,讓兩人的情誼迅速回到過去,甚至比以前還親密。

  原本騎著腳踏車,漫遊在夕陽餘暉下的產業道路,應該是很浪漫的場景,但……所有的浪漫全毀於他的「肉腳」。

  尤其是碰到上坡路段,不但車速比老牛還慢,車身還扭來扭去,繞得她頭都暈了。若不是某人死要麵子,她早就跳下來推車了,靠兩隻腳走路還比較快咧!

  「不用……我可以……」俊臉因為過度用力而滿臉通紅,聲音是從牙縫中迸出來的。

  說不聽,她幹脆跳車,拉住車後座的鐵架,讓他不得不跟著下車。

  「我一個星期沒動,骨頭都快生鏽了,剛好可以動一動。」她已經忍了一個星期的「蛇行」,受夠了。

  「你的腳還沒有完全好,不能太用力。」

  「早就好了啦!」她牽過車子,坐上椅墊。「上來吧,換我載你。」

  「我……」

  她左手用力拉他一把。「快點啦,我肚子餓死了。」

  知道她的牛脾氣,他不再浪費時間跟她爭執,悶悶地坐上腳踏車後座。

  「走嘍!」

  袁沅熟練地踩著腳踏板,車子輕輕鬆鬆地爬上坡,一點都不費力,看得範方很汗顏。

  他們兩人的體力,差很大。

  「你幹麼不說話?氣惱腿力比我差嗎?」她騎慣了山路,這段小坡對她來說是小事,還有餘力閑話家常。「你嘛幫幫忙!我每天運動,而且經常騎山路,腳力比你好才是正常的好不好?」

  「……我隻是覺得自己很沒用。」從小到大,幾乎都是她擋在前頭。「每次都隻能躲在你後麵。」

  「那我怕鬼,不是更沒用?」她不悅地輕啐一聲。「別忘了,我以前被鬼追時,是誰擋在我前麵的?」

  「那不一樣,我又看不到鬼。」看不到就不覺得可怕。

  「看不到不代表沒有。」想到那些阿飄的恐怖尊容,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若不是你,我可能活不到現在。」

  每天看到一堆青麵獠牙,沒嚇死也去掉半條命了。

  「沒那麼慘吧?」他是標準的「理科人」,隻相信眼見為憑的事物,看不到的東西——比如說她口中的鬼,說實話,他並不相信。

  「就是那麼慘!好了好了,不說了!」太陽已經下山,雖說現在比較不怕它們,但說多了,心裏還是會發毛,因此趕緊改個話題。「你啊,也不是沒用,隻是欠鍛煉,讓我操個兩、三個月,包你改頭換麵,怎麼樣?」

  她這個「鐵血教頭」可不是當假的。

  「不用了,謝謝,我寧可沒用一點。」他可不想被摔得鼻青臉腫。

  「啐~~膽小鬼!」知他心結已除,她忍不住要虧他一下。

  「……沅沅!」一輛機車經過他們,又噗噗地轉回頭,戴著安全帽的大圓臉騎士擋在腳踏車前麵。

  「大頭榮,你在幹麼?」她緊急煞車,發出唧唧聲,左腳也跟著著地,不爽地瞪著攔路人。「想搶劫?還是幹架?」

  大頭榮是小胖的爸爸,曾說過如果她嫁不出去,他願意犧牲自己跟她結婚,要不然她會變成沒人要的老處女。

  他的「犧牲奉獻」,讓她很想扁人。

  「不是啦!我是要問,你真的跟這個男人在交往嗎?他哪點比我好?」大頭榮的氣勢凶狠,滿臉不屑地瞪著範方。「他甚至連你都載不動耶!」

  「你是在暗罵我胖嗎?嗯?」袁沅一個「必殺眼」瞪過去,讓大頭榮的氣勢馬上消了一大半。

  「沒啦沒啦!我是說他沒路用,沒有罵你胖啦!」又不是皮在癢。

  「你敢罵他沒用——」原本要開飆的袁沅,看到範方下車,慢條斯理地走到大頭榮麵前,她詫異地瞪著他怪異的行徑。「欸,阿方,你在幹麼?」不會是想找大頭榮幹架吧?

  大頭榮雖然不高,但個頭壯碩,以前還混過街頭,真要打起來,範方一點勝算都沒有耶!

  「請問,我哪裏沒路用?」範方毫不畏懼地跟體重起碼多他三十公斤以上的大頭榮對峙。

  大頭榮將機車停在路中央,拿下安全帽,慢慢走到範方麵前,兩手手指互扳,伸展筋骨,發出挑戰。

  「等你打倒我,我才會承認你有資格跟袁沅在一起,否則就滾回台北去!」

  「你敢動他一根寒毛,就給我試試看!」袁沅馬上放下腳踏車,擋在範方身前,對大頭榮提出警告。

  「喂!」大頭榮滿是挑釁地看著範方。「你要一輩子躲在女人背後嗎?很孬耶!」

  「沅沅,這是我自己的事,讓我自己解決。」他輕輕推開袁沅,表情和語氣都很堅持。

  跟袁沅比起來,他承認自己是有點小沒用,但不表示他比不上其他人,尤其是一個肖想袁沅的男人。

  他不喜歡以武力解決問題,但這次不同,如果不正麵迎戰,他將無法贏得該有的尊重,也連帶的會讓袁沅難堪。

  他無法忍受袁沅受人嘲弄。

  「可是……」先別說他們兩人的體重差太多,打架經驗也差很多啊!範方是標準的好學生,雖然以前曾教過他幾招防身術,但他也不知道多久沒練了,行嗎?

  「我可以自己解決。」這是他身為男人的尊嚴,就算會被打得鼻青臉腫,他也會給對方同樣的對待。「相信我。」

  「……好吧。」雖然不放心,她還是站到一旁,小心盯著,打算一有不對,就出手救人。

  「我讓你先出手。」大頭榮一臉勝券在握地說。「別讓人說我欺負弱者。」

  原以為這個白斬雞會躲在袁沅背後,看不出來還滿有骨氣的嘛!

  「那我就不客氣嘍……」話一說完,範方的拳頭就強而有力地揮出,正中大頭榮的鼻子,當場令對方血流如注。

  這是他偶爾上健身中心練拳的結果,效果還不錯。

  袁沅詫異地看著範方有力的揮拳動作,不弱嘛,比她預期的還好。

  「你……」過度輕敵的大頭榮,一手抹去鼻血,開始揮拳猛攻,不料全被範方僥倖閃過,忍不住火大的指控。「你練過武!」扮豬吃老虎!

  「沅沅以前教過我幾招防身術。」當初學習原本是要用來閃避酒鬼老爸的毒打,以前沒機會試試,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可惡,看我的!」不想輸給飼料雞,大頭榮發狠地左右開弓,攻勢猛烈,一心想扳回顏麵。隻見範方左閃右躲,沒有打架經驗的他有些捉襟見肘,隻有防守的分,根本無法採取攻勢。

  「老欸~~快來,有熱鬧可以看喔!」閑閑沒事做的村民見狀,紛紛呼朋引伴,很快就十幾個人圍擠成一圈,看熱鬧來了。

  不想在鄉親麵前丟臉,大頭榮的拳頭揮得更有力了。

  「阿方,加油!大頭榮,你敢打傷他,就給我等著瞧!」看見範方有危險,袁沅一麵替他加油,一麵不忘威脅大頭榮,恨不得自己下場打。

  「打架哪有不受傷的?我還被他打到流鼻血了耶!」大頭榮滿臉委屈地替自己伸張權益。

  「大頭榮,你那麼大叢還打輸人,見肖喔!」

  幾個村民起哄,取笑大頭榮,讓他又窘又氣,揮拳揮得更猛更急了。

  「你們很吵耶!」

  一個右勾拳打中範方的臉,差點打歪他的俊臉。

  「阿方!你有沒有怎麼樣?哪裏受傷?」袁沅立即衝進場內,著急地檢視範方的傷勢。

  「我……沒事。」他用力張大嘴,動了動自己的下巴,還能動,雖然很痛。

  「大頭榮!你敢打他?」袁沅火大地轉頭找他算帳,用力揪住他的衣服。「你很有種嘛,嗯?」

  「沅沅……這是打架耶……」在袁沅麵前,大頭榮氣勢自動弱了好幾級。

  「我不管,你打他就是不對!」誰都不可以欺負範方。

  「沅沅……」大頭榮無力地哀嚎。「不能打他,還打什麼架啊!」

  「沅沅,讓我自己解決。」範方拉開暴怒的袁沅,再度站在大頭榮麵前,擺好架式。「來吧。」他雖然欠缺對打經驗,但學習能力很強,打過一輪,已經學到一些打架技巧了。

  「我要讓你倒地!」一說完,又是一個右勾拳,但被範方閃過。

  範方的閃躲技巧越來越俐落了,激得大頭榮的火氣也越來越旺,出拳越來越猛,因而疏於防守。隨著時間的拉長,大頭榮出拳的力道開始弱了,步法也亂了。終於,範方逮到一個空隙,砰地一個猛拳擊出,打得大頭榮倒地。

  「欸?」

  「不會吧~~」

  旁觀的群眾發出驚歎聲,他們親眼目睹了今年度村裏最大的驚奇——

  「白斬雞」擊敗「放山豬」!

  「我現在有資格跟袁沅在一起了吧?」範方一手拉起大頭榮,一手攬著袁沅,尋求認同。

  他向來不在乎別人的想法和眼光,但事情一牽涉到袁沅,那就不一樣,他希望得到最多的支持,降低阻力。

  「……恭喜。」大頭榮還算有風度,跟範方握手,算是認同他的實力。

  這個男人,勉強算過關啦!

  吃完晚飯,袁家人習慣坐在院子裏喝茶,這是他們家談心的時間,但今天的重點都在範方稍早製造的話題上頭。

  「阿方,沒想到你能打贏大頭榮,他以前有混過耶!」經過打架事件後,袁力對範方另眼相看了。「不錯喔……」

  「那個大頭榮,下手這麼重,等一下我就去找他練一練拳。」隻要看到範方白皙俊臉上的瘀青紅腫,袁沅就心疼到想砍了大頭榮的頭當球踢。

  「他的臉應該比我的還要慘。」畢竟他也用了全力揮出那兩拳。

  「我才不管他有多慘,他打你就是不對!」

  「這是公平的打架,我並沒有吃虧。」藉由這一仗,甚至讓他贏得更多的認同,他根本是道道地地的贏家。「答應我,別去找他麻煩。」

  「……好啦。」她不甘心地承諾。

  可惡,就是說不贏他。

  「阿方,你什麼時候要娶我們家沅沅啊?」袁母顧不得嗑瓜子、聽是非,直接逼問未來女婿,擔心夜長夢多。「上星期你背她回來,今天又為她打架,起碼半個村子以上的人都知道你們的事了,我們家沅沅隻能嫁你嘍!」

  這就是小村莊的缺點,也是優點,沒有秘密。

  對於範方,她這個丈母娘可是滿意到了極點。他不但個性好、知上進,而且治得住她家這隻暴力女,更是多年來唯一敢正式追求袁沅的男人。

  如果讓他跑了,袁沅這輩子就別想嫁人了。

  這幾年為了替袁沅求個好姻緣,她幾乎踏破附近的廟宇,尤其是村裏的媽祖廟,幾乎每天都會拜上一回。

  但是,別說好姻緣了,根本連個影子都沒有。

  就這麼過了一年又一年,袁沅成為村裏最老的未婚小姐,麵對左右鄰居三不五時詢問袁沅的婚事,她也隻能苦笑以對。

  原以為袁沅這輩子別想嫁出去,她也做好心理準備了,沒想到竟然會冒出範方來——一個絕無僅有的好人選!

  有拜有保庇,感謝媽祖啊!

  「吼~~」袁沅又窘又氣,真想挖個土坑埋了自己。「你在說什麼啦!」怕她嫁不出去也不能這樣強迫推銷啊!

  「伯母,隻要沅沅答應,我隨時都可以結婚。」範方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話雖然是對著袁母說的,眼睛卻看向仍然羞窘不已的袁沅。

  「那好……」袁母扯著喉嚨對屋裏吼。「老欸~~快把黃曆拿來!」

  「要幹麼?」袁父拿了一本農民曆走出來。

  「挑一個好日子,讓他們倆先訂婚啊!」袁母接過本子,開始挑日子。「下個星期三是好日子,就下星期三吧!」越快越好,免得好女婿飛了!

  「蛤?太趕了啦!」袁沅馬上提出異議。「我們才交往沒幾天耶!」

  趕鴨子上架也不是這種趕法啊!

  「拜託,你們認識十幾年了耶!」袁母馬上堵回去。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就這麼定了!」袁母是個超級行動派,急匆匆地拉起老伴和兒子就往屋裏衝。「緊咧,緊來打電話訂喜餅,看看還要買什麼。阿力,你也來幫忙!」

  「關我什麼事?」無辜被拖下水的袁力,手上的瓜子都還沒嗑完咧!

  「怎會不關你的事?你姊嫁掉後,就換你了!卡緊來啦……」

  「阿方,你如果不想,要趕快說,否則我媽很快就會連喜帖都印了。」雖說早就習慣老媽說風是雨的個性,畢竟她自己也遺傳到這部分,但有時還是會看傻眼。

  他握住她的手,認真地回道:「我想跟你結婚,一輩子跟你在一起。」這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心願。

  「那我們結婚以後,要住哪裏?你看好地方了嗎?」

  「我已經看上一塊地,那裏的風景不錯,明天帶你去看看,如果你也喜歡,我就買下來蓋我們的家。」這將是他第一次擁有自己的房子,也是他的家。

  「好啊!」她笑顏燦爛。

  直到這一刻,她才相信他有心留在這裏落地生根,而不是隨口說說的。

  嫁給他,應該不錯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3-8-24 11:32 PM

第七章 

     「這顆西瓜真甜。」袁沅拿牙籤叉了一塊多汁的西瓜,放到範方嘴邊。「哪,你吃吃看。」

  兩人在上星期訂了婚,名分已定,他還買下那塊屬意的地,找人設計要開始蓋房子,等房子蓋好,他們就要結婚。

  真快!她還在習慣兩人關係的快速轉變呢!

  他停下手邊的工作,張口咬下西瓜。「嗯,真的很甜。」

  三兩口解決那塊西瓜後,注意力立即回到方才停下的工作,繼續敲著筆電,手指沒停過。

  「你今天好忙喔,在忙什麼?」中午吃飯時,他收到一個包裹後,就一直抱著筆電不放,電話也不斷響著,公司一直打電話來請示他一些問題,回到家快速吃完飯後,就又回到房間繼續忙著打電腦。

  她對電腦一竅不通,對公司管理更是完全不懂,就算想幫也幫不上忙,隻求不礙事。

  「還有一個月就要上市的軟體有些問題,一直跑不順,公司裏的人希望我給點意見。」今天他都在忙著檢視所有程式,找出問題點,現在已經有些眉目了。

  當他知道軟體測試「突然」不順時,總覺得不太對勁,因此收到專人送來的拷貝檔案後,便仔細讀著一支支的程式,終於發現有幾支程式被人植入惡意指令,刻意讓程式無法順利運作,這是人為破壞。

  他沒將這個發現傳回公司,迅速想著負責這個專案的是李達生,除了李達生,還有十幾個工程師,隻有他們有機會動到程式。

  究竟是誰故意搞破壞?

  李達生?不可能。

  他相信李達生,他是一個單純、沒什麼心眼,也沒什麼野心的人。

  那麼,最有可能的應該是……

  他在腦裏一一評估其餘幾個人的人品和背叛公司的可能性,然後,一個最有可能的人名浮現出來——高建銘。

  他是一名半年前進來的新進員工,學經曆好到不可思議,當初主管都認為放著這麼優秀的人才不用,公司就沒前途了,因此破例當場錄用,連最基本的徵信都沒做。

  高建銘的表現一如所有人的預期——非常優異。他優異到讓所有人都卸下防心,不到一個月就讓他經手最重要的核心設計。

  現在證明,一個太過優秀的人,不會憑空出現,絕對是有所圖而來的。

  既然高建銘已經出手,他如果不回去處理,未免太瞧不起人。

  「沅沅,我明天必須回公司處理這件事,我不知道會停留多久,但處理完後,我會馬上趕回來。」才相聚不到一個月又要分離,縱然隻是小別,仍是讓他放不下,但他不得不作出這個決定。

  這件事絕不單純,不親自揪出這顆毒瘤,日後一定會出大問題,而且現下這個陰謀應該已經在進行中,就算現在趕回去阻止,可能也已太遲。

  但,該做的還是得做,他絕不會不戰而降。

  「你不要把自己逼太緊,身體健康比較重要。反正學校也快放暑假,我之後可以上台北找你。」幸好再過半個月就要放暑假了,到時就換她遷就他。

  「好啊。」有她陪著,再大的風浪他都無所畏懼。

  「你要不要喝茶?」

  「麻煩幫我泡一杯濃茶,我今天一定要把所有的問題都找出來。」時間緊迫,他必須盡全力解決。

  雖然他現在還摸不清楚高建銘故意癱瘓程式的真正原因,但多一分準備,就會少一分損失。

  將泡好的茶放在電腦旁後,袁沅沒有打擾他工作,靜靜坐在一旁守著他,給予無聲的支持。

  「阿方!阿方——」

  袁力興奮地從外頭沿路喊進來,卻被衝下樓梯的老姊一手摀住嘴鼻,差點無法呼吸。「你……幹麼……」

  「小聲一點啦!阿方正在動腦筋,不要打斷他的思緒!」她自動擔負起守衛的工作,不容許任何人打擾他。「你找他幹麼?」

  「沒什麼大事,隻是要謝謝他。」

  「謝什麼?」他不是跟範方不對盤,什麼時候轉性了?

  「他教我怎麼追秀芝,我跟秀芝終於有進展了,嘿嘿……」談起心儀已久的女子,袁力憨直的臉上滿是喜悅。

  秀芝是農會之花,村裏很多男生都想追她,但她一個也看不上眼。

  「什麼進展?」

  「今天她的機車壞了,這幾天願意讓我載她上下班。」想到可以跟秀芝單獨相處,袁力不禁又露出傻笑。

  「明明就是去當司機的還這麼高興,你頭殼壞去呀!」

  「你知道什麼!」袁力得意洋洋地炫耀。「連我在內,總共有五個人想載她,但她選上我耶!」

  「那是因為你看起來比較呆。」

  「才不是咧,是阿方教我的招數奏效了。」

  「這麼神?他教你什麼招數?」不會是霸王硬上弓吧?

  「他叫我不要每天在秀芝身旁打轉,這樣隻會讓她覺得煩,阿方要我展現自己的優點。」現在袁力已將範方的話當成聖旨了。

  「優點?你有什麼優點?」不是她這個做人家姊姊的要損自家弟弟,而是她家的小胖弟,講好聽一點是忠厚老實,講難聽一點就是呆,能有什麼優點可以展現,真讓人好奇。

  「阿方說,我最大的優點就是體力好、力氣大,所以他要我多多幫忙老農們扛東西,但不必刻意在她麵前求表現,因為女生的眼睛是雪亮的,好心一定會有好報。結果前幾天,我幫一個老阿公搬肥料,誰知道那個阿公正好就是她叔公,事後她叔公大力讚賞我老實可靠,讓她對我另眼相看,所以她才願意讓我載。」

  「恭喜你啦,好好把握機會,不要太猴急,把人嚇跑喔!」

  「我哉啦!」袁力帶著憨憨的滿足笑容上樓回自己房間,腦子裏都是如何讓秀芝對自己更有好感的法子,但他的腦容量有限,實在想不出什麼好方法。

  等範方有空時,再去請教他好了!

  袁沅來到範方住的房間,看到他還在忙,便靜靜坐在床邊看著他。

  隻見他專注地低頭打電腦,斯文俊秀的側臉非常吸引人,難怪劉玉萱和一些女學生會拿他當白馬王子看待,果然是個帥哥。

  光是看他,就是一種享受呢!

  她現在不想再執著在他為什麼喜歡自己,或是自己配不配得上他的問題上頭了。

  他既然選擇自己當他的終身伴侶,就一定有他的理由。

  既然如此,她就好好陪著他,當他強而有力的支柱就行了,想那麼多做什麼呢?

  袁沅找了一個舒服的角度看著他,看著看著,眼皮越來越沉重了……

  範方一直專心在修改程式,把那些惡意指令全部刪除,因此不覺時間飛逝,直到眼睛受不了,抬起頭來舒展脖頸的肌肉時,這才發現袁沅已經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純真無防備的安詳睡臉,讓他心頭所有的煩躁都消逝無蹤。

  不管外頭的風浪有多驚駭,是否能平安掌舵,隻要有她在身旁,他就像吃了一顆定心丸般,心無所懼。

  「沅沅、沅沅,起來了。」他輕輕搖著她的肩膀,見她還是不為所動地繼續安睡,他的眼眸不禁充滿笑意。

  她還是一樣,隻要睡著,就很難叫醒,除非睡飽了自然醒來,真是個好命人。

  彎身輕手輕腳地抱起她不算輕的身子,慢慢走到隔壁房間,溫柔地將她放在床上,在她的額頭印上一個晚安吻。

  他真心希望、也會努力,讓她永遠當個好命人。

  回台北後,範方不動聲色,沒將自己的懷疑告訴任何人,也沒說出自己已經改完所有的程式,目前測試正常的事。

  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來李達生的研發小組開會。

  「找出問題在哪裏了嗎?」他來回看了與會的其他十幾個人,不著痕跡地暗中觀察他們的神色,尤其是高建銘。

  「沒有,我們來來回回找了好幾次,都沒發現問題點。」李達生的眼睛佈滿紅絲,滿臉憔悴,看得出好幾天沒好好睡了。

  「你們是一個人負責檢查部分程式,還是所有的人一起檢視?」他看得出每個人的精神都很萎靡,除了高建銘。這個差異大到他想忽略都很難。

  看來,他的推測沒錯,問題是要如何讓他認罪?

  「我們每個人負責檢查自己負責編寫的程式,這樣比較有效率,可以爭取時間。」李達生回答。

  「你說的沒錯。」問題是,這樣要舞弊也較容易。隻要高建銘存心「暗崁」,其他人找到死都查不出真正的原因。「你應該有每個人各自負責的程式檔名吧?」

  「在這裏。」李達生交給他幾張紙。「程式跑出來,顯示我負責的三支檔案有問題,但我看到眼睛快脫窗了,還是找不出原因。」

  「我也是。」其他人也紛紛附和李達生的說法,高建銘的聲音最為宏亮。

  範方不置可否,認真地看著手上的檔案名稱,果然,他發現被植入惡意指令的檔案,都是高建銘所負責的程式。

  高建銘在自己負責的程式寫下惡意指令,讓其他程式顯示錯誤訊息,而不會對他產生懷疑。

  若不是自己一支支程式檢視,也查不出是高建銘搞的鬼。

  李達生就是太信任高建銘,才沒發現這個漏洞,否則這隻「蟲」早就該被揪出來。

  「我已經找出程式的問題出在哪裏。」範方冷靜地說。

  「真的?」

  「太厲害了!」

  「是哪裏有問題?」

  除了高建銘臉上有明顯的錯愕外,其他人都眉開眼笑,臉上的疲憊一掃而空。

  「是——」

  「範方,不好了……」陳梅琳的聲音傳進會議室的同時,人也衝了進來。「我剛剛得到一個消息,『遊戲帝國』要推出『銀河大戰』,廣告都打了,裏頭的人物設定和遊戲背景內容,跟我們的『銀河爭霸』一模一樣耶!」

  「遊戲帝國」是去年才興起的遊戲軟體公司,遊戲內容的設定幾乎都與「遊戲王國」所出版的遊戲軟體相似,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抄襲之嫌,就連公司名稱都故意取得很類似,而且它們所推出的遊戲軟體價格比「遊戲王國」便宜一半,市占率迅速上升,穩坐第二,但由於自行開發能力疲弱,一直搶不過「遊戲王國」。

  「不可能!」李達生滿臉驚愕,大聲喊冤。「開發案是公司機密,所有程式都不得帶出公司,隻能在公司編寫跟修改,資料都儲存在公司的主電腦,唯一的拷貝本還是前天才交給範方的,不可能有資料流出去啊!」

  「事實擺在眼前,應該是你來告訴我們,除了你們,還有誰有完整的程式資料?」陳梅琳大聲回嗆。

  「我……」

  範方沒介入他們的爭吵,喃喃自語著。「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

  他總算知道這一連串故意製造的程式問題,背後的主因為何了。

  高建銘根本就是對方派遣過來竊取未上市程式的商業間諜!

  「範方,你一定要抓出那個內賊,那個人太可惡了,竟然剽竊我們的機密!」陳梅琳憤憤不平地罵道。

  「是啊,那個商業間諜真的太可惡了。」範方順著陳梅琳的話說,眼睛直視那名「間諜」。「高建銘,你說是嗎?」

  「我……」高建銘愣了一下,立刻露出憤慨的表情。「是啊,那個人真可惡,應該要抓出來!」

  「你說的沒錯,是要抓出這隻大老鼠。」他一頓,眼神倏冷。「高建銘,『遊戲帝國』付你多少錢?」

  「我……」高建銘的眼神非常驚慌,看到眾人的眼神充滿懷疑和震驚,他隨即轉為一臉憤慨地站起來扞衛自己的清白。「你不能含血噴人,硬把我入罪!」

  「是嗎?」範方安然坐在位子上,冰冷的眼神直盯著高建銘不放。「如果我請人去查你的銀行帳戶還有通聯紀錄,應該可以發現不少有趣的東西。」

  「你沒權力查我的資料!」高建銘有恃無恐地回道。「我有隱私權。」

  「這個簡單。」範方朝陳梅琳吩咐。「梅琳,麻煩你聯絡我們公司的法律顧問,請他馬上過來一趟,問他要如何處置。還有,順便報警,告訴他們這裏抓到商業間諜,請警察過來問案。」

  「好。如果真的是你,你就完了!」陳梅琳恨恨地瞪了高建銘一眼後,馬上出去打電話。

  「你沒證據!」

  範方沒理會高建銘的鬼叫,簡潔地說明自己的發現。「我昨天徹夜查看了所有的程式,發現有幾支程式被植入惡意指令,目的是癱瘓其他程式的正常運作,而這幾支程式正好是高建銘編寫的。」

  「你不能因為這個原因,就斷定我有罪。」高建銘的眼中閃過一抹驚慌,但仍然嘴硬地為自己辯駁。

  「以你的能力,竟然會查不出那些顯而易見的惡意指令,這說明什麼,應該很清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高建銘就是那個惡意指令的植入者。「如果你們是全部的人一起找問題,早就找出來了,偏偏還各自找自己負責的程式,隻要你刻意隱瞞不說,這個問題就會一直存在,永遠解決不了。」

  「高建銘,真的是你做的?」李達生受創最深,不敢置信地啞著聲音追問。「為什麼?為什麼?」

  「我沒有……」

  「是不是你,很容易查,不需要講太多。」範方站起來,指了兩名工程師。「麻煩你們看著他,別讓他逃了,其他的跟我到我的辦公室。」

  要抓到「老鼠」不是太大的困難,困難的是還有一大堆後續問題要解決。現在「遊戲帝國」剽竊了他們的研發心血,還搶先一步上市,這才是最需要立即解決的難題。

「欸?」袁沅懷疑地瞪著門牌號碼和手上的名片,再三比對地址。「阿方的公司在這裏?」

  範方回台北處理事情已經快半個月,雖然兩人每天都會通電話,聊一些生活瑣事,有時一天會打個兩、三通,但她仍止不住心中的思念,所以學校的事一處理完,還沒放暑假,她就準備行囊北上了。

  提著大包小包,慢慢地爬上三樓,看到牆上掛著一個不顯眼的「遊戲王國」招牌,確定自己沒找錯地方後,她好奇又興奮地踏進範方的事業王國。

  「你好,請問有什麼……事嗎?」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女孩,臉上掛著親切的笑容迎接訪客,但在看到袁沅手上的一串肉粽時,臉部表情變得有些僵硬。

  「你好,我是來找阿……範方啦!」袁沅回了一個爽朗的笑。「呵呵……習慣喊他『阿方』了,一時改不過來。」

  「請問你是哪位?有跟範先生預約嗎?」櫃檯小姐好奇地打量眼前這位看起來非常颯爽的女子,T恤加牛仔褲——非常工程師的穿著,穿在她身上,就是覺得很適合,跟她爽朗陽光的氣質很相符,就算她手上提了一大串肉粽,也不會太過突兀。

  「我是袁沅,我沒有跟他預約。」

  「麻煩你稍坐一下。」櫃檯小姐指著一旁的椅子,然後撥內線聯絡範方。「範先生,外麵有一位袁小姐找您……喔……好,我會告訴她。」櫃檯小姐有些詫異地掛上電話,不由得站起來,態度又多了幾分恭敬,滿是好奇地打量著。「袁小姐,麻煩你稍等片刻,我們執行長馬上出來接你。」

  執行長人雖然隨和,但很少親自見客,多半都交由其他主管負責,更別說親自出門迎接,她來了兩年,聽都沒聽過。

  這位袁小姐,應該是一個很重要的人物吧!

  「沅沅!」範方急步走來,幾乎算是小跑步,臉上帶著驚喜的笑容,抱怨道:「要來怎麼不先跟我說一聲,我好去車站接你啊!」

  「我又不是沒來過台北,不會搞丟的啦!」她大聲笑著。

  「我想早點見你呀!」肉麻的情話從他口中說出,就像是平常的問候語般,自然得很。

  「阿方,你的甜言蜜語功力,又往上升了一個層次。」能將甜言蜜語融合在日常會話中,真是不簡單。

  「這是我的心裏話。」摟著她走到櫃檯前麵,他滿臉喜悅地說:「小娟,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袁沅,我的未婚妻。」

  「……喔,你好你好!」櫃檯小姐愣了好幾秒才回過神,那一對鴛鴦已經進入辦公區了。

  天啊,在這裏工作兩年,第一次看到執行長笑耶,而且他臉上的笑容好溫柔,一點兒也沒有慣見的冷漠。

  這位袁小姐,果然是特殊人物啊!

  「這是我阿母今天早上特別爬起來包的粽子,要我帶來給你和同事吃的。」她交出手中那一大串肉粽。

  「哇~~太好了!」範方提著粽子,滿臉笑容地牽著袁沅在公司繞一圈,跟她大概介紹了一下公司的環境,更讓每個同事都認識她,分享他訂婚的喜悅,也讓他們分享袁母的手藝,暫時一掃半個月來的陰霾。

  他已委託律師緊急按鈴控告「遊戲帝國」剽竊公司研發資料,向法院申請禁止該公司在調查終結前,販售「銀河大戰」的相關產品,以保護公司權益。

  他還一併控告對方侵犯商標著作權,打算一舉斬斷這家「山寨版公司」的手腳。「遊戲帝國」不隻是公司名稱和他們相似,就連商標都極為神似,更別說遊戲內容也抄襲,還取相近的名稱,根本是在混淆視聽。

  他不怕業界競爭,但很不屑模仿和拷貝,這歪風必須破除才行。

  不過,自從提出控告「遊戲帝國」的官司後,對方一直在市場亂放話,說「遊戲王國」才是抄襲者,說他們惡人先告狀等等,讓公司營運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全公司都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之中。

  「恭喜恭喜……」李達生是最快恢複正常的人,真心地道賀著。「袁沅,我是李達生,還記得我嗎?」

  他當年早就看出袁沅在範方心中的特別地位,對於這件婚事,他一點都不驚訝。

  況且,公司裏頭已經烏煙瘴氣好一陣子了,總算有件喜事來衝一衝。

  「李達生?」她眉毛微皺,努力想著這個陌生又有點熟悉的名字。

  「有一年,你來學校找範方,剛好我值班,我們還聊了好久等範方啊,還記得嗎?」

  「喔~~我記起來了!」她開心地大叫。「你好,好久不見。」

  「你們什麼時候結婚?」

  「等這件官司落幕吧。」範方回答。

  目前侵權官司正在審理當中,相關證據都已交給法院了,兩間公司在判決前都不準販售該產品,公司原定的上市計劃全部得延後,墊檔的新品「叢林迷蹤」又來不及趕上市,這幾個月公司沒有新品問世,業績當然大受影響。

  這段時間的損失,他會連本帶利一一從「遊戲帝國」要回來的!

  「那好,我們快要有喜酒喝了!」

  「範方!剛才我聽人說你帶未婚妻——」一身精緻套裝的陳梅琳火箭般地衝了過來,一看到袁沅立即住口,眼光嚴厲地上下打量她。「就是她嗎?」

  跟身高隻有一百六的自己比起來,這個女人太高,言行舉止太粗魯,而且笑聲很大,是個可以用「粗」來形容的女人。

  溫文的範方怎麼會喜歡上這麼粗野的女人?不配呀!

  「你好。」袁沅毫無心機地漾開一抹笑。「我是袁沅。」

  「嗯……」陳梅琳不想浪費心思在一個不入她眼的女人身上,因此馬上轉頭跟範方說話,刻意冷落袁沅。「『銀河爭霸』的廣告什麼時候上?今天有很多以前沒合作的經銷商都打電話來詢問上市日期。」

  這件官司鬧得沸沸揚揚的,想不到無形中卻替「銀河爭霸」打了廣告,未上市先轟動,經銷商的詢問度相當高,隻要官司落幕,這支產品鐵定可以大賣。

  「廣告延後一個月播出,等這陣熱潮過後再打,可以省下一個月的廣告費。」範方明快地下達指令。「達生,別忘了這個教訓,趕快研擬出一套完善的保全措施,不要讓類似的情形再度發生。」這是一個很好的警惕。

  「我知道,我會跟相關人員討論出一個方案,再讓你做評斷的。」不經一事,不長一智。

  「今天晚上我請大家吃飯,慶祝我跟袁沅訂婚。」望向袁沅的表情溫柔帶笑,完全不同於平常的冷漠無情。

  她是他的幸運符,也是他的守護神,隻要有她在,好運就會跟著來。

  眾人瞪著範方臉上比曇花還難得一見的溫柔笑靨,再看看他身旁掛著豪爽笑臉的袁沅,直覺這兩人真速配。

  能融化執行長臉上的冰霜,這個袁沅果然不是普通人物。

  隻有陳梅琳的臉上掛著不屑的神情,排斥地看著早已跟眾人打成一片的袁沅。

  她絕不會接受這個粗野的女人!

  練武的袁沅,感覺比一般人敏銳,因此沒忽略有兩道不友善的目光射來——來自那個叫做陳梅琳的女人。

  奇怪,自己哪裏惹到她了嗎?

  她跟這個人無冤無仇,沒道理被怨恨啊!那麼,唯一的原因就隻有一個——範方。

  人家都說女人是禍水,但她覺得男人才是禍根咧!

  尤其是長相迷人又多金的男人,更是一大禍源哪!

  「嗯?」無緣無故被袁沅賞了一個大白眼,範方無辜又納悶地看看左右。

  他說錯什麼了嗎?

  「這裏就是我住的地方。」

  公司今天提早下班,範方請所有員工去大吃了一頓後,他帶袁沅來到一間位於老舊公寓三樓的房子。

  「你剛搬進來住嗎?」推開門走進去,她以為自己來到了待售的房子,因為裏頭除了白牆和一套黑色皮沙發外,幾乎沒有其他傢俱。

  她將行李袋放在地上,好奇地東走走、西看看,這間屋子不隻是沒裝潢,根本不像有人居住過,很像是人去樓空的待售屋,一點人氣都沒有。

  「我已經住這裏好幾年了,搬來台北時就住這裏,一年多前有能力時,才跟房東買下來。」

  「住了好幾年,竟然連最基本的電視都沒有?!」她不敢置信地看著空空蕩蕩的客廳。

  「我又沒時間看電視,幹麼買?」

  「你這樣說也是沒錯啦,可是這間屋子實在是太空了啦,飯店的房間都比你家還有人味!」

  「這裏隻是睡覺的地方,不是家。」他握住她的手,深情地看著她,感性地說。「我的家在有你的地方。」

  「阿方……」打死她都說不出這種話,他說起來卻是大氣也不喘一下,但明明是肉麻到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話,她竟然感動到想哭。

  「來,你就住這一間。」他帶她來到一個同樣裝潢簡單的房間,裏頭除了一張雙人床和衣櫃外,別無長物。

  「你在幹麼……啊,這是你的房間!」看到他拉開衣櫃,將裏頭的衣物拿出來,她這才領悟到他打算將自己的房間讓出來。「你這裏應該還有別的房間吧?我住別間就好,不用讓出你的房間啦!」

  「另外一間是我的書房。」

  「那你要住哪兒?」

  「我這段時間暫時先睡書房。」

  「書房能住人嗎?」她走出房間,來到隔壁房間,隻看到一個大書櫃和一張書桌。「這裏連張床都沒有耶,怎麼睡?」

  「明天我就去買張床回來,反正隻有一個晚上,睡客廳的沙發也行。」

  「我睡沙發。」說完她就往客廳走去。

  「不行,你是客人——」

  「我不是客人!」她生氣地反駁。「我是你的未婚妻。」

  「對不起,我說錯了。」

  「我在工作上沒有辦法幫你,總不能連基本的生活也要麻煩你吧?」

  「我不覺得麻煩。」他急忙說道。

  「但我認為自己造成了你的麻煩。」她神情沮喪地繼續說。「我是來給你支持和鼓勵,不是來給你添麻煩的,如果會造成你的困擾,我不如回家。」

  「……小傻瓜。」他抓住拿起行李就想往外衝的袁沅。「你難道不知道,隻要有你在身邊,就是我最大的支持和鼓勵嗎?」

  「你……你真的很會說話耶!」他若無其事地說著甜言蜜語,總是讓她佩服萬分。「你跟其他女人也是這麼說話的嗎?」難怪會招蜂引蝶,惹來一身桃花,那個陳梅琳八成就是其中之一。

  她帶著醋味的語氣讓他失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很少跟人說話聊天,更別說是跟女生說話了。」

  她吃哪門子的醋啊?她可是他唯一會閑話家常的對象呢!

  「我知道自己很小心眼,但我就是忍不住嘛!」她不好意思地紅著臉。「想到過去這些年,你週遭多了好多我不認識的人,經曆了好多我無法參與的事,就覺得好心慌。」她一直想去填補這段空白,但兩人畢竟分開了一段不算短的時間哪!

  「我做的所有事,都是為了你。」若不是為了成為足以配得上她的好男人,他不會有今天的成就。

  「但我沒為你做任何事啊!」她滿是不甘心和愧疚。

  跟他比起來,她對這段感情不但反應遲鈍,而且付出得還不夠多,她覺得很對不起他。

  「誰說沒有?」緊緊地將她摟進懷裏,近得幾乎沒有空隙,他望進她沮喪的眼,說:「這幾年,你不也一直在等我嗎?」

  她沒有跟任何人交往過,也許是因為她感情遲鈍,不容易動情,但他更認為她是因為心中早已住進了他,所以才無法動情。

  他們兩人注定要在一起的。

  「我們白白浪費了好多年……」她明明很早就喜歡他了,隻是遲鈍得沒發覺那就是男女之愛,全怪她。

  「沒關係,我們還有五、六十年要走。」吻上她微微噘著的唇,吻著她暈紅的臉,吻去她的遺憾。

  他的吻輕輕的,但她卻感覺全身發熱,彷彿要被蒸熟了。

  她的手要擺哪裏呀?生澀地環上他的腰,慢慢慢慢地收緊,耳朵傳來怦怦怦、怦怦怦的如鼓心跳聲,分不出是她的,還是他的?

  他的身高比一般男人高,她的身高也不輸人,跟嬌小瘦弱無緣,兩人的身高相去不遠,卻意外的契合。

  「你抱起來好舒服……」她的身子結實有彈性,比他想像的軟,他第一次體會到男女間的差異。「我想要你……」

  「你……」好羞人喔!她一張臉羞到不敢抬起來,但雙手卻越環越緊,捨不得離開他的體熱、他的心跳聲,和他的輕憐蜜愛。

  「可以嗎?」

  範方這個大笨蛋!這要她怎麼回答嘛?

  嘴巴說不出口,用行動表示總可以吧?

  她用力抬起頭,差點撞到他的鼻子,接著微微踮著腳,主動吻上他的薄唇,這就是她的回答。

  如果他還是不懂,幹脆……打昏他算了!

  「沅沅……」幸好,他不是一個不解風情的男人。雙手一伸,一手放在她的臂膀,一手放在她的膝蓋窩,毫不吃力地抱起她,走進他的房間。

  不曾經曆過男歡女愛的這對男女,今晚要開始人生的另一個探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3-8-25 12:04 AM

第八章 

     「我們公司跟『遊戲帝國』的官司終於有了結果,『銀河爭霸』可以正式上市了。」範方的臉上有著掩不住的欣喜。「今天律師跟我報告最新進展,由於我方的資料和證據齊全,相對之下,『遊戲帝國』隻有程式而沒有研發資料,他們的立場太過薄弱了,更不用說,我們還查到高建銘帳戶裏有好幾筆『遊戲帝國』彙的鉅款,因此對方提出私下和解的請求。」

  纏鬥了近兩個月的官司,法院終於在今天做出判決——「遊戲帝國」不準販售「銀河大戰」,而且被勒令得更改公司名稱,以免影響消費者權益。

  官司會這麼快結束,範方自己也大為意外,據律師所說,主要原因是「遊戲帝國」知道這場官司毫無勝算,為了避免勞民傷財,所以提出私下和解的請求,同意在各大報紙的頭版刊登半版的道歉啟事,並在法院公證下,雙方達成協議。

  從現在開始,沒有「遊戲帝國」的存在,而且對方還得賠償「遊戲王國」所有的損失,包括商譽損失,總共兩億五千萬的賠償金。

  這幾乎是過去一年來,對方藉由「遊戲王國」所撈到的錢。

  「耶~~太好了!」

  「這個星期六,我們在『君悅飯店』舉辦一個酒會,慶祝新品上市,也慰勞大家這段時間的努力和辛勞。」範方彎下腰跟所有興奮到不行的員工道謝,站在他旁邊的袁沅也跟著鞠躬致意。「謝謝大家,大家辛苦了。」

  「範、範先生!你這是在做什麼啊?」所有的員工都慌亂地忙回禮,瞬間,所有人都彎著腰。

  「你們…」真是太可愛了!範方好笑又感動地看著這些跟他一起奮鬥的員工。「今年的年終,加發兩個月獎金。」

  「耶~~」

  「哇~~」

  「老闆萬歲!」

  「哈……應該是年終獎金萬歲吧?」範方難得展現輕鬆幽默的一麵。

  「嘿嘿……都有啦!」

  「那我呢?有沒有年終獎金?」這一個多月自願當打雜小妹的袁沅,舉手發問。

  她沒有任何專長,有的就是體力和活力,公司附近都跑透透了,跟商家也混得很熟,有什麼好吃好喝的,她一清二楚,於是自動負起訂便當和下午茶的重責大任,而且每天更換菜色,照料所有員工的肚子。

  「有啊!」範方要笑不笑地瞅著身旁的臨時小妹。

  「多少?」袁沅喜出望外,隨口一問就多了一筆意外之財,真好賺!

  「我就是你的年終獎金。」他俯身在她唇上偷到一吻。「滿意嗎?」

  「哇~~」員工們發出怪叫聲。

  「再來一個……」

  他們都很高興多了一個平易近人,完全沒有架子的老闆娘,而且她這一個多月來訂的便當好吃又便宜,深獲民心啊!

  另外,他們還發現,她的存在會讓氣氛變得輕鬆,進而提升工作效率,很多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難怪執行長老說她是他的守護神,隻要有她在,執行長臉上總會掛著笑容,溫柔得快滴出水來了。

  「你別鬧了啦……」她又叫又笑,左閃右躲,突然發現一個落寞離開公司的嬌小背影,她決定追上去。「我要去拿便當了,今天是很好吃的鰻魚飯喔!」

  「我比較想吃你。」他在她耳邊輕聲說著情話。

  「吃我不會飽啦!」她脫口而出,聽到週遭掩嘴而笑的怪叫聲,這才發現自己聲音太大,全被聽了去,當場又羞又窘,推開範方,直接往外衝,隱約還能聽到背後傳來的哄堂大笑。

  「臭阿方!」自從兩人有了肌膚之親後,他越來越不知羞,常讓她窘得想挖地洞躲起來。

  快步衝到樓下,發動公司機車,視線追著前方不遠的背影,遲疑著是否要立刻追上去?追到的話,又要跟她說什麼?

  這一個多月,她跟每個人都建立起不錯的情誼,唯獨陳梅琳,就是不給她好臉色看。

  無論她如何示好、試著聊天,總是得不到回應,隻能落得唱獨角戲的下場。

  看著同事們愛莫能助的表情,還有範方若有所悟的了然神色,她不覺得尷尬,隻替陳梅琳難過。

  她從沒奢望跟所有人都能交好,但陳梅琳是公司的重要員工,也是範方的得力助手,她不希望自己成為陳梅琳的心結。

  再這麼繼續下去,她擔心陳梅琳最後會選擇離開公司。

  下定決心後,她騎車跟上陳梅琳。不管怎麼樣,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總要把話說清楚。

  除了讓出範方以外,她什麼條件都願意答應。

  騎到巷口時,看見陳梅琳左轉,走進一個正在整地要蓋大樓的工地,她想追上,卻剛好碰到街口紅燈亮起,不耐地等到綠燈後,她催油門追上去,不料竟然失去人影了。

  「奇怪,她有練過輕功嗎?居然走這麼快!」圍起來的空地,隻停放了幾輛汽車和兩個充當辦公室的貨櫃屋,看不到任何人。

  「……難道是我看錯,她不是走進這裏……嗯?什麼聲音?好像有人在喊叫……」她關掉機車引擎,側耳聽著,隱隱約約聽到了女生喊叫的聲音。

  袁沅立刻踢下機車的腳架停好車,循著聲音,衝到貨櫃屋前,一腳踢開門,結果看到有兩個男人正在拉扯陳梅琳的衣物!

  「你們好大的狗膽!」袁沅毫不留情,連出兩腳,踢得那兩個男人滾開陳梅琳身上,然後馬上彎身將渾身發抖的陳梅琳拉到自己身後護著。「別怕,你躲在我背後,我會保護你。」

  「你如果不要命,就儘管過來!」那兩個男人爬起來後,掏出藏在身上的蝴蝶刀,凶狠地威脅著。

  「很好,我今天不打去你們半條命,我就不姓袁!」她毫無所懼,火大地衝上去,狠狠地左踢右打,打得兩個人捉襟見肘,隻有抱頭哀嚎的分。

  「別、別打了……好痛……」

  「痛?」她聽了更火大,恨恨地又各自賞了他們一人一拳。「那些被你們侮辱的女人就不痛嗎?」

  「……饒命啊……我下次不敢了……」

  「還有下次?」砰!又賞給他們一人好幾腳,直到他們無法動彈,連討饒的話都說不出口才罷休。

  確定兩人暫時無法作怪後,袁沅這才放心地轉回頭,一看到蹲在門口低頭哭泣的陳梅琳,她一時氣不過,又轉過身各自狠狠地踹了他們一腳出氣。

  踢完後,她慢慢地蹲在陳梅琳身旁,小心翼翼地開口。「你還好吧?有沒有受傷?」

  陳梅琳悶聲哭著,什麼話也不說。

  「你……」她的個性粗枝大葉,很不會安慰人,不知道這時候該說什麼話。「要不要我送你回公司?」起碼公司人多,可以想想辦法。

  「我不要回公司!」陳梅琳猛地抬頭,驚慌地回絕。

  雖然沒讓這兩個壞蛋得逞,但這畢竟不是什麼風光事,若是讓人知道,她無法忍受其他人同情或可憐的眼光。

  「好好好,那就不回公司。」她順著陳梅琳的意思。「那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嗯……」陳梅琳點頭同意,慢慢地站起身。

  「你要我將這兩個人送到警察局報案嗎?」袁沅指著兩個昏迷不醒的惡棍問著。

  一旦扭送他們進警察局報案,就必須有受害人陳述當時的受害情形,這對受害人來說也算是二度傷害。

  「不要!我不要再看到他們——」陳梅琳驚嚇過度,放聲大喊。

  「好好好,你不要看他們。」她輕聲安撫陳梅琳。「對了,你知道媒體記者的聯絡電話嗎?」

  「你要幹麼?」

  「讓他們來拍攝這兩個壞蛋的慘狀啊!」

  「我不要上報!」陳梅琳慌張地喊著。

  「放心,我沒要你上報,我會用公共電話打給記者,也會通報警察,告訴他們這裏綁著兩個壞蛋。隻要事件在媒體上頭曝了光,警察想不插手管都不行。」

  不能親手將他們扭送警察局,讓他們受到應有的刑罰,她實在是無法忍受,但是除非陳梅琳願意去警局報案,否則沒有實際證據可以證明他們的罪行。

  因此,她才會想要利用媒體,將事情鬧大,給那兩個壞人一些教訓,也讓警察正視這件事,說不定還能查出他們有犯下其他案子呢!

  「嗯。」陳梅琳寫了幾家媒體記者的電話號碼給她。

  等陳梅琳情緒稍微穩定後,袁沅才找來兩條繩索,將兩個壞蛋牢牢捆綁住,又找出紙筆,將他們的惡行寫上,放在一旁,這才關上貨櫃屋。

  「走吧,我送你回家。」袁沅走在前麵帶路,離陳梅琳十公分遠,不敢隨便碰她,免得她聯想到剛才的事。

  「請你……不要告訴其他人。」

  「放心,我不會告訴其他人,連範方都不說。」她許下承諾。

  「我自己有開車。」陳梅琳緊繃的臉部線條慢慢放鬆下來,來到袁沅的機車旁後,陳梅琳才又開口,指著自己停放在不遠處的轎車。

  她就是將車停在這裏,才會碰到剛才的事。

  一想到方才被人強押到貨櫃屋,她忍不住又打起哆嗦。若不是袁沅及時趕到,她、她……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那……我騎車跟在你後麵,等你回家以後,我再找公共電話通知媒體。」陳梅琳現在的情緒還不夠穩定,袁沅擔心她會出意外。

  「不用,我可以自己回去。」驚恐過去後,陳梅琳這才驚覺自己是被「情敵」所救,頓時尷尬不已。她不想再欠袁沅人情,因此自己坐進車內。

  「沒看見你安全到家,我不放心。」袁沅堅持地跨上機車。

  「隨你。」陳梅琳關上車門,發動車子,開出巷道。

  袁沅騎著機車,一直跟在車後頭。

  從後視鏡看著一路跟隨的機車,陳梅琳放在方向盤上發顫的手,慢慢停止了抖動,心底的驚駭和恐慌也漸漸平複。

  原以為她會被那兩個壞蛋毀了,沒想到竟然會被她最痛恨又不屑的女人給救了,讓她尷尬又惶恐。

  擔心那個叫做袁沅的女人會乘機羞辱她,對她冷嘲熱諷,將她的糗事傳揚出去,但,她想的壞結果,一件也沒發生。

  那個袁沅不但救了她,而且臉上沒有任何戲謔和嘲諷,甚至擔心她的安危,自願充當保鑣跟在車後守護著她,還想著如何讓她在身份不曝光的情況下,讓那兩個壞蛋受到應得的懲罰,並承諾不會告訴任何人……

她不知道那個女人的話能不能相信,畢竟她認識的女人裏頭,守不住話的佔大多數。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覺得那個袁沅是個一諾千金的人。

  也許,是她那雙坦誠無偽的眼睛,讓人自然地相信她的話吧。

  那個叫袁沅的女人,比她想像中好一些些,並不算太讓人討厭……

  「阿方,明天的酒會我要穿什麼衣服?」想起衣櫃裏清一色的T恤和牛仔褲,袁沅忍不住發愁。

  「不需要太正式吧?」正在忙著批閱公文和交接手中工作的範方,停下手邊的工作,好笑地看著一臉煩惱的未婚妻。

  「我隻有T恤和牛仔褲耶!」就算不用太正式,T恤和牛仔褲也太隨便了吧?

  「你要不要去百貨公司逛逛?順便買一些結婚需要的東西。」她來台北這一個多月,都陪他在公司忙裏忙外的,根本沒出去逛過。

  「我又不會選。」她沒什麼逛街經驗,對自己買衣服的品味也沒啥信心。「你要陪我去逛嗎?」

  「我也不會選女生的衣服耶!」他一臉愛莫能助。

  「那……」

  「我陪你去逛吧。」正好經過範方辦公室門口的陳梅琳,自告奮勇地說著。「呃……我是剛好有事要出去,可以順便陪你四處逛逛,可不是為了你喔!」

  「你——」範方有察覺到從昨天開始,陳梅琳對袁沅雖然稱不上熱切,但起碼已不再冷言相向了。

  她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嗎?應該不是袁沅去給陳梅琳下馬威吧?

  「太好了!」袁沅不由分說,立即拉起陳梅琳的手,對著範方說:「我們要去逛街,算公假,不準扣錢喔!」

  當著範方和其他一大票目瞪口呆的同事麵前,袁沅大搖大擺地拉著陳梅琳出門。

  「你不要拉拉扯扯的啦,很難看耶!」擺脫不掉袁沅的手,陳梅琳故意粗聲粗氣地說道。

  「我是擔心你半路把我撇下,到時我就要花費更多時間找路回家。」前天送陳梅琳回家後,她找了一部公共電話,打給幾家媒體,接著再打110報案。等事情都辦完後,她卻迷路了,花了一個多小時才找到路回公司,而且手上還沒有便當。

  「聽說你那天忘了買便當回去,全公司的人都餓肚子。」

  「是啊,那天我回去時已經超過一點了,全公司的人都站在櫃檯旁等,當他們看到我兩手空空時,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我還以為自己會被生吞活剝咧!我隻好趕快跑去巷子口,請小吃店老闆趕出幾十份的炒麵和炒飯,勉強應付了事。」

  「……謝謝。」過了一分鐘的沉默,陳梅琳終於擠出一聲道謝。

  她欠袁沅的何止是一聲道謝,偏偏她死要麵子,連一聲最基本的道謝都說不出口,一直拖到現在。

  當她知道袁沅沒將她的遭遇說出,一肩扛下所有人的責怪後,她覺得既感動又愧疚。

  直到那時候,她才真正敬佩起袁沅的為人,不再將她視為「情敵」。

  反正範方從來沒將自己放在心裏過,「情敵」這個名詞根本也無法套用在她們身上。

  「三八啦,謝什麼謝,朋友是做假的嗎?」打開機車椅座,拿出一頂安全帽遞給陳梅琳。「哪,給你。」

  「我穿裙子耶,怎麼跨坐機車啊?」這個人,就是少根筋。「開我的車去。」

  「好吧,今天你是老大,你說了算。」袁沅將安全帽放回椅座下,跟著陳梅琳來到巷口的付費停車場。「車子停這裏比較好,有專人看著,安全些。」

  「一個月要五千元的租金耶!」付得好心痛。

  「跟生命安全比起來,還是划算啦!」袁沅自動自發地坐到副駕駛座,係上安全帶。

  「嗯。」說得沒錯。為了避免前天的事再度發生,陳梅琳現在寧可付租金,找個安全的地方停車。「昨天幾乎所有的電視媒體都在報導那兩個壞蛋,警察將他們帶回警局後,發現他們是累犯,有些受害者早就通報過了,警方也一直在追緝他們。」

  「那就好,是該給那些壞蛋多一點教訓。」她從來就不是以德報怨的人,比較推崇以暴製暴。

  「早知道,我那天應該踹他們幾腳洩恨的。」陳梅琳有些遺憾地說。

  那天,她嚇都嚇死了,連報複的念頭都沒想過,隻想躲得遠遠的。

  「放心,我有連同你那一份一併踹,而且我的力道比你大,他們可能斷了好幾根肋骨,好幾個月都下不了床了。」她那天下手一點都不留情,存心讓那兩人多吃點苦頭。

  「謝謝你。」對袁沅沒來由的莫名怨恨,已經隨著這起事件而煙消雲散,陳梅琳終於可以真心地說出感謝和歉意。「還有,對不起。」

  「我希望多交你這個朋友,過去的事,就不要再說了啦!」袁沅揮揮手的同時,沒忘了作出請求。「別忘了,要幫我選一件體麵又不會穿起來很怪的衣服喔!我不要有蕾絲或蝴蝶結,也不要噁心的粉紅色,那會讓我全身不自在。」

  「知道啦!」陳梅琳沒好氣地瞪她一眼。「真不知道範方看上你哪一點?」

  其實她心裏明白袁沅的好,就是拉不下臉來讚美人,她就是ㄍㄧㄥ嘛!

  「我也不知道他看上我哪一點,可能就是因為我沒有優點,才能讓他輕鬆自在吧!」她不在意貶低自己,隻要能解開陳梅琳的心結。「誰教我們兩個都是鄉下小孩,隻好湊成一對啦,免得害到別人。」

  「我不會跟你搶範方的,你不需要貶低他。」若是看不出袁沅在玩什麼伎倆,她這幾年就白混了。

  「嘿嘿……」

  「別說我沒警告你喔,範方可是一頭上等肥羊,明天的酒會一定會有很多女人想要搶食這塊肥肉,你好自為之吧!」壞心地丟下挑撥的話,存心讓袁沅無法好好玩,這是她送給這對戀人的禮物。

  不經一番寒徹骨,焉得梅花撲鼻香?

  一段戀情若是沒有波折,那就無法顯示它的偉大啊!

  「……沅沅?!」看到穿著淡金色長禮服的袁沅走出浴室,範方驚豔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樣式簡單的露肩長禮服,襯得她修長的身段更為婀娜迷人,短髮整齊地梳起,臉上的淡妝突顯出她明朗的五官,讓她看起來非常有女人味。

  「會不會很奇怪?」她不習慣地摸著長裙擺和裸露的臂膀,滿臉擔心。

  「你看起來好美!」他從不知道可以用「美」來形容袁沅,不是說她長得不好看,而是她的個性太過強烈,很容易讓人忽略她清麗的相貌。

  「真的嗎?」她懷疑地看著穿著禮服的自己。她鮮少穿裙子,更何況是這麼有氣質的長裙,好不習慣。「我覺得好怪。」

  「你隻是不習慣,你這樣真的很美。」他挽著她的手,佔有慾十足。「我今晚絕不讓你離開我的視線。」

  「我也不讓你離開我,否則你又要沾惹一堆桃花了。」她勾著他的手臂,同樣佔有慾十足。

  「哈~~你想太多了,我哪有什麼桃花。」兩人同步走出公寓,叫了一部計程車,前往飯店。

  「還說沒有,陳梅琳不就是其中的一朵嗎?」語氣還有一絲酸味。

  「我跟她可是清清白白的,什麼都沒有喔!」趕緊喊冤。「我也沒有招惹過她喔!」

  「我當然知道你沒招惹她,否則我會放過你嗎?」她沒好氣地瞅著他。「但你沒招惹人家,人家還是會自己巴上來,所以才會惹來一身桃花啊!」

  「……」他現在說什麼都會有事,隻好無言以對。

  「所以你今天晚上就乖乖在我身旁待著,我來幫你斬桃花。」想對他伸出魔掌,先經過她這關再說!

  「沒問題。」正如他所願。

  就在他們說說笑笑間,車子已經駛抵飯店。

  正要走進飯店大廳時,一個人突然鬼鬼祟祟地跟著他們,手裏還拿著一把水果刀,快速往範方沒有防備的背用力猛刺過去!

  「小心後麵!」

  一個沒有實體的阿飄,在那人刀子要刺下的前一刻,突然閃到袁沅麵前大聲提出警告後,又閃離到五公尺外。

  袁沅立即回過身,及時推開範方,堪堪避開那致命的一刀。

  「範方,你害得我好慘!」滿臉鬍渣、憔悴到不成人形的高建銘揚起刀子,又要往範方身上刺。

  他被檢察官依竊取商業秘密罪起訴,他的帳戶因為查案的關係被法院凍結,還被「遊戲王國」要求巨額的商業損失賠償,短短幾天的時間,他從科技新貴變成了過街老鼠,他不甘心啊!

  所以,他要報仇!

  「高建銘?你——」範方剛才被袁沅一推,還沒站穩,因此來不及閃躲他接下來的這一刀。

  「可惡!」驚魂未定的袁沅趕緊衝過去,快狠準地奪過刀子,隨即給高建銘一個過肩摔,順便用力踹他好幾下。

  若不是穿上這身衣服不好活動,她一定會打得他滿臉豆花,讓他三個月都下不了床!

  敢在她麵前接二連三的傷人,而且還想殺範方,簡直是不想活啦!

  飯店的門房看到不對勁,已先一步通知裏頭的警衛,兩名警衛迅速奔出來,將被製伏在地上的高建銘牢牢抓住。

  「好欸!」示警的阿飄拍拍手。「我就知道你看得到我,也可以聽到我說的話,幸好……」

  「呃……」要跟它說謝謝嗎?袁沅錯愕地瞪著眼前這個模樣看起來很正常的鬼——一個年約三十歲的年輕男鬼。

  若不是它的及時示警,那一刀絕對會重傷到範方,算起來,它是範方的救命恩……「鬼」,照理說她應該跟它道謝的,但……

  它是鬼欸!

  鬼是她最不想打交道的「人」種啊!

  「那個人的氣太強,我受不了,我要走了……」阿飄不敢靠範方太近,揮揮衣袖,轉身就要閃。

  「……等等!」恩怨分明,有恩必報的袁沅,對著阿飄彎腰,行九十度的鞠躬禮。「我要謝謝你,救了他一命。」

  「……沅沅?」沒看到她前麵有任何人時,範方已經猜到她是在跟阿飄說話,於是用眼神詢問她,是否要他過去解圍。

  「你不用過來,它是好心的,是它出聲示警才救了你的命,我正在跟它道謝。」跟範方打過招呼後,無視於週遭圍觀者投來的怪異眼神,袁沅又回頭麵對阿飄。「你有什麼心願未了,需要我替你完成嗎?」

  師父曾跟她說過,由於她的體質特殊,容易引來鬼怪,它們會現身在她麵前,除了鬧她之外,另一個原因就是將她當成媒介,有心願想要她幫忙完成。

  「可以嗎?謝謝、謝謝!我想麻煩你跟我太太說,要她好好照顧身體,不要再為我傷心了。人死不能複生,她要好好為我們的小孩活。」

  這個新鬼上個月出車禍意外過世,留下一個即將臨盆的年輕妻子,天天以淚洗麵,已經送急診好幾次了。

  「請你跟她說,我的保險保單放在書櫃最下麵一層的右邊那一格,總保額有一千五百萬左右,夠她過幾年好日子。還有……如果碰到疼愛她的好男人,她就……改嫁吧,我不會怪她的……」它清楚說出妻子的名字和聯絡電話、住址。

  「……我會跟你太太說你所交代的遺言。」這是舉手之勞,她做得到。

  「謝謝你,我終於可以放心地走了……」說完,它也消失在黑暗裏,無影無蹤了。

  「沅沅?」範方不敢隨便靠近她,隻能擔憂地喊著她的名。

  「……它走了。」這是她長大後第一次平心靜氣地跟鬼說話,沒想像中可怕,感覺就像是在跟人說話。

  當她看到它因為心願已了,滿足地離開人世的表情時,內心頓時充塞著滿滿的感動。

  「它跟你說了什麼?」範方快步走過來,環住她的肩,不讓其他妖邪侵犯袁沅。

  「它要我替它轉達一些來不及跟它太太說的遺言。」她將它所有的事,轉述給範方聽。「阿方,你知道的,我一直很怕它們來纏我,可是剛剛我突然覺得,如果可以替它們完成心願,讓它們圓滿地離開人世,似乎也很不錯。也許我可以試著接觸它們,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完成它們的心願,讓它們早點離開人世,不要再來嚇我。」

  也許,這正是上天賜給她特異體質的用意吧!

  「不要太勉強你自己。」怕鬼也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克服的。「不過,隻要是你的決定,我都會支持你。」他會當她最有力的後盾。

  「嗯!」她露出滿足的爽朗笑容。

  隻要有他這句話,就夠了。

  「呃……」一旁的飯店人員鼓起勇氣開口,看著袁沅的表情非常詭異,又帶著驚惶,彷彿當她腦子不正常。「我們已經報警了,警察已經在趕來的路上。」

  「謝謝,我們會親自跟警察說明的。」範方跟飯店人員點頭致意。

  「這個家夥不能輕饒,做錯事不反省,竟然還有臉來報仇,這種男人最差勁了!」瞪著被兩個飯店警衛架著的高建銘,袁沅不甘心地又賞了他腹部一記鐵拳。

  「好了,別氣了,反正他當著眾人的麵前企圖行兇,再加上之前的案子,我會請律師讓他在鐵牢裏蹲很久很久的……」

  犯錯還不改過的人,根本不值得原諒。

  當兩人跟警方到警局做完筆錄,再趕回會場時,公司員工已全都到齊,受邀的貴賓也已經抵達了。袁沅陪著範方為遲到一事四處致歉打招呼,看到悠遊在眾男人之間的陳梅琳後,趕緊偷偷跟她眨個眼。

  陳梅琳跟其他賓客致意後,走向袁沅,範方也在這時被一些經銷商拖走,臨走前還要陳梅琳看好袁沅。

  「他真的將你當成寶看耶!」陳梅琳滿是羨慕。

  「剛才我看到很多帥哥圍著你,隻要你打開心,也會有個把你當『寶』的好男人在你身旁。」袁沅說出良心建議。

  「知道啦,我一定會找一個比範方還優的男人。來,讓我看看你的妝。」仔細審視袁沅臉上的彩妝後,陳梅琳滿意地點點頭。「嗯,差強人意,沒讓我丟臉。」

  昨天買好衣服後,她們又去買了幾樣基本的化妝品,並且花了三小時教袁沅化基本彩妝,這是她最痛苦的經驗,比教狗算術還難。

  「我化了又擦掉,擦了再重化,總共花了快兩個小時才完成。」她本來就不擅長畫畫,化妝等於要她在臉上畫畫,真的很難。「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替我選這件衣服,又教我化妝,阿方說我今晚很好看。」

  今晚她隻上了粉底液和粉餅,還有腮紅和唇蜜,就花了兩個小時,幸好成果還可以見人,沒嚇到人。

  「你們怎麼那麼晚才來?」

  「我們早就來了,但在大廳門口碰到高建銘……」袁沅大略述說一下剛才的經過,但略過阿飄沒說,隻隱約帶過是某個「人」示警,不想嚇到這位新朋友。

  「吼~~那個人真是該死耶!自己做錯事,居然還有臉怪別人!」

  「對呀,所以我賞了他好幾拳。若不是我今天穿這樣,不好活動,我絕對會讓高建銘更難看!」

  「你們兩人沒受傷就好。走吧,我們去吃點東西填填胃。」陳梅琳熟門熟路地帶領袁沅來到自助餐桌旁,拿起盤子,挾了幾樣菜,坐下慢慢享受。

  「喂~~袁沅你看!」忽然,陳梅琳唯恐天下不亂地指著不遠處,範方正被一群女人包圍著。「你家範方有危險了!」

  「吼~~」袁沅猛地站起來,一臉想拚命的模樣。

  「等等!」陳梅琳趕緊拉住她的手。

  「別拉我,我要去扞衛自己的男人!」她的眼珠子冒著熊熊火焰。

  「笨蛋!你一臉抓奸的表情,會讓範方成為笑柄啦!」

  「那我要怎麼辦?」她不甘心地瞪著以範方為中心的那一群人。「要我眼睜睜看他被別的女人包圍,我做不到。」

  「別老是用暴力,偶爾要運用你的腦袋和美色。」

  「腦袋和美色?」她有自知之明。「我都沒有。」

  「你這是在貶低我嘍?」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啊?」她不是裝笨,是真的不懂。

  「我問你,我的長相如何?」

  「很漂亮啊,是我所見過最漂亮的女生。」這是她的真心話。

  「比起那些女人呢?」

  「你比她們漂亮多了。」

  「範方選你而不選我,這表示你有你可取的地方,當然包括長相,我可不許自己輸給一個不如我的女人!」陳梅琳故意跩跩地說。

  「可是……」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被當成美女過,隻有今晚範方說過。

  「我說你是美女,你就是美女!」陳梅琳很有魄力地傳授教戰守則。「現在,你端著盤子,慢慢走過去,當著那些女人的麵,輕聲細語地跟範方說話,餵他吃東西,再把他帶過來,這樣就可以了。」

  「就這樣?」會不會太簡單?

  「就這樣!」陳梅琳一把將她推開。「慢慢走,不要跌倒嘍!」

  袁沅的雙手端著盤子,緩緩走向範方,怕跌倒出醜,她的注意力都放在腳步上,沒注意到會場上有半數的男人,驚豔的眼光全都盯在她身上不放。

  好不容易走到目的地,她勢如破竹地擠到範方身旁,刻意放柔聲調,叉了一塊切好的牛排,放到他嘴邊。

  「阿方,你吃吃看這塊牛排,很嫩喔!」

  他聽話地張嘴,眼睛盯著她不放,醉翁之意不在酒,意有所指地說:「的確很嫩,很好吃。」

  「肚子餓了吧?我們去吃點東西。」將盤子放在他右手上,穩穩地挽著他的左手,正大光明地將人帶走。

  原來,綁架一個男人這麼容易,完全不需要動手動腳耶!

  看樣子,她應該要跟陳梅琳好好拜師學藝,學習馭男術。

  「我正想著你呢!」

  「是喔……」她完全不信。「我看你是樂不思蜀吧!」

  「她們都是客戶,不好得罪,我正在想要如何脫身,你就來救我了。」滿臉阿諛奉承。「我們果然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呢!」

  「就算你很會說話,還是掩飾不住你招蜂引蝶的能耐。」

  「還說我呢!」他難得凶悍地掃射周圍好色的男人。「你沒注意到會場上有一半以上的男人,目光都放在你身上嗎?」

  「哪有?」她後知後覺地跟著他的視線看去,果然募集到一堆愛慕的眼光。「欸?」

  愛慕?對她?怎麼可能!

  「你現在知道,不是隻有我有招蜂引蝶的能耐了吧?你也不遑多讓啊!」他的語氣也是酸醋味十足。

  「我不想要啊!」不是範方的愛慕眼光,讓她有種被侵略的感覺,很不舒服。

  「我也不想要……欸?對了,這倒是可行!」一個突如其來的想法襲上他的腦袋,他立刻牽著她,走到講台,拿起麥克風。「各位來賓,歡迎你們來參加本公司的新品發表晚會,在此同時,我要跟各位宣佈一件事——今晚也是我跟袁沅小姐的婚宴,希望能得到你們的祝福,謝謝!」

  站在他旁邊的袁沅聽得一愣一愣的,甚至懷疑自己的聽力有問題。

  他說他們今天結婚?她沒聽錯吧?

  「喔~~」台下立刻響起怪叫聲,幾乎全是公司員工的支持聲。

  「哇~~」

  「恭喜呀~~」

  「你在搞什——」袁沅未說出口的質疑,全被範方吻進口中。

  「我愛你。」為了避免夜長夢多,先斬後奏是最好的辦法。

  他對於遠在台中、還在努力籌劃婚禮、不知情的丈母娘充滿歉意。

  失禮啦,丈母娘,等我們回台中後會再補辦一場婚禮的,你準備的喜帖和禮服,還是派得上用場。

  看著袁沅,他露出幸福的笑容。隻要對象是她,他不在乎多結幾次婚……

<全書完>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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