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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by_0407 發表於 2011-5-20 08:16 PM

有容 -【黑山之三】雪孃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5-20 08:52 PM 編輯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黑山之仙啊,我多想將百年心意傳給思念的那個他,
可他無情的驅離,令我只得斬斷所有記憶,絕情忘愛……
她對他一見鍾情,愛他數百年一直得不到回應,
只因她是黑山上的小狐仙,而他是天界超凡高貴的天人,
她曾天真的以為,自己一片癡心遲早可以感動他,
直到以肉身替他擋刀避天劫,卻看見他依然無動於衷,
她才終於認清在他眼裡她永遠只是妖物,遑論談情愛?
於是,她心死了,求他施法讓她忘記有關他的一切……
再數百年後,一個桃花不開的小狐仙決定下凡擺脫敗犬之名,
結果因拋去內丹偷溜出黑山而出了點小意外──
她來到二十一世紀,可惜已腦袋空空,連自己是狐仙都忘了,
如今,她只知道有個男人救了她,身上氣息令她安心,
所以她死纏爛打巴上人家,總算讓他收留自己,
日久生情,要喜歡上這個英俊狂狷的男人太容易,
更何況他看似冷漠霸道,其實卻很關心她,
誰曉得她才剛甜蜜成為他的女人,他竟就說要娶別人……

【出版日期】 2011/04/27
【出版社名稱】 新月
【書系及編號】春天R225...<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ruby_0407 發表於 2011-5-20 08:24 PM

話說自從上次的小戚之後……  有容

  打從上一回提到迷上了戚風蛋糕之後,我最近又迷上了磅蛋糕。

  好像都是這樣,一旦對什麽事物上了癮,我就會朝著那個方向繼續深入,學煮了一道菜,就會想學更多,最後就是買食譜回來研究。

  目前的狀況正是如此,我買了一堆西點書籍,還買了一部「專業級」烤箱,又買了一堆制作蛋糕的工具,然後某一天,我也不知道發什麽瘋,就忽然由迷戀小戚變成小磅了……

  那麽,就來說說磅蛋糕吧。

  磅蛋糕其實不若戚風討喜,它的口感偏幹鬆,我覺得比較介於蛋糕和餅乾之間。而且,我個人覺得它制作的難度比戚風高,如果要讓它吃起來濕潤度增加,就得照很多書上的做法加些有的沒的抹醬或塗一層酒。

  我自己的配方少了很多糖和奶油(第一次配方略減,甜到我差一點上西天~太恐怖了!怪不得它常溫可以放兩個禮拜!),完成後口感還不錯,很適合當茶點。它夠香、夠特別,因此比起小戚,我較偏愛它一點。

  結果,上一次挑戰蘭姆葡萄口味,害我第一次吃蛋糕吃到醉~

  是真的醉了喔,不是因為太好吃了而迷醉……

  某某人的怪配方,蘭姆酒放了300C。C。,我照做之後,一吞下就覺得胸口在冒火。

  然後我家容大便說:你的臉怎麽紅成那樣?

  有容沒有回答,誰教我那時已腦袋空空什麽都想不起來……

  總之,那兩條磅蛋糕後來雖然還是被吃掉,但吃的人之後總不免來上一句——

  啊,這是怎樣?吃素不能喝酒,也不能用這種方法「吃酒」吧?

  有容為此被糗得百口莫辯,蘭姆葡萄的口味,至今還沒有勇氣重做……

  好,談完了磅蛋糕,來談談這本《雪娘》吧。

  這是有容和另外三位作者合作的主題書,題材還滿有趣,不過真的不太好寫,又很操——因為我可真的是在《第三個約定》丟出去隔天就動筆了,才來得及趕上出書進度。

  這本書的設定,當初就有點偏神怪風,我滿喜歡寫類似的題材,免不了又把被遺忘許久的「香神算」給捉來串場。

  咦?這樣一想,有容寫過的書,舉凡有關神怪的,香神算好像都有出場欸,不論是潘朵拉婚紗會館、八美圖系列,還是《偷夫》到這本的《雪娘》……看來,他果然是好神啊——好一個神出鬼沒。

  這本《雪娘》,是我個人還滿用心的作品,我挺滿意的,希望讀者們也會喜歡,更希望大家都喜歡這次的黑山主題書。

  我要再去和下一位主角聊聊了,下次見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uby_0407 發表於 2011-5-20 08:25 PM

緣起

  相傳,南海之帝為倏,北海之帝為忽,中央之帝為渾沌。倏與忽不時去拜訪渾沌,渾沌總是很熱情的招待他們。倏與忽想報答渾沌之德,商量道:「人皆有七竅,可以看得到、聽得到,呼吸跟吃東西,可渾沌卻連一竅都沒有,不如我們來幫他開竅吧。」

  倏與忽遂每天幫渾沌開一竅,七日之後,渾沌死了。

  但其實渾沌並沒有消失,他留下一團迷霧般的所在,稱為「黑山」,那裡時光重疊、變幻不定,聚集各種可能,不易被發現,甚至還住著妖怪!那裡也充滿無法說出口的渴望,一旦陷入,就像走進暗影幢幢的深山,想脫身?沒那麽容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uby_0407 發表於 2011-5-20 08:26 PM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5-20 08:29 PM 編輯

楔子

  黑山是個極神秘的地方,傳聞那裡四季如春,冬神不曾降臨;也有一說那裡四季分明,春夏秋冬景色宜人;當然,亦有傳聞那裡是酷寒極地、寸草不生……

  黑山的存在與否,從古至今幾乎無人有緣一窺究竟,因此,有關黑山的神秘傳說不曾間斷過。

  傳言黑山位於天界和人界間的一塊無明區域,那裡時空重疊,裡頭住著的非仙即妖,嚴格說來歸天界管轄,但也不全然如此。

  此地住的無論是修得正道的神仙,抑或是修行幻化的妖物,都沒有天界賜職正名,所以,除非裡頭的仙或妖犯了重大天規還是不服裁決,往上告狀懇請天界仲裁,否則天界一般而言不會插手管事。

  就某個程度上來說,住在黑山裡比住在天界更自由,甚至可以戀愛、成親。管你桃妖愛上狐仙還是臭鼬精愛上蚌仙,只要兩情相悅,互不嫌棄,沒人管你哪個妖愛上哪個仙,哪一對昨兒個送作堆。

  當然,唯一的限制就是不準越界,無論天界或人界,黑山的仙或妖都不能涉入。

  黑山裡的妖物和神仙,無論道行、職權、香火,都無法和天界的天人同日而語,唯一的例外只有黑山的「管理階層」——仙源世家。

  黑山仙妖眾多,且畢竟不是斷了七情六欲的天人,大大小小是非自然不會少,但又不可能發生芝麻綠豆般的事就上報天庭,因此小事便由仙源世家定奪,裁斷不了的才往上報。

  除了受邀請之外,擅入黑山者一律處以重罰,它和人界只有「天眼」是唯一通道。況且,黑山的居住者沒有任何理由也不準擅離此地,進入人界。

  因為時空重疊,就算進入天眼你也不知自己會到哪個朝代、什麽地方。而如果是施法入天眼的,馬上就會被知道,只怕還沒去成就被帶回受罰了。

  至於每三百年才開一次的天眼,凡人即使遇上了,沒有特殊的緣分也無法進黑山,這也就是黑山裡為何至今「人跡罕至」的原因。

  總之,無論是黑山裡的仙和妖或人界裡的人,想到彼此的地方一遊,都是十分不容易的事。

  但……總還是有「仙」不信邪。

  「冬雪!冬雪!等等我啊~餵……」一身米白色宋朝長衫的蛇仙白素貞,在好友身後追得緊,一面嚷道:「我說灰兒,你趕快阻止你冬雪姐姐!」

  冬雪是只白狐仙,要蛇追上狐貍還真有點難度,灰兒則是只鼠仙,喜歡穿著一身綁手綁腳的長袍馬褂。老鼠跑得也許不及狐貍快,可抄捷徑、走近路絕對是能手。

  果然,在一陣東鉆西竄後,一眨眼工夫他便擋在狐仙身前了。

  一身二十一世紀輕便穿著的尹冬雪,俏臉十分不悅,「讓開!」

  灰兒嘆道:「我說冬雪姐姐……你就別和黃仙生氣了,咱們同是黑山北的五大仙,她那只黃鼠狼就是天生嘴巴壞,沒那個心的。」

  黑山北有五大仙廟,分別是狐仙(狐貍)、黃仙「黃鼠狼」、白仙(刺猬)、柳仙(蛇)以及灰仙(鼠)。五大仙廟香火一向不錯,尤其以冬雪的狐仙廟更是鼎盛。

  近年來也不知道是誰謠傳,說要求桃花就得拜狐仙廟,才使得狐仙廟的香火在五仙中獨占鰲頭,這也惹得黃仙對狐仙不知為何「爆增道行」有些微辭。

  要知道道行越高深,除了地位不同,法術也會更厲害。而在黑山,除了苦修勤練和一些意外的幸運外,要增加道行最快的方法就只有利用時機盜取他人的離身內丹。

  「沒那個心?!這只黃鼠狼不會沒那個心!」想到黃仙,她就一整個很激動。「她真的超過分,除了在群仙聚會上暗喻我的道行是偷自哪個倒黴鬼的內丹外,還笑我是黑山仙妖界的『敗犬』、千年滯銷的展示品,訕笑從來也不見哪個仙、哪個妖追求過我,說那些為了求桃花的信眾要是知道本大仙是滯銷品,不知會作何感想……這只黃鼠狼真的真的很惡質,還跟別人說她成天在五仙廟中看著愚眾拜我,感覺上就像一群滯銷品對著我這千年敗犬說:『我銷不出去欸,怎麽辦?』然後又接續說我尹冬雪應該要現身說法:『乖,本仙也一樣滯銷,你們再怎麽銷不出去也還有我墊背,稍安勿躁……』你們聽聽、你們聽聽,這不過分嗎?當著眾仙和我的好友面前這樣說,太可恨了!」尹冬雪氣壞了,天生嬌嗲的嗓音拔高,一連串的指責不像生氣的怒罵,倒像撒嬌嗔怨。

  「黃仙真的這麽說?真是太過分了!要是我,一定給她好看。反正冬雪姐姐法術比她高那麽多,要報仇很容易。」灰兒也替她憤憤不平。

  白素貞瞪了灰兒一眼,連忙安撫尹冬雪,「黃仙想必是嫉妒你,別和她計較了,嗯。」冬雪長相甜美可愛,不似一般狐仙妖美絕艷,性情憨直溫和,沒有狐貍的狡猾算計,因此自己極喜歡她,視她如親妹。

  她道行的精進,自己寧可認為是遇到了什麽幸運事,也不覺得她會去偷人家的內丹。

  至於「黑山界的敗犬」一說?她依稀記得以前不是這樣的……

  看來這一次是黃仙真的太過了,冬雪很少這麽生氣的。

  尹冬雪撅著玫瑰花瓣般的紅唇,在一旁的大石子上坐了下來。「其實……我也很納悶。我的長相算不錯吧?每天也都會坐在鏡子前打扮自己啊,標準的瓜子臉、細致清雅的五官……也許不是黑山最美的仙,可至少算是個美人吧。但為什麽呢?為什麽好像……從我有記憶以來,真的沒有仙或妖追求過我?」而自己……居然好像也沒為誰動過心?這真的好奇怪啊!

  「真的欸!為什麽呢?我也一直覺得冬雪姐姐好可愛,真的超可愛的,有時候我都看傻了說。」灰兒很認真的說。他道行兩百年,確實不曾看過誰追求尹冬雪。「況且你法術高又有才華,琴棋書畫都難不倒你,尤其是書畫,在咱們黑山你可是赫赫有名的呢。」冬雪姐姐真的是才女,連仙源世家都收有她的字畫。

  「那……你會想追我嗎?」她好奇地問灰兒。現在不要太挑,先求有人追才重要。

  「並不會。」灰兒搔頭憨笑道。

  「為什麽?」

  「不知道啊,就是不會。我也有很多朋友覺得你長得很美,我有叫他們去追你,但就是……沒有人行動。」

  尹冬雪聽了一陣無語。也就是說,她會成為黑山界的敗犬,不是長相太差,不是條件不好,而是原因不明導致「叫好不叫座」?這是什麽情況啦?

  「我不管!我和那只黃鼠狼嗆聲了,短期內一定要找到好男人。」

  「短期?多短?」

  「就……一年內。」會不會真的太短了?尹冬雪不禁有點擔心。

  「欸?」灰兒傻眼。「你現在是乏人問津的狀態耶,連追都沒人追,怎麽在一年內嫁出去?」

  一旁的白素貞也忍不住插話,「是啊,這種事急不得的。」

  「反正黑山大概沒人會看上我,我決定向外發展。」

  白素貞聞言一驚,「冬雪!天界我們招惹不得的!」冬雪忘了嗎?那是好遙遠、好遙遠之前的事了,那樣的痛……她還想要再來一回嗎?

  「那件事」還記得的人不多,而冬雪因為太傷心,也或許是過了太久,總之幾百年後的某一天醒來,她再也不曾提過那件事。

  是因為心太痛,所以自己也想忘了吧?百年過去,她能每天像這樣開開心心的過日子,不也挺好?

  「天界那裡都是冷冰冰、八風吹不動的天人,我才不要自討苦吃呢。」尹冬雪直覺的說。

  「那就好。」白素貞鬆了口氣。「若非天界,那麽你要去哪裡?」

  尹冬雪喜孜孜的開口,「素貞姐忘啦?還有人界啊。」她熱情的拉住對方的手撒嬌。「好姐姐,說起人界,你不是最熟悉的嗎?那裡一定有好男人。」

  勾起往日回憶,白素貞嘆息一聲,「我和許仙的那段,結局你不也知道?且不說咱們和人界的差異,真要我說,只能說人妖戀沒什麽好下場。」

  「我不信,只要不帶法術到人界,就不會有人發現我和他們有什麽不同,而且如此一來,上面的也就不會察覺我藉由天眼進入人界。」當年素貞姐若不是為救許仙偷天草,又水漫金山寺以致殺孽太重,相信他們的結局一定會有不同。

  呵呵,更何況她向往人界很久了,就算不是去「獵夫」,也早想找機會出去瞧瞧。

  只不過進入天眼又不施法術,會進入哪個朝代根本沒個準,她是期望到二十一世紀啦,總感覺那裡比較有趣。剩下的,就要她的念力夠,相信一定可以到她想去的地方。

  「那樣太冒險了,進入人界不但違反規定,萬一有人趁機參了你一本,那怎麽辦?更何況,要身上不帶法術,就只有內丹離身一途,咱們這些修得內丹幻化為人的妖仙,一旦讓內丹離身,絕對撐不久,頂多待半年。」這多危險,一忘了時間,那可不得了。

  一般而言,內丹離身只在每月十五月圓時,為的是藉由吸取日月精華精進修行,若為了進入天眼去人界貪玩而拋下內丹,那可千萬使不得。

  「不會的,我自己會小心。」尹冬雪笑著說。

  白素貞秀眉一蹙,因為擔心,語氣不禁重了起來,「此事莫要再提!」見尹冬雪怔了怔,她緩下語氣又道:「冬雪,在這黑山裡享有香火能長生不老,而且又有朋友相伴,有什麽不好?就算沒人追求又怎樣?人界雖好,轉眼紅顏白骨,兩相一比較,怎比得上黑山好?」

  尹冬雪垂下頭,倔強的沈默不語。

  「黃仙的事,我會找個時間跟她說一說,你先忍耐一下吧。」嘆了口氣,白素貞忽然想到一件事。「哎呀,時間不早了,我和鶴仙約好對奕品茗,遲了可不好。冬雪,晚些時候我再到你的紫霞居找你。」

  柳仙一走,灰兒也說:「冬雪姐姐,我也要回去了,改天再敘。」

  兩個好友都離去後,尹冬雪喃喃自語道:「要是這樣被說一說就不去,那未免也太膽怯了。」想起黃仙對自己的諸多侮辱,她更堅定了要找個潘安再世美男子來嫁的決心,絕對要幸福美滿到讓那可惡的女人閃瞎眼。沒錯,就是這樣。

  她掐指一算,想知道天眼此刻出現在哪裡,「呵,在留音谷附近,距離這裡不會太遠呢。」而後催動咒語,施法騰雲駕霧的趕了過去。

  然而尹冬雪沒注意到的是,在眾仙聚會上當眾侮辱她的黃仙,為了看她被羞辱後的沮喪模樣,一直尾隨在她們身後。

  直到她離開後,黃仙才現了身,「呵呵,這只笨狐貍,還真以為到人界能找到如意郎君呢。」哼,進入天眼前,為了防止被天界發現,她誓必得交出內丹、封印自己所有的法術,到時候……法術高強的狐仙就會成為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流女子,要惡整她,不在此時更待何時?

  如此一想,黃仙美麗的臉上出現詭譎的笑容,看來她數百年來的怨氣,到了報仇的時間了。

  於是她催動咒語,也加快速度跟上尹冬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uby_0407 發表於 2011-5-20 08:30 PM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5-20 09:00 PM 編輯

第一章

  二十一世紀臺灣

  結合六星級餐飲和主題樂園的樂加飯店,今天正式開幕了,由樂加集團未來的接班人東方靖親自剪彩。

  高大俊美的東方靖,一直是上流社會及媒體注目的焦點,但是,也僅止於「注目」而已,因為他可不是那種任人宰割的類型。他想公諸於世的事,自會由集團公關部門統一發新聞稿,不想分享的事,那就請各媒體自律。

  曾經有某家著名八卦雜誌不知死活,拍下他夜會某集團千金的照片,還繪聲繪影的看圖說故事一番,結果雜誌出刊後,他當下即要秘書打了通電話,告訴該八卦雜誌的張姓社長,言明一個星期內,他也會讓社長嘗嘗「爆紅」的感覺。

  接著不到一星期,各家媒體就收到張姓社長和兩名情婦偷情、兒子吸毒、老婆也養小白臉的相關照片及報導,一時間,張姓社長果然紅遍大街小巷,而且事情還一件件灑狗血似的慢慢爆,較之紅極一時的「補教人生」一點也不遜色。

  在那之後,媒體根本不敢再去招惹東方靖,畢竟這世上,任誰都有「不能說的秘密」。

  再說,東方靖三十出頭就當上樂加集團的CEO,也絕不只是因為他姓東方。

  就東方家有多少能力就爬多高的美式作風來看,能力不足的,只能到子公司或工廠當個組長、主任,連個小小經理都攀不上,但能力一流或屢建大功的,也有人一年內連升好幾個等級。

  東方靖二十四歲拿到麻省理工的MBA後進入公司,不是空降在伯父身邊當特助,也不要家族為他做任何安排,他進入公司,堅持從小職員做起,一路連著升,一直到三十歲那年爬上總經理的位置,三十二歲成為集團CEO、樂加集團的接班人。

  東方靖的能力,眾人有目共睹,而和他共事過的人及商場上的對手,對他這人印象最深刻的卻是他強勢鐵腕的作風,以及好戰狂狷的性子。你若示弱,他不會對你多為難,但若不肯投降而激發他好戰的因子,那之後絕不是自願豎白旗就會沒事,因為,他會讓你連拿白旗的機會都沒有。

  有對手就曾說過,他彷彿是披著文明外衣的野獸,慣常在紳士優雅的舉止掩護下進行最血腥的祭典。

  然而,撇開東方靖魔鬼性格的一面不看,以外在而言,他更是不折不扣的美男子。如果沒有那兩道如同利劍般的霸氣濃眉,絕對稱得上是花美男。

  樂加飯店開幕,身為執行長的東方靖原本不打算親自剪彩,畢竟飯店業只是樂加集團的投資之一,沒必要湊熱鬧。他最後之所以會參加,是因為大伯東方宇禎要侄子非出席不可。

  他父母早逝,是父親的大哥將他撫養成人,伯父伯母結縭幾十年膝下無一子半女,因此便將他這侄子視若己出。

  樂加飯店一開幕,針對消費金字塔頂端的名媛淑女設計的淑女SPA館,邀請了數十位企業千金名媛參與,而東方宇禎要東方靖參加,意思不言而喻。

  淑女之夜晚間七點半開始,東方靖準時出席,可不到二十分鐘,他就打算難開。

  他的秘書和特助緊跟在後,著急的想留住他,「執行長!執行長……您就這樣離開,總裁知道了會不高興。」

  「高興?交女友、娶老婆的人是我,我高不高興才是重點吧?」他腳步未停,甚至連放緩都沒有。

  「可是那些名媛千金……」

  「我不在,她們更能放得開。」他譏誚地道。「刻意打扮、裝模作樣,她們辛苦,我看了也累。」娶妻是遲早的事,再晚也就這一兩年了,他們有必要這樣急於一時嗎?

  他清楚自己的位置,將來娶的女人也肯定要對事業有幫助,關於這點他不排斥,也沒有意見,他只是不喜歡被人安排、不樂意被擺弄,要娶什麽樣的女人他自己清楚,自己會挑。

  「執行長……」兩名部屬一路跟進飯店為高級主管特意保留的套房,不放棄地開口。

  「少羅唆。」簡短的一句話,語氣沒什麽威脅性,可親近的部屬都知道,話題該到此為止了。

  東方靖毫不避諱的當著部屬的面換衣服,脫下一身束縛,當他脫到只剩貼身衣物時,那健美的好身材讓人不敢相信他是長期待在冷氣房中辦公的男人。

  換好休閑服,他拿起在一旁的大提袋說:「飯店設施中的冰上曲棍球場尚未對外開放吧?我去打場球,手機留在這裡,有什麽事兩個半小時後再來找我。」言下之意就是,兩個半小時內,他不想被任何事打擾。

  「萬一總裁……」

  「不接。」淑女之夜他露臉了,剩下的時間是他自己的。

  「……是。」兩名部屬為難的應答,認命離開。

  東方靖搭電梯下樓,冰上曲棍球的冰宮距離飯店套房約莫步行十來分鐘。位於飯店設施最北邊的冰宮倚山而建,外頭則是人造的滑雪場,白天看景色宜人,晚上看就有點陰森。

  冰宮側門口有道電子密碼鎖,他按下八個數字,厚重的門應聲開啟,偌大的空間裡響起不小的回音,裡頭冷空氣霎時傾洩而出。他按下墻上所有的燈,四周一瞬間燈火通明。

  這是座圓型山谷式的冰上曲棍球場,符合比賽的標準場地,球場集中在中央最底部,周圍則是觀眾席。

  換好打曲棍球的裝備後,他簡單做了熱身操,隨即穿著冰刀滑進場中。手上的球棍一揮,冰屑飛濺而起,黑色球子同時飛射了出去。

  冰鞋毫無障礙的向前加速,即使冷風刮面,他依舊全力追逐著目標,他一直很喜歡這樣的運動,享受著在汗流浹背之際進球的快感。

  眼看黑球被他擊到場邊,他加快速度疾滑而去,手一揮,球高高揚起,地面卻忽然微微動了起來,接下來,四面場地的照明燈也開始劇烈晃動、忽明忽滅……

  「地震?」東方靖冷靜的觀望,正要往墻邊走時,晃動停了,可燈光仍是閃爍著,令他皺起了眉。「怎麽回事?新設施這麽不堪用?」地震搖了幾下,燈就故障了?

  才這麽想著,下一刻燈居然全熄了,更讓他氣絕。正想憑著印象朝場邊移動時,他發現黑暗中忽然出現一點亮光,然後光源越來越大,形狀也越來越像一只人眼……

  看著那光源,東方靖以為自己眼花了,忍不住揉了揉雙眼,但一睜眼,那個「光眼」卻仍在。

  接著,他訝異地看出那道光芒中似有景物,裡頭背景他不熟悉,可有人把一個嬌小的女人拋進來,使她身體一半在光眼內,一半在外面。

  那女人面容朝下,他的角度看不到她的臉,只瞧見她有一頭黑亮的長髮。

  約莫一分鐘左右,光眼越來越小,女人的手指動了動,卻似乎無力爬起來。

  東方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他忽然伸出手拉住她的手,用力地將她拖出那已經縮至原來一半大小的光芒中。

  一把人拖出來,光眼正好闔起成一線,下一秒便消失無蹤。

  光眼一消失,冰宮裡頓時又燈火通明。方才的一切彷彿是夢境。

  不!他確定剛才自己拖出光眼中的人是實體而不是魂魄,因為倒在他身旁的女人確實還存在。她有一頭及腰的黑亮長髮,穿著一身簡單的長版T恤、內搭褲和娃娃鞋。

  這是什麽情況?穿越時空?哼!只怕是無稽之談,因為他從來不相信那種怪力亂神的事。

  可是若非如此,方才的事又該怎麽解釋?

  是他近來太忙太累產生了幻覺嗎?

  東方靖將女人抱到場邊,拂開她臉上的髮絲,有些驚訝她美麗的樣貌。巴掌大的瓜子臉、白皙透亮的肌膚,兩道秀氣的柳葉眉,小巧高挺的鼻子,還有本該嫣紅櫻桃小口,卻呈現不自然的蒼白……

  對了,仔細一瞧,她身上的傷還真不少。

  一接觸到她,他這才注意她過低的體溫,她的身體怎麽這麽冷?

  伸手探了下她的鼻息,發現她還有呼吸,他不禁鬆了口氣。只是再這麽繼續失溫下去也不是辦法,得趕快帶她難開冰宮。

  換回休閑鞋,東方靖抱起女子往門口方向走,當門拉不開時他才想到冰宮尚未開放使用,自己剛才是從守衛的側門進入的,偏偏那裡的門卻在先前一陣天搖地動時自動關起來了。

  這下如何是好?約莫再一個半小時林秘書他們才會來找他,而他又沒帶手機……

  這個女人失溫得很嚴重,在冰宮裡只要不動,尋常人都得穿著大外套,更何況她現在只穿了件長版T?

  別無他法下,他只好抱著她找了個隱密點的空間,彼此暫時以體溫互相取暖,是他目前唯一想得到的方式了。

  「……除了失溫情況和腦震蕩之外,後腦勺還有一處大包,身上的外傷倒都只是皮肉傷,大致上還好,不過……」

  「不過什麽?」

  「因為頭部受到撞擊,受傷程度到什麽地方,還需要再觀察。」年輕醫生報告著傷患的情況道。

  「嗯……」東方靖想了一下,突然問:「她沒有、沒有……嗯……」難得他有口難言,找不到適當的問句來使用。

  「沒有什麽?」醫生促狹的笑問。

  「沒有什麽地方……異於常人?」總算將話問出口,他還是想不透她出現時的那些奇怪現象。

  「你是說……美貌嗎?」醫生挑了下眉。

  「你就不能正經一點嗎?」他賞了對方一記大白眼。

  「我很正經啊,要不然你說,她有什麽異於常人的?」

  也就是說,她是「人」沒有錯……東方靖低垂眼瞼思索著。

  安鈞德見死黨默然不語,擠眉弄眼地道:「好漂亮的洋娃娃,打哪來的?」

  「不知道。」她打哪裡來的?他也想問。這女人是誰?怎麽會昏倒在這?那個奇異的光眼,又是否是他眼花了……

  他固執的要自己不朝怪力亂神的方向多想,問題是,她真的是平空出現的人,若他說出來,到頭來也許人家還以為是他瘋了。

  「她叫什麽名字?」安醫生不死心地又問。

  「不知道。」

  「幾歲?」

  「不知道。」

  「三圍呢?」

  東方靖瞪他一眼,咬著牙冷道:「不、知、道!」

  真不夠意思,一問三不知。「那好吧。請問你在冰宮裡無法出去時,是怎麽替失溫的她取暖的?你是當事人,這總該知道了吧?」嘿嘿……這個他有聽說哦。

  當然,東方靖的部屬沒主子同意哪敢說三道四?是林特助和張秘書交談時,被他「不小心」偷聽了一些。

  「我不做沒有意義的事,收起你腦袋裡播放的有色影片。」該死的!這家夥不提他自然不會亂想。一刻意提起,他腦海中便不由自主的開始出現她柔軟嬌嫩、該豐滿的地方也絕不偷工減料的好身材……

  他瞇了下眼,命自己靜下心神不再亂想。

  怎知某家夥持續好奇,揚眉一笑,「你是不是……剝光人家的衣服,為她取暖?」

  他利目一掃。「遇到同樣的情況,我也會剝光你。」

  「咳……那倒不必了。」這個男人真的很會避重就輕。

  「沒什麽事的話,我要走了。」東方靖道。人是他救的,知道她大致無礙那就夠了,剩下的就交給秘書他們去處理。

  「餵,不等她醒來,聽她親口跟你道謝?」這位可是一流的美女耶!要是他,非得等她醒來,讓她親眼看看是誰救了自己,也許還能圖個「以身相許」。

  「不必了,我很忙。」一堆會議和行程等著他,沒空瞎蘑菇。

  安鈞德不以為然的揚起嘴角。「在你的『忙』當中,有沒有包含和美女約會啊?」好友身邊不乏女星、名門淑媛環繞,彷彿置身高級花店,要牡丹有牡丹,要玫瑰有玫瑰,就連百合也有好幾款,問題是,這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大少爺從來沒承認過誰,也沒和誰認真交往過。繪聲繪影的情事有,以訛傳訛的誹聞也不少,可他不承認,也沒哪個女人能夠「正名」。

  「你倒挺八卦的。」

  「只對這件事八卦,因為我們都想知道未來的東方夫人會是何許人也。告訴你,我們幾個死黨還下了注,列出幾個比較有可能的,我下注的對象,是電子業大亨馮道齡的掌上明珠馮曉嶧。」那女人稱得上絕色,綽號小李嘉欣,之所以賭她,是因為她是東方靖的大學學妹,兩家生意來往也頗頻繁。

  「曉嶧?是個好對象。」東方靖摸著下巴點頭。

  「是嗎?」果真猜中了?

  「其他人下注的對象呢?」有哪幾位名媛被丟進他的好球袋中,他自己也很好奇。

  「杜言燦、方明珺、張誌涵。」

  「嗯,都是不錯的對象。」

  安鈞德翻了個白眼,「每個都是好對象,你打算娶幾個?」

  「什麽事都在別人的臆測中,那多無趣?」東方靖看著好友,似笑非笑,表情高深莫測。「我最不喜歡被人猜中了,問你只是想欣賞你們天馬行空的想像力。」

  安鈞德臉一垮,真的很討厭好友那種教人看不透的個性,這種被反消費的感覺,真的好差啊……

  「你啊你,這種性子真令人生氣,我真想看看將來有哪個女人可以征服你,大快人心一下。」

  他饒富興味笑了。「你慢慢等吧,等到了別忘記也叫我看一看。」在這個世界上,不會有那個女人。

  「嘖!」安均德不甘的嗤了一聲。

  東方靖不再多留,起身朝門口走去,怎料手才剛摸到門把,眼前立即白影一閃,有個「東西」忽然上前緊緊抱住他?!

  突發事件令他來不及反應,別論閃避了,有個「東西」像無尾熊一樣掛在身上,他不習慣被熊抱的身子霎時僵化。

  「找到了!在這裡!這個味道……」嬌嗲的聲音如夢似幻,臉還在人家的懷裡磨磨蹭蹭。

  不到半分鐘,林秘書急忙推門而入追進來。「小姐!小……」看到上司救回來的女人就掛在上司懷裡,他瞠目結舌了幾秒,才回神試著把她從上司身上「拔」下來。

  「不要不要……你的味道不對!不是你……」女人的力道不及男人,就在快被拉開時,她巧妙的身影一閃,又躲到東方靖身後,用驚疑的眼神看著林秘書。

  「怎麽回事?」東方靖蹙起眉問。

  林秘書解釋道:「這位小姐醒來後,我問她叫什麽名字?家住在哪裡?本想替她聯絡家人,結果她卻一問三不知,然後她問我是誰,我說我是送她到醫院來的人。她直說不是我,忽然就跳下床,跑到這裡來了。」

  安鈞德在一旁看好戲,到這時才開口,「味道?什麽味道?」女人張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我見猶憐的模樣很能激起男人的保護欲。他一步步靠近她問。

  她不自覺又往東方靖身邊縮了縮。「就……就是……」

  東方靖眼一瞄,冷冷的開口了,「什麽話非得靠那麽近才能說?」他不是護著這女人,只是討厭她臉上害怕的表情和求助的眼神。連這樣都會被嚇著,她是怎麽活到這麽大的?

  哎呀呀……他這是在護著她嗎?安鈞德玩味的笑了,好友一向不是憐香惜玉的男人,這一幕就像清晨含露的蔬果——新鮮哪!

  好吧,既然人家把他當惡狼看,他只好保持距離,指了指東方靖,再問一次,「一樣是男人,他的味道和我們有什麽不同?」

  「……安心。」也許還有更多,可是記憶太遙遠,她想不起來了。

  安鈞德聽完,忍不住大笑,「哈哈哈,小姐,這位是企業界首席悍將耶!一堆人怕他怕得要死,你卻說他讓你安心?!」口哨一吹,他半真半假地道:「俺崇拜你!」

  東方靖不習慣有人靠自己太近,皺著眉拉開和她的距離,然後對著好友問:「她會不會喪失記憶了?」

  「目前看來是,還要進一步確認。」

  「那就交給你了。」他移動步伐欲離開,女人竟又焦急的追了出去。

  「先生……你、你要去哪裡?」

  「你不能去的地方。」他沒緩下腳步,頭也不回的說。

  「那我……」我該怎麽辦?

  「你安心在這裡養病。」

  「你……你要把我留在這裡?」弄懂了,她急忙拉住他的衣角問。

  忍耐到極限,他終於止住步伐,拔開她緊扣著自己衣角的手,神色嚴峻的說:「小姐,我只是出手救了你,只要你能康復出院,這裡自然不會留你。還有,不是我把你留在這裡,是你自己必須留下。」

  「可是、可是……」她的心怦怦跳,又急又無助,她想不起任何事,腦袋一片空白,很害怕。「我只記得你的味道……」

  「那是你的問題,你記得什麽都和我無關。幫你一次,不代表我得繼續負責你的人生,不代表我樂意被你依靠,我不是慈善機構。」語畢,他轉身就走。

  目送他離開,女人美麗的眼中目光茫然起來,她眨著一雙無辜的眼,怔怔地看著地上發傻……

  「……是這樣沒錯啦,可是你的味道……是我腦中唯一記得的……」

  如果連這唯一的記憶都得放棄,那她就什麽都沒了。

  她究竟是誰呢?如果她能想得起來,就好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ruby_0407 發表於 2011-5-20 08:32 PM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5-20 09:01 PM 編輯

第二章

  東方靖剛從會議室出來,回到辦公室,他靠坐在椅背上,揉著有些發疼的太陽穴,腦中掠過了一件事。

  他拿起內線電話,喚秘書進來問道:「上次請孫導拍的那支廣告,他的進度到哪裡了?」

  「孫導有來電,說找個時間會進公司報告進度,好像……女主角人選一直敲不定。」

  「憑他這樣的國際名導,拍廣告是大材小用了,只要他開口,一堆女星會搶破頭吧?」他撇了撇嘴角。

  孫大導演在六、七年前未紅時,收入有一半以上都是和樂加集團合作的商業廣告,就連他爆紅後在國際間受矚目的片子,也有泰半資金是樂加贊助。也因此,如今炙手可熱的孫導只要樂加一開口,不論是商業或企業形象廣告,他都力挺執導。

  林秘書說:「不是欽點的女星不買帳,而是目前孫導尚未有看中的人選。」

  東方靖挑了下眉,別人專業的部分,他尊重。「那就請他注意一下時間。」那支廣告他們給的時間夠充裕,和孫導名氣齊名的是他的磨功,有時光為了選角便可以花上半年。

  見上司今天似乎心情不壞,林秘書頓了下又說:「有件事……我想跟執行長報告。」

  東方靖暫停手上的動作,直視著他。

  「那位小姐出院了。」

  「這麽快?」前後不到五天?

  離開醫院之後,她那無辜又依賴的眼神曾困惑了他一下,只是沒多久,他就被工作淹沒而將這件事拋諸腦後。

  之後的幾天,他當然也沒再去探視她,他相信林秘書自會做好這個部分。

  「事實上……第二天一早她就自己要求出院了。」

  「安醫生怎麽說?」第二天一早?她喪失記憶了不是嗎?出院後能去哪?況且,她的傷勢不輕,身上有不少傷口,畢竟是女孩子,難道不怕留疤?

  「安醫生說,她的心臟有點問題,希望她能留下來做進一步檢查,不過既然她堅持出院,他也沒辦法。其他的,要恢復喪失的記憶也不是一兩天的事,很多患者也是這樣就出院了。只不過……」林秘書欲言又止,知道上司在等自己接下來的話,可這部分他有點難以啟齒。「那位小姐問安醫生,以她的狀況要多久可以出院,安醫生保守評估約莫十天。然後,她又問,東方先生真的會全額負擔她住院時的費用嗎?安醫生問答:對。」

  「結果呢?」

  「她拿走了扣除她住院那兩天的錢,出院了。」

  東方靖瞇起眼,握著鋼筆的手用力得青筋暴突。「林秘書,這是變相的詐欺。」他不是在乎那些小錢,否則當初就不會替她付住院的費用,他只是痛恨被騙,那讓他覺得自己像個笨蛋。

  「……是。可是……」

  「做什麽吞吞吐吐?」

  「那些錢……她捐給慈善機構了。」

  這女人的思維真的很異於常人。「喪失記憶有家歸不得,也許連吃三餐都有問題的人,會把錢捐給慈善機構?哼!這可真稀奇。」

  「她說……你告訴她慈善機構可以幫助無依無靠的人,所以她希望那些錢能幫更多的人。」

  東方靖濃眉鎖起。「荒唐!自身都難保了,還想做泥菩薩?」

  「執行長要找她嗎?」

  「我為什麽要找她?」

  「事實上……她人就在樓下。」

  東方靖又皺起眉。「你找她來的?」

  「不是,她找上了執行長。」

  女人會找上他,名目很多,目的卻只有一個。

  時下女子拜金,多的是手段和方法按近他,莫非……兩人在曲棍球場的相遇也是個騙局?她根本沒有喪失記憶?

  他嘴角勾起沈冷的笑意道:「她能找上我?她知道我是誰?」

  「不,不是的,我想……那位小姐並不知道執行長您是誰。」那女孩行事是詭異了點,可林秘書直覺的她和一般想獵金龜婿的女孩不一樣。

  東方靖冷冷瞥了林秘書一眼,他這個盡職的好幫手,倒是第一次替人說話。

  林秘書繼續道:「昨晚我外出用餐,在距公司幾個路口的一家面店聽見她問路人知不知道東方靖住哪裡?」複姓東方的人不多,就算上司甚少在媒體前曝光,可「東方靖」三個字畢竟響當當,還是有人知道。「結果有個中年婦人告訴她我們公司在哪裡,她才照著對方說的方向來到這裡。」

  「昨晚?她待到現在?」

  「嗯,她一整晚就窩在大樓廣場前,警衛三番兩次去趕她走,後來大概看她沒什麽危險性又可憐,就要她別太引人注目,乖乖到一旁坐著等。」那女人可愛又我見猶憐的特質,讓人狠不下心對她說重話,近中午時,他甚至看到警衛分了一半的便當給她。

  「她到底想怎麽樣?」東方靖不耐煩地爬著頭發,不悅地沈下臉。

  「執行長要找地上來嗎?」

  「我沒時間見她!」他皺了下眉,莫名的煩躁令他語氣嚴厲,也意外令他有些焦慮不安。「拿些錢打發她走。告訴樓下警衛務必趕走她,趕不走她,就請他走路!」

  「……是。」林秘書點頭。

  此時,門口傳來叩門聲,張特助拉開門。「執行長,開會了。」

  「我馬上去。」東方靖起身離開座位,沒有走向門口,反而來到落地窗前往下看,大樓廣場上的一切一目了然,他看到她就蜷著身子坐在廣場前的噴水池旁。「開會出來,別再讓我看到她!」

  林秘書怔了下,不知道上司為什麽非要這麽做不可,但命令下來,他只得照辦。

  兩個小時後,東方靖出了會議室回到辦公室,一樣由落地窗往下看,那女人果然不在了。

  他心情有些複雜,卻拒絕去費心多想,正要坐回座位時,眼角余光又瞄到一個小小的白色身影……

  是她?!她就坐在騎樓一角的小臺階上,還是不肯走?

  他的眉頭鎖得更緊,轉念又忽地為自己執意趕走一個弱女子而感到可笑。

  不過是個女人,他何必同她計較?

  回座位坐下後,不一會兒林秘書由外頭進來,大略報告完一些公事說:「那位小姐沒有收錢。」

  「心意到就夠了,人家不收,不必勉強。」

  「方才您開會時,馮曉嶧小姐來了電話,說她再隔一段時日要從美國回來了,如果您要買什麽,打電話跟她說。」

  「嗯。」這女人總會找一堆名目打電話給他,即使他不打,晚些時候她還是會再打電話來,而且就算他什麽都不缺,她從美國回來,還是會帶一堆東西給他。

  馮曉嶧家世、人品都是上上之選,對他有心,兩家人對聯姻一事也樂觀其成,馮伯父已不只一次暗示他,馮家二老對這件事很期待。

  私事打擾不到十分鐘,接下來的時間,東方靖再度淹沒在一堆公事中。等他從公務裡抽身,開完最後一場和美國分公司幹部的視訊會議後,時間已是淩晨一點三十二分。

  他原本打算在辦公室裡附設的休息室住一夜,可一想到明天開會要用的文件放在家裡,因此只得回家去。

  走出公司在門口等待司機時,他忽然想起那名奇怪的女子,這麽晚了,她不會真的還在騎樓下站崗吧?

  他往先前的方向望過去,騎樓下的臺階角落果然有道白影,仔細再看清楚,原來是她環著雙臂在睡覺。

  不悅地眉一蹙,他越來越不明白她了。說她是拜金女,將他鎖定為目標想接近,但她的行為看來又不像。如果是,那只能說她的手段夠特別、夠高招,因為他完全看不出來。

  味道……就只因為這個莫名其妙的理由嗎?為了她那句話,他連常用的古龍水都換了,她還能聞到什麽味道?

  對外,他從沒說過遇見她真正的情況,包括連最信任的林秘書也一樣,他只說自己在冰宮裡發現失溫無意識的她,就這樣。

  在確定她沒什麽「異於常人」的生理狀況後,他已經催眠自己當時只是眼花,也許還有點幻覺,她的出現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他皺著眉要自己別再胡思亂想,卻忽然聽到邪裡邪氣的曖昧口吻——

  「嘿嘿,可愛的美眉,這麽晚了,你在這裡等誰啊?」

  睡夢中的女孩聞聲受到驚嚇,抬起臉。「嚇!你……你們……」靠這麽近做什麽?

  對方訝異她的美貌,笑得更開心了,還伸手去摸她的臉。「哎唷……是個大美人耶!」

  另一名男子也差點沒流口水,猥瑣的笑著,向同夥人使了下眼色。「好貨色,帶回去黑皮一下。」說完伸手就拉住她的手。「乖乖跟我們走!」

  「不要!你們走開!放開我!放開我……」尹冬雪雖然努力的抗拒,力氣卻敵不過男人,她被強行拉倒在地,拖行了好幾步。

  「三更半夜的,你叫……」對方話未說完,肩頭便被人拍了一下。

  「放開她!」

  一轉頭,他們對上一個高頭大馬的男人,渾身散發出狂狷的氣勢。「你……你是誰?」

  「她等的人。」東方靖冷冷看著眼前的兩名男子。「你們有什麽事嗎?」

  兩人吞了吞口水。這男人少說有一百八以上,拳頭看起來又很硬,況且不遠處停了一部高級轎車像是在等他……

  衡量一下情勢,即使到嘴的鴨子飛了很不爽,可識時務者為俊傑,兩人只得訕訕的走了。

  「謝謝你。」危機解除,她低下頭,不知為何不太敢看他。

  東方靖橫了她一眼,伸出手幫她一把,將她由地上拉起來。「你以為每次都能有這樣的好運?」

  「我只是……只是……」

  「怎麽不說完?」他的語氣完全沒有耐性。「因為我的味道令你安心?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相信?」

  又要罵她了,這個人真的很不友善。「你這樣……害我對你的印象變差了。」

  他冷笑出聲,「我沒差。」

  「但我有差。雖然你脾氣壞、愛罵人又沒愛心,可我還是認為你是個好人。」

  「不用了,我本來就不走好人路線。」他瞇了瞇開口,「你聽著……」

  「等一下!」她連忙打斷他的話。「你可不可以先……先不要罵我,因為我好困了。罵人就要罵得對方能記得,我現在腦袋糊糊的,你罵了也是白罵,太浪費了。」

  東方靖臉都綠了,真的是敗給她了。

  「真的好累哦,等我睡一覺後,你要我聽什麽我都聽。」

  時間這麽晚,正常情況是該就寢了,何況她還是個病人。看她一臉疲憊,他又能怎樣?只好不甘願地抿起嘴,把話咽回去。

  「我四、五天沒有好好睡一覺了,好累……」

  聞言,他的火氣又冒上來。「沒人叫你這麽累。」一不留神,她說著便又靠了上來,一靠近,他就隱約嗅到一股怪味。「這幾天……你到哪裡洗澡的?」他直覺不妙的問。

  安心的味道圍繞,舒服得昏昏欲睡之際,她不假思索的回答,「我幾天沒好好睡,就幾天沒好好洗澡。」

  這女人!「你給我起來!洗完澡再睡!以後要敢一天不洗澡,休想我會理你……」

  有時候,事情的發展還真是令人無法掌控。

  從小,東方靖就憑著超凡的冷靜和縝密心思安排好自己的一切,從沒有什麽事會在他意料之外,他討厭生命中出現意外,那對他而言,是人生規劃失策的危險地帶。

  人生中的三件事——自己的事、別人的事、老天的事,他自有一套辦法。在「自己的事」中,他完全掌控;「別人的事」若認為有必要去左右,他也不會放過,至於「老天的事」,是他目前唯一無法觸及的,生老病死,他交給上天。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救回來的嬌小女人,這「不干他的事」的意外,居然左右了他的人生規劃。

  這是父母英年早逝留給他的重大啟示。

  一般人對他的拒絕,沒人敢不放在眼裡,更遑論女人這種天生心臟不夠強的動物。知道他不樂意她接近自己,她的確不太打擾他,就這樣徘徊在他附近,又不至於太接近的距離。

  只是因為味道令她安心,這樣她就能追逐他跑?他無法理解,也覺得失之輕率。

  東方靖把她帶回自己家後,待兩人都洗完澡,才提著醫藥箱走進房間。「你的傷明明還沒好,為什麽出院?」她換上了他的T恤,過大的尺寸足夠遮到她的膝蓋。

  「欸……也沒那麽嚴重啦。」她笑嘻嘻的看著他,很高興他收留了自己。

  舊傷未愈,今天那兩個輕浮男子又讓她增添新傷,她膝蓋破皮,手腕也有瘀青……這女人一定得這樣,搞得自己全身是礙眼的傷嗎?真令人火大。

  放下醫藥箱,他沒好氣的說:「你是女孩子,要會保護自己,這麽晚了還在外頭遊蕩,擺明是給那些渾蛋有機可趁。」

  「前幾天都沒事啊……」

  「這種事能賭嗎?」光是想到那兩個男人不顧她意願強行拉她走的畫面,以及萬一自己沒有及時出現的話……他就一整個惱火不已。

  「我沒有賭,只是……我沒有地方去。」

  「那為什麽不乖乖住院?」一說完他便沈默了下,這句話問得有些可笑,一個喪失記憶的女人,住院也只是暫時的,終非長久之計。

  她嘆了口氣,幽幽地說:「待在醫院,刺鼻的藥水味讓我很焦慮,如果你一開始就沒出現,也許我還能比較安於那裡,可是……你來過了,我找到安心的感覺,焦慮就變得無法忍受,於是只能一直追逐著你。」她也不想這樣,但問過安醫生自己的狀況,卻是道無解的問題。

  什麽時候她會恢復記憶?沒有人知道,也許下一刻,也許一兩天後,或許一兩個月……甚至終其一生都想不起來也有可能。

  她想恢復記憶,不想每天像這樣過得渾渾噩噩的,所以只能巴住不太喜歡她的東方靖先生。她深信這個令她感到安心的男人,一定有助她恢復記憶。

  「你的說詞,我還是無法相信。」

  「沒關系,畢竟所謂的安心,感覺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我拿不出實質的說法取信於你。」她打開藥箱,取出瓶瓶罐罐,蹩腳的處理著自己的傷口。

  眼看消毒藥水就要滴到地板上,他皺著眉取過它。「我來。」他用鑷子夾起沾著藥水的棉花球在傷口上輕觸,專注小心的處理著她的擦傷。

  微微馨甜的氣息噴拂在臉上,他知道她靠自己極近,八成又是貪戀著他身上她所謂的「味道」。

  要是一般女人,這樣的行為是種邀請,然而這女人……卻只是迷戀他的味道?說穿了,她不過是想要安全感。

  他故意抬起臉,拉近彼此的距離,笑得邪恣的說:「一個女人主動靠男人這麽近,是件危險的事。」

  「可是……只有你的味道能讓我安心……」除了他之外,她真的也不習慣和別人靠得太近啊。

  莫名的,她這話取悅了他。商場上樹敵無數、對手口中有如惡魔的他,會讓人安心?這倒有趣。

  她看他的眼神澄澈坦率,既沒有算計的刻意迎合,也沒有勾引的媚態,當然,也沒有絲毫的恐懼。

  她是真的完全不怕他,而且還想依賴他。

  「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所謂好人做到底……你會收留我嗎?」

  「不會,我說過我不是……」

  她直接截斷他的話,「我知道你不是慈善機構,可是,沒有慈善機構是一兩天就成立的,你可以慢慢培養好心腸,就從我開始。」

  她的話讓他笑了出來。

  狂妄的笑一陣後,他才斂起笑容,揚眉道:「我真的很想頒給你一個最佳勇氣獎。好吧,這麽死纏爛打的人,以後我也不會再遇到了,就憑這個,我答應你的要求。不過……我不收留廢物,你想留下來就得說服我,你是有用的。」頓了一下,他接著補充,「再來,我們的互動僅止於屋子裡,出了這個房子,即使在外頭遇見,我也會裝作不認識你。」

  他不知道該怎麽向人介紹她,收留她的理由也太荒謬,無法得到合理說法,外頭的人自然會將他們的關系往桃色方向聯想。當然,別人怎麽看他,他無所謂,只是多少得顧及樂加集團的形象。

  「只要讓我待在這裡,我會找工作養活自己。」她連忙拿起一旁桌上幾張徵人啟事。「我的廚藝還不錯,可以去應征看看。至於第二個條件嘛……沒問題。」她想了一下說:「我不會永遠賴著不走,等恢復記憶後,或者找到我的家人、知道自己的身分,到時候我就會走了。」

  東方靖不再說什麽,將一塊防水OK繃貼上她的膝蓋。「既然要留在這裡,這裡就我們兩個人,你沒有名字我總是不方便叫你。」

  「名字?」

  「你有想到什麽喜歡的名字嗎?」

  她笑著搖搖頭。「你幫我取。」就用他喜歡的名字吧,反正感覺上,他是這世上她唯一的親人了。

  「唔……四季裡我尤愛冬季,寒冷的天氣總能讓我思緒特別清晰。」他腦中倏地出現一個名字。「……冬雪,以後就叫你冬雪吧。」

  「冬雪?」她怔了怔,對這個名字莫名感到親切,甚至還有點熟悉,不過,大概只要是他取的名字她都會喜歡。

  「行了,你的房間在對面,時間晚了,早點睡吧。」

  「好。」她乖巧的說,起身進到對面的房間。但還沒踏進房內,他就將自己的房門關上了。

  她慌忙地轉身去叩門。

  數秒後,他再度把門打開:「還有什麽事?」

  「那個……可不可以請你不要把門關上?我……」她努力想著適當的說詞。「那個……我……」

  他淡淡瞥她一眼,懶得等答案,轉身逕自回房,只是這一回,他沒再把門關上。

  冬雪回到房間,心中開心又感動。太好了!以後她每天一睜開眼就能看到他、能聽到他的聲音、嗅到他的氣息,不必再惶惶然的度日。

  她有家了,有個令她安心的地方可以憩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uby_0407 發表於 2011-5-20 08:33 PM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5-20 09:02 PM 編輯

第三章

  血腥味……好濃重的血腥味……

  地上躺著一個婀娜的女子,白色衣衫上滿是觸目驚心的紅。

  寺廟中詭譎的起了濃霧……不!那不是霧,是亂世中盜匪搶劫寺廟後,放火燒寺的濃煙!

  濃煙中,女子的面貌看不清楚,只知道她雙手撐在地上,努力的想爬起來,想往一個方向去……

  原來,寺廟中不只女子一個人,距她不遠處,還有一個白衣男子雙腿盤坐。

  「你……你沒事吧?」女子虛弱的對男子說,她沒力氣再往前了。

  「你的傷很重。」男子不答反道。方才他讓自己呈現入定狀態以避天劫,而他本非凡體,肉體滅了再以蓮花化身便是,何須擔心有沒有事?「你不該私自離開黑山。」此時他們身在人界,她擅自離開黑山,要不被發現唯有拋出內丹,不帶法術。

  可既然身無法術,她竟還能憑著對他的執念,尋至他受天劫的時空?加上失去法術的狐仙,即使擁有人形,也等於只是凡人。

  一個凡人身中百刀……縱使賭上性命,她亦要護他周全嗎?

  他立身而起,走向她,待要扶起她時,她卻搖了搖頭。

  「……別,我身上有血,會弄臟你。」她連睜開眼都費力,全身上下痛得像萬蟻蝕心,幾欲發狂。

  「呵……我倒忘了,你天劫已過,我的血沾不上你的天衣。」

  他是天人,但天人也有大小劫需度,每三百年一小劫,五百年一大劫,如何遇劫實屬天機,成功度過天劫便升一等。

  每到這個時候,他所有的法力盡失,累世冤親債主會化作任何形態索債。不過一般而言,天人都自有方法可化解劫難。

  然而天人若難逃天劫,下場便是墮魔,亦有重返六道輪回,當然,魂飛魄散也不無可能。

  男子平靜無波的眼注視著女子,她全身上下皆是可怕的刀傷,刀刀見骨、皮開肉綻。

  那是為他受的,他知道。

  可該歷天劫的人是他,她何必?

  「你……這又是何苦呢?」

  女子嘴角揚起一抹笑,淚流不止,分不清到底是太痛了,還是欣慰他毫髮無傷。「能代你受,怎會苦?」

  「愚癡!」

  身子很痛,卻此不上心太苦,她劇烈的顫抖起來。「天人……天人都是這般無情嗎?」

  「是大愛,無有私情。」

  「說穿了,就是誰也不愛,一視同仁。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再也見不著我,你會想我嗎?會嗎?」

  對上他那雙冰冷的眸了,她找到了答案。

  「喜歡上天人,是我的錯,明知道錯了,我卻找不到來時路回去。你……幫幫我吧……」她的眼淚直掉,因為做出最難的決定。

  他是她最寶貝的回憶,從第一次在黑山仙源世家看到他送來玉帝旨意,那時起便開始了她的迷戀。

  這之間,歷經了數百年的光陰,而今她卻要開口請他親手摧毀,這樣的心痛比起肉體的傷,相差又何上千萬倍?

  「你愛世人不是嗎?世人誠心焚香祝禱,你就會伸援手,那麽,我也誠心的請求你,讓我忘了你吧,讓我不再因戀你而痛苦,讓我……不沾情、不惹愛……往後即使和你擦肩而過,也不會再回頭看你……」說著,她聲音越來越小,終於體力不支的昏了過去。

  天人的指尖沾起她鮮紅的血,藉由這些血,他可以看到方才發生的事。

  本以為自己會看到亂世中天災人禍、民不聊生的狀況,但沒想到現於眼前的,卻是他遭天劫之際,狐仙奮不顧身為他擋刀的畫面——

  一刀落下,鮮血自她身上噴灑而出,接下來,兩刀、三刀……無力再擋之際,她乾脆轉身以肉身護住他,硬是不讓他受丁點傷害……

  她為何不閃躲?為什麽?

  指尖的血,是她的執著私愛,何以在他眼前一再示現?本應心繫蒼生的他,又何以一再看到她的傷、她的痛、她的……情?!

  頂上華冠微微晃動作響,他手心冒汗,急忙收斂心情。

  她要斷情絕愛嗎?「……好,我幫你。」語畢他咬破指尖,將一滴血滴入她眉心,藉此將法術一並送入她體內。「你好好睡一覺吧,醒來時,你便會忘了關於我的一切,不再沾情惹愛。」

  寺廟中的火越燒越大,眼見大火就要吞噬一切,男子抱起了女人走入火焰中,所到之處,火焰自動退向兩邊,彷彿開道給他們……

  東方靖從床上彈坐起來,全身是汗,感覺四面八方仍都是火焰,好一會兒後,他才發覺自己是在做夢。

  他怎麽會作那麽奇怪的夢?彷彿像身歷其境,夢中男子是「天人」,那女的呢?狐仙?

  莫名其妙,他平常又不看電視劇,怎會作這種光怪陸離的夢?

  而且,怎麽又是血腥?他幼年時的可怕夢魘也都是血腥,只是那時,他知道那渾身是血的女人是他母親,可這對夢境中的男女,他卻看不清他們的面貌。

  氣息微喘,他口乾舌燥的想下床倒杯水喝,不過最近他得小心,否則一個不注意,就有可能踩到某人的手或腳,上一次,還絆得他差點撲倒在地。

  因為某個終於成功賴上他的同居人冬雪,本該睡在對面的客房,結果後來卻出現在他房間的地板上,不怕死的讓他當腳墊。

  打從他答應她「夜不閉戶」後,這女人益發得寸進尺,當天就摸到他房間地板打地鋪,淩晨四、五點他起來上廁所時,一腳睬到讓人心裡發毛的「活體」,還沒叫出聲,已經有人搶先慘叫。

  有沒有搞錯?到他的地盤「偷睡」,被踩中就得自認倒黴的噤聲,她還敢叫?!

  後來他火大的在第二天把門關上還上鎖,結果隔天一早拉開房門,靠在他門板上窩了一夜的她就順勢倒了進來。

  看她那副紅著眼、精神萎靡的樣子,他惱火的破口大罵,之後他又恢復了夜不閉戶。

  小心翼翼把腳放下來,沒踩到人,他開始尋找她又睡到哪裡去了?

  右邊沒看到,左邊床下也沒人,忽地,床尾傳來低低的哭泣聲,他忙走過去一看究竟。

  只見她又蜷縮著身體睡著了,表情卻似乎很痛苦,還一臉的淚痕。

  他伸手輕輕搖著她。「冬雪?冬雪醒來,冬雪……」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啞著聲音問:「……天亮了嗎?」

  「還沒。你在作惡夢嗎?」

  「惡夢?」她失神的怔了一下。

  「你哭了,作了什麽夢?」

  她抬手抹了下自己的臉……是濕的,她真的哭了。

  「不會是求職失敗,夢見老板又說你是偷渡客,炒你魷魚吧?」

  他打趣的說,她喪失記憶,沒有身分證,正職的工作不易找,通常只能打工。最近聽說在發傳單,和同事處得還不錯,說大家都羨慕她寫得一手好字。

  「不是。」她作了什麽夢、夢裡有什麽,她全忘了,只記得自己又感到很無助。

  她抬手抱住他,將臉埋進他的胸膛裡,呼吸著令她安心的氣息。「可不可以請你……偶爾也抱一抱我?在我很無助的時候。」一開始,只要能待在他身邊,她就很滿足,現在好像越來越貪心了。

  她注意到,每次都是自己厚著臉皮去抱著他,他雖然從一開始的抗拒,到如今的默許,可手卻一直都放在身側,不曾回抱過她。

  她等了好久,他的手仍一動也不動,只是低著頭看她,眼神又露出那種「可以了吧?要抱到什麽時候」的不耐。

  她慢慢的鬆開他,裝出頑皮的笑容,「吝嗇鬼!」

  東方靖瞇著眼看她。「是啊,我是吝嗇鬼。不過你要是敢到外頭去和哪個男人摟摟抱抱,休想我會再理你。」他知道她雖然還是只願親近自己,可對外人已經不像當初那麽排斥了,人家和她說話,她也會好聲好氣回答,甜蜜無害的個性讓她很快獲得好人緣。

  當初讓她住進來時,他就盤算著等適當時機要她搬出去,目前她這樣的狀況,已越來越接近所謂的「適當時機」,他為什麽反而不開心?

  前幾天,林秘書多問了幾句她的事,還莫名惹惱了他。

  他不知道自己對這女人哪來這種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就像是她本來就是他的所有物,只有他能夠多看一眼,甚至碰觸、關心她……

  有點不對勁!

  「你這樣說,我會誤會的。」她笑咪咪不當一回事,不想讓自己想太多。

  對他的喜歡,好像已經超乎當初的預想太多了!多到她好怕……

  但即使知道他對自己沒有那樣的感情,那也只能說失望,何來的「害怕」?或許……在她喪失的記憶中,曾經苦戀過誰,那種就算把生命豁出去也得不到對方回應的痛,她好似還深深地刻在心裡。

  是因為太痛苦而怕了吧?是什麽樣的情感會讓人這麽痛……

  「你怎麽又哭了?想起什麽了嗎?」他不解地蹙起眉。

  冬雪搖了搖頭,露出一抹輕淺的苦笑。「我在想,我喪失的記憶中,應該曾有過一個很愛的男人吧。」

  東方靖的眼倏地瞇起來。「為什麽這麽說?」

  「感覺吧。」她看著他,「不過你顯然不是那個人,因為我對你而言是陌生人,我對你身上的味道會這麽執著,說不定是因為你像他……哇——」下一刻,她的身子被人騰空抱起,驚呼聲未歇,已被置身在大床上。

  他雙手撐在她頭兩側,俯視著她,冷冷道:「你是睡眠不足才會胡思亂想,時間還早,趕快再睡。」

  什麽叫他像那個人?她是因為這樣而纏上他的嗎?說得好像他是替身一樣!

  「你……這是你的床。」

  「你都已經賴進我房裡來了,現在算進階。」他譏諷的說。

  她臉一紅,一時竟無言反駁。

  「你喜歡我的味道,那就因為是我才喜歡,我不想像任何人,我就是我,聽清楚了沒有?」

  「你這個人……真的很霸道。」

  「哼!」在大床的另一邊躺下來,有些火氣的側過身,背向著她。「怎麽?怕了?請記得你現在是寄人籬下。」

  她沒再說話,用手指在他背上寫了字。

  東方靖怔了一下。「你寫什麽?」他隱約感覺得出是四個字,只是她寫得好快,他根本猜不出來。

  「時候還早,快睡吧。」冬雪學他側過身,背對著他淡笑道。

  這可惡的女人!不會是寫「卑鄙下流」或「暴政必亡」吧?

  身後有點動靜,他衣擺被揪住一角,不一會兒,就傳來她平穩規律的呼吸聲。他有些哭笑不得,她也真夠好命,這樣就睡著了?

  他翻過身,發覺她又蜷縮著身子,一只手同樣揪住他衣角下擺……真夠怪癖的了,可卻莫名的令他心軟。

  這女人真的很沒安全感吧?他注意過,若沒有東西可以揪住,她雙手便會縮在胸前做保護狀,而且無論她睡在地上的哪一個方位,身體也一定朝向他。

  她的睡容安詳可愛,真的很像櫥窗裡的洋娃娃,只是……臉色會不會太蒼白了?因為白得透亮,反而更顯出兩頰的玫瑰色。

  聽說心臟有問題的人,通常會有「蘋果臉」……

  找個時間去問問安鈞德吧。東方靖想。

  「由X光片看來,她的心臟有一處小光點,薄薄的有些透明……可說真的,除了進一步檢查外,我也不敢斷言這樣有沒有問題,只是真的還滿奇特的。」

  「至於你關心的記憶何時恢復嘛……人腦的構造很神奇,說實在我也不知道。或許某天打個雷,她嚇了一跳就忽然恢復,但也或許隔個好幾年,她才記起一切。當然,也有人終其一生什麽也沒想起來。」

  東方靖沈默的聽著安鈞德說明,思索了一下又問:「那麽如果有一天,她恢復了記憶,會記得這段時間的事嗎?」

  安鈞德有趣的看著好友,看來這男人很在意這件事。

  「很難說。有些人喪失記憶前後的事全部可以連結起來,有些則是只會記得片段,也有恢復記憶後,完全不記得喪失記憶那段時期一切的人。」像是故意似的,他接著說:「之前美國就有則新聞,一個男人喪失記憶後和照顧他的護士相戀並育有一子,但數年後的某一天,男人忽然失蹤不再回家,原來他恢復了記憶,回到第一個老婆身邊去了,壓根不記得自己和護士的那段情,更甭說會記得那個小孩……」

  東方靖煩躁的爬著頭髮。和安鈞德見面已是三個多小時前的事了,三個多小時後的現在,他正在和客戶應酬,應是滿腦子工作的時候,腦裡卻仍不斷地想著安鈞德的話。

  有一天,他有可能會被冬雪忘記……會嗎?她會忘了他嗎?忘了她最喜歡的「味道」?

  驀地想起她說過自己也許曾有個很愛很愛的男人,他眉頭不自覺攏起。

  心不在焉吃完飯後,客戶提議去附近的酒吧小酌,他原本想早點回去,卻想起某個本來和他約好要去買東西的女人,不久前突然打電話告訴他,說她今晚會工作到很晚,十點以前不會回家。

  搞什麽鬼?有什麽傳單可以發到這麽晚?而且還是「臨時」加班?

  他不以為然的在心中冷哼。

  反正此時回去,也只有他一個人在家,不如就在外頭多待一下吧。

  一行人轉戰進酒吧前,東方靖吩咐林秘書道:「打手機給那丫頭,問她什麽時候回家。」

  「是。」

  一進酒吧,他立即猜到今天可能有什麽活動,裡頭的女侍者個個做兔女郎打扮,頭上戴著兔耳朵髮箍,上半身穿著緊身的低胸兔女郎裝,下半身則是網狀絲襪加上細跟高跟鞋。

  一名兔女郎領著他們一行數人入坐,前方正好有另一名兔女郎端著客人點的飲料走過來,她本來是笑臉迎人,可眼神一對上東方靖,俏臉立即僵化,嘴巴張成O字型。

  她迅速低垂下頭,心中暗自祈禱某人不會注意到她。

  東方靖認出那張濃妝艷抹下的臉蛋後,先是怔了一下,接著俊臉便像是結了霜,周身溫度驟降好幾度。

  某個告訴他去發傳單的女人,現在倒是扮超兔女郎來了,在別的男人面前展現很「透心涼」的打扮,看得他額上青筋都氣得冒出來。

  年屆六旬的莊總進了酒吧,眼睛便忙著吃冰淇淋,養眼的兔女郎看得他心曠神怡,口水差點沒流下來。「呵呵呵……這地方真是不錯啊。」

  東方靖坐定後,眼角余光一直注意隔壁桌的動靜,認出了其中一個男人是家族中二叔二房的小兒子。可能是背對著他的緣故,對方沒有發現他。

  不久,隔壁桌幾個男子一陣竊竊私語後,笑聲輕浮曖昧,其中一個還拿了不知是什麽東西溶解在一杯飲料裡,他們的目標,很明顯的就是冬雪。

  果然,她送完飲品經過隔壁桌時,有人出聲把她招了過去。

  「小姐,我點的是冰火,怎麽老喝到蒜頭味啊?真的讓人越喝越火欸。」

  冬雪楞了一下,陪笑道:「不好意思,我馬上幫你換杯新的。」

  「你不喝喝看,怎麽知道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她維持住笑臉,有耐性的說:「本店以客為尊,客人說的當然是真的。」

  「我最不喜歡這種客氣到令人作惡的作法,擺明了就算我們騙人,你們也會認了。嘖!我就是要你喝,有蒜頭味的話,你們得賠我,沒有蒜頭味,看你想怎樣都行。」後面一句話他說得極曖味,幾個年輕人都笑了。

  冬雪拿起那杯冰火,猶豫著要不要息事寧人的喝下。

  算了,她今天只是代班,要是因為她害小珠被炒魷魚,那她會很愧疚的。

  將杯子拿高,她微仰起頭作勢要喝下,手中的杯子卻突然被抽走,然後,她看到一張氣得像是想把她痛揍一頓的俊臉。

  下一刻,方才一直「盧」她喝酒的男子便以極為恐慌的語氣喚了句,「大……大堂哥。」

  東方靖冷冷的看著他。「好久不見,俊生。」

  東方俊生低著頭,根本不敢說話,整個人像洩了氣的皮球。他怕死了這個大堂哥……不!不只他怕,東方家所有人都怕他,就連養大他的伯父都不太敢左右他。

  「怎麽不說話?」見堂弟不吭聲,他沈著臉道。

  「是……好、好久不見。」

  「聽說你在中部的分公司表現不錯,想回總部一展所長,是吧?」他嘴角一撇。「那份升遷文件現在還在我手上,尚未下達人事部。」

  「大堂哥,我……」還來不及開口推銷自己,一杯冒著冰滴的調酒已湊到東方俊生眼前,他瞪大眼看著大堂哥,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有蒜味?嗯?」東方靖挑了下眉問。

  東方俊生驚了一下,他記得大堂哥除了公事外,從不插手家族在外的私事,何以現在會……

  他戒慎惶恐,低聲說:「這女孩……大堂哥認識?」

  想起東方靖先前的交代,冬雪在一旁連忙開口,「不認識,一點也不認識。」

  東方靖的臉色更冷了。「我問你酒是不是真的有蒜味,你扯我認不認識這女的做什麽?你聽不懂中文嗎?」他用英文又問了一次。

  大堂哥到底要他用中文回答還是用英文啊?東方俊生嚇得六神無主,中英混搭的說:「Well……youknow……我一向討厭蒜味,So……」

  「那我來替你喝喝看,看冰火有蒜味到底是怎麽回事。」東方靖沈聲的說。

  東方俊生嚇一跳,趕緊把杯子搶過來。這裡頭可是有強力迷奸藥,要是大堂哥喝了……老天!這位大爺若出了事,他一定會被逐出東方家的。

  嗚~他是在走什麽運啦?

  「怎麽了?」東方靖盯著堂弟問。

  東方俊生欲哭無淚,垮著一張臉,「喝,我喝……」他小小的啜了一口後冷汗直冒,接著說:「那個……我剛剛可能……可能弄錯了,這杯冰火沒有問題,呵呵……」

  「是嗎?沒有蒜味嗎?喝那麽一小口怎麽會準?」

  很怕精明的大堂哥端過去喝,東方俊生豁出去的仰頭一口把它喝光。「嗝~真的沒有蒜味……」

  東方靖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怎麽喝得那麽快?我本來想說調酒放太久不好喝,打算替你換一杯呢。」

  「……」馬的!

  下一刻,他斂起笑意,冷冷盯著在座幾位年輕人。「俊生的臉紅得很奇怪,你們要不要先送他回去?」看堂弟那副德行,他隱約猜到方才他們放進酒裡的東西是什麽了。

  一想到這害人的玩意差點就用在冬雪身上,東方靖真的很想上前直接給自家堂弟幾拳。

  那家夥以後都別想有機會升遷了。

  心情很差,胸口悶得像快炸掉,回座位和客戶寒喧一下,他就找藉口先行離去了。

  踏出酒吧不久,一個匆忙的身影便追上來——

  「東方靖先生……」

  他故意不理,腳步一點也沒放緩。

  「等……等我一下啦!」冬雪快步跑到他前方,雙手一張,擋住他的去路。

  一見又是那身清涼的兔子裝,東方靖止住步伐,冷眼看著她,忍了下才壓抑住破口大罵的沖動。「你一定得穿成這樣嗎?」他發火的將外套脫下來扔給她。

  「你……你那麽生氣的往外走,我根本沒時間換衣服。」

  「沒人要你追出來。」

  「但我可以感覺得到,你……很生氣。」她低下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

  她的話挑起他不悅的情緒。「你真行,發傳單發到變成兔女郎。」她知不知道自己穿成這樣,店裡有多少男人眼睛免費吃冰淇淋吃到飽?

  一想到那些人色迷迷的看直了眼,他就怒火難消!

  「我真的是在發傳單。」她解釋的說:「有個發傳單的同事這幾天得了重感冒,下午時她還在發燒,晚上她有在酒吧兼差,不過已經請假三天了,酒吧老板說她再不去,就請她以後不用再去了,我看她很可憐,所以就……就自告奮勇代班了。」

  「她沒有告訴你,到這種地方打工得穿成這樣?」

  「今天有活動才特別一點。要我穿成這樣,我也很抗拒啊,本來以為下半身好歹還有件小裙子什麽的……可後來想想,又覺得還滿慶幸的……」

  東方靖惡狠狠的瞪著她。「慶幸?」

  「我穿成這樣在酒吧裡,都冷得雞皮疙瘩直冒了,要是那個生病發高燒的同事來,病情一定更雪上加霜。」冬雪毫無心機的笑著說。

  「你是笨蛋嗎?!」莫名的情緒漲滿胸口,他突然很想緊緊的擁抱她,可最後仍忍了下來,什麽也沒做。

  她傻笑。「剛剛那杯酒……是有問題的,對不對?」

  東方靖再瞪她一眼。「現在知道怕了?哼!我問你,若他一再相逼,你會喝嗎?」

  「會。」見他馬上變了臉色,冬雪又笑了。「因為你在旁邊,就算喝下去,我也有把握他們欺負不到我。」

  那可是用來專門占女孩子便宜的下流東西,他可以想像她若是中招,那種身不由己、赤裸展現原始情欲的模樣,會有多麽火熱難耐……東方靖不自在的轉過身去,那些該死的渾蛋!

  「不是說不認識我?現在倒又攀關系了?」他知道自己這樣耍性子真的很難看,可他就是心裡不痛快。

  「是你自己要我在外頭不能認你的。」她既無辜又不明所以,這男人的脾氣越來越陰晴不定了。

  「哼!」

  見他轉身,冬雪以為他又生氣了。「我又說錯了什麽?」

  他懶得解釋只道:「你聽好,以後的工作,只要是穿著清涼的就不準去。」

  「啊?這樣啊……酒吧老板說我的身材和臉蛋都不錯,問我要不要去當Showgirl,聽說時薪很高耶。」

  身材和臉蛋都不錯?!東方靖才剛平息的怒火又竄上來了,光想像有個男人對她的身材臉蛋仔細端詳、品頭論足,他就火冒三丈。

  「你……以後只要衣服短於短袖、裙子在膝蓋以上,就不準給我出門!還有,以後你敢再把臉當調色盤,弄得無顏六色,休想我再理你!」明明是清純如百合的面容,在經過化妝後居然會如此嬌艷嫵媚,完全把人的目光吸引過去。

  他注意到了,方才在酒吧裡,半數以上男人的視線都在她身上。「聽到了沒有?」

  「……聽到了。」

  很不高興的又看她一眼,他又不甘願的說:「時候還早,我們去買你之前提的文房四寶,但你要先買套正常的衣服換掉這身裝扮。」

  冬雪喜孜孜的笑了。「你還記得我要買的東西?」

  「哼!你是該多練練書法,怡情養性!」

  「那你也該一起練……」

  「你說什麽?」

  「……沒有。」脾氣真壞,他能說她就說不得。

  可是,她還是好開心,因為這麽忙的他……真的有把答應她的事放在心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uby_0407 發表於 2011-5-20 08:34 PM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5-20 09:03 PM 編輯

第四章

  難得假日,東方靖睡到近九點才起床,大手很自然的搭向另一邊……沒人?

  這些日子以來,他很習慣身邊多了個「床伴」,手一撲空,他很快就清醒了。

  冬雪呢?不會又一早跑到書房練書法了吧?

  那女人最近找到新樂趣,有空不是寫書法就是畫國畫,忙得很。只是再有天分、興趣,書法和國畫這兩種東西仍需要長時間的練習才能累積出水準,絕不可能一蹴可幾。

  然而,她的水準卻不下於名家!

  陪她去選購文房四寶,原意只是希望她在家裡不會太無聊,可第一次看到她筆下令人心曠神怡的潑墨山水後,不安在他心裡緩緩升起。

  冬雪她……是不是慢慢在恢復記憶了?那樣熟練的筆觸,哪裡是畫個一星期就能有的?

  東方靖盥洗好走出房門,就看到她正在陽臺上澆花。站在陽光下的她,皮膚白得近乎透明,一頭黑亮秀髮閃耀動人。

  她邊澆花邊玩水,自顧自地玩得很開心,不自覺的,他也感染了她愉快的心情。

  他走到廚房為自己倒杯咖啡,倒好後轉身之際,有人驀地環住他的腰,由身後抱住他,將臉埋進他的背。

  這樣的擁抱他習慣了,只能說這女人真的很貪戀他身上的味道。

  又靜默幾秒,他發現她的手就交疊在他小腹上方,明明是溫暖的撫觸卻莫名扯動危險的界線……他深吸了口氣,冷冷開口,「可以了嗎?我要轉身了。」

  她眼神一黯,鬆了手,笑咪咪的亦步亦趨跟在他後頭。「你厚片要一片還兩片?荷包蛋呢?」

  「不了,昨晚吃太多,現在還不餓。」在客廳坐下來,他指了指擱置在一旁的紙袋。「怎麽沒拆開?」

  昨日和客戶約在百貨公司樓上的餐廳用餐,一樓的時尚精品展示櫃裡放了近來流行的七彩寶石吊飾,他看了下覺得適合她,就買了。

  她拿過紙袋,發現裡頭有另一個小紙袋,厚厚的一疊不知裝了什麽。「這是什麽?」她取出一看,是照片?「這個不是給我的吧?」

  「那個啊……一個朋友要我幫她去拿的。」他將照片接過來,一張張的慢慢欣賞著。

  「那個女生……是你的朋友嗎?」對方長得很漂亮,而且和他好像很親密……照片中,還環著他的腰,甜蜜合影。

  原來,他除了不會拒絕她的擁抱外,也不會拒絕其他女人的示好。

  「她叫馮曉嶧,是我喜歡的朋友。」

  冬雪一怔,心裡有點刺刺痛痛的。「那我呢?也是你喜歡的朋友嗎?」

  「你啊……麻煩的家夥。」

  沒想到,她連他的「朋友」都稱不上……「好訝異哦,原來你也有喜歡的朋友。」

  「我到底被你想成什麽冷情的動物了?」

  「那……你的交往對象要有哪些條件呢?」她拿起一張照片,仔細端詳。「除了美麗之外。」

  東方靖笑了。「娶個美麗的女人為妻,一向不是我的誌願,不過家世背景相同,倒可以省去很多麻煩。」他清楚知道自己要娶什麽女人,而這樣的女人,他身邊也不少,隨便抓都一大把。

  「嗯,也就是說要很富有。那麽……你會愛她嗎?」

  「愛?」他先是一怔,然後忍不住大笑,長那麽大,他還不知道愛上一個女人的感覺。

  也許天生冷情,也許目前為止沒哪個女人夠本事讓他想付出,總之,愛情不會出現在他的世界,因為他不需要,也不允許。

  「聰明的女人不會跟我要那玩意。」他冷笑道。

  「婚姻是很長久的事,沒有愛,那不是很空虛嗎?人一旦空虛,很快的就會想尋找慰藉,那樣的婚姻沒辦法偕老的。」

  「結了婚照樣往外發展,這樣的人不在少數。」尤其是豪門聯姻。他自己四周的叔叔、伯伯,除了大老婆外,外頭不都還有兩三個女人?看得多,他早見怪不怪了。

  他寧可這樣,也不要像父母,把所有的快樂希望全寄托在對方身上,有朝一日,那人從生命中消失了,心裡的支柱一不見,最終也沒法子獨活。

  「你也會這樣嗎?娶了一個不愛的女人,然後又在外面撚花惹草?然後你對外面的女人也一樣不是真愛,結果很快又再度往外發展……唉,像你這麽精明的人,原來也會做這種蠢事。」她搖了搖頭,似是惋惜的說。

  「你這女人懂什麽?」敢罵他愚蠢?!

  「我是不懂,但我知道,有天當你遇到那個讓你真正心動的女人時,一定會後悔今天說過的話。」

  「我這個人從不後悔自己做過的事。」

  眼見氣氛有點僵,冬雪在心中一嘆,故作輕鬆的說:「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可見你從沒有後悔收留我。」

  「你還真敢說!」他嗤了一聲。

  「當然啊,我不敢說還有誰敢說?」她站起身,拿起腳邊的大背袋。「你慢慢吃,我得出門了。」

  「假日一早,你要去哪裡?」東方靖語氣絕對稱不上愉快,在他的想法中,今天她應該要陪他一整天。

  只是話一出口,他自己也訝異,在私生活上他一向獨善其身,從不管別人的事,什麽時候竟開始在意起她的事來了?

  他知道她睡覺的怪癖,習慣揪住他的衣角入眠,動作可以維持一整夜。有時他半夜起來上廁所,她也會醒來,屢試不爽。

  後來,他就寢前索性不喝水了,免得夜半擾了她的好眠。

  在工作偶爾的短暫休息時間,他也會想到她,想她此刻在做什麽?都中午十二點多,不知吃飯了沒?還是又在書房畫國畫、寫書法,忙到忘我?

  每天,他出門前都記得要檢查一下冰箱還有沒有食材,因為他發現,只要冰箱有食材,她就會自己動手做飯,不吃外食。

  像她這種天生桃花旺的女人,還是乖乖待在家好,發傳單那種拋頭露面的辛苦工作,大可不要,不但工時長、薪水少,而且麻煩又多。

  上回在酒吧,他就領教過她招蜂引蝶的本事,前天提早下班,就又剛好目睹年輕男子在向她搭訕……

  想到她被人搭訕時嬌羞低頭的模樣,他的火氣便整個上來。

  哼!這女人絕對有「與世隔絕」的必要,她不是玩咖,是個喜歡畫國畫、寫書法的宅女,如果沒有經濟壓力,她也許會寧可待在家裡。

  他要不要乾脆幫她布置另一間專屬書房算了,裡頭文房四寶一應俱全,讓她快樂地沈浸在其中不想出來……

  想到此,東方靖驀然回神,心漏跳一拍。他怎麽會想著想著又繞著這女人打轉了?最近的他,想起她的頻率真的太高了。他倏地警覺起來!

  她笑得可得意了。「我們老板發現我的書法寫得不錯,國畫也有點水準,剛好百貨公司廣場有活動缺書法老師,就找我去教小朋友寫書法。」能發揮所長,她真的很開心、很滿足。

  「怪不得你這幾天練字練得那麽勤勞。」

  「對啊,我真的很努力哦。」

  他看著她。一個喪失記憶的人,也許比一般人更期望能獲得肯定吧?因為沒有身分證而無法找份像樣的工作,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能一展長才,得到贊賞,她的心情他能理解。

  注意到她練書法練到手指幾個地方都長繭,他難得的沒損她,「那就加油吧。」

  她愉快的抱住他。「有薪水的哦,領到錢我請你吃飯。白吃白住你這裡那麽久,我是該表示一下了。」

  他一揚眉,笑道:「好啊,就看你的。」

  「那……今天你會來嗎?」退離他懷中,拉開彼此的距離,她小心翼翼的問。

  「我很忙。」

  「這樣啊……」她明顯的失望,不過很快又振作起來。「沒關系,那我出門了,掰。」

  東方靖到公司看完一份傳真資料,看了下表,這個時候開車去看某個女人的「書法課」,應該還來得及。

  他絕不是特意去看她,只是順道去百貨公司買東西而已。

  正當他在內心為自己找理由,站在電梯前等電梯時,林秘書追了上來。

  「執行長,馮小姐來了通電話,她說她打你手機你沒接,想說你可能在公司……」

  「知道了,我會回電話給她。」他手機放在車上,沒帶在身上。

  馮曉嶧回國第四天了,以往他都會主動約她吃飯、小酌一番,可最近他真的提不起勁,越來越像個宅男。

  回到車上,他拿出手機一看,果然有三通未接來電,猶豫了一下,他選擇回撥,電話響了幾聲後,一道清脆的聲音由彼端傳來。

  「大少爺,終於肯回電話啦?」

  「我手機放車上,不是故意不回。」

  對方一聽,有些撒嬌的說:「如果你待會請我吃頓飯,我可以不計較。」

  「等一下不行,我有事。」他想也不想的說。

  電話一端的美人蹙起眉。「最近公司很忙嗎?怎麽連假日都沒有私人時間?」她寧可想他是被公事綁架,也不願多做不愉快的猜測。

  「我所謂的『事』是指私事。」東方靖一向我行我素慣了,這種小事要他說謊未免小題大作。

  反正他從沒承諾過馮曉嶧什麽,她只是異性朋友中較談得來的,不管外頭如何認為她是最適合他的女人、兩人是登對的金童玉女,都完全影響不了他。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娶了她,那也是他自己的選擇,不會是受任何人影響。

  馮曉嶧楞了一下。「……那好吧,你先忙。」

  結束通話後,馮曉嶧的心裡極不舒服,她原本以為東方靖的私人時間都該是她的。

  她當然知道東方靖妻子之位的競爭者很多,可近來她發揮纏功,在東方靖的伯父伯母身上花了不少工夫,加上兩家又是世交,因此她認為自己在他心中一定占有分量,也有絕對的優勢。

  她不過才出國度假一段時間,難道事情就有了什麽變化?不!她是最適合當東方靖妻子的女人,要對自己有自信才對,一個男人的「私事」也不全然只有女人,她告訴自己不要自尋煩惱。

  掛掉電話後,東方靖立即開車前往冬雪說的百貨公司,停好車走近廣場,他果然看到一群小蘿蔔頭在家長的陪同下,跟著站在最前頭的書法老師揮毫。他站在人群中往最前頭一看……低頭在紅紙上揮毫的竟是位六、七十歲的老先生?!

  「怎麽回事?」他不自覺的緊鎖眉頭,是他記錯地點嗎?不可能啊,那……這又是為什麽?

  他連忙打手機給冬雪,電話響了數聲後才被接起。

  「……餵?」

  她努力想掩飾的哽咽嗓音沒逃過他的耳朵。她在哭?為什麽?「你在哪裡?」

  「……在……廣場前的公園裡……」

  「好,你待在那裡不要走,我去找你。」

  「不……不用了,我沒事。」他是大忙人,她為他惹來的麻煩夠多了,不想自己的心情也成為他的負擔。

  縱使理智上是這麽想,可在這種時候,冬雪不得不在心裡偷偷期盼,她其實很想見到他。

  「反正你在那裡等著就對了。」因為擔心,他語氣不禁有些嚴厲。

  不一會,東方靖即找到坐在秋千上、垂著頭十分沮喪的冬雪,她腳邊放著的是她方才背出門的文房四寶。

  他站在距她兩公尺的地方看著她,她知道他來了,卻還是低著頭。

  僵持了好一會兒,她才打破沈默說:「主辦單位找到有名氣的書法老師,我到了現場,他們才臨時告知我,不用我了。感覺上……我好像一直不被需要,每個工作都是短期聘用,時間一到、領了錢就不用再去了……我真的很想被人家肯定,讓我知道自己是被在乎、是有用的,可是……我努力、期待了好久,最後竟只是證明……我終究是不被需要的。」

  她不想讓淚水決堤,裝堅強嘟著嘴說:「什麽嘛,人家努力了好久,找到名師不需要我時,好歹也提前打電話告知,結果他們居然忘了!這樣的理由很教人生氣對不對?可是……他們連一句對不起也沒說……」她在乎的不是沒接到這個工作,真正傷她的心的,是不被尊重和被取代的感覺。

  吸了吸鼻子,她有些孩子氣的用腳蹭了蹭地上的土壤。「東方靖,對不起哦,本來說好要擺闊的,可現在……我連路邊攤都請不起你了。」

  她抬起頭來,很想笑著跟他說話,可是一想起文房四寶都是他陪她去買的,還在他的書房收拾出一張桌子給她練習,她的淚水便控制不住盈滿眼眶。

  如此不成材的她,他這大忙人還這樣幫她、關心她……心一酸,她豆大的眼淚還是掉了下來。「對不起……對不起……」

  東方靖嘆了口氣,走上前將哭岔氣的人兒攬進懷裡。「傻瓜。」他任由她痛快的哭、痛快的在自己懷中發洩。

  好一會兒之後,冬雪哭聲漸歇,仍是緊抱著他。

  「帶你去一個可以讓你心情變好的地方。」他微微拉開兩人的距離,從口袋遞了條手帕給她。

  她收下手帕,低聲道謝,根本不敢看向他。方才自己這麽沒形象的大哭,想起來就尷尬。「我們……要去哪裡?」

  「去吃飯。」

  「……心情糟,吃不太下。」

  「東西都還沒吃,心情怎麽會好?」

  她呆怔了一下。「難不成是大吃大喝一頓心情就會變好?」

  「血糖上升,情緒自然比較穩定,這是有科學根據的。」他慢條斯理的說。

  她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像你這麽務實的人,真不該對你抱有太多幻想。」還以為他要帶她去什麽特別浪漫的地方呢。

  「感謝你中肯的評語。」他不痛不癢的說,「走吧。」

  一波波的海浪聲傳來,屬於海的特殊鹹味飄浮在空氣中,太陽慢慢西下,海平面上出現淡淡橘黃交錯的光影,波光蕩漾……

  冬雪坐在車內,靜靜地看著窗外的美景,不自禁想著身旁的男人。

  東方靖給她的感覺,一直是高深莫測,有時,她甚至覺得他也是寂寞的。她一直弄不懂他在想什麽,只知道他待她極好,對她的事情總是表現得很在乎,現在連她的心情也顧及。

  他……是不是多少也有點喜歡她呢?

  「你心情不好的時候,也會來這裡嗎?」這裡就是他說的,會讓心情變好的地方?

  「年少時在美國若情緒不佳,那裡有棟別墅靠海,我通常會去大吼大叫宣洩一下。回國後,無意間發現這裡的沙灘和那邊很像,心情不好時就會到這裡來。不過現在我己經不會大吼大叫了,來這裡只是想讓心情平靜些。」

  她點點頭,推開車門下車,沿著石階往沙灘走。

  腳踏著鬆軟的細沙,她索性將鞋子脫掉,在沙灘上走來走去,烙下一個個足印。在波浪所及處踏下的足印,待下一波海浪上來,很快就被掩平了。

  他站在一旁,看著她一次又一次踩下足印,又一次次被海浪洗平。有時她才追著褪去的足跡,還來不及跑遠,潮水便又打了上來,波浪沿著小腿往上爬,連她撩高的裙擺也打濕。

  她尖叫大笑的一次次追著浪花跑,又一次次被追了回來,等到玩累了,才一身濕答答的回到他身邊。

  他從車上帶下來大毛巾和幾瓶飲料,兩人坐在沙灘上,看著天上的晚霞千變萬化。

  她打開一瓶啤酒,喝了一口,然後說:「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問過你,你是怎麽在冰宮發現我的?林秘書告訴我,你是在去打曲棍球時救了昏迷不醒的我,但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裡呢?」她看著他,認真的問:「你可以詳細說明那天的狀況嗎?也許有助我恢復記憶。」

  東方靖抿緊唇,這段日子他和冬雪相處得很愉快,並不想再憶起他在冰宮裡看到的一切。他一向不信怪力亂神,唯獨這次心中卻因為那段奇遇而不安。

  他有種奇怪的預感,使得自己不想將當天的事向她據實以告,感覺一旦她知道了那天的事,很快就會恢復記憶,到那時……他可能就要失去她了。

  他倏地領悟到一件事,心跳也逐漸加快,在這之前,他絕對不會承認自己害怕失去一個人,可現在……他不得不承認自己輸了,他怕失去她。

  什麽時候開始動心,已無從追溯,像他這種心思縝密、睿智深沈的人,最怕的不是棋逢敵手,而是遇到那種心無城府、天真無邪的傻瓜。他對這種人沒有防備,所以往往注意到她的存在時,已經將她留在心上,錯過防堵的最佳時機了。

  他喜歡她的陪伴,回到家沒見她出來迎接,他會一間一間房的尋找她的芳蹤;他喜歡她肢體上的熱情,每回的擁抱,其實他不但不討厭還很喜歡。她說,她喜歡他身上的味道,那讓她安心,可是她一定不知道,他同樣也在她的依賴中得到前所未有的平靜。

  他展現強烈的占有欲,痛恨別的男人對她獻殷勤;見不得她傷心沮喪,一心只想讓她破涕為笑,甚至想將她收在自己的羽翼下保護……

  他動心了,他知道,只是這樣的心意……他必須踩煞車。

  就只是現在這樣而已,不可能再更多了,他也不會再讓它往下發展。

  她身分不詳,何時會恢復記憶不知道,甚至,他連她恢復記憶後能不能記得自己都沒把握,這樣的感情太危險,有可能到頭來一切白費。

  他是個生意人,從不做吃虧的買賣,感情亦然。也許正因為下意識早考慮到這些,所以才一直抗拒自己對她的情感。

  投資要膽大心細,獲利越高,通常投資時要承擔的風險也越高,在生意上,他享受這樣的刺激感,可是感情……他不想賭那麽大,他會先把自己安置在最安全的地方。

  「林秘書是個做事謹慎小心的人,相信他告訴你的事,我也沒什麽好補充。」他避重就輕的說。

  然而冬雪對自己目前的狀態十分不滿意。「我討厭現在這樣沮喪的自己,也知道是挫折感讓我逃避,想快點恢復記隱,以為如果恢復了記憶,我就能被需要……其實,這些都是藉口,一個人被需要和是不是喪失記憶沒有絕對的關系。」她嘆了口氣再道:「今天你就讓我發發牢騷吧,我是九命怪貓,遇挫折時停一停,休息一下,很快又可以往前了。」

  這就是她可愛的地方,永遠不會被沮喪困住。他撇了下嘴角,「你……很想恢復記憶嗎?」

  「不知道。」一瓶啤酒喝光,她又開了一瓶。「我一方面不想這樣渾渾噩噩過日子,希望快恢復記憶;一方面又怕恢復記憶後……會不會連你都忘了?」

  原來她也擔心這個嗎?

  她不想忘記他的理由是什麽?只因為他是她的恩人?還是……

  東方靖看著遠方海平面上的最後一丁點亮光,兀自思索。

  「東方靖先生,我可以抱一下你嗎?」

  沈靜的黑眸看著她,天色真的黑了,他瞧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你什麽時候這麽有禮貌了?」不是一向說抱就抱?有時候,她比他早起床,一早就大大方方的抱過來,害得他忙著掩飾生理反應而尷尬不已。

  下一秒,她用力的抱住他,用力過猛,兩人跌躺在沙難上。她身軀半壓住他,耳朵貼在他的胸口上,聽著那有力而略快的心跳。「東方靖先生……」

  「嗯?」

  「一定很多女人喜歡你,對不對?安醫生就提過了好多個。」

  那個大嘴巴!「那又如何?」

  「有人直接跟你說喜歡你的嗎?」

  「那些人都被我更直接的拒絕嚇跑了。」

  冬雪笑了。「真像你的作風。」

  等了好久,她沒再接話,正當他以為她不會再開口時,她卻深呼吸一口氣,然後說:「當記得或忘記一個人都無法由自己作主時,許多事就會因此變得綁手綁腳,不敢喜歡、不敢投入、不敢這個、不敢那個,久了,我覺得自己都快憋出病了。」

  「你想說什麽?」他挑起眉。

  「你身邊環繞的都是美女,那些女人都會被拒絕了,我想我也是吧……好吧,我就當自己已經被你拒絕過好了,可我還是要告訴你……東方靖先生,我喜歡你。」

  其實,這不是她第一次告白了,第一次時,她是寫在他背後——我喜歡你。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東方靖身子僵了一下,沒有回話。

  「今天我說出來,不是要你回應我,記得嗎?我都已經當自己被你拒絕了。」她笑著說。「因為無法預知未來,當下只能好好的過,能握在手上的,就不讓它溜走。我告白過了,所以即使被拒絕,真有一天當我什麽也不記得時,至少還有你會幫我記得。我擁抱過你,當我忘記時,你也會記得我雙臂環著你時的溫暖……」

  「你已經預設一切都將白費,又何必努力?」莫名的痛楚令他的心糾結起來,這個嬌弱的女孩面對感情,哪來這麽多的勇氣?

  可是,他又氣她的自私,憑什麽在她忘記他的時候,他還得記得這一切?

  就因為她認為他不喜歡她,所以有一天即使被她遺忘,他也不會痛嗎?

  她怎麽會以為……他不會受傷?

  「不會是白費,有我最在意的人會記得。更何況,我也不見得會忘記,這只是以防萬一啦。」她笑了,大大的伸了個懶腰,吐口氣。「呵,看來心裡的話還是得說出來,現在舒服多了。」她撐起身子想要坐起來,他卻攬住她的腰身往下壓。

  黑暗中,他們注視著彼此,即使看不見對方眼中的神情,卻知道心意在這一刻相通。

  冬雪感覺熱氣拂在臉上,下一刻,唇便被重重的覆住,一陣天旋地轉,熱吻持續著……

  夜太黑,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於是伸手撫上他的臉。「東方靖先生,我可以奢望……你也有那麽一點點喜歡我嗎?」

  他沒有回答,唇再度溫柔的覆上她的,以吻封緘。...<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uby_0407 發表於 2011-5-20 08:35 PM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5-20 09:03 PM 編輯

第五章

  此時他在天境,何來的血腥味?

  曾經沾染狐仙血的手發燙著,熱度沿著手掌蔓延至四肢百骸……倏地,他周身著了火……

  怎麽會呢?清冷平和的天境為何燃起無明火?火焰一層又一層,無論他怎麽閃避也走不出去,烈焰步步進逼,他轉眼間進退無路。

  華冠雕萎、天衣生垢……這是……

  「七情生、六欲滋長,五衰相現,天體將散……」來自遠方的聲音提醒著他。

  誰?是誰在說話?是「香」嗎?另一名天人的聲音……

  「天人,你在劫難逃了。」

  五衰相現、天體將散……在劫難逃?

  他尚未從震驚中回神,四周的火就越燒越烈,天境的平靜不復存在,回神時血腥味已更加濃稠難聞,處處都是喊殺聲,男男女女調笑輕狎,人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酒池肉林的亂象四起。

  這裡不是他所熟悉的天人居所帝釋天,這裡……是阿修羅界?!

  他墮魔了嗎?此刻再也聽不到「香」的聲音,他心魔已起,層層罣礙如山,連「心通」的能力也沒有了。

  他不再是天人,是阿修羅了?!他心一驚,卻墮魔得更快,無力回天……

  哈哈哈……為了一名狐仙的癡纏,他讓自己平靜無欲的心有了私情,由無我而有我,清靜心亂矣……

  他真的墮魔了!

  如今,心墻已傾,百念竄生,他再也壓抑不住所有的念頭,七情六欲萌芽滋長,一個緊接著一個。

  何以如此?他是天人,有著受世人香禮膜拜的崇高地位,憑什麽只是區區黑山的一個小狐仙,就令他墮魔?他不服!

  他恨那狐仙、恨天界,憤怒心起,四周一下子又火焰繚繞……

  「……我不服……不服……憑什麽?憑什麽……」

  夜裡,冬雪被東方靖說話的聲音吵醒,她坐起身,猶豫著要不要叫醒他。

  他全身是汗,模樣看起來痛苦又憤怒,令她有些擔心。「東方靖先生?東方靖先生?」見喚了兩句他仍不醒,她只好用力的搖他。

  他倏地睜開眼,急促地喘息著,胸口依然起伏得厲害。

  「東方靖先生……你作惡夢了嗎?」她小心地開口,他剛剛睜開眼時的眼神嚇了她一跳,無情冷漠,像是充滿了仇恨……

  她搖頭笑自己想像力豐富,下床走進浴室替他擰了一條濕毛巾。

  天人、火焰、阿修羅……東方靖閉上眼,忽感覺臉上被個溫熱的東西覆蓋,他知道那是熱毛巾,任由她拿著毛巾替他擦拭。然而,方才夢境裡那種恐懼、不甘心和憤恨的情緒,彷彿還盤踞在他胸口,令他沈悶得似要窒息。

  「很可怕的惡夢嗎?」她問。

  他抬眼看了下墻上的時鐘,淩晨三點,還早呢。他閉了閉眼,豎起枕頭坐臥在床上,好一會兒才開口,「我夢見一個天人愛上了狐仙,不容於天界,所以墮魔了……那種恨化為烈焰狂燒,他四周都是火焰,卻掙脫不了。況且,烈火雖吞噬不了他,可那種滾燙的痛楚會讓人發狂,一再地讓他的憤怒與恨意更濃烈……夢裡面的人,我明明看不清楚相貌,但奇怪的是,他痛我也痛、他恨我也恨……」那種不甘心、不情願和不可置信的感覺一一烙在他心裡,再多的言語也形容不出那種感受。「我覺得……那個阿修羅好像就是我……真奇怪,我不信怪力亂神,也不常看電視,為什麽還會一再作類似的夢?」

  「一再?」她去廚房倒了杯水回來給他,然後問。

  「嗯。」像在講一則故事般,他大致說了一下自己曾經夢見的夢境給她聽。

  「……很有趣吧?簡直像在看連續劇一樣,原來除了經商,我還滿有編劇天分的,竟能想出這麽誇張的劇情。」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狐仙、天人……冬雪皺起眉,覺得自己好像也曾作過相似的夢,可一醒來,她就全忘了,只知道夢裡的心情痛苦又傷心,有時一醒來,她臉上甚至還留有淚痕。

  不知為什麽,故事聽完後,她開始眼淚直掉,久久說不出話。

  直到她啜泣的聲音引起東方靖注意。「你怎麽了?」

  「你夢裡的那狐仙……好可憐……她一定很愛很愛那個天人,才寧可替他挨刀也不願他受一丁點傷。她要有多深的感情,才能凝聚成這樣義無反顧的勇氣?」她哽咽著說。

  「我倒是比較同情那個天人。原本高高在上、受世人膜拜的他,卻因為被狐仙癡纏而墮魔,我要是他,一定恨死那狐仙,巴不得永世不再相見。」

  當他這麽說時,她忽然覺得心好痛,胸口似被人用力撞擊,有一兩秒的時間甚至痛到快無法呼吸。她走到一旁,一手扶著落地窗玻璃,另一手抓著自己的衣襟,慢慢的蹲了下來……

  發現她的動作有些怪異,他忙下床看個究竟。「冬雪?你怎麽了?」怎麽看起來好像很不舒服?

  她努力小口小口呼吸,好一會兒才慢慢平復心痛。「沒……沒事。」

  他抱起她放在床緣,仔細端詳她的表情。「胸口不舒服嗎?」他想起安鈞德說過的話,冬雪的心臟有問題。

  「還好。」她淺淺一笑,不想他太擔心她。

  「我覺得你有必要回醫院檢查一下。」

  「不要,我討厭醫院的味道。我沒事了嘛……」抱著他的腰,她把臉埋進他胸口撒嬌道。

  「不行,身體的狀況不是你白己說沒事就沒事,什麽事都可以順著你,唯獨這件不……」他後頭的話結束在一個香吻中,她用唇堵去了他的嘮叨。

  冬雪的吻極具魅惑,不像平常那樣淺嘗即止,似有意在撩撥著他。他的夢境令她很不安,急著尋找保證,她只想更加靠近他,不想彼此間有距離。

  欲火被點燃,東方靖微微拉開她,目前他還不想跟她有太深的牽扯,因為不知道要把她放在什麽位置。

  她和其他女子不同,對他而言太危險了。

  「冬雪……」他對上她的眼,夜裡的她,嫵媚得不見平時純真的模樣,媚眼帶著勾引的氣息,笑容能引出男人最深沈的欲望。

  他拉開的距離,很快又被她縮短到密不可分,她的雙臂攀上他頸項,再度將芳唇湊上。

  「冬雪,我們……」

  不理會他的拒絕,她的吻繼續住下,冰冷的小手由他性感的胸口往內鉆,他的睡袍被撩開……

  明明是大膽挑逗的行為,他卻感覺到她的生澀羞怯,她小心地親吻著他的胸膛,努力專心的想取悅他。那模樣,任何男人都無法抗拒。

  東方靖不再壓抑,強勢激情的奪回主導權,抱著她一路由窗邊吻回床緣。大掌滑至睡袍的腰帶,輕輕一抽,春光乍現。

  他拉下她覆在身上的睡袍,令人屏息的美麗胴體頓時呈現眼前,他瞇起眼,以視線膜拜著她的美。

  冬雪被看得不好意思,低聲的想抗議,「東方……」

  話語未竟,他修長的手掌已沿著她的臉頰往下滑,經過她曲線性感的白皙頸項和肩膀,一路來到她弧度美麗飽滿的豐乳……

  隨著他往下的撫觸,她的心都快跳出胸口,隱隱帶著期待,更多的卻是害羞和不知所措。她全身紅成了粉色,軟言哀求,「東方……」

  他忽地降下身子,以口品嘗綻放在她雪丘上的紅蕾,當舌尖和花蕾相遇的一刻,冬雪覺得她胸肺中的空氣像是突然被抽空,令她無法呼吸,接著她被壓向床鋪,東方靖大膽放肆的在她身上做出更多難以啟齒的事……

  就在她以為頂點到了時,他又再將她往另一波高潮帶,她頭昏腦漲地任由情潮一波波襲擊自己。

  忽然,她感到自己修長的腿被拉開,男性的長指輕柔掃過她最羞人的一處,她霎時緊張了起來,直覺的想闔腿遮掩。「你、你、你……別……」

  「噓,放輕鬆……」感覺到她已準備好,東方靖的克制也到了臨界點,他沈下身子,腰桿用力一挺,突破了障礙。

  「嗯……」撕裂般的疼痛令冬雪淚眼婆娑,伸手想推開他。

  下一刻,東方靖放緩了速度,低頭溫柔吻去她的淚。「乖,很快就不痛了。」大手來到兩人交合處輕輕揉弄,等著她適應,卻也將欲望撩動得更濃烈。

  不一會兒,她便主動吻上他,長腿纏上他的腰。

  她的回應令他再度在她身上馳騁起來,堅挺和柔軟的相遇,撞擊出最原始瑰麗的節奏。

  柔軟的嬌吟回蕩在房間裡,歡愉的火焰燃起,由夜半燒至天明……

  雲雨氣息尚未完全散去,空氣中仍有點甜、有點曖昧和激情。

  東方靖盥洗好、換好上班的衣著,對著鏡子打領帶。他由鏡中看著大床上仍賴在被子裡不肯起床的女人,眼中有著難得的溫柔和笑意。

  打從那日淩晨擦槍走火後,兩人就成了真正的「床伴」,那女人仍是習慣性的蜷著身子睡覺,每次他先起床,總得順手塞個抱枕給她取代自己,否則根本下不了床。

  他喜歡擁有她的感覺,那讓他覺得她是他的,不會離開、不會消失。

  也許是因為她還是沒有恢復記憶,他才會擔心有朝一日她會消失,讓他再也找不著……呵,是他太杞人憂天了吧?

  一切準備好,他走到床緣坐了下來,輕撫著她的睡臉,臉上不自覺浮現溫柔的神情……

  她的身體很不好,每回歡愛後,隔日她總需要很久的時間恢復體力。

  他在想……是不是該讓營養師或中醫師好好調理一下她的體質?

  感覺有東西在臉上輕撫,冬雪睜開了眼,對上東方靖的黑眸。

  「你要去上班了?」她笑得有些慵懶,掙紮著要起床。

  他將她壓了回去。「你再休息一下吧,沒什麽事不必早起。我中午打電話給你,有事處理找林秘書。手機隨時帶著,想去哪裡記得先告訴我,別到處亂跑。」

  「知道了啦。」她起身用力抱他一下。「人家會照顧好自己,別老是把我當小孩。」

  「希望如此。」看著她微微敞開的睡衣衣襟,他的眼黯沈下來。不行!她身體不好,禁不起他這樣放縱,深吸了口氣,他強迫自己起身離開。

  東方靖出門上班後,冬雪本想再睡一下,可她忽然想起手機好像沒電了,得把電充飽,免得中午東方靖找不到她會擔心。

  腳才踏上地板,她胸口又是一揪,皺著眉順了口氣,這才緩緩下床。

  找半天找不到手機,她想起一件很糟糕的事,她的手機好像放在一件外套裡頭,而那件外套……昨天晚上她好像連同床單跟幾件衣服一起丟進洗衣機裡了!

  記得自己還沒按下洗衣鍵,她連忙跑到洗衣機前看個究竟,結果方才出門的男人體貼幫忙,造成了無法挽救的憾事。

  嗚~洗衣機已經在脫水了,她按下暫停鍵,在洗衣槽中摸半天,果然找到了手機。

  看著那按半天也不再有反應的手機,她得打電話告知東方靖這件事才行,不過他應該正忙,反正現在時間還早,她先睡一下,中午再直接用室內電話打給他吧。

  這頭,冬雪好命的在補眠之際,東方靖已進了公司。

  林秘書報告完上司今天的行程後,補上一句,「執行長,方才馮小姐來了電話。」

  東方靖淡淡開口,「知道了。」剛剛她也打過他手機,只是他不太想接。她是他的朋友,可他知道她要的不只是明友。

  他不想愛上任何人,喜歡的情人一個就夠了,那種可以讓人不顧生死的感情太可怕。

  閉上眼,他幼年時的夢魘彷彿又出現,那是血淋淋的一幕——

  他倒在血泊中的母親,竟還能微笑,把生命都賠進去了還心滿意足……

  不!他不要變成那樣!無法全然掌控自己的人生、任由情感左右……那樣太瘋狂了,他絕不會讓自己有機會沈溺到那種地步,絕不!

  約莫十分鐘後,東方靖進到會議室,各部門例行的檢討會議進行到一半,林秘書突然有些焦慮的走進來,遞了張紙條。

  不一會,東方靖將會議的主持工作交給邱副總,在各主管錯愕的眼神注視下火速離開。

  他一步出會議室,原本竊竊私語的眾人聲音頓時大了起來。

  「發生了什麽事嗎?」一名主管不解的問。

  「我第一次看到執行長臉色那麽難看。」又一人說。

  東方靖通常喜怒不形於色,他們很少可以從他臉上看出他的心情,但這一次卻明顯看出他似乎有些不安,甚至是……驚慌?!

  「真好奇啊,林秘書到底傳了什麽紙條進來?」

  「公司不會有什麽問題吧?會讓執行長鐵青著臉的事,絕對不是私事……」

  「噓,想太多。稍做準備吧,待會兒換你上臺報告了……」

  會議室裡討論得沸沸揚揚之際,東方靖已直接搭上電梯轉往樓下大廳,他煩躁的看著電梯燈號一樓樓往下降。「還是沒有打通嗎?」

  「沒有。」林秘書也有點緊張的說。「看到新聞說您住所的大樓發生火災,我立即打了冬雪小姐的手機,可是沒有人接,我也打過電話給警衛室的管理員,但不知是線路問題還是太多人打去詢問,電話一直無法接通。」

  「火災報導有沒有說幾樓失火?目前火勢怎樣?」電梯門一開,東方靖隨即快步走出去,他的心很不安,恐慌感令他無法理性思考。他努力告訴自己要冷靜,可該死的他做不到!

  「目前現場……很混亂。」林秘書不敢說某家電視臺報導的火災樓層就是上司住的樓層,只希望是情況太混亂而誤報。

  公司大廳一樓的警衛室播放著新聞,東方靖在經過時瞄了一眼。火勢目前仍未控制住,從電視畫面看來,大樓濃煙火舌四竄,陸陸續續有人被抬出,家屬焦慮的叫聲和哭喊,讓現場更添幾許的恐怖。

  冬雪會沒事的,她不會在那些傷亡名單中,也許他一出門,她不久也跟著出門了……東方靖冷著臉,不斷在心裡說服自己,可轉念又想他出門時,她根本還在睡……

  不!不會這樣的!她不會遇到這樣的事,因為她……她不是普通人!

  這一刻,他信了,什麽怪力亂神、不科學的可能他都信了,只要她沒事,就算她不是常人是妖魔鬼怪他也都認了。所以如果有上蒼,如果真的有老天,請求禰一定要讓她平安無事……

  大樓廣場前來了輛車,東方靖上前拉開門把就要上車。

  林秘書見狀趕緊喊住他,「執行長,這裡!」

  他怔了一下,這才發覺自己差點上錯車,立刻往回走到下一部。

  看上司失魂落魄的樣子,林秘書既擔心又無能為力,明明是兩部車款、顏色都不同的車,執行長怎麽還會弄錯?現在……只能祈禱冬雪小姐沒事了。

  東方靖坐上車,林秘書正要替他把車門關上,卻聽見後頭似乎有人在大聲喊叫。

  林秘書疑惑的回過頭一看,立即大大的笑開。「執行長,是冬雪小姐!是冬雪小姐!」

  東方靖倏地下車轉過身,像是不敢置信的瞪視著她。「冬……冬雪?」

  冬雪很想跑更快,可她胸口很不舒服,來到他面前時,她已經氣喘籲籲。「我……我手機壞了,到外頭……吃東西時看到……看到新聞,怕你擔心……就直接到公司找你。」

  原來,她回籠覺並沒睡成,因為肚子好餓,偏偏昨天冰箱裡的食材都用光了,乾脆出外覓食,結果誰知竟逃過一劫。

  東方靖還是盯著她,怕眼前只是自己的幻覺,下一秒,他長臂一伸猛地將她摟進懷裡,抱得又緊又用力。

  冬雪對他的激動有些錯愕,她聽到他的心跳得好快、好快,抱住她的手還有些顫抖……

  他很擔心她吧?

  她笑了,輕輕的回抱住他。「我沒事。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他閉上眼,感受由她身上傳來的體溫,聆聽著她的脈動,感覺她真切的活生生在他懷裡。

  冬雪沒事,她沒事了……

  他的不安、焦慮慢慢被撫慰,然後,理智被找了回來……

  他的人生、他的情緒和一切,一直都掌控在他自己設定的軌道上,可對於她的感情,卻成為那唯一無法控制的部分!

  他想起童年不愉快的回憶,無法全然掌控自己的人生,是多麽可怕的事?

  不!他絕對不讓任何人有機會掌控他,就算以愛為名也一樣!

  冬雪太危險,他是不是該冷靜一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uby_0407 發表於 2011-5-20 08:39 PM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5-20 09:03 PM 編輯

第六章

  不準打工、不準到處亂跑、去哪裡都要先告知……厚!怎麽規矩那麽多啦?

  冬雪走出畫廊後,找個藝術坊前的石椅坐了下來,覺得東方靖近來對她越管越多?

  有幾次,她逮到他凝視著她的眼神,那種眼神好像在怕什麽……是怕她消失、怕她會不見嗎?因為這樣,所以才要隨時掌握她的行蹤?這就是他對她感情的表現嗎?

  在他身邊的這段時日,她發現他是個獨善其身的人,若事不關己,他絕不會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攬,因此他想掌控的事,就表示他在意,尤其是大樓失火的事件後,她更加確定他是在乎她的,而且,是很在乎。

  但就在她以為是這樣的時候,他居然又開始有意無意的和她保持距離,令她真的很不解。

  喜歡就喜歡、愛就愛了,感情世界裡哪還有這種進退自如、若即若離的招數啊?她真是不懂他。

  看著不遠處等侯自己的車,她真是恨得牙癢癢,那個男人到底想怎樣?

  明明可以單獨相處的時間,他硬是不挪給她,有時更像刻意避不見面似的,她前腳才踏進家門,他後腳隨即找藉口離開。

  如果說他對她的感覺冷了,以他的性子,絕對會連掩飾也不屑,擺明了放牛吃草,然而他卻是加強對她行蹤的掌控,連逛個畫廊時間都替她算得好好的。

  有沒有這麽過分的事啊?他是怕她會像失智老人一樣,出去就回不來了嗎?

  她打了電話給林秘書,幾聲後接通,不讓那個和他上司一樣有張撲克臉的林秘書多說話,她直接說:「請轉告東方靖先生,說我想到處逛逛,時間晚了我會自己搭車回家,請不要為難司機先生。」語氣一聽就知道她正處於很不悅的狀態。

  以前她找東方靖,總是打個電話或傳封簡訊,不一會兒他就會回覆。現在不一樣了,他以「公私分明」為由,要她有什麽事就找林秘書,秘書會再轉達給他。

  什麽叫「公私分明」?她是他的私事,卻用到他的部屬,這才叫「公私不分」好嗎?

  算了,反正什麽事都他說了算,她不想去爭了。

  說完後,她立即結束通話,知道他一定會很不高興,也許等一下就叫林秘書打電話來要她回家。不想被干擾,於是她把電話設成靜音,偶爾看一下手機也知道誰找她,不需要擔心。

  有些惡作劇的吐了吐舌頭,她看著陌生的街道,想著自己要往哪個方向走。

  真是的,被保護得太好,一旦爭取到自由,一時間還真不知要何去何從。

  「小姐,不好意思打擾一下。」

  冬雪決定好方向,才要往前走,忽然有人叫住了她。

  她轉頭,對上一張陌生的笑臉,來人是個中年男子,模樣還算斯文和善。

  「小姐,敝姓孫,不知你有沒有興趣拍個廣告?」

  「沒有。」冬雪直接回絕。這年頭的人壞透了,誰知道所謂的「拍廣告」會不會是樁陷阱?萬一拍的又是那種穿少少在鏡頭前搔首弄姿的影片……她是無所謂啦,只怕有人的怒火會把屋頂都掀了。

  之前的「兔女郎」事件,令某個男人到現在看到兔子還會臭著一張臉,連手機吊飾是兔子,他都有意見。

  孫誌謙很訝異有人會拒絕他的邀請,他是國際級名導,這張臉太好認,這女孩不知道他是誰嗎?居然連考慮都不用就拒絕了?

  這女孩很特別,他對她興趣更濃厚了。

  他手上正籌拍的廣告,是樂加集團隸屬的電腦品牌「火狐」即將要推出的新款,該款筆電以都會女子為主客群訴求,強調輕巧時尚、優雅中凸顯自我主張,保證與眾不同。

  這陣子,他一直在尋找一雙迷人的眼睛,可以野艷嫵媚,也可以清純天真,可惜在眾多女星中,多的是演出來的迷人,卻沒有他想找的那種本身就散發韻味的眼神。

  方才在畫廊,他就注意到這個女子了,她那雙眼太特別,明亮處看時是眼型極美的明眸,天真無辜,但在燈光略暗處,她的眼竟又透著靈氣和妖媚……

  「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這是替某家大企業拍的廣告,酬勞不錯,和我合作的新人只要肯努力,通常很快就能一圓星夢。」

  聽了半天,冬雪還是興趣缺缺,唯一引她心動的,就只有「酬勞不錯」這一點。

  說真的,東方靖在金錢方面對她很慷慨,可她真的不喜歡樣樣靠別人。有時候,她也會想買禮物送他,但……拿他的錢買禮物來送他?!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孫誌謙也不逼她,好不容易看到符合「感覺」的女孩,他可不想嚇跑人家。他遞出名片,釋出善意的道:「你考慮看看,有興趣的話,這兩天打電話給我。」

  收下名片,冬雪點了頭後就離開,在街上亂走亂晃,漫無目的地散步。也不知走了多遠,一回神,四處已都是婚紗會館。

  女人對婚紗都有一種莫名的憧憬,她也不例外,她停在一家大型婚紗會館的櫥窗前,裡頭模特兒身上穿的白紗禮服吸引了她的視線。「好美哦……」

  婚紗會館裡,一個絕色美人手上拿著鉛筆,正在替客戶設計婚紗,一抬頭,她看到了櫥窗外的人。「小仙、小仙,你看!好可愛的女孩子!」那女孩純凈得像清晨含露綻放的百合,同時又可愛雅致得像鈴蘭。

  一旁女人正品嘗某家喜餅樣品,手上做著筆記喃喃自語,「糖太重了,白砂糖?嗯……不對,它一定是用冰糖和二號砂混的……口感可以,但也不能為了要保存久一點就放這麽甜,扣分。現代人講求養生,這個不及格……」

  「薇仙?施薇仙!」嬌嗲的聲音揚高八度。

  施薇仙嚇了一跳,差點被吃得太大口的喜餅噎到,她一邊用手槌著胸口,一邊找水喝,好不容易才緩過氣來。「咳咳……老香說的對,我今天諸事不宜,連吃個餅都會被噎到——不,我是被自己的名字嚇到……」

  嘖!這麽會牽拖?「我叫你看站在櫥窗外的那個女孩……很可愛吧?好像白雪公主哦。黑得發亮的長髮、白皙的皮膚、大大的眼、玫瑰色的小嘴巴……」

  「真的耶,超可愛的,可是……怎麽感覺好像隨時會消失?」

  「消失?」這是想表達女孩像精靈一樣的另類形容詞嗎?

  「嗯,看來柔柔弱弱的,感覺不太健康。」施薇仙一邊說,不忘將手往桌上的餅盒裡扒,抓到一塊香菇肉餅就吃了起來。不一會兒,她馬上低呼,「肥肉?居然有肥肉?!太可怕了,我以為它整個都是瘦的,被騙了。」

  「肥肉?」華傾容蹙起眉。那女孩全身包得緊緊的,她哪裡看到人家的肥肉了?方才還說人柔弱,現在又說有肥肉?「有嗎?哪裡?可怕的肥肉在哪裡?」

  「這裡這裡!你看,有好多……」施薇仙連忙把肥肉從肉餅裡挑出來,拿給華傾容看。

  「……」華傾容一陣無力,很努力忍住嘴角的抽搐,想維持淑女形象。

  這女人明明看來很正常,為什麽每次自己和她說話到最後,都有一種其實她是披著人類皮相的外星人的感覺?

  「傾容,你怎麽不說話?很肥厚?」

  「是啊,肥到我無言了。」

  「咦?那女生要走了……啊!老香正好回來了。」施薇仙指了指外頭正在停放一部破爛腳踏車、罕見地穿著一身長袍馬褂的男人。

  冬雪和香景幽擦肩而過,很難得的,香景幽竟回頭去看她。

  「哦……原來老香喜歡這一型的。」華傾容只手托著下巴笑道。

  「哪一型?」施薇仙問。

  「白雪公主型。」

  「為什麽?」

  「你看,他看到人家都走遠了還不回頭。」

  話才說完,香景幽就推門而入,門上的鈴鐺發出悅耳的聲音。

  「老香,原來你中意的是白雪公主型的女孩,咱們這麽麻吉,你怎麽都沒跟我說?」施薇仙跑去質問了。

  要是別人沒頭沒尾的這麽問,一般人一定聽不懂,可偏偏香景幽已很習慣替施薇仙的話拼頭湊尾,他了解她在說什麽,只是不想回應。

  「沈默是默認嗎?你喜歡白雪公主厚?」

  「不,是無言。」

  「無鹽?」施薇仙挑起眉,轉頭大嚷,「傾容,老香說他喜歡的是『無鹽』,那就是貌醜有德的女子嘍?原來我們都誤會他了。」

  華傾容一陣無語,決定重拾筆下的工作,和外星人溝通真的有夠累。

  但她才拿起筆,就聽見香大神算淡淡的開口,「內丹不見了,那不等同人間的人心臟嚴重受損?」他閉目凝思。

  嗯……不帶法術到人間嗎?怪不得他在人界自由行走,一直沒發現來了「黑山客」。只是……他屈指推算了一下,原來是執念讓她出現在二十一世紀,可是,這樣的方式又能留多久呢?

  「誰的心臟嚴重受損?」華傾容嚇了一跳,見香景幽沒搭理自己,自然地看向施薇仙。

  「我?我嗎?」某人指著自己,一臉茫然。

  華傾容翻了個白眼。「你心臟強健得很,嚴重受損的,是你的腦袋。」

  林秘書安靜的站在一旁,等東方靖把文件簽完,他好發送至各個部門。短暫的忙裡偷閑,他開始打量起自家上司來……

  執行長身高一八七,身材比例一流,什麽衣服穿在身上都像為他量身訂作,除了身材好,長相也俊美,不是粗獷型男,而是花美男。

  這樣的面孔,即使沒有顯赫的家世背景撐腰,還是會有一堆女人追在後頭跑,更別說執行長還是名副其實的豪門貴公子。

  只是公子哥兒哪個不花心,可執行長和異性往來心中卻自有一把尺,不隨便、不濫情。

  說真的,連林秘書自己都不覺得有哪個女人能讓上司在乎動心。當然,這也包含東方靖妻子人選呼聲最高的馮曉嶧。

  在別人眼中,可能會覺得他們感情不錯,重要的宴會場合總是一道去參加,馮家千金嫁入東方家是遲早的事,但是只有少數人知道,每次這樣的邀約其實都是馮曉嶧主動,東方靖只是沒拒絕而已。

  再美、再有身價的女人對他而言,好像都不具吸引力。

  直到冬雪出現,林秘書才覺得上司有點不同了。

  他開始會要自己「追蹤」冬雪的行蹤,三不五時就會問,如果答案是人在家,那表示接下來的時間自己會在風和日麗中度過;但,答案如果是人在外頭,那自己就得要查出冬雪在外頭幹什麽,然後,那天執行長問起冬雪的頻率也會特別高。

  若一次、兩次不知冬雪人在何處,掌控不到她的行蹤,那麽那一天,執行長辦公室的氣壓一定特別低,大家皮都得繃緊點。

  即使如此,他也曾不只一次看到嚴肅的執行長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冬雪對執行長而言,是很特別的吧?尤其在火災事件後,他可以深刻的感覺到執行長愛著她,用情之深,連他這個旁觀者都看得一清二楚。

  只不過不知從哪天開始,執行長居然不再定時詢問冬雪的行蹤。

  更奇怪的是,他最近和馮曉嶧小姐約會的頻率很高,不時出雙入對的,給眾人一種他們好事將近的感覺。

  他可以理解冬雪因為身分不明、喪失記憶,使得執行長無法公開她的存在,畢竟樂加集團家大業大,執行長又是準接班人,如果真的堅持非冬雪不娶,那所要承受的壓力絕對是旁人無法想像。

  更何況冬雪不是灰姑娘,好歹灰姑娘還知道自己家在哪裡,有個可惡的後母和兩個歹毒的姐姐。可冬雪呢?她什麽也不記得了。

  然而,就自己了解的上司,強勢作風即使是將其撫養長大的總裁,對他最後通常也只有讓步的份。

  所以是他會錯意了嗎?執行長對冬雪並沒有那麽的中意?是這樣嗎……

  「林秘書……」東方靖有事交代,見部屬沒回應,他奇怪的抬起頭。「林秘書?」

  「……是。」老天!出神直接被抓包!

  「說說看,冬雪現在在哪裡?」東方靖倒是沒追究,只問了自己想知道的問題。

  「十分鐘前她還在您住所,她告訴我等一下會出門,中午在外頭吃飯。」原本的住處在火災後有一些受損,目前他們搬到另一處公寓,仍是同住一個屋檐下。

  「近來她在外頭用餐的機率很高啊……」在最後一份卷宗上簽了名,東方靖斂目沈思,只有他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她都是一個人用餐,還是有朋友陪著?」

  「有朋友。」

  闔上資料夾,他像是不經意的問:「是男的還女的?」

  「……我會再問清楚。」事實上,林秘書不只一次聽到電話彼端一旁有男人說話的聲音,可是他哪敢講?何況他們明明是住在一起,執行長應該比他清楚冬雪的交友情況吧?唉,他越來越弄不懂上司在想什麽了。

  東方靖沈默不語。

  「中午和孫導約聚餐的地方是家有名的日本料理店,冬雪小姐很喜歡那家的餐點,要我約她出來嗎?」

  「不了,我約了馮小姐。」東方靖面無表情道。最近他故意和馮曉嶧走得近,因為火災那件事讓他深深感受到冬雪對他的威脅,如果他談感情的對象是她,那他便完全無法將自己安置在安全的地方。

  他喜歡她,而且超乎自己的想像,事情逐漸處於他無法掌控的狀態,而她喪失記憶的件事情,更加速了這種情況。

  他膽戰心驚、不安焦慮,這令他想起自己的父母,他絕不要步上他們的後塵。

  因此,目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和冬雪保持距離,試著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馮曉嶧是個不錯的女人,多接觸交往,或許再隔一段時口,他就不會這樣整顆心都跟著一個女人打轉了。

  想起她說要在外頭吃中餐,他微蹙起眉。她不是沒去打工了嗎?哪來的朋友?

  最近的她似乎正忙著,而且忙得很開心,有時他回到家,還見不到她的人。到底去了哪裡?他沒問,她便也沒說。

  應該是說,他沒讓彼此有太多的時間獨處。

  大概多少也感覺到他的疏離,她不再像以往那樣他一進門就黏上來——他進書房她也到裡頭練書法、畫國畫;他洗澡,她就在外頭等他,隔著門板嘰哩呱啦的說著今天發生的事;他上床就寢,她也會挨著他躺下,蜷著身子窩進他懷裡,呼吸著她的「安心」……

  搬到新住處後,他安排她單獨住一間房間,也許是不再像剛喪失記憶時那樣混亂無助,對於這樣的安排,這回她倒也沒有意見。

  同個屋檐下的兩人,如今彷彿比相識之初更疏遠,這是他要的,這樣很好……

  又是馮曉嶧?

  林秘書在心中嘆息。執行長打算將冬雪小姐藏在暗處見不得光,還是真的打算放手了?然而這樣的私事,為人部屬的他沒立場問。

  像是想到什麽,東方靖突然又交代,「下午沒有什麽事,你陪冬雪去趟醫院吧,務必讓她在心臟科好好的檢查,回來再跟我報告情況。」

  「是。」林秘書接下任務。明明就關心,可偏又要和別的女人出雙入對,他真的被執行長搞糊塗了。

  日式包廂內,孫大導演再度拿出自繪的境頭分解圖和冬雪討論。

  「……紅色部分已大致完成,下星期要拍白色部分,可能要借一下樂加集團遊樂場的人造雪。」

  臺灣這種季節沒有雪,但他又不想用攝影棚裡的「保麗龍雪」,恰好樂加的人造雪景不錯,自家廣告用自家場地的景,這也是行銷手法之一。

  「樂加集團?」冬雪訝異,那不是東方靖家族的產業?

  「是啊,這次的廣告就是替樂加拍的。咦?你不知道嗎?」火狐電腦是樂加集團的投資之一,這在業界不是秘密吧?

  冬雪瞠目結舌。「也就是說,我們今天約見面的人是……是……」

  「樂加的執行長,東方靖。」

  我的天!「那個……」我可不可以先告退?冬雪有口難言,真是騎虎難下。

  孫導頗感有趣的笑了笑,一般女星要是知道見面的對象是東方靖,通常會很期待,她卻是一臉苦惱。「你想認識他?大帥哥哦,不過有女朋友了。」

  冬雪怔了怔。女朋友……東方靖公開她了嗎?不,他從沒說過喜歡她,雖然她似乎感覺得到他的情意,兩人甚至有了親密關系,但那也不能代表什麽。

  現在的社會,沒人規定只有在感情基礎下才能男歡女愛,雖然她是這樣認為的,沒辦法隨便和不愛的人上床,可並不表示他也這麽想。

  在床事方面,他的需求算高,尤其喜歡在早上……不過兩人搬到新住處,她有自己的房間後,那件事就一直沒再發生過了……

  咳,沒事想這個幹什麽?總之她當然喜歡他,可他呢?態度一直不明朗啊!

  她小心翼翼的問:「東方靖有女朋友了?」

  「嗯,兩家是世交,不過真正交往是最近的事吧?」孫導演又笑。「近幾次約吃飯,東方靖帶的都是同一個女人,像他們那種豪門世家,做什麽事都很小心,沒有真的決定步入禮堂前,不會對外公開出雙入對,所以,我和我老婆都在想,是這個沒錯了吧。也許等一下,你就可以看到他的真命天女了。」

  冬雪的心情好沈重,原來東方靖有了新對象,果然他們之間只是她傻傻的一頭熱,主動告白又獻出自己。

  她和他很少在外頭一起露面,之前他還曾要求她,在外面見到他要裝作不認識,後來因為他們三不五時會一起去買東西,感覺他並不是完全不讓她曝光,她也就沒有想太多。

  可現在……他卻和別的女人公開在社交場合出雙入對了,這表示什麽?

  她一點都不想知道他的真命天女是誰,因為一旦答案揭曉,她就無法再想像他是喜歡自己的,想他只是忙了些、不擅表達感情,近來才對她疏遠。

  既然知道他有女友,她便無法說服自己不管別人的感受去喜歡他,讓自己繼續依賴他、理所當然的擁抱他。

  這些她她都做不到。

  冬雪突然站了起來,決定先離開。「孫導演,我想到我還有重要的事……」她知道自己在逃避,事實不是躲了就不會成立,可她只是想爭取一點時間,不想太快讓真相擺在眼前。

  可惜她還沒說完,日式包廂的拉門就被拉開,門口出現了一張笑盈盈的美麗臉蛋,後頭還有個高大的身影。

  美女脫下高跟鞋,進入包廂打招呼,「孫叔叔,又見面了。」她一身香奈兒套裝,顯得高雅又端莊。

  走在後頭的東方靖往包廂裡看,當看到冬雪也在座時,他有剎那的訝異。

  她看到他了吧?她壓低的眼瞼和不自在的神情說明了一切。

  他掩去心思,不疾不徐步入包廂,心裡頭卻忍不住猜想,令孫導誇得口沫橫飛的女孩,不會就是冬雪吧?他曾要求看一下廣告成果,但孫導堅持完成後才讓他看,所以他一直不知道廣告裡的女主角是誰。

  難道冬雪最近忙的事就是拍廣告?

  「孫導演,這位可愛的小姐想必就是火狐新廣告的女主角吧?」馮曉嶧朝冬雪點了下頭。「你好,我叫馮曉嶧,很高興認識你。」

  冬雪蒼白著臉,強迫自己微笑回應。「你好。」她見過對方,馮小姐就是照片中那個和東方靖很親密的女人,感覺上是個很有教養的富家千金。

  孫導演為他們引薦道:「東方,這位小姐就是新廣告的主角。冬雪這位是樂加集團執行長,火狐的董事長,也是我們的老板。而這位馮曉嶧小姐呢……則是未來的老板娘。」

  冬雪的笑臉僵了下,努力壓抑心裡泛濫的痛楚,她不去想、不去聽、不去看。

  只不過東方靖是老板,馮曉嶧是未來的老板娘……這意味著什麽?他們的好事將近。

  他的沈默是默認吧?不然馮小姐也不會倚在他身上,笑得甜蜜羞澀……

  「冬雪?冬雪?」孫導演輕輕推了她一下,壓低聲量說:「丫頭,你怎麽了?心不在焉的,馮小姐在跟你說話呢。」

  冬雪回過神,連忙陪笑,「不好意思,這幾天身體狀況不太好,有點閃神了。你方才說什麽?可以再說一次嗎……」她知道東方靖一直注視著自己,她卻故意不看他,看了……她只會變得更脆弱。

  她和他……今後不再是那種她可以對他撒嬌的關系了。

  馮曉嶧聽了關心的說:「我剛剛也覺得你臉色有點蒼白,沒事吧?我這裡有黑巧克力,吃了血糖會上升一些,感覺可能會舒服點。」

  冬雪笑著搖頭。「我沒事。」是個溫柔的小姐呢,如果他的對象是這一位,那真的沒什麽好挑剔的了,不愧是東方靖,眼光真好……

  明明也認同了他的選擇,她的心卻依然疼痛不堪。

  「我看過你的書法和國畫,之前去孫叔叔的工作室時,他拿給我看的。我覺得你的功力不輸大師級的。」馮曉嶧對冬雪的第一印象很不錯,知道孫導有意捧她成為才色兼備的女明星,也提過在姑姑的畫廊展出她的作品。「有沒有興趣辦個書畫展?」她問。

  冬雪笑了笑,有些落寞的說:「作品太少了,沒辦法辦。」

  「那就多完成一些。你的作品真的很棒,連我鮮少誇獎人的爺爺都忍不住說了個『好』呢。」

  她笑著搖頭。「我恐怕再也寫不出、畫不出那樣的好字和好畫了。」

  「為什麽?」

  她輕輕的開口,與其說是回答馮曉嶧的話,不如說是說給自己聽,「我是個在尋找自我存在價值的人,無意間發現自己書法寫得不錯,又受到同事們的贊賞,於是便很想把這唯一的長處秀給一個日理萬機的朋友看。

  「我用的文房四寶,是那個朋友陪我去買的,他不斷的和商家溝通、比較,我們跑了三間店才買齊所有的東西。

  「以往他在書房工作,我無事可做,自然沒理由待在那裡,但有了這項興趣後,我總算也能理直氣壯的待在他身邊。他工作時,我就練字畫,書房裡靜悄悄的,但我知道,無論我何時抬起頭來,他都在那裡。

  「我的一筆一畫,都記下了那時的恬靜心情,每一座山、每道瀑布,都是那時美好的風景。一天當中,最快樂的就是那一小段時間了。」

  「聽來很動人,那到底為什麽現在再也寫不出那樣的好字畫了呢?」

  冬雪嘆息地一笑。「因為……夢醒了。」

  馮曉嶧不太明白,正要追問時,孫導演看出冬雪的傷心,於是岔開話題,「先點東西吃吧,肚子有些餓了。」想起她說過她大部分作品都遭祝融了,大概是心情差才這麽說吧?

  只是……作品沒了,那個相陪的人也應該還在,她會看來如此沮喪,除非是分了。

  這丫頭失戀了,八成是這樣。

  但怎麽這麽突然?她最近拍攝廣告忙得這麽快樂、這麽努力,還曾說希望自己能被拍得美美的,想給某個人驚喜,這些話不過才言猶在耳,誰曉得沒多久就分了。

  點好的菜陸續上桌,冬雪故意說要回一通電話,然後就離開包廂。包廂裡的氣氛好沈悶,她想到外頭透透氣。

  最近胸口疼痛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了,她是不是該回醫院檢查一下呢?

  不知從哪飄來一股肉腥味,沒來由的一陣噁心感竄上她喉間,她忽然張口乾嘔出聲,「噁……」

  不行,那個味道她真的受不了,掩鼻小跑步出了日本料理店,她才發了通簡訊給孫導演,說自己人忽然感覺不舒服,先行離開,請他代為向在座的另外兩位貴賓致歉。

  仰望著藍天白雲,冬雪忽然覺得好無助。

  如果不知道東方靖有女朋友就算了,即使他不喜歡她,她還是能大方地纏著他、賴著他。可現在呢?知道人家有了論及婚嫁的女友,她還要繼續留在他身邊嗎?換作她是那位溫柔的馮小姐,知道了這樣的事情,會做何感想?應該也會不高興吧?

  自己喪失記憶那麽久了,就算恢復不了,其實也早習慣了,總不能因為失憶就一直賴著東方靖吧?那萬一她一輩子都好不了怎麽辦?

  離開吧!現在離開,起碼是她自己要走的,若等他開口,只怕那時她的傷會更重吧。

  冬雪一邊想,一邊往巷口外走,想吐的感覺仍蓄勢待發。她是怎麽了?要不要去藥局買個成藥吃?

  可才這麽想,她便突然記起一件事,她的月事……好像很久沒有來過了?

  不對啊,和東方靖在一起時,他每次都有做防護措施,只除了第一次……

  不會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ruby_0407 發表於 2011-5-20 08:45 PM

第七章

  東方靖回到家,已經快晚上十二點了,他喝了點酒,踩著有些顛簸的步伐踏進家門。

  以往無論多晚,沙發上總是會有個熟悉的身影為他等門,可打從搬到新家後,她就不再等他回來了。

  之前反正他刻意忽略她,沒看到人等門,他也無所謂,然而今晚……空蕩蕩的沙發卻令他皺起了眉。

  中午在日本料理店的情況,冬雪會怎麽想?這是他所期待的結果,不是嗎?他故意疏忽她、故意和馮曉嶧出雙入對,故意做出一些事拉開兩人的距離,讓自己不再專注於她身上,甚至,還達到了令她主動退出的最終目的。

  沒人知道今天中午,他是費了多大的努力才強迫自己待在店裡把飯吃完,不追著她出去,之後又是花了多大心力,才成功令自己別再猜測她的想法。

  現在一切都如他的願了,為何他反倒不開心,沈悶的情緒中還夾著一絲不安。

  他在不安什麽?是不是今天真的喝太多了,才有這些莫名其妙的情緒?

  步伐繼續往裡走,他打開書房的燈,習慣性的看向她常練書法的那個角落……沒有東西,他怎麽忘了,這裡是新家,沒有她專屬的桌子了。

  沒有她練書法的身影、沒有半成品畫作,也不再有她故意寫下鬧他的留言——東方靖,我愛你。

  愛?多愚蠢的字眼?明知他不愛她,她怎麽還有勇氣這麽義無反顧的愛?她不怕嗎?不怕那種無法全然掌控自己人生的感覺?

  看著那空虛的角落,焦慮感令他不自覺扯鬆領帶。他好想見冬雪。

  他想見她,想看到她的笑臉。

  站在她臥房門口,他遲遲不敢去敲門,黑暗的門縫透露出房內的人兒八成已經睡了,她的體力無法讓她支撐到太晚。

  他大概吃錯藥了,今晚才會有這麽奇怪的想法,竟然害怕她會離開?

  她怎麽會離開?她失憶了不是?他沒趕她走,她不會離開的。而且,她說過喜歡他,還向他告白了,不在乎他會不會回應……

  其實他也喜歡她,只是不想愛上她、愛上任何人,他的人生,他要完全自己掌控。

  一思及此,東方靖長長吐了口氣,欲轉身回房。

  約莫同一時間,他身後的門打開了,冬雪就站在臥房門口。

  他怔了一下,開口道:「這麽晚了,怎麽還沒睡?」

  「我在等你,不小心睡著了。」她聞到好重的酒味。

  「很晚了,你有什麽需要明天再告訴林秘書。」他逃避的說。

  她伸手拉住他。「什麽事都可以麻煩他,但這件事……我覺得親自跟你說會比較好。」

  「……好,你說吧。」黑暗中,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無法預測她要說什麽,那讓他很不安。

  「我要走了,這段時日……真的很感謝你的照顧。」

  沈默半晌,東方靖才開口,「你還沒有恢複記憶,我也沒趕你走。」他最怕的事還是發生了嗎?

  「我真的麻煩你太久了,孫導在之後幫我介紹了一些工作,甚至他下部電影也打算讓我當主角,我會陸續有收入,養活自己沒問題。」孫導和他的妻子育芳姐都對她很好,這令她有了勇氣向前走。即使沒抬頭,她也知道他的視線落在她身上。「馮小姐……她很美,感覺是個溫柔又有教養的女人,和你真的好登對。」

  他煩躁起來,負氣的回應,「那又怎樣?」身子有些站不穩。該死的!喝太多了……

  見狀,她皺起眉。「為什麽喝那麽多酒?」嘆了口氣,她扶著他進他的臥房,將他安置在床上,然後到浴室擰了條濕毛巾才回來。

  她輕輕擦拭著他的臉,想打開大燈,他卻阻止了她。

  「不要開燈。」昏暗的亮度就夠了,感覺像在夢裡,燈太亮、看得太清楚,他會怕她還在身邊只是自己的幻覺。

  「冬雪……留下來。」忍不住地,他呢喃地開口了。

  不能再心軟了,冬雪硬著心腸,說出自己想說的話,「關於我的事,如果馮小姐有聽到什麽耳語,你可以解釋,但如果我繼續住下來,你很難說服她。一個喜歡你的女人,是不會願意自己的男人和其他女人同處一個屋檐下的。」

  改變不了她的決定,他的語氣任性起來。「她聽到了什麽耳語?你要我解釋什麽?」

  她紅了眼眶,忍住哽咽道:「實話實說。就說……我是你救回來、死纏爛打巴住你不放的女人,你很困擾又莫可奈何,只好同意讓我住進你的房子,就這樣。如果馮小姐不信,你可以叫她來問我,我會證實你說的是實話。」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腦海中他們過往曾經的種種——她耍賴的巴住他、沒有他的味道就焦慮不安、她教書法被放鴿子的那次,他找到了她、安慰她……她告白、他吻了她……還有,後來那些旖旎激情的晨昏……一切,都將成為過去了,到此為止。

  「你又知道我會說什麽『實話』?」他不悅地瞪她。

  「如果你真的喜歡她,你就會知道什麽是『實話』,什麽事可以說,什麽事不能說。」

  他看著她。「你呢?你希望我說什麽?」

  她無奈地笑了。「我要離開了,隨你說什麽都好,我只希望你快樂。」她不知道他在怕什麽,總覺得他在面對感情時很壓抑,以為他是喜歡她的,下一刻他又退縮了。

  也許不是真心喜歡的人他才會如此吧?

  越想心裡越難過,她深吸了口氣說:「時間真的不早了,早點睡吧。」轉身要回房間,他卻由身後環抱住她。「冬雪……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東方靖環在冬雪腰上的力道讓她嚇了一跳,現在的她比以往脆弱,她得小心翼翼的保護自己,因為……她懷孕了。

  因為沒有過去的一切記憶,他是她感情的「開始」,她第一次這麽感激一個人、第一次這樣喜歡一個人,也是第一次,有人讓她覺得安心想依靠,所以,當她不得已得離開時,她還是想留住他們的孩子,留住他曾經給過的美好。

  孩子的事,她不想讓他知道,不能再讓事情更複雜。更何況,他知道了又如何?因為孩子而選擇孩子的媽?抑或等她把孩子生下來,帶走孩子同樣不要她?

  無論結果是哪一個,都不是她想要的。

  然而……他竟想要她留下來?為什麽?

  他從沒正面回應過她的情感,也沒否認馮曉嶧是他喜歡的女人,甚至孫導演說對方是未來的老板娘時,他也沒否認,既然如此,她在他眼中大概只是一個喜歡他又自動送上門的女人,而這樣的女人對他來說太多了,路上隨便一抓都是一大把,他又何必挽留她?

  冬雪試圖掙脫他的環抱,但東方靖索性將頭枕在她腿上,見他執拗起來,一種無言的悲傷讓她再也做不出任何拒絕的舉動。

  時間在彼此的沈默中一分一秒流逝,許久之後,他的聲音劃破了寂靜。

  「我父母是青梅竹馬的娃娃親,感情之好令許多人既妒又羨,如果真愛是存在的,那麽他們應該是最相愛的一對。

  「我父親工作能力一流,雖是排行第二,卻早被祖父視為接班人,年紀輕輕就擔任集團的執行長。我母親是他的秘書,兩人無論公私都配合得極好,父親只要出差在外過夜,一定帶著母親同行,人前人後都如膠似漆。

  「我五歲那一年,他們由美國出差回來,在高速公路遇上了連環車禍,事發當時父親護著母親,送醫時他已無生命跡象,在他懷裡的母親卻只是輕傷。

  「母親在父親走後的第七天,失足墜樓死了,人人都說她的死是意外,只有我知道她是蓄意殉情……那一晚,她打扮得好漂亮,穿著父親最愛的洋裝,仔細將頭髮挽起,還化了淡妝,我問她,媽媽好漂亮是要去哪裡?她告訴我,父親會來接她。

  「她沒有神智不清,像在說故事一樣,一樁樁的告訴我他們的童年趣事、甜蜜過往,然後,告訴我要好好記住這些點滴。我說,媽媽會幫爸爸記住的,爸爸不會被忘記,她卻只是看著我笑,重重的抱了我一下,輕輕的說:對不起,兩個人的曾經要一個人記住,太痛苦了……

  「那一晚,媽媽哄著我入睡,而這一睡……我就成為棄兒了。」

  也許是真的醉了,也許是童年的回憶太痛,他眼中隱隱閃著淚光。

  「感情應該是要能夠帶給彼此幸福吧?那麽,『喜歡』的程度是不是就夠了?如果只是喜歡一個人,分手時雖然不好受,至少還在能承受的範圍,可一旦愛上一個人,那樣的感情就太可怕了。

  「『愛』這個字,對我來說像詛咒,它會讓人不自覺成為傀儡,身不由己因為對方而喜悲。

  「我可以去喜歡任何人,但我拒絕去愛,那會讓人無法全然掌控自己的人生,還有個人會以愛為名的左右你。我絕對絕對不允許自己生命中出現這樣的一個人。」

  舊家遇火災那天,他就有深刻的體悟,冬雪很有可能成為他生命中的這個人,所以他必須阻止這件事發生。「冬雪……我喜歡你,我承認自己對你心動了,可是……我無法愛你。」

  她眼眶濕了,不解的說:「喜歡……那並不是唯一,每個人都可以喜歡很多人!你喜歡我,也可以喜歡馮小姐,當然更可以喜歡其他的女人……」

  「你以為像我這樣的人,要喜歡一個人很容易嗎?」

  她無言了,就是因為知道不容易才無奈。他先承認馮曉嶧是他喜歡的人,如今又承認喜歡她,這樣的喜歡帶給她的不是開心,而是難過和罪惡感。

  是她介入了他和馮曉嶧之間嗎?如果真是這樣,那她是不是更該考慮快刀斬亂麻?

  她嘆息了。他喜歡上一個人不容易,而她卻是愛上了他。愛一個人是唯一,眼裡只看著他,心裡的位置也只能放下他,在這種情況下,她沒有辦法和別的女人分享他的「喜歡」。

  「冬雪,不要向我奢求愛,我沒有那個東西,沒法子給任何人,自然也沒辦法給你。」馮曉嶧只是煙霧彈,一來堵住家族中逼婚的口水,二來分散他對冬雪的注意力,他不會說自己對馮曉嶧只是朋友間的喜歡,不會對冬雪說他心裡也只喜歡她,就這樣保持著「只是喜歡」的距離,誰也別愛上誰。

  這樣就夠了。

  「馮曉嶧很喜歡你,你知道嗎?你要就這樣周旋在兩個女人之間?」

  「……我會和她訂婚。」這是他欠她的。情感上,他連「喜歡」都無法給,名分上自然該補償她。

  冬雪一怔。原來他早就計劃好了,兩個女人他誰也不想舍掉。

  可是……喜歡也可以分出高低的,不是嗎?

  她和他之間,一開始就是她先主動的,她告白時不也說了,她會當作自己「已經被拒絕」,只是想把心裡的話說出口。

  雖然在當下,他吻了她,讓她抱了一絲希望,可後來證實,那也只是氣氛對,他做了應景的事。

  既然都已經當自己被拒絕了,這樣的結果,她該滿意了。

  「冬雪,我很喜歡你,如果這種情感你可以接受,請為我留下來。」

  她的淚終於忍不住,一滴滴掉了下來。「……在你做了選擇後,怎麽還能這樣要求我?」

  「為什麽不可以?」他的手用力抓著她,像是怕她會輕易掙脫離開。

  「在你心裡還放著另一個女人、甚至想娶她的同時,你怎麽還能說這種話?若你真的喜歡我……即使只是喜歡,你也不會忍心看我這麽痛苦,要我眼睜睜的看你去娶別的女人……如果真喜歡,你不會要我這樣委屈自己!」她氣得用力甩開他的手。

  「要你為我留下,很委屈你嗎?」

  「為什麽要我留下?理由是什麽?你真的好自私、好自私……」她紅著眼,感覺傷心又委屈的哭了出來。

  自私?他自私嗎?

  冬雪的話讓東方靖煩躁的動怒。他為何不能這樣要求她?她方才問的話,他在心裡都有明確的答案——

  自始至終,他心裡都只放著一個女人,那個女人的名字叫冬雪,馮曉嶧會被牽扯進來,是因為他怕自己有朝一日會控制不住愛上冬雪!

  他可以掌控任何事,唯獨情感不行,所以他怕愛上任何人,怕自己有天會身不由己的被左右……

  「好,收工!」孫導演滿意的審視著鏡頭裡的畫面,一旁工作人員則連忙拿了件大毛毯,裹住只穿白薄紗禮服還打著赤腳的冬雪。

  今天廣告拍攝的場景是樂加遊樂場中的人造雪,加上拍攝時間必須在沒有遊客時的淩晨,秋夜裡的「飄雪夜」,還真是夠冷了。

  冬雪躲進保母車,換上長筒靴,工作人員遞來一杯姜母茶。

  「謝謝。」

  孫導演在和工作人員談完後制作業後也上了車,他拍拍她的頭,贊許道:「辛苦了,表現很好。」

  冬雪笑了笑。她今天身體狀況很不好,好幾次都有種快不能呼吸的感覺,可她硬是撐到廣告拍攝結束。

  「房子的事,育芳有在幫你找,這一兩天應該就會處理好。」大導演看著她說。

  他們夫妻知道冬雪喪失記憶的事,也知道她喜歡上收留她的恩人,卻得不到對方感情的回應。只是她不曾提過恩人是誰,他也只能隱約推測對方八成是個相當有權勢的人。

  他遠遠見過一兩次來接她的車,那是千萬名車,還有司機呢。

  而他那個有名的經紀人老婆,和冬雪第一次見面就很投緣,打包票的說這小妹的事就包在她身上。雖尚未簽約,卻已儼然又成為經紀人了。

  「好。」冬雪乖巧的點頭。

  「雖然可能用不到了,我還是請小鐘幫你剪接鏡頭,燒成光碟。吶,這就是你『出道』的珍貴紀錄。」

  「……謝謝。」收下孫導遞來的光碟。冬雪幽幽嘆了口氣,她很努力的不想起東方靖,結果還是被孫導演無心道破。這份光碟,就是她托孫導演幫忙燒錄,將來要給「恩人」的。

  三天前和東方靖鬧得不愉快後,她就沒再和他碰面了,而他也沒再勸她留下,林秘書更沒再追蹤她的行蹤,看來,他是做好她會離開的準備了。

  這樣也好,免得他再繼續挽留,她怕自己又會心軟留下。

  她的東西本來就不多,收拾好行李,待育芳姐幫她找到住所,就可以直接搬進去了。不處於同一個屋檐下、不再見面後,她想……自己會習慣沒有他的日子的。

  「好啦,既然離開是你自己決定的,就不要想太多,那個男人有更喜歡的女人,你就祝福他吧。」孫導演又說:「忙一整夜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好。」

  他下車後,冬雪才想起她的姜茶還沒喝,她端起姜茶,胸口卻忽然一陣劇痛,連一口氣都吸不上來。

  她的手撫著胸口,想出聲叫人,可聲音像是卡在喉嚨似的,發都發不出來……

  姜茶翻落,有人聽到鋼杯撞擊的聲響,直覺往聲音來源處望去——

  「天啊!冬雪?!導演!孫導演……冬雪昏倒了!」

  打從上次在保母車內昏倒後,為了不再替別人制造麻煩,冬雪開始隨時注意自己身體的狀況。

  上回送醫後,她很快的清醒,在孫導演和育芳姐的堅持下做了一連串檢查,本來院方希望她住院,可她不肯,後來醫生只能告訴她,他們初步檢查發現她心臟出了問題,詳細結果要她三天後再來看報告。

  今天育芳姐本要陪同她來醫院看報告,卻臨時有事不能來,在電話中,育芳姐還提到一件事,那就是——東方靖要訂婚了,時間就在一個星期後,她和孫導演收到了邀請函。

  育芳姐問她要不要一塊去,要的話他們得再跟東方靖多要一張請帖,她對著話筒沈默很久,然後才低低的說:不用了。

  東方靖要訂婚了嗎?不奇怪啊,只不過她還是傷心的直想哭……

  帶著這樣沮喪的心情,冬雪一個人坐在偌大的心臟科主任醫生診療室裡頭,心裡惴惴不安。上一次那一位好像不是主任醫生,為什麽跟她說明檢查情況的,反而是這一位?

  她的情況很糟嗎?糟到一般醫生無法說明,得換上層級更高的?

  五、六十歲頭發半白,高大魁梧的陳主任臉色凝重的看著手上一疊的檢查報告,好一會兒才開口,「冬雪小姐,你知道自己身體的狀況嗎?」

  「……虛弱了點?體力不好?」

  「也就是說,你從來沒有好好的做過身體檢查?」見她不回應,陳主任再說:「你有很嚴重的心臟問題。」

  說真的,即使他堪稱心臟權威,也無法判定它是哪種心臟疾病。她的左心房上有一個十元硬幣大小的白點,但所有儀器都無法測出它是什麽東西,同時也不確定是不是因為它,她的心臟功能出現很大的障礙,並且快速的在萎縮當中,再這樣下去……情況很不樂觀。

  「你必須住院,我們得盡速評估換心的可能。」

  她嚇了一跳。「換心?!」

  「這是唯一的方法。」猶豫了一下,他說:「不過,因為適合的心臟可遇不可求,因此在等待期間,你必須住院,一來我們可以掌握你的狀況,二來,你也好為手術做準備。」

  冬雪腦袋一片空白。

  「還有,為了延長你原有心臟的使用期限,我們必須排除掉所有可能造成心臟負擔的因素。」

  「……什麽意思?」

  「冬雪小姐,你懷有三個多月的身孕了。」

  懷孕是造成心臟負擔的因素?她搖頭。「我不信……為什麽?」她不覺得孩子會是負擔,反而是她的慰藉、她精神上的支柱。

  「婦女懷孕期間會容易累、嗜睡,那是因為一個人的器官要用來處埋兩個人的生理機能。你目前的狀況真的不適合懷孕,那會讓你的心臟負擔很大,損毀得更快。」

  要她拿掉孩子?!不!她不要!

  冬雪木然的開口,「如果我不住院、不拿掉孩子,那麽……我能撐多久?」

  「保守估計,不會超過三個月。」

  她訝異的抬起頭,不敢相信耳朵聽見的話。

  三個月……她只有三個月了?!

  天!這一定她在作夢,作一場可怕又無助的夢。

  這不是真的!這一定不是真的!

  她倏地站了起來,「你……你在騙我!在騙我的對不對?」

  陳主任被她的舉止嚇了一跳,但畢竟見多了病患無法接受病情的激烈反應,他很快的回神道:「小姐,你冷靜一點,只要你住院,好好的跟我們配合,我想情況會好轉。」

  配合什麽?把孩子拿掉,然後在這裡等死?!不!「不要!我不要拿掉孩子。」她轉身快速的往後走,沖出診療室。

  陳主任怔了一下,趕緊快步追在後頭。「小姐,我知道這很難接受,可是你必須住院,你……」

  不會的,這不是真的……冬雪在長廊上跑了起來,她快步沿著階梯往下走,在一個轉角撞上正欲上樓的人。

  對方伸手穩住她,輕聲的低喚,「冬雪?你怎麽了?醫生怎麽說?」看著滿臉淚痕像受到驚嚇的女人,黎育芳一時也怔忡了,「冬雪……」

  冬雪深呼吸……再呼吸……她以為在她失去被愛的可能後,老天對她還是不薄,她無法擁有心愛的男人,起碼有個小生命陪伴她。

  可是,命運到頭來不忘和她開了個最大的玩笑、史上最惡質殘忍的惡作劇,原來到頭來,她還是什麽也沒有,愛情、孩子……甚至連自己是誰、打哪裡來的都仍是個迷!

  她來人世走這一遭,到底為什麽呢?

  「冬雪,醫生到底說了什麽?你別這樣……我會擔心。」

  冬雪笑了,笑容中有掩不去的悲傷和偽裝出來的堅強。「育芳姐,有件事……可不可以請你幫忙我?」

  「你說。」冬雪的手握得好用力,黎育芳不禁有些不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uby_0407 發表於 2011-5-20 08:45 PM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5-20 08:47 PM 編輯

第八章

  有地方不對勁……

  東方靖坐在電腦前處理公務,卻忍不住頻頻回頭,因為在他辦公桌右後方的位置,放了張新桌子。

  之前和冬雪起了那場爭執後,隔天他就到美國出差,一直到今天才回來,原以為回來後她大概已經搬出去了,結果情況竟出人意表。

  她不但沒有搬出去,也沒沈著一張臉對他,甚至,他到書房處理公事時,還發覺自己右後方的位置放了一張新購的大桌子,畫圖練字的東西都被她擺上,一副打算長住久居的樣子。

  先前他回公司處理一些事,忙到中餐都忘了吃,回到家近兩點,她居然還親手做了幾道菜,和他一塊用餐,席間只隨口同他話幾句家常——紐約冷不冷?今天不用再進公司了嗎?而後便不再作聲。

  她沒再在兩人爭執的老問題上和他吵,他自然也不會笨的去問她為何突然有這樣的轉變。目前的狀況很好,一切都如他所願,只是……他隱約又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對了,這幾日她很常把視線落在他身上,雖然以前就常這樣,但現在則是像恨不得多仔細瞧他幾次一樣。

  奇怪,他怎麽會有這麽莫名其妙的想法?是因為她的態度突然大轉彎,他太受寵若驚了嗎?但為什麽,他還是會隱隱的覺得有些不安?是否他太不知足了?

  思索一陣後,東方靖斂下心神,專心在書房工作。

  不一會兒,冬雪敲了門,然後推開房門一角。「你在忙嗎?」

  「嗯,怎麽樣?」

  「我準備了咖啡和蛋糕……不過你忙,那等一下再吃好了。」她退了出去,來到外頭的偏廳。

  午後三、四點西曬嚴重,她走過去,拉下兩邊藝術造型窗的羅馬簾,光線一下子弱了下來。

  不是告訴過自己,剩下的日子裡,她就只想著自己和東方靖的事就好,替肚子裡的寶寶爭取更多和爸爸相處的時間嗎?為什麽她的心情還是受到孫導演夫婦聊起他的訂婚喜帖而影響,看他一進門,她就想問?他要和馮曉嶧訂婚,她不也早就被告知了嗎?

  在心中嘆了口氣,冬雪轉過身,訝異的發現東方靖不知何時已走出書房,就站在她身後不遠處。

  她怔了一下,微笑道:「下午茶你等一下再吃沒關系。」

  她要越過他走回沙發,可才接近到他伸手可及的距離,他便突然拉住她往懷裡帶,力道之大,令她被撞疼了。

  「東方……」下一刻,她的唇被攫住,被他吻得快不能呼吸,大掌在她身上遊移起來,這是無言的求歡,她懂。

  她心一驚,有些著急地推拒著,「那個……」

  不理會她的抗議,東方靖抱起她回到臥室,讓她坐在床緣。

  他的額抵住她的,聲音低柔的說:「冬雪,我好想你……」大掌來到她身後,拉下她洋裝的拉鏈,隔著絲滑的胸衣布料撫上她胸前的雪丘。他的唇在她纖白性感的頸項輕吻,尋著他習慣的幽香,聲音低啞而壓抑著情欲,「我想要你……」

  懷孕十三周,也許是因為體態纖細,她不說一般人真的看不出來,可醫生說……她要避免做太激烈的事。

  「醫生說……我的心臟不太好……」感覺上半身光裸了,她連忙出聲,因為他正埋首在她胸前做著放肆的事。

  聞言,他抬起頭看她,欲火消了泰半。「你去看了醫生?他怎麽說?」

  「還好,但是……不能做太激烈的運動。」

  東方靖深呼吸一口,眼神中還有濃濃的欲望,可卻理智地把她的衣服拉了回去。

  他霍然起身,沙啞著聲音說:「我去沖個澡。」

  她拉住他,紅著臉囁嚅道:「我、我也想你……也想要你……」

  「可醫生不是說……」

  「我知道你會很小心的。」她低下頭,根本不敢看他。「而且真的不舒服,我也會告訴你。」

  他蹲下身子,靜靜的凝視她,她則嬌羞的抱住他,彼此身子一靠近,從未歇息過的欲火轉為炙烈。

  「稍有不適就要說,不要獨自承受……」

  「……好。」

  完事後,東方靖替兩人簡單的清理,冬雪羞得閉上眼,沒勇氣對上他的視線。

  他在她身邊躺下,注視著她略顯消瘦的臉。「這陣子你是不是瘦了?」原本小小的瓜子臉變得更尖,可身材卻又不像……腰身圓了些,胸部還更豐滿?

  「怎麽會?我以為我胖了呢。」

  「下個禮拜我安排一天陪你去醫院做檢查,安鈞德應該可以介紹不錯的心臟科醫生。」

  她心跳漏了半拍,連忙轉過身背對他。「不用了,又沒什麽大礙,我討厭醫院的味道。」

  「冬雪!」

  「人家就是不要嘛……」

  她願意留在他身邊,他應該什麽都順著她,可唯獨這件事……猶豫了一下,他決定明天就叫林秘書去傷腦筋。「我排好時間就由不得你。」

  她嘟起嘴,身子被他扳了回來仍瞪著他。

  「生氣啦?」他知道她討厭醫院的味道,認識她之初,她就曾以這個理由拒絕住院。「不過這可是攸關我的權益呢。」

  「身體是我的,還攸關你的權益呢!」

  「至少歡愛是兩個人的事,對吧?」

  冬雪楞了一下,好半天才知道他在說什麽,她好氣又好笑的紅著臉槌他一下。

  「真現實!也就是說哪天我不堪使用時,你就要丟掉我這個無用之人嘍?」

  東方靖失笑。「冬雪小姐,請注意措詞,好歹孫導演很看好你,千萬別讓他知道你有這麽歐巴桑的一面。什麽能不能用的?嘖!真不文雅。」他看著她笑道。

  「明明就是你在意……」

  他伸指輕彈了下她的額頭。「我在意的是你身體狀況,我要你健健康康的陪著我,十年、二十年……五十年、六十年……」

  心好酸,她卻只能強忍住淚水,開玩笑道:「又不是妖怪,哪能活這麽老?」

  六十年啊……好漫長的歲月,如果東方靖他真能成為老公公,一定也還是酷酷帥帥的吧,那時,陪在他身邊的人會是誰呢?他還會不會記得,自己在年輕時曾喜歡過一個名叫冬雪的女孩?

  他又會不會記得,自己曾任性又自私地想把那個女孩留在身邊呢?

  六十年好久、好遠……她到不了。

  「我反正活多久,你就得陪我多久。」他霸道的說。

  壓下想哭的沖動,她輕輕開口,「……好。」

  「下個月我要到美國出差兩星期,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走走?」他有種奇怪的直覺,不想離開她,彷彿一離開,就會再也找不到她。

  「那時孫導演的新戲就要開拍了,開拍前,男女主角都要特訓。」她輕聲說:「他是磨戲出了名,一旦正式開拍,我們可能好久好久不能見面……最近這一兩個星期我有空,如果可以,你常回來吃飯,我難得賢慧。」兩個星期後,她的情況更不穩定,真的得離開了。

  「那就別接他的戲。」東方靖任性道。

  冬雪看了他一眼,又轉身不理他了。

  他嘆口氣,由她身後擁抱住她。「太久沒見面我會想你,但我的工作又讓我沒辦法老追著你跑……答應我,這部戲之後,別再接這種長時間待在外頭的戲了。」她不在身邊,他真的做什麽都不對勁。這次到美國出差不到一星期,他可就用了很大的忍功才阻止自己開口問林秘書關於她的事。

  幸好這一回出差他忙翻了,幾乎淹沒在工作中,才得以克制得住相思之苦。

  「……我有點累了。」無法回應他的要求,她只能岔開話題。

  「好吧,你睡。」下午還不到六點,他準備下床再去書房處理一下文件,身子才動,她便轉過身來環抱住他。「怎麽了?」

  「陪陪我,等我睡了再走。」

  他寵溺地輕笑,再度躺下來將她攬進懷裡,心裡卻忽地想起另一件事——

  不久後,在自家飯店,他和馮曉嶧將會有場別開生面的訂婚儀式,喜帖早已全數發出,該受邀的人早都收到了……

  他將冬雪擁得更緊,第一次對自己的決定猶豫起來,這樣做……到底好不好?

  為了能安心的喜歡她、為了不讓自己愛上她,他機關算盡,到頭來會不會以傷害她作終?

  東方靖在車上等著馮曉嶧,她正在一家著名的花店裡挑選要布置訂婚會場的花卉,一般而言,這些事情交給專人處理就可以,她卻興致勃勃的要自己打理這一切。

  照理說,美人置身花叢中,是多麽賞心悅目的一幕,可惜他無心欣賞,逕自擰著眉想心事。

  第四天了,他已經四天沒和冬雪共進晚餐,偏偏訂婚在即,即使他意興闌珊,卻也不得不陪同未婚妻處理訂婚瑣事、和馮家人吃飯培養感情。

  前三天晚上他回到家中,餐桌上都會留有她為他準備的飯菜,就算林秘書告訴過她,他有事不能回家與她吃飯餐,她還是會為他留了東西。

  除此之外,她又開始重拾畫筆,以前她畫山水、畫飛禽走獸,就是獨獨不愛畫人,不過前幾天,他竟發現她在畫人了。

  不是山水畫中偶爾會出現、幾筆成形的小人物,也不是古代仕女圖,她畫的人物……是他!有時只是一只眼,有時是半張臉……可不論怎麽看,他知道那都是他。

  中畫與西畫人物差別的地方不在有多像,而是在神韻,這一方面,她的功力倒是非常深,但到底是她天生能手、畫功一流,還是情之所鍾,心之所繫,所以才仿他的神韻入木三分,那就不得而知了。

  之後,她又買了許多色彩鮮艷的顏料,興致大好的玩起以前不常畫的工筆畫,他想看,卻被她阻止,還神氣的說她要畫一幅曠世巨作做為傳家寶,完工前不準他先睹為快……

  傳家寶?她要畫什麽作為傳家寶?這女人……

  想起冬雪俏皮的笑臉,東方靖冷峻的神情不由得柔和起來。

  馮曉嶧上了車,正好看到他這副神情。「靖?」她低喚一聲,他卻仍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靖,你在想什麽?有什麽愉快的事嗎?」

  最近他常常發呆出神,感覺和她以前認識的他很不一樣,她不只一次看過他露出溫柔的笑容,很清楚那個笑容不是因為她。

  東方靖回過神,坐直了身子。「沒什麽。」

  能讓一個男人露出這樣春風般笑容的人,絕對是個女人,這是身為女人的直覺,而這樣的危機感,令馮曉嶧越來越不安。

  她和東方靖的婚約,是她厚顏請自家爺爺向東方靖的伯父提及的,東方靖意外的沒有反對,於是兩家人便打鐵趁熱的將事情訂下來,可越到事情成定局之後,她反而越不安,因為她越來越感覺得到他的「無心」……

  不!既然願意和她訂婚,那就表示他是喜歡她的,她得讓他非要她不可。不管用什麽手段,她都得先加深他們彼此的羈絆……

  想了下,她柔情萬千的將身子倚向他,紅著臉嬌羞的說:「靖,時間還早,要不要上我那兒喝杯咖啡?」都這麽說了,她想她的心意他會懂。

  東方靖怔了一下,伸手將她的身子扶正。「曉嶧,明天一早我有會議得早起,現在要早點回去準備資料。」

  馮曉嶧尷尬得整張臉都紅了,她這不是擺明被他拒絕了?「靖……」

  接下來,他冷著臉閉目養神,車內的氣氛頓時凝滯。

  沒多久,車子在馮家豪宅前停了下來,馮曉嶧哀怨的看了他一眼,見他連句哄她的話都不願說,氣得一跺腳下了車。

  待司機將車子駛離後,東方靖才又睜開眼,飛揚的濃眉皺起。

  越接近訂婚日期,他就越煩躁,對馮曉嶧也越不耐煩,甚至連虛與委蛇一番都不肯。

  錯的人是他、卑鄙的人也是他,她只錯在不該喜歡上他。

  原來,當心中有人,要對另一個女子溫柔是那麽困難的事。原來真心喜歡上一個女人,要他再去擁抱別人,又是那麽的勉強……

  他煩躁的扯鬆領帶,重重的吐了口氣。

  回到家中,不到十點,他有些訝異冬雪沒在他開門的第一時間就出現。

  他先到書房,燈是暗的,到他的臥室,也沒人在裡面,於是急忙轉往她的房間。

  聽見急切猛力的開門聲,冬雪不明所以的回過頭。「怎麽了?」

  看到她,東方靖鬆了口氣,倚在門邊看著她整理東西。「你在做什麽?」地上大大的行李箱被攤開,一旁還放著一疊一疊整理好的衣服。

  「要出去那麽久的時間,東西總得先整理。」她說。

  他皺眉大步的走過去,拉起她的手離開房間,到他的起居室。

  「要整理明天再來整理。」最好是他不在家的時候再整理。他討厭這種明知道她要走自己卻無力阻止的感覺。

  「帶我來這裡要做什麽?」

  「今天這一整天的時間,你都做了什麽?」他什麽都不要做,只要抱著她、感覺她在身邊,這樣就夠了。

  「林秘書沒跟你說?」

  「我沒問他。以後我會直接問你,聽你的聲音。」想念一個人時,見不到面,能聽聽聲音也好。

  「今天哪……我自己弄了早餐、午餐,其他的時間都在作畫,然後睡午覺……作了個夢。」

  「作夢?」

  她輕笑出聲。「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有陣子你不是常夢見有個天人被一只狐仙癡纏上,然後墮魔成為阿修羅?也許是聽過你的夢境,我也作了一個有趣的夢,夢見白素貞……啊,就是白蛇傳裡的那個白娘子,然後還有老鼠仙。」

  她有些自言自語的接著說:「奇怪,神話故事裡,白素真旁邊不是跟著青蛇嗎?為什麽會有老鼠?總之……我夢見她很焦慮的在對我說話,不知在急什麽,但我聽不到她的聲音,不知道她說什麽話,只能隱約從她的嘴型看出她好像在說『來不及了、快來不及了……』」

  到底什麽來不及了?雖然只是夢境,不知為何她卻有點在意。

  「然後呢?」

  「夢境一轉,我夢見你,夢裡的你妖野狂妄、憤恨難消……黑夜裡有炙熱的火焰,到處都是可怕的血腥味……你一身黑衣戰袍,彎弓搭箭,正在追殺一只白狐……」在夢裡,她覺得那只白狐彷彿就是她,她傷心又害怕,閃躲得好辛苦。

  「又是白狐?」他黑衣戰袍、妖野狂妄……那是阿修羅吧?

  她的笑變得有些勉強。「我想,一定是聽過你的夢境,我才會作這麽奇怪的夢吧。」雖然只是夢境,她卻在夢醒後清晰地記得他的恨、他的憤怒。

  他說過,如果那個天人真的是因為那狐仙的癡纏而墮魔,換作是他一定恨死那狐仙,巴不得永世不相見……呵,明明是夢,為什麽她聽了會這麽傷心?

  「只是作了荒誕的白日夢而已,你哭什麽?」東方靖抹去她眼角的淚,無奈的說。

  冬雪怔了一下。「我……哭了嗎?」一定是最近發生太多事,讓她多愁善感起來了。

  「傻瓜。」他輕輕吻去她臉上的淚痕,愛憐地擁緊了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uby_0407 發表於 2011-5-20 08:47 PM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5-20 08:48 PM 編輯

第九章

  「最近可能是東方家和馮家聯姻在即,這波喜事也反應在集團各類股上,如今盤面上可是一片長紅,很亮眼呢。」

  「可不是嗎?馮家財力畢竟不容小覷。」

  「欸,這種利益聯姻不就是魚幫水、水幫魚嗎?咱們樂加股價齊揚,他們馮氏也發發發。」

  「嘖,不過有一點真的很奇怪。」

  「哪奇怪?」

  「即將和能帶來巨大利益的美嬌娘訂婚,怎麽咱們執行長臉上一點也看不出喜悅?」

  「他本來就喜怒不形於色。」

  「錯!他現在根本是喜怒無常,脾氣大得很呢。早上各部門主管會議,半數人被點名挨棍了,兩個小時的會議,那些被臺風掃到的苦主可能得花兩個月撫平創傷。」

  「說得好像你也深受其害一樣。」

  「是啊,我心裡的創傷,花個兩年也不見得能痊愈。」

  「哇,你是五臟六腑全移位啦?」兩年還不能痊愈?也太嚴重了吧。

  「早些時候,我送了份改過的企劃進執行長辦公室,結果上頭的行事歷日期寫錯,完成日由今年變明年,結果……執行長居然笑了?!你知道,他那個人幾乎不笑的,沒一會果真就笑容一斂,冷哼說:『劉經理,在樂加,沒想到你還真是過得「度日如年」啊?』然後,我和我的企劃就一起被攆出來了。」

  「哇~恐怖,怪不得我方才去醫務室拿胃藥,方小姐說胃藥給光了,因為一早就一堆人去拿。」

  真是想不透,照理來說人逢喜事精神爽,執行長目前應該是處於滿面春風的狀態啊,到底是哪裡出了錯,導致他比以往更暴躁?害得大夥都呈備戰狀態啊?

  八卦閑聊完,兩人很哀怨地進了會議室,放眼所及,在座的主管們個個臉色凝重,不像來開會,倒像來到了某個集中營。

  開會時間已屆,不曾遲到的東方靖離開辦公室往會議室走,在他後方的張特助也顯得戰戰兢兢。

  忽然,眾人腳底晃了一下,走廊的燈忽明忽滅,整棟大樓驟然劇烈晃了起來,霎時此起彼落的尖叫聲四起。

  「哦~天哪!地震!是地震……」

  「快躲起來……」

  張特助有一瞬間驚慌,可看上司冷靜沈著的找了個黃金三角位置站定,閉目養神的等地震過去,他忽然為自己的膽小感到不好意思。

  他小聲的說:「這地震……不小呢。」

  「嗯。」

  見上司無意說話,張特助也只得安靜。

  明天就要訂婚了,照理來說,東方靖今天應有大半時間會是在處理這件事,可他會議一個也沒少開,私事一律交給公關部門,連準未婚妻從早上到現在已經打了不下五通電話,他一通也沒接。

  張特助不知道執行長心裡真正的想法,可卻清楚上司的心一直在另一名女子身上。

  不一會地震停止後,東方靖步入會議室,在主位坐定,張特助則在他面前放下一大疊資料。一切準備就緒,依照往例,由財政部門主管先報告。

  年過半百的王經理,在上臺前還拿著手帕頻頻拭汗,報告到一半,東方靖的手指已開始在資料夾上點著,這表示他對這位主管的報告已失去耐性,很快會開口打槍。

  千鈞一髮之際,會議室的門拉開一小縫,林秘書進來遞了張紙條。

  東方靖瞄一眼上頭的名字——黎育芳。手輕搖了一下,表示拒接這邁電話。

  這回,林秘書鼓起勇氣,硬著頭皮走到他身邊。

  東方靖鐵青著臉,冷然重複道:「我在開會。」

  林秘書僵了下身子,卻仍低聲傳達,「冬雪小姐……出事了。」

  東方靖有些錯愕的看著他。早上出門前,冬雪還在睡,昨晚……他答應了她今天會早點回家,她也說會做好飯等他的。

  他沈下臉,接過了電話,「餵,我是東方靖。」

  「東方先生,冬雪失蹤了……」

  「失蹤?」他皺起眉,霍然站起身,神色十分難看。「你在開什麽玩笑?!」

  黎育芳正電話那端哽咽道:「火狐的廣告有幾個鏡頭孫導演不太滿意,於是我們稍早到樂加遊樂場補拍,然後……地震了,後頭的人造雪山就突然崩下來……冬雪那時就站在人造雪地上……嗚……」

  東方靖心一緊,有一瞬間的暈眩,他深呼吸了好幾口氣,努力維持冷靜。

  對方哭哭啼啼的態度讓人覺得冬雪好像已遭遇不測,但不會的,他的冬雪不會這樣,她答應要煮晚餐等他回家吃,今天他一定會排除萬難提早回家……

  這是她答應他的!她得做到!

  對方斷續的哭聲惹惱了他,他頓時怒吼,「不要哭!說完它!」

  會議室裡一片鴉雀無聲。

  「站……站在冬雪身邊的三個工作人員……剛才已挖出一具屍體……」

  「……她不會有事!她不會有事的,你聽到了沒有?!」他失控的將手機往地上一摔,大步離開會議室,留下一室噤若寒蟬的部屬們面面相覷。

  樂加遊樂場人造雪山山崩的意外,發生至今已經第四天了,救援的黃金七十二小時已過,拍攝廣告時遇難的三名工作人員屍體已陸續挖出,只有冬雪的屍體至今仍未被發現。

  由於冬雪是孫導演親自栽培的新人,又擁有十足的美貌,她的遇難引起一陣媒體瘋狂的關注,不只二十四小時緊盯山崩現場救難挖掘進度,還挖出了她喪失記憶,甚至和某集團接班人的曖昧情。

  沒人敢招惹東方靖,可所有媒體上的「暗喻」都足以讓人明白,那個接班人就是指他。奇怪的是,連被男方主動取消訂婚宴的馮曉嶧都站出來駁斥這件事了,東方靖卻反常的安靜。

  冬雪所有的秘密幾乎都被攤在陽光下,包括她的心臟有問題、大約只有數個月壽命的這件事,直到此時,對外界所有一切都無動於衷的東方靖,才忽然反擊起這項不實報導。

  隔一天,黎育芳帶了一些東西找上門,東方靖本來不想見她,可她說冬雪托了東西要自己轉交給他,他於是放人進門。

  黎育芳不是第一次進到東方靖的這個豪宅,她上次拜訪的人,是那個如今已不在的可愛女人。

  在沙發上坐下來後,她看著東方靖,不到一星期,他瘦了一大圈。

  沒打算讓她久留,他直接開口,「有什麽東西你留下就好了,我等一下要去買菜。」

  她怔了一下。買菜?他?她小心翼翼的說:「東方先生自己下廚?」這男人和她之前認識的差別太大了,她有點不安。

  「冬雪常下廚,我得幫她把食材買好。」

  黎育芳紅了眼眶。冬雪死了,不會連東方靖神智也出問題了吧?她吸了口氣,調整思緒後說:「冬雪之前其實不會參加孫導演下部戲的演出,雖然孫導演當初是屬意她當女主角。」

  「那很好,我早叫她別接了,戲前要訓練,一開拍又得幾個月長期在外,我會想她。」他看著她說:「聽說你要簽下冬雪?那不可能,我不會讓她因為工作三天兩頭不在我身邊。如果簽約了,要多少解約金,你開口吧。」

  「我沒有簽下她,她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她看著他有點黯然道。「她心臟有很大的問題,媒體說的是事實。」

  「胡說!她親口告訴我醫生說,她只要按時吃藥、別太過激動就沒事!」

  「那是因為……因為在最後和你相處的日子裡,她不要你為她的病情擔心,她希望在你的記憶裡,她永遠是美麗健康的……

  「她為你張羅三餐、等著你回家吃飯,是因為她想像你們已經結婚,組成了小家庭,所以她親手為丈夫做飯、等著心愛的丈夫回家吃飯。這些……在現實生活中你不能給她的,她只能自己用這種方式去得到。上次我來時,是下午六點多,她正在燒菜,流理臺上有正清洗的芥藍菜和未處理的海魚。飯桌上則有盤蒜泥白蝦,一半已經去頭去殼,整整齊齊的擺盤。她告訴我,你喜歡吃白蝦,可是懶得剝殼,她先處理好,你才方便取食。那段時間是你和馮小姐訂婚前,我說你可能忙著訂婚的事,不太能回家吃飯,她說她知道,只是抱著希望過日子,總比準備好沮喪來得快樂。她還說,佛陀曾說過,把東西送給人家,如果對方不收,那東西還是自己的……她心意到、化為行動了,即使最後一切是空,那也是她的回憶。」

  東方靖默然了,心卻越來越痛,他想到早上如果冬雪體力許可,總是會為他張羅好早餐,親自送他到門口,無論車子開走多遠,只要回過頭,都會發現她還是微笑的站在原地看他。

  那時,他不明白她的堅持,原來……她是在倒數的有限時間裡,收集著關於他的回憶。

  她明知道那段時期他忙著和別的女人訂婚,卻每天還是做好晚餐等他回家吃飯,她……是用什麽樣的心情在做這件事的?

  是因為他要娶別人,以後有別的女人會為他等門、和他一起吃飯了,所以在最後的這段時間裡,她才想做這些以後再也沒機會為他做的事……是這樣嗎?

  「她做這些,其實……也是為另一個人做的?」

  東方靖看著她,「誰?」

  「你們的孩子。」

  「孩子?」

  「冬雪懷孕三個多月了。」

  東方靖一震,這對他來說又是另一個打擊,冬雪懷孕三個多月了,他竟完全不知道,而她也不曾提過。不,是他太粗心,明明有察覺她臉色蒼白,日漸消瘦,腰身和胸部卻不尋常的豐腴起來……

  「她為什麽不說,為什麽只字不提?」她若說的話,他就能為她做更多事。

  「她心臟嚴重受損,只有等待換心一途,而對於等換心的人來說,最重要的時間老天又給得太少,她沒有那麽多時間了,即使住院,等到合適心臟的機率也微乎其微,更何況,住院是為換心手術做準備,醫生會排除任何對她心臟造成負擔的因素,以延長她原生心臟的使用期限,爭取時間……」黎育芳紅著眼眶說:「一旦住院,孩子不可能留下,於是冬雪拒絕住院、拒絕拿孩子去等一個渺茫的希望……她決定不拿掉孩子,只吃醫生開的藥……」

  「換心?!她為什麽要這麽做?事情怎麽會變得這麽嚴重?」為什麽這麽傻?

  「不拿孩子,她只剩下三個月可活……」那些媒體報導了一堆無中生有的事,不過這點倒是真的。「她自己也是在拍火狐廣告時無預警昏倒,到醫院時才知道的。」

  東方靖震驚的看著她,那時他剛從美國出差回來,先前他們又鬧得不愉快,他原以為冬雪會搬走,可他回來時,她卻一副好像打算跟他言歸於好的樣子,他也就沒多想的樂得接受了……

  他把臉埋進手中,深呼吸後開口,聲音沙啞而破碎,「不可能,她告訴我……她接了孫導演的戲,再過幾天就要受訓,她……」

  黎育芳打斷他,「因為那些日子,是和你相處的最後期限了。」山崩意外,只是提前了注定的生離死別。「之後的事,她交代了我,就讓你以為她真的去受訓,然後跟著劇組到處去拍戲了,如果你找她,真的瞞不住時再告訴你實情。她說,那時你和馮小姐也許結婚了,新婚燕爾的喜悅……她的事你會忘得快……」她哽咽了,還記得冬雪說這話時平靜的表情,嘴角甚至隱隱有著恬淡的笑意。

  是什麽樣的情感,能令人置生死於度外,只要對方活得好?

  因為沒有辦法給對方幸福,反而感謝當初對方選的人不是自己……冬雪有沒有想過自己和孩子會有多寂寞?東方靖事後知道了,又會有多痛?

  記得那時她聽冬雪說了這些話,哭得浙瀝嘩啦,當事人卻只是幽幽的嘆息。

  東方靖眼眶紅了。

  三個月……原來,冬雪沒有搬出去,不是因為接受了他自私的提議,而是知道自己只剩下三個月的壽命了,她不想再做無謂的爭取了,只想把握和他在一起的時間。

  她想「一家三口」好好的過,想讓寶寶有更多的機會和爸爸相處。

  他自責又心痛,面對這樣切身的問題時,她為何選擇獨自面對?而他這個說喜歡她的人,又為何會讓她在極度無助害怕的時候,還寧可一個人承受?

  她是怎麽想他這個人的?他就是這麽不值得她依靠嗎?

  因為覺得他不愛她、因為他所選擇的對象終究不是她、因為她不知道告訴他這樣的事,他的反應會是什麽,所以她完全放棄了替自己說話的權利?

  她是不是除了在承擔自己的問題時,還得考慮到他的情緒?

  一想到在人生最後的階段,冬雪倚靠的還是自己,東方靖就心如刀割。

  她喪失記憶後,他便是她人生的全部!他可以感覺得出來她的一切都是繞著他在轉,而他呢?卻是在她生命倒數之際還是只想到自己,任她一個人承受沒有未來的絕望……

  他無法推托自己什麽都不知道,是他太無心。她胸口痛不是一兩天了,為什麽他遲遲不挪出時間帶她看診?如果早點就醫,也許機會就會大一些,他或許也能早點發現她在吃一些奇奇怪怪的藥,不是嗎?

  甚至她……連人生最後的事,囑咐的對象都不是他……

  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麽?

  因為怕愛上一個人後會步上父母的後塵,無法全然掌控自己的人生,不願喜怒哀樂受另一個人影響,他一直封閉自己的心。

  察覺到對冬雪的偏愛,怕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會愛上她,他故意找了不相干的人進來攪局,以為這樣就可以分散注意力,自己對她的喜歡,永遠不會變成愛……

  結果呢?他欺騙自己的心,傷了無辜的馮曉嶧,最後讓自己心愛的女人抱憾而終,連開口告訴她「我愛你」的機會都沒有!

  這是他的報應嗎?他輕視真心、不屑愛情的下場……

  沒多久,黎育芳留下冬雪要傳達的話後就離開了,偌大的房子更顯空蕩。

  東方靖步入書房,發現他電腦桌右後方的位置,還留有冬雪最後的畫作。

  白色宣紙覆在上頭,那是她一直不準他看的「傳家寶」。她……想畫什麽呢?想留下的又是什麽?

  他掀起覆在上頭的白紙,訝異的發現那是一疊畫,每幅畫……都是他和她。

  冬雪的畫功一流,工筆畫十分細致傳神,有他們並肩坐在海邊,她向他告白、親吻的畫面;有大床上他們彼此依偎共枕的情景,也有他在電腦前工作,她在他右後方作畫的一幕。

  這些畫的內容都很生活、很溫馨,畫中的他不見得有笑容,可她卻總帶著心滿意足的微笑。

  她是在告訴他,這些和他一起度過的點滴,她都是如此開心的嗎?

  她怎能這麽容易滿足?他給她的,明明是那麽少……

  最後一張畫,那是一處種滿各式花卉的花園裡,她微笑的凝視著他,而他的手上則拋玩著一個像是孩子的身影。這張畫她還沒完成,抑或她其實也不知該怎麽下筆,一個在媽媽體內來不及成形就要死去的娃娃,她要如何想像他的模樣?

  在冬雪的畫作裡,每一幅都記述著開心、溫暖的事,沒有傷害、沒有傷心、也沒有他的膽怯和卑鄙,她只記下他給的幸福。

  畫作的最後一頁,那是一張超音波照片,上頭寫著——爸比,我三個月。而下頭的娟秀字跡,則以流暢飄逸的行草寫著——我們愛你。

  那幾個字映入眼簾,東方靖的淚水潰堤了。

  冬雪,你回來……不是還有三個月嗎?你說要煮給我吃的晚餐還沒煮,你還要拍孫導演的戲,行李還在房間裡沒拿,我還沒送你去機場……

  冬雪……你和寶寶的「我們愛你」,我還沒有回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uby_0407 發表於 2011-5-20 08:49 PM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5-20 09:04 PM 編輯

第十章

  黑山‧紫霞居

  看著躺在床上仍緊閉雙眼的尹冬雪,灰仙很是焦慮。

  「素貞姐,你不是說冬雪姐姐會醒來嗎?怎麽她都回來好些時候了還是一直沈睡?」

  「應該快醒了,可能內丹離開肉身太久,得適應一下。而且……你沒發現嗎?冬雪這次回來,不只有她……她有身孕了。」柳仙比較擔心的,倒不是冬雪會不會醒來的問題,這只是時間早晚,不必憂心,她煩惱的是另有其事。

  幾天前,她眼見冬雪距離內丹離身已屆半年,因此設法要助冬雪回到黑山,若不回來丹體合一,不但冬雪在人間的肉身不在,就連內丹也將化為烏有。

  得知樂加遊樂場人造雪山將因地震崩落,附近的高速公路又有連環車禍,一群亡魂將被勾至地府,所以她便趁牛頭馬面、黑白無常忙著拘提之際,魚目混珠的帶走裡頭的「活人」冬雪。

  而且,這回她能施法救出冬雪,全賴在二十一世紀的天人相助,若不是他,別說他們出不了黑山,在人間施法也絕對馬上被發現,就算知道冬雪大劫將至也只能乾著急。

  至於能從黃仙手中拿回冬雪的內丹,進而揭發六個月前冬雪進入天眼結果卻喪失記憶,那就得追溯到冬雪在黑山失蹤,黃仙私吞了她的內丹而功力大增的事了。

  黃仙驕傲自大,徒增近千年修行後到處惹是生非,還惹上了仙源世家,剛好仙源世家來了位天人,天人一眼就看出黃仙身上有雙內丹。

  原本,私吞別人內丹的狀況在黑山偶爾也會發生,並不是問題,天人之所以會一眼看出黃仙有雙內丹並插手此事,正是因為其中一顆內丹竟然外覆著天界法器——斷情玦!

  斷情玦是太乙真人當年贈予某位天人的法器,那位天人後來雖犯戒墮魔,真人倒也沒有追究法器流落何方。現在想來,那位天人後來必是將斷情玦贈予了冬雪。

  白素貞知道,冬雪以前一直有個迷戀已久的天人,還曾二度舍命化解對方的天劫,然而,不知從哪天開始,她完全不再提及有關那天人的事,甚至數百年過去,她像是已不記得自己曾戀過誰……

  那時,白素貞自己還暗自慶幸,心想再濃烈的情感,原來只要狠下心還是忘得了,也約莫那個時候,她發現冬雪的修行一夕精進,黃仙便是那時開始嫉妒她。

  從此,冬雪身邊忽然沒了情愛,她沒意中人,也沒人追求她,因此才被黃仙取笑是黑山裡的「千年敗犬」。

  如今一切真相大白,原來冬雪徒增數百年道行、不會為任何人動心,不是因為她潛心修行,而是斷隋玦束縛了她!

  聽說太乙真人當年贈予法器的天人,正是因為情魔纏心,試圖相抗以至於嗔恨心起,終致華冠雕委、天衣蒙垢,身陷修羅道……

  那天人……不會就是冬雪癡戀數百年的那一位吧?

  白素貞正震驚不已,身後一陣異於黑山的寧靜香氣襲來,她回過頭,在人間出手相助尹冬雪的天人就站在身後。

  「訝異當初東方靖何以能出手相救掉進天眼裡的尹冬雪嗎?」香景幽接續她的思緒,開口道。

  他知道她在想什麽?她心一驚,這位天人的「心通」還真令人無所遁形,太恐怖了。

  香景幽語氣淡然說:「黃仙在尹冬雪卸去自身法術和內丹、靜待天眼開時將她推下留音谷,原想她無法術護身摔落這樣的山谷,自是必死無疑,沒想到追去山谷一探看,她居然只是輕傷。

  「時值天眼正開,黃仙因此歹毒的想一不做二不休,拖著尹冬雪的身子將她丟入天眼,想讓她進不得所去時空亦回不到黑山,終至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但怎知,卻有一個力道將天眼中的尹冬雪往二十一世紀拉……

  「你在想,能遇到天眼的人少之又少,而且必須身具法緣,何以東方靖能在千鈞一髮之際救了尹冬雪嗎?沒錯,東方靖就是百年前那位為她墮魔的天人。」

  「那麽……冬雪肚裡的孩子……」

  「自是天人的。」

  「可是,冬雪在人間失憶了,回來會恢復嗎?若是她恢復記憶卻獨獨忘了在人間的事,那可怎麽辦?」

  「斷情玦包覆在她的內丹外,她醒來即使記得,也情淡了,甚至不記得都有可能。」

  「天人,愛侶相處兩地永世不得相見,那是多麽傷心欲絕的事,天人何不在冬雪的內丹尚未完全歸位時,將斷情玦取下?」

  香景幽看了她一眼,「白素貞,即使經過了數百年,你還執著嗎?」就算她執著,許仙卻是忘情了,這樣的緣分終究無法扭轉乾坤,改變宿命。

  「我……冬雪和我不同,她溫柔善良,不曾手刀生靈;東方靖也不是許仙,他身為天人既然會墮魔,豈會對冬雪不執著?」

  「執著有時非是癡愛,你又怎和他對尹冬雪不是恨極才難以忘懷?」香景幽忽地又清明一笑。

  「只是沒想到,黃仙對尹冬雪做的一切,倒讓她由私出黑山搖身一變成為受害者。」

  事情牽扯到二十一世紀,身為這個時空的領旨天人,他也只得蹚這淌渾水。

  「狐仙『被迫』著進入天眼,被不知情的東方靖拉進二十一世紀遭受磨難,她一切都是『身不由己』,所以黃仙須為自己歹毒的作為付出代價,打去千年道行,直接淪入六畜道,以後想要能有福報回黑山,難矣。」

  他頓了下再道:「事已至此,上頭也不追究尹冬雪私出黑山一事了。至於你說的愛侶相處兩地永世不得相見……彼此執念若深,時空又豈是阻隔?」

  天人話一說完,柳仙和灰仙都沈默了。

  時辰又過去許久,白素貞看著仍沈睡的尹冬雪說:「好怪……冬雪該醒了,何以她……」

  香景幽定定看著昏迷不醒的人兒。「是該醒了,可她不願醒來。」現在誰呼喚她都沒有用,他也不會強用法術令她蘇醒,感受到「某人」想要她的意念,到時她自然會醒。

  「為什麽?」

  「斷情玦不取下,她便不會恢復所有和東方靖累世的愛憎,然而東方靖墮魔時的詛咒和怨憤……會讓她寧可沈睡吧。」像是感應到什麽,他忽地掐指一算,「不好了……」

  煙霧縹緲,層層疊疊,十步以外不見前路,若是回頭,來時路亦被濃霧阻斷。

  東方靖在霧中迷了路,要回頭也難,只得硬著頭皮往前走。

  他步伐一邁,撩開雲霧,後頭卻有個聲音喚住他——

  「東方靖,且慢。」

  他止步回眸,只見五六步外有個一身長袍馬褂的男子,男子看似溫和、冷清中不帶半點情緒的黑眸,他像是在哪裡看過……「我們認識?」

  對方星眸微掩。「很久以前。」

  東方靖瞇眼,看著他,不自覺低喚,「香……」為什麽?為什麽他會忽然這樣叫眼前的神秘男子?他明明想不起自己在哪裡見過這個人……

  香景幽淺笑道:「我來,是阻止你莫要再往前。白霧盡處是奈何橋,你陽壽未盡且身為阿修羅王手下猛將,萬一入地府,惹來修羅道搶人可不得了。」

  「阿修羅王?」他陽壽未盡?奈何橋?「我又在作夢了嗎?」

  「對。」

  「你……你能入我的夢?」但若是夢境,為何如此清晰?「你究竟是誰?」

  香景幽嘆息一聲,「你心愛的女人死了,心灰意冷之際,你竟還知道往此路而來,可見執念之深……」也是,若執念不深,百年前又怎會墮魔?

  是啊,冬雪死了……東方靖像是被提醒了什麽,直覺又要往前,香景幽連忙擋住他的去路。

  「東方,到此為止,不要再往前了。」

  「你說前面是奈何橋,冬雪死了,自然是在那一頭,我要去找她!」管他是不是夢,即使在夢中,能見冬雪一面也好,見一面就好,他有話告訴她……

  東方靖想推開香景幽,無奈後者卻老是離他數步,讓他觸不到他。

  一轉眼,濃霧又聚合,方才好不容易瞥見一點的前路再度消失。「你!是你讓我尋冬雪的路徑斷了嗎?」

  「欸,先別怒,阿修羅還真是情緒控制不佳……冬雪不是凡人,當然無須過奈何橋。」尹冬雪在黑山沈睡,封印情感,難怪東方靖只能憑著執念直覺追到黃泉路。

  不過這也算令他另眼相看了,如果沒有失去天人的法緣,也許東方靖真能穿越疊嶂,直入黑山。

  「她在哪裡?」

  「我今天來是想幫你,只是……你確定要見她?」

  「她是我深愛的女人,我當然要見!」

  香景幽一笑,喃喃說道:「解鈴還需繫鈴人。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從那個地方回來後,如果你還是要見她,認定她是你深愛的女人,那麽……我幫你。」他說完,轉身就走。

  東方靖半信半疑,想跟上對方,但白霧阻斷了他的視線,令他再度迷失方向。

  天地八方皆是濃霧,什麽也看不到,他很心急,怕自己跟丟會斷了和冬雪再見面的機會。「餵!你在哪裡?在哪裡啊……」

  不一會,濃霧漸散,他隱約可見眼前景物,只是四周竟出現了一股腥臭味,有些熟悉……

  是血腥味!但要多少血,才有這樣即使掩鼻也揮不去的腥臭?呵,他想起來了,以前他常在夢中聞到這個味道。

  他定睛一看,不遠處是間著火的大廟,亂世間的暴民、災民連在寺廟中也燒殺擄掠。搶了財物的暴民,手上還持著血刀就往他的方向砍來,然後……穿越了他?!

  他瞪大眼像是沒看到他,連著幾個人都從他身體穿過去……他真的是在夢中?!

  步入寺廟進入大殿,仍陸續有暴民和逃難香客從他身上穿越而過,甚至有人就在離他不到一步遠被殺,盜匪的長刀掃到他,被殺的人則鮮血飛濺,血珠穿過他灑在地上。

  待一切平靜下來後,東方靖看著四周的屍身,景況慘不忍睹。眼角余光瞥見一道白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一名男子,有張俊雅絕倫的臉龐,氣韻冷漠超然。

  男子如墨般的長髮披在勝雪白衣上,偶爾吹起的涼風揚動衣袂、長髮,更顯出他的神秀翩然。白衣上原本沾著斑斑血跡,沒多久也很神奇的不見了。

  東方靖心跳加速,那男子……和他好像?不……「他」根本就是他!雖然衣著不同、所處的時空不同,可他確定,那個人是他自己……

  白衣男子緩緩睜開眼,微揚的鳳眸有絲困惑,出神後再入定的神魂此刻才對外界有了些感覺。

  一名渾身是血、肉體看似承受不下百刀的女子嬌軀,靜靜地躺臥在他不遠處。

  如此濃重的血腥味是出自於此嗎?他這才發現地板上沾滿半乾涸的血跡,一攤攤的觸目驚心。

  女子尚有一息,只是氣息微弱,然而一般人遇到這樣的傷勢,只怕本命燈早滅,所以……此女並非凡體?

  仔細一瞧,原來她美麗的皮相下是只白狐,可都傷得如此重了,為何又強忍著不現原形?

  這只白狐……啊,在很久以前,他奉玉帝之命前往黑山仙源世家時,曾見過她一面。原來她對他……執著若此嗎?

  數百年前他逢天劫,她也放棄自己百年道行伸出援手,差點要了她的命。得知她的情意後,他無以為報,僅能贈以正統心法,告訴她此法若是勤加修持,她百年後必能登列天界。

  原以為這五百年來她該修行有得了,興許早列仙班,怎知她仍是妖仙一名,難登正道。

  這回的五百年大劫,是他償還得道前所造的殺孽,因為某世他曾是護國大將軍,雖說驍勇善戰、忠君衛民,卻也不免殺戮過重、雙手染血。

  幾世後,他雖修心斂性羽化登仙,但過去因果豈有一筆勾銷的道理?只是天人遇劫,多半都能事先預知,唯會以何種方式、何種化身遇劫,則屬天機……

  東方靖瞪直眼,他想起來了!

  這些夢他都做過——後來天人贈予狐仙斷情玦,令她不再受情愛所困,怎知此後反而是天人歷情劫,因思念與後悔墮魔入阿修羅道……

  他曾一再重複這樣的夢境,許多個夜晚更是在恨意的怒焰中被痛醒。以往在夢中,他已能隱約感受到那個天人、阿修羅好像是自己,但卻沒有一次看得清楚。

  這是他第一次完整見到百年前畫面的示現,一幕接一幕的情節串連起來,他腦袋裡的混沌頓時像被光芒劃開。

  他想起來了,所有的痛、所有的恨……所有的不甘心。

  然後,更令他震驚的是那黑山的狐仙……他的冬雪……竟然就是狐仙尹冬雪?!

  他自天人墜魔後永世不願再相見的女人,居然是他今生愛到無法放手、再痛再苦也想再見一面的女人?!

  老天爺,你在開我玩笑嗎?

  東方靖雙手握拳,看著前方不知是虛是實的幻象,嘲弄的開始大笑,笑著看著,他眼中竟浮現了淚水。

  忽地,眼前的影像不見了,四周又眾起濃霧,香景幽站在離他不遠處。

  「你回來了嗎?」

  東方靖咬牙看著他,心中的激動尚未平復。「你到底要我知道什麽?」

  香景幽定定的看著他。「你自己已經看到想知道的了,這樣你還要再見她嗎?」

  他紅著眼,堅定的說:「我要見她!我要她回來!如果我墮魔是因為她,那麽她豈能置身事外?尹冬雪敢招惹上我,我就要她生生世世和我糾纏,我是阿修羅,她也得是女魔頭;我在人間死後歸地府,她便得在黃泉路上相隨!」

  「你此世為人,照你的意思,那麽她也得舍棄黑山千年道行跟了你,成為有生老病死的凡胎,你連問都不問她一句嗎?」

  想到冬雪的壽命問題,東方靖遲疑了,「如果到頭來她還是活不過三個月……」

  「怎麽?要打消念頭了嗎?在黑山,她的壽命無盡,你何妨留她在那裡?」

  「不,我說過她得跟著我,她長壽,我陪著,她短命我也相隨。轉世後我會再找到她,如此生生世世。」

  香景幽搖頭一笑。「你的執念還真是夠深,若不成全你,倒像是我的不是了。尹冬雪的心疾是內丹離體所致,她若要舍千年道行補全一塊凡肉,不會有人有意見。」

  「我可以見她嗎?」

  「可以。」

  「溯源大法……有勞了。」東方靖能想像香景幽會如何安排他們再相見。

  原來即使隔了無數時空、身分不同,曾經是同伴還是有著默契。

  香景幽注視著他,沒再說什麽。

  「香,謝謝你。斷情玦我無顏再領受,請代為奉還太乙真人。」

  「這事我會替你辦到。東方,集中心念,溯源大法得要你和尹冬雪的意念一致、想回去的時間點相同才能成功,若是你看得到她,就表示法成,她願意跟你走;若她遲遲不出現,你亦不能勉強。這種事一有差池就糟了,不但她有事,你也會回不去原來的身體。」香景幽提醒完,輕撚法指,默念咒語。

  東方靖閉上眼。冬雪……你會出現吧?你不能連讓我告訴你「我愛你」的機會都不給我……

  下一瞬,東方靖感覺到他身處的周遭起了變化,強大快速的風,令他整個身子幾乎要飛騰起來。黑暗的盡處有道光,中間立了一名女子,女子一頭長鬈髮在風中揚動,精致的臉蛋上有著笑容及淚痕。

  「冬雪!」

  白色的光芒在他黑暗的意識中開了道,他不自覺的向光源處走去……

  尹冬雪的眼皮動了動。這什麽味道?啊,是靖身上的古龍水味……不,不對。除了那股她習慣且深愛的氣息,還有一些令她忍不住皺眉的刺鼻味。

  對了!是醫院的味道……

  一想到醫院,她立刻掙紮的睜開眼,眼前出現一個黑影,影像越來越清晰……

  是靖?!

  看著她,東方靖露出笑容。「你醒了。」

  冬雪皺了下眉,清醒後聞到的消毒水味更重了。她手一動,發現自己吊著點滴……這裡真的是醫院。「我……我怎麽了嗎?」

  「你忘了,前天廣告拍攝結束後,你在保母車上昏倒了。」

  前天?她昏了那麽多天嗎?「但是……你現在不是該在美國出差?」明明才睡一兩天,為什麽她會有一種……好像過了好久的感覺?

  「你昏倒後,醫生雖說沒什麽大礙,可一直沒有醒來,孫導演只好打你手機中最常聯絡的電話,就找到林秘書了。」孫導演夫婦一直不知道讓冬雪芳心暗許的男人是誰,直到他風塵僕僕的由美國趕回來,他們一看到他,還楞了一下,事情也終於曝光。

  「沒什麽大礙……你不必特地趕回來的。」噢,不是睡了幾天了,怎麽頭還是好痛?

  「還在為我出國前跟你說的話生氣?」他看著她問。

  她沈默了,一會兒才開口,「沒什麽好生氣的,起碼你很誠實的告訴我,你喜歡我,只是要娶的人不是我。」

  「所以這樣的喜歡無法滿足你,對嗎?」

  「既然你選擇的是馮小姐……三個人的世界,總要有一人退出。」她嘆了口氣。「你怕愛會招致毀滅,但我們不是你的父母,這樣的悲劇,不見得會發生在我們身上。」

  「不,一定會。如果有一天你先走了,無論如何我一定會跟上你。憑什麽你死了,我卻得活著痛不欲生?如果我先走,不管你決定如何,我也會帶走你。那條黃泉路太孤單、太寂寞,我要你陪我。」他忽然感性地認真說。

  「你這個人實在是……」冬雪忍不住紅了眼眶。他好卑鄙,都要娶別人了還對她說這些話。

  生死相許這樣的話他不應該跟她說,跟一個……不是他妻子只能是過客的人,說這些又有什麽意義?

  「冬雪……我愛你!」東方靖拉住她的手,驀然頭一次深情道。

  她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你說……」

  「我愛你。」

  「但你明明要跟馮小姐訂婚了……」這三個字的殺傷力太大,會不會到頭來,這只是他想留住她的手段?

  「我對曉嶧的感情只是朋友的喜歡,因為我怕愛上你,所以幼稚的找了個女人想來分散注意力。這件事對她、對你都很過分,也不公平,不過我在美國時,已經打電話跟她說清楚了。」

  來這裡之前,他已經先到馮曉嶧那裡一趟,慎重的道歉,誠實面對自己的感情,甚至挨了她一巴掌。

  那時馮曉嶧紅著眼問他,有一天他會不會後悔自己今日的選擇?他想都不想的搖頭。

  然後她又問,他愛一個人,可以愛到什麽地步?那時他則回答:不知道。

  真的遇上愛,以為情已到底了,才知道不只這麽多。而真的愛上了,也就不會在乎哪裡是盡頭。

  馮曉嶧嘆了口氣。東方靖……是真心愛慘了冬雪吧?要不然以他的身分地位,娶了自己,大可以繼續在外金屋藏嬌,可他卻不願冬雪受委屈。

  又長嘆口氣,她轉過身,不讓他看見她的傷心。「靖……爺爺和爸爸那邊我來說,不過你……一定要讓我看見這輩子,你真的可以只愛一個女人。你走吧。」

  東方靖知道她原諒他了,即使她沒轉身,他仍深深一鞠躬。她的這份心意和氣度他會記住,有機會他會補償她。

  冬雪望著他深情又執著的眼,對這突如其來的轉變難以適應。

  「你為什麽突然……愛我了?」幸福來得太快、太多,她會怕。

  「我不想要遺憾。」他的手緊扣著她的。「我作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見你走了,留給我好多好深的遺憾。我沒機會再擁你入懷、再吃你煮的東西,我坐在書房裡工作,也不再有人陪我……我對著空蕩蕩的房子大聲咆哮、大聲說我愛你,可沒人再回應我,也沒人擁抱我了……那種曲終人散、天人永隔的寂寞,比被毀滅更令人心痛。」

  冬雪的眼淚掉了下來,她張開手擁抱他,「我也愛你,感覺上……我愛你好久好久了,也許是幾世前就愛著你。」

  「傻瓜。」他擁緊她,感覺她的體溫、她的脈動,眼眶熱了起來。

  他額抵著她的,臉微側,眼看就要吻上她,門卻被突然推開,醫護人員殺風景的走進來。

  「咳……不好意思打擾一下。」護士臉紅紅的說。

  醫生扶了下眼鏡,鎮定地開口,「冬雪小姐的一些報告都出來了,大致上身體還不錯,只是體質和免疫系統較弱,可能之後要靠運動和飲食調理。」

  「那她的心臟……」

  「心臟沒問題。送到這裡時,因為她的心跳頻率紊亂,加上呼吸困難,我們才一度懷疑她心臟有問題,後來發現她只是營養有點失衡,加上睡眠不足。」

  東方靖鬆了口氣。

  「另外,如果可能的話,請冬雪小姐盡可能好好調理身子,她體重過輕又營養不良,如今已懷孕十周,體重若再不增加,那可不是好現象。」

  「懷孕?」東方靖看向尹冬雪,挑眉問。這事他其實已知道,卻不得不故作驚訝。

  「那個……之前只是我自己驗的,還不確定,總不好到處張揚……」她心虛的說。

  待醫護人員離開病房後,冬雪再度投入東方靖的懷抱。

  「你說你作了夢,這幾天我雖昏迷沈睡,但是好怪……我好像也一直在作夢?」

  「夢見什麽?」

  她搖搖頭。醒來後腦袋裡的印象完全是模糊的,她什麽也想不起來了。「我只知道是很長很長的夢。也許是因為裡面沒有你,太寂寞了,所以我醒來了,呵呵……」

  他眼眶一熱,用力的抱緊她。「冬雪,我好愛你。」

  「……我也愛你。」

  東方靖親吻著她的黑髮,知道這一世,他們的愛會長長久久。他在心裡低聲說——

  冬雪,你終於還是回到我身邊了,想必香封印了你前世的所有記憶,令你不再有憾,只為東方靖的愛妻。

  也好,過去的曾經太苦太痛,就由我記得就好,這是我欠你的。

  因為這份感情得來不易,知道死生契闊的痛楚,我記取了教訓,從今而後將更懂得珍惜眼前的幸福,活在當下。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全書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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