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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1-8-12 12:49 PM

喵喵 -【愛情沒有邏輯之五】英魂不散跟著妳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靈魂穿越時空?!
真是見鬼了!她怎麼會遇上這麼匪夷所思的事?
從小到大她又沒做過該遭天打雷劈的缺德壞事
這回卻因一場車禍,把她的靈魂「撞」回到過去
附身在一個容貌與她幾無二致的女人身上
那個救了她的恩人認定她就是世伯失蹤多年的女兒
跟著她就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堆「家人」──
在他的幫忙下,她才能在這過去時空裡過得如魚得水
明知可能隨時會被那股冥冥中的力量召回去
她卻無法阻止自己的心沉淪在他的溫柔裡……
當她滿心甜蜜,以為遇到生命中的Mr.Right
不料他已有未婚妻,還不知足地勾搭她這「小姨子」
甚至腳踏第三條船,讓個狐狸精迷得神魂顛倒
厚!老天爺實在太過分了,竟然這樣惡整她
難道她穿越時空就只為了和個愛情騙子談戀愛……

【出版日期】 2009年11月05日

【出版社名稱】 桃子熊工作室(禾馬)

【書系及編號】 水叮噹T0926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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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1-8-12 12:50 PM


序 喵喵

  早在十年前,這個故事的情節就已經成形,只是穿越時空的題材有太多人寫,喵喵便暫時把它存在電腦檔案裡。

  事隔多年,當我回顧這份大綱,心裡的悸動竟分毫不減。考慮到若再放著不管,恐怕很難將兩個年代搭上線,於是藉著《莫名其妙煞到妳》的順風車,讓女主角有登場的機會。

  雖然我沒去過上海,但在搜集相關資料的過程中,我已忍不住為這座百年風華的城市而著迷,同時也不禁感嘆戰爭的無情,更對那個大時代的英雄兒女肅然起敬,因此這一本的字裡行間,感覺上比較有點悲悲的氛圍。

  呼!連出了九本現代故事,咱們也該換換古代的口味了。

  在《諸葛小娘子》的序文中,喵喵曾賣個關子,說要寫一位每次都有提到、卻不曾露臉的配角,這可不是隨便開支票,而他也即將成為「東方王朝」系列(暫定)的第一炮。

  不過之前適逢暑假,喵喵多花點時間陪陪小孩,所以速度上慢了一些些(美女編編別瞪我啦!^_^"),還請各位耐心等候了。

  下回見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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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1-8-12 12:51 PM


楔子

  人群熙熙攘攘,穿梭在松山機場中。

  隨著班次起降的廣播,角落處的哭聲愈發宏亮,過往旅客無不緩下步伐觀望「嚎啕者」。

  「我不要坐飛機!我不要!」

  那是一個年約六歲的女童。只見她晃著兩條小辮子,粉頰哭得紅通通,十分惹人憐愛。

  「妹妹乖!坐飛機很好玩的……」一邊勸慰的,應該是小女孩的母親;細緻的瓜子臉,窈窕的身段,舉手投足流露著大家閨秀的氣質。

  但任憑她好聲好氣,女兒依舊緊抱住椅腳,抵死不肯鬆手,「不要!那些妖怪都好可怕……」

  「妳這孩子!」美婦柳眉輕蹙,不知如何是好。

  旁座一位原本在閉目養神的老者,突然開口:「小妹妹,妳能否告訴爺爺,妳看見了什麼?」

  「就在那邊……」女童指向往高雄的登機口,聲音充滿恐懼,「有的滿身是血,有的斷了頭……」

  「童言無忌,伯伯,您別介意。」葉婉綾尷尬道。

  他卻語出驚人:「這位太太,妳還不知道令媛有『陰陽眼』吧?」

  「陰陽眼?」

  「這孩子是否從小就愛哭鬧,又常說些莫名其妙的話?」見她點點頭,老人進一步解釋:「那是因為她看得到一般肉眼所不能見的空間,所以容易受到驚嚇。」

  「我還以為她是電視看多了,才會胡言亂語……」葉婉綾接著恭敬地問:「請問這種狀況該如何處理?」

  這位老爺爺雖然髮鬢蒼蒼,但氣色紅潤、雙眼炯亮有神,一襲古式的長袍看起來就像個修道之人,或許他能指點迷津。

  「也罷,我就幫她封了那第三隻眼吧!」老人家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符,開始唸起咒語。

  一會兒,怪事就發生了。那張紙符未經點火,居然會冒出火花燃燒起來,而他揮畫的手指,最後是往女童眉心點去。

  「急急如律令……定!」

  目睹這神奇的過程,葉婉薇不禁瞠目結舌,正暗忖他是否會變魔術,「效應」已經出現。

  「媽咪,那些東西全不見了!」小女孩開心地揉揉眼睛。

  「真的嗎?」葉婉綾隨即向老人家致謝,「感謝大師解除小女的困擾,我一定要好好酬謝您,請教您的名號是?」

  「在下姓張。我純粹是做功德,這點小事妳不用記掛在心。」他笑了笑,轉而摸摸女童的頭,「萍水相逢,咱們也算有緣,何況這娃兒的臉蛋與我的故友有幾分相似……」

  「張大師?」他怎麼瞧得出神了?

  此時傳來廣播聲,提醒飛往花蓮的旅客開始登機。

  「咱們就此告別了!」揮揮手,張大師拿起行囊要去登機,但走了幾步又回頭道:「還有,請太太聽我一句勸——千萬別搭那班飛機去高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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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1-8-12 12:51 PM


第一章

  「後來真的發生空難,而且全機無人生還,幸好我媽聽了老爺爺的話,臨時取消行程,我們才逃過一劫……」

  咬掉最後一口麥克雞塊,簡婕的「講古」也到此結束。

  雖然她已記不得當時的情景,不過這段往事是母親與友人茶餘飯後必聊的話題,她都能倒背如流了。

  「好神哦!可惜不知道那位大師開業的地點,否則我一定去找他。」

  朱文綺一向熱中命理,只要聽聞哪家靈,就往哪邊去。

  「事隔那麼久,說不定他早就作古了。」陳千娣不怎麼迷算命,反而對「阿飄」比較感興趣。「小婕,妳對小時候的靈異事件還有印象嗎?會不會很恐怖?」

  「何止恐怖?簡直讓人嚇到屁滾尿流。有的青面獠牙、有的七孔流血、有的手斷腳殘……」

  她逼真的形容已經夠令人毛骨悚然,驀地傳來詭異的狂笑,兩個女生不禁嚇得抱在一起哇哇大叫:「啊——」

  「膽小鬼,那是我設定的來電鈴聲啦!」失笑地抄起桌上的手機,簡婕看了下顯示號碼,即推開滑蓋。「喂,二哥!」

  「小婕,我剛剛接到燕姑婆的電話,她說月底要去香港,會順道來台灣住幾天。」簡耀把消息告訴她。

  「真的?」簡婕興奮地跳起來。

  簡家當年在上海也是望族,但歷經了中日戰爭以及國共內戰,親戚們死的死的、逃的逃,只剩她爺爺簡富邦來台落地生根。

  經過半個世紀,他們才輾轉聯絡上移居美國的姑婆簡如燕,從那時候起,姑婆每隔三年便會來台灣探親一次。

  「可爸媽人在歐洲,我又忙得分不開身,屆時妳能不能請幾天假,回來幫我代盡地主之誼?」聽得出簡耀的嗓音充滿疲憊。

  「好啊!」她毫不考慮就答應了,「那,妞妞有消息了嗎?」

  寶艾妞是父親恩人的孫女,暫時寄住在簡家,但不知何故突然不告而別,可把大家急壞了。

  「是有些眉目了,不過我得先處理完手上的案子,才能專心去找人……不跟妳聊了,我要趕著開會,拜拜!」

  兄妹倆一結束通話,朱文綺即問:「妳二哥找妳什麼事?」

  她和陳千娣同期進報社,資歷比小婕多一年,因為三人年紀相仿,很快就成為無話不聊的好同事。

  「他說我姑婆月底要來台灣,叫我請假回家當接待員。」簡婕順手將桌上的垃圾收乾淨。

  「是那位『非君不嫁』的姑婆嗎?」陳千娣問。

  小婕曾提過,她姑婆為了一個男人蹉跎青春歲月,至今仍「老姑」獨處,這故事令人既欷吁又感動。

  「對呀!前年姑婆來台灣探親,已經八十歲了,但她風韻猶存,氣質又高雅,想必她年輕時一定更標緻。」

  「聽妳這麼說,我更想看看她老人家了。」朱文綺腦筋一動,「這樣吧,月底我也跟妳回台北一趟,好不?」

  上回簡耀南下台中拜訪客戶,順便來報社探望小妹,結果她就被那雙桃花眼電得暈頭轉向,心裡再也容不下別的男人。

  「這……」簡婕面露難色。

  她看得出來,剛和男友分手的朱文綺非常想當她的二嫂。不過二哥實在太花了,她怎忍心多添一樁「孽緣」?

  正思考著該如何婉拒,陳千娣的提醒替她解了圍。「文綺,妳的假不是超休了嗎?況且關於向御軒的報導,咱們也還沒完成呢!」

  「對哦……」朱文綺表情瞬間垮下來,「真討厭!組長要我們採訪那麼難搞的人物,不如派我們去挖恐龍蛋算了。」

  簡婕不禁問:「向御軒是誰呀?」

  「他是『向日集團』的少東,行事相當低調,從不接見外人,截至目前為止,沒有任何一家媒體能採訪到他。」陳千娣解釋。

  「要不是工作難找,我早就辭職不幹了。」朱文綺不禁長嘆一聲,「還是小婕最幸福了,既無經濟壓力,又有組長當靠山,哪像我們受盡凌虐,卻不敢吭半句。」

  「雖然組長和我媽是高中同學,可我也想要有一番表現啊!」簡婕靈光一閃,「如果妳們不介意,就讓我去採訪吧!」

  平常她都跟著組長跑財經,剛巧上司到新加坡參加新聞論壇,閒閒沒事做的她,不如幫同事分擔工作。

  「妳行嗎?」陳千娣覺得不太妥當。

  朱文綺卻道:「讓她試試嘛!如果小婕失敗了,妳我再親自出馬也不遲。況且咱們最近的工作量超大,實在很需要人手幫忙。」

  「那……好吧,小婕,這case就麻煩妳了。」陳千娣還特地囑咐:「但妳絕對不能走旁門左道,知道嗎?」

  ※※※※

  「向日集團」是以工業原料起家,到了第二代的向舜仁,才轉型為生物科技,主攻養生保健及女性保養品市場,其中又以「青春之鑰」這支精華液最具知名度。

  據說它延緩老化的功效極佳,還被封為「神水」,即便貴如天價,愛美的女性仍趨之若鶩。可惜礙於原料萃取不易,每年只量產一萬瓶,光預約的訂單就排到二O一五年了。

  當然啦!外人不免要好奇,它的配方是啥來頭?但不論同業如何仿製,都無法做出相同的效果,只能羨慕地看人家賺進高額利潤。

  一如「青春之鑰」的神秘感,「向日集團」的董事長向伊雪,也是一位充滿傳奇的人物。

  她早年喪夫,中年喪子,如今歲數已逾八旬,仍以鐵腕作風操控整個集團,因此員工私下都稱她「慈禧太后」。

  原以為老太婆後繼無人,可不久前「向日集團」竟對外宣稱,他們在澳洲求學的少東,已回國接掌公司業務。然而一個月過去了,卻未見向御軒公開露面,不禁讓媒體更加好奇。

  雖然陳千娣叮嚀再三,可如果不走旁門左道,焉能見到那位足不出戶的向御軒?

  或許是天助吧!簡婕在人力銀行的網站發現向家徵求女僕的廣告,但必須是孤兒出身,以符合「幫助弱勢」的慈善宗旨,所以她就託人弄了份假證件報名,而且幸運地雀屏中選。

  此刻,她和幾位新人就在聆聽總管的「僕訓」。

  「我們孫少爺習慣獨處,沒事不准去打擾他。還有,不許在工作範圍以外的地區走動,尤其是後花園,更不許問些有的沒的……」

  嗓音威嚴的向懷恩,目光更是凌厲,想必在這精明老頭的監督下,工作必然不輕鬆。

  光徵個傭人就百般挑剔,規矩也多得要命,這向家少東的個性八成很機車……簡婕暗忖。

  不管了!只要偷拍到向御軒的照片,再隨口跟他聊個幾句,憑她的文筆,應該不難辦出一篇「言之有物」的報導。

  正打著如意盤算,向懷恩突然指著她,「賈小潔,妳跟我過來!」

  「喔!」她趕快跟上前。

  與台北的豪宅「帝寶」相比,這位於中部山區的「向日天府」,堪稱是「皇宮」了。

  連綿交錯的日式建築、曲折的迴廊、參天的茂樹,以及深幽的林道……若沒人帶領,她肯定會在這佔地遼廣的宅邸裡迷了路。

  儘管園中的景致如世外桃源,但圍牆的頂端全裝了高壓電,在大門口的守衛也個個虎背熊腰,反倒讓人覺得這裡像是一座監獄。

  五分鐘後,兩人來到一間房間前。

  「這是已故舜仁少爺的書房,妳就負責打掃這裡及右側的儲藏室。記住!每一本書都要用布擦過,我們老夫人是容不得一丁點灰塵的。」

  隨同向總管走進屋內,簡婕不由得瞠目。

  「媽呀!除了四面牆壁,中間還放了二十只櫃子,加起來至少有十萬冊藏書,她一個人怎麼整理得完?

  「妳就睡左邊的臥室。向家沒有員工餐廳,所以三餐全由廚子分送到每位僕役的房間……」

  交代完瑣碎,向懷恩就離開了。

  拿起抹布開始工作,簡婕腦中的疑團愈來愈多。

  不用擠大通舖,還有專人送三餐,福利似乎不錯,實際上卻是一種刻意的孤立。但,向家為何要把下人全隔離開呢?

  思緒起伏間,右側倏然傳來細微的嗚咽聲,好奇的她便往一門之隔的儲藏室走去。

  同樣也是大坪數的儲藏室,擺放著琳瑯滿目的古董與畫作,而聲音就來自最裡處的角落。

  察覺有人靠近,「哭泣者」立刻仰首。

  「你是……」一對上那抬起的臉孔,簡婕的問句不禁打住。

  眉毛濃黑如墨、雙眸清亮似星,再配上性感的唇形……呼!這男人長得還真好看哪!

  雖然她二哥也是美男子,卻「漂亮」得有些過火,連女人都自嘆弗如。而此人則偏向粗獷,一身麥色肌膚散發出健康的陽光氣息,令她心口莫名地一麻,彷彿被電到了似的。

  唯一不協調的是,那副英氣十足的臉龐竟爬滿淚痕,直挺的鼻樑下還垂著兩管……鼻涕?

  「不要過來!」窩在牆角的男人,驚惶地嚷道:「妳不可以搶走我媽咪的照片!」

  「嗄?」他在說什麼「碗糕」呀?

  「嗚嗚嗚……」緊抱著胸前的相框,他的眼睛就像水龍頭般,不斷溢出淚珠,「姊姊,我求求妳!我只是想看看媽咪而已……」

  奇怪!他的年紀應該二十多歲了,怎麼會喊她姊姊?

  「你先別哭!」簡婕趕緊順著他的話,表明立場,「放心!姊姊不會搶走你任何東西的。」

  「真的嗎?那我們來打勾勾。」男子以袖子揩鼻涕的舉動,加上稚氣的口吻,顯然腦筋有問題。

  「好啊!」蓋完手印,她便問:「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我……」忽然想到婆婆交代過,他的名字不能隨便告訴陌生人,否則就會被警察抓走,於是又急忙搖頭,「我不知道!」

  「那你家人是如何稱呼你的?」

  「以前……媽咪和外公都叫我『傻蛋』。」

  他吸了吸鼻子,一雙墨眸如孩童般純淨,毫無成人那種機關算盡的雜質,讓簡婕很快就卸下心防。

  「我是小婕姊姊。」跟著坐在地上,她拿出手帕幫他擦淚,「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要躲在儲藏室哭呢?」

  「小孩子」最藏不住話了,或許她可以從傻蛋身上,挖掘出向家不為人知的秘聞。

  「因為我想念媽咪……」他直盯著照片。

  簡婕湊近細瞧,發現那是一位模樣秀美的女子。「你媽咪長得好漂亮,而且看起來很溫柔呢!」

  「妳也這麼認為?」傻蛋發亮的眸心隨即轉為黯然,「可婆婆說,媽咪是壞女人,才會死得那麼早,所以不許我看她的照片,還把東西扔在這裡,幸虧被我找到了。」

  婆婆?她是向家的什麼人?

  「我該走了!」傻蛋將相框擺回架子上,雙手合十道:「媽咪,下次我再偷溜來看妳。」

  他那依依不捨的模樣,直教人心疼。簡婕憐憫之餘不由得擔心,向府這麼大,他是否會迷失方向?

  「你房間在哪裡?我送你回去!」

  「就在那棵大樟樹旁。」主動拉著她的手,傻蛋顯然已把她當成朋友,「我帶去妳玩積木。」

  一會兒後,他們抵達一座提字為「英園」的院落。

  只見院中盆栽處處、花卉繽紛,外牆還是全新的粉刷。簡婕正覺得奇怪,何以傻蛋能住這麼雅致的地方,這時一位女僕從屋裡急奔而出。

  「御軒少爺!你剛剛跑哪兒去了?」

  ※※※※

  簡婕萬萬沒料到,這個稚氣的傻蛋,原來就是她想盡辦法要一窺廬山真面目的向家少東?

  和她一見如故的女僕阿麗還透露,孫少爺的智能大約是八歲兒童的程度,且有自閉傾向,為免丟人現眼,老夫人才嚴禁他外出。

  但簡婕想不透,如果向伊雪覺得孫子上不了台面,當初又何必大肆宣揚,謊稱他從澳洲學成歸國?

  「可惜阿麗才來一個月,所知有限,否則就能給我更多的八卦。」

  她正喃喃自語,後背忽有硬物抵來,還「ㄅㄧㄤˋ」了一聲。

  「哇!」回身一看是向御軒,簡婕立即撥開他的玩具槍,瞪眼道:「你這小子想嚇死人哪!」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見他垂頭絞著十指,一副認錯的無辜模樣,簡婕放柔了語氣,「好吧,這次我可以原諒你,但下回進來時記得要敲門哦!」

  「謝謝姊姊!」向御軒再度笑開一口白牙。

  那陽光似的燦笑,竟撼動簡婕心底的某根弦。

  哇!這男人「放電」的功力,一點都不輸她的花美男二哥,若非向御軒的智能低於常人,她一定會愛上……且慢!向家謎樣的背景尚未揭曉,她怎麼發起花癡來了?

  「你這時間不乖乖在房裡午睡,難道不怕被向總管處罰?」

  聽說向懷恩在老夫人跟前必恭必敬,私下對孫少爺可凶得很,所以每次阿麗拿主子沒轍時,就會搬出向總管來嚇唬他。

  「放心啦!『虎克船長』已經出門了。」向御軒嘿嘿一笑,眼神流露出難得一現的狡黠。

  雖然他行為很幼稚,但簡婕連日的觀察卻發現,其實他並不笨,甚至有點小聰明,譬如他就為向懷恩取了個再洽當不過的綽號。

  「我們出去探險好不好?我有一條密道可以通往圍牆外。」

  「真的?」她不禁問:「傻蛋,你對向家的地形是不是很熟?」

  向御軒點點頭,「除了婆婆的房間和後花園的美容室,其餘的地方我都偷偷溜去瞧過了。」

  啊哈!正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原來最佳嚮導就在她身邊!

  「可是在去那條密道前,姊姊想先熟悉周遭的環境。」簡婕當然不忘強調:「不過這件事絕對要保密,否則『虎克船長』一定會把我趕走,屆時就沒人陪你玩囉!」

  「我保證不會告訴任何人的!」向御軒肅然的表情好不認真。

  於是向御軒領著她四處逛逛,因為正逢午睡時間,僕傭全在休息,根本沒人發現他們跑出來遛達。

  沿著林園小徑晃了一圈,兩人來到一座假山。

  「密道就在這裡。」向御軒指著牆邊的小洞,得意道:「這是我每天用小鏟子慢慢挖的,外頭還有矮樹叢擋著哦!」

  天哪!誰會想到心智不足的他,能摸透迷宮似的向家府邸,還獨力挖出了這可容人身鑽過的小洞?

  「傻蛋,你簡直是個天才!」簡婕不禁興奮地抱住他。

  雖然這小洞離大門口只有二十公尺,但因位於圍牆死角,又有假山當屏障,莫怪沒人發現。

  「小婕姊姊好香哦……」不知怎地,向御軒忽然覺得這種擁抱的感覺很熟悉,不禁將懷裡的香軀攬得更緊。

  「啊?」意識到彼此的親暱,簡婕連忙推開他。

  或許向御軒的智能不如成人,但他堅實的胸膛和有力的臂膀,卻是個百分百的男人。

  「我們已經溜出來很久,差不多該回去了……」

  正說著,大門口傳來一陣騷動。

  「讓我進去!讓我進去!」一位老先生猛敲著圍欄嚷叫。

  「你這老頭真煩耶!」警衛粗聲地驅趕道:「再不走的話,休怪我們對你不客氣!」

  「那是外公!」向御軒見狀,馬上奔向大門口。

  「傻……」深怕他闖禍,簡婕也跟了過去。

  「孫少爺,你不能出去!」警衛們一擁而上,不料他力大如牛,幾個人聯手才勉強攔住他。

  「放開我,我要跟外公說話啦!」因為掙脫不開,向御軒只能隔著門喊道:「外公,你為什麼這麼久都不來看我?」

  「對不起,外公有不得已的苦衷……」紅著眼眶,展見良嘎聲問:「你在向家過得可好?」

  他的愛女碧秋經朋友介紹,認識了長她十歲、斯文俊雅的向舜仁,兩人熱戀才三週,就迅速步入禮堂。

  孰料,這段門當戶對的姻緣,只維持一年就宣告結束。

  起初他以為是碧秋個性嬌,加上婆媳不和,而導致夫妻離異;後來了解「內情」,展見良不僅幫她隱瞞懷孕的消息,還協助撫養外孫。

  不幸的是,兩年前女兒因病去世,向伊雪故意跑來幸災樂禍,不料看到了御軒,便開始追查他的身世,進而想把這孩子搶走。

  經她計畫性的鯨吞蠶食,如今展家只剩下祖厝沒賣,即使展見良有心,也無力與「向日集團」抗衡,何況他還得為自家的兒孫打算。

  「一點都不好!」向御軒說著不禁哭了,「我好想家、好想你,還有舅舅他們……」

  祖孫倆流露的真情,不僅令簡婕鼻酸,連警衛也感動得差點軟下心腸。倏地,刺耳的喇叭聲打斷了這場熱淚劇。

  「我當什麼人敢在這裡撒野,原來是展老爺啊。」一看到少主人,向懷恩的臉色立即翻黑,「是誰帶孫少爺來前院的?」

  眾警衛面面相覷後,同時指向一旁的女僕。

  「不、不是我……」還好簡婕急中生智,瞎掰道:「我只是幫阿麗出來找孫少爺的!」

  「這件事我自會問個清楚。」接著向懷恩冷聲命令:「先把他們倆帶回去,展老頭由我來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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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1-8-12 12:52 PM


第二章

  多虧阿麗幫忙掩飾,謊稱是自己請賈小潔協尋孫少爺,向懷恩才沒再追究,但仍然扣兩人一天薪水以示懲罰。

  「對不起!我連累了妳……」簡婕內疚地道。

  「妳別放在心上,我知道妳是好意,想幫我把孫少爺拉回來。」單純的阿麗,從未懷疑別人的動機。

  「他不要緊吧?」簡婕視線轉向縮在桌底下啜泣的身影。

  「孫少爺剛到向家時也常這樣,等他哭完就沒事了……」阿麗忽然捂住頭,一副快昏厥的模樣。

  「妳怎麼了?」簡婕趕忙扶她坐下,並倒來一杯開水。

  「我覺得頭好暈……」阿麗喝了幾口水,才道:「不瞞妳說,我這症狀已經有一星期了。」

  「那妳還不快點去醫院檢查?」

  「沒關係啦,可能是我這陣子工作比較累,睡一覺就好了。」其實她是貪圖豐厚的全勤獎金,才不想請假外出。

  「好吧,那妳早點休息。」

  道了聲「晚安」,簡婕便回自己的房間。

  由於向家不提供電視,又有熄燈管制,僕傭們早早就上床了。但即使忙了一天,她並不覺得睏,腦中轉的淨是下午的事。

  若非陳千娣之前的專欄,報導過幾位家道中落的政商名流,她也不會這麼快想起那位白髮老人,就是曾經叱吒商場的展見良。

  「聽他們祖孫的對話,傻蛋似乎是被迫『認祖歸宗』的。這向家與展家究竟有什麼恩怨?」

  正輾轉反側,耳邊一聲輕喊:「小婕姊姊。」

  「傻蛋?」簡婕好意外,「你跑來我房裡做什麼?」

  向家還有個令人匪夷所思之處,就是僕役房一律不設鎖,因此向御軒才能輕易闖入。

  「人家睡不著……」黑暗中,那半啞的嗓音還有些微的抽噎,「我陪姊姊聊聊天,好不好?」

  「不行!時候已經很晚了。」而且她明天還得工作呢!

  「我知道了……因為傻蛋很笨,所以妳討厭跟我在一起。」聲音似乎快哭出來。

  簡婕急忙解釋,「姊姊並非討厭你,只不過男女有別,我們是不可以隨便躺在同一張床上的。」

  「為什麼?」向御軒還懂得反駁,「我和媽咪以前也常這樣呀!而且妳的味道聞起來好香,就跟媽咪一樣。」

  「這……」她已到嘴邊的回絕之詞,馬上被他依戀的語氣壓回肚裡。「好吧,不過你頂多待半小時,就得回房睡覺覺哦!」

  原本就不大的單人床,因向御軒的加入而愈顯窄小。

  感覺他身上散發的陽剛氣息,簡婕的心也跳得好快,為免自己胡思亂想,她趕緊找話題聊。

  「傻蛋,你上過學嗎?」

  「沒有……可是媽咪和外公教我認識不少字,我還會唸ABC耶!」

  「既然外公這麼疼傻蛋,為何他要讓你住在向家?」

  「因為我們欠別人很多錢。」向御軒把玩著她的髮絲,「小舅舅說,只要我乖乖留下來陪婆婆,他就不會破產,而且外公也答應我,兩年後就接我回家了。」

  「我明白了……」原來向家是以「重金」奪回了骨血。

  這就不難理解,向老夫人不讓傻蛋露面的緣由了,想必她一定沒料到殷殷盼得的孫子,居然是個「低能兒」。

  「但我實在等不下去了,因為婆婆老愛摸人家的小雞雞,我……我討厭她!」向御軒說著身子還縮了下。

  蝦米?摸他的小雞雞?

  「那……阿麗當時在場嗎?」猜想老夫人大概是不小心碰觸到,簡婕才旁敲側擊。

  然而,向御軒卻爆了個更駭人的內幕。

  「她睡得像隻豬,根本不曉得發生什麼事。而且『虎克船長』常趁阿麗睡著後,幫她打一種紅紅的針,看起來好恐怖哦!我猜他一定是Keroro的同夥,打算侵犯我們藍星。」

  雖然傻蛋的推論太「卡通化」,不過關於向總管幫阿麗打針的說詞,卻讓簡婕起了警覺。

  仔細回想,夜貓子的她其實非常淺眠,可在向家很快就有睡意,還能一覺到天亮,只除了今晚沒有喝……

  「傻蛋,你有喝廚子送來的『養生奶』嗎?」她突然問。

  「沒有!」向御軒皺了皺鼻子,「我討厭那股怪味道,所以每次都偷偷把它倒掉。」

  眾人皆睡,唯像蛋獨醒,難道真是因為那杯牛奶的緣故?

  心裡愈想愈毛,簡婕總覺得向家似乎藏著什麼陰謀。而這一切的謎底,或許就在向老夫人身上。

  ※※※※

  為迎接自日本考察歸來的老夫人,全體員工都到大門口恭候。

  也因此,簡婕才發現除了與她同梯的菜鳥,其餘的女傭不是臉色蒼白,就是面帶臘黃,可見大家的健康都出了問題。

  為了追查真相,她決定到「英園」一探究竟。恰巧今晚烏雲罩月,無疑是掩護她的最佳障幕。

  一進入僕役房,簡婕就聽見均勻的鼾聲,而隔壁的主人房則傳來「叩叩叩」的積木聲響。

  傻蛋說的沒錯,阿麗確實睡得很熟。不過,她怎能在如此吵雜的環境下入眠,難道是真的太累,或者……被下了藥?

  瞥了眼四周的擺設,簡婕選擇藏身在角落的衣櫃裡,做為觀察屋內動靜的據點。

  果然十分鐘後,出現了低沉的腳步聲。

  透過衣櫃的縫隙,她看見向總管右手捧著燭台,左手提著醫藥箱,經燭光的映照,那張肅穆的老臉備顯陰鷙。

  將燭台擱在桌上,向懷恩從醫藥箱裡取出一根粗大的針筒,便往阿麗細瘦的手臂戳去……

  目睹鮮紅液體被吸入針筒裡,簡婕不由得背脊一涼。向總管為何要偷僕人的血?莫非真被傻蛋猜中,他其實是個外星人?

  正胡思亂想時,一位穿著過膝旗袍、頭戴紗帽的身影款步而來。

  「向總管,現在進度如何了?」

  從她的打扮與滄桑的低嗓,簡婕立刻認出這位婦人,就是下午被當成女王般恭迎入門的向伊雪。

  「報告夫人,接下來就輪到新進的女傭了。」

  原來老夫人才是幕後主謀?想到自己將成為下一梯的「犧牲品」,簡婕便冷汗直流。

  「很好。這次日本實驗室將『青春之鑰』的濃度再提升兩級,我試用了一星期,效果還不錯,你覺得如何?」她說著,伸手取下紗帽。

  令人詫訝的是,向伊雪臉上不僅沒什麼皺紋,而且容光煥發,彷彿才四十出頭。若非聽她說是擦了自家的保養品,簡婕還以為看到「妖怪」了啊!

  「真美……」傾慕地望著那秀麗的五官,向懷恩賀道:「恭喜夫人又年輕了十歲,相信有您當見證,公司的營收鐵定能倍數成長。」

  「營收只是其次,重要的是能讓我永保青春。」向伊雪目光飄往另一扇門,「你去休息吧,我想陪軒兒一會兒。」

  「是。」向懷恩恭敬地退下,眸中卻閃過幾不可察的妒焰。

  待總管離開後,她才拉開通往隔壁的紙門。

  「軒兒,你還沒睡呀?」

  為聽清楚兩人的談話,簡婕從衣櫃移到門邊。

  「怎麼,才半個月就不認得我了?」向伊雪張開雙臂,「來!讓婆婆好好抱抱你。」

  「妳……妳不要過來!」面對滿臉慈愛的奶奶,向御軒彷彿撞見猛獸般,畏懼地縮到牆角。

  她笑了笑,「別怕!婆婆又不是吃人的妖怪。」

  「可、可我媽咪說妳——」

  「住口!」向伊雪原本溫柔的語調,忽然變得嚴厲,「不許你再提起展碧秋!那女人不但搶走我兒子,還偷偷把你藏起來,我恨透她了……就算死了,我也要詛咒那賤貨永世不得超生!」

  她的眸光像淬了毒似的陰狠,向御軒不禁嚇得捂住嘴巴,身子也止不住地顫抖。

  「噢!軒兒,我不是故意凶你的。」捧起那張酷似丈夫的俊龐,向伊雪在他額上印下憐惜的輕吻。「你是婆婆最親的人,我愛你都來不及了。」

  話落,她的手竟往孫子的下體摸去……

  「My God!」這噁心的一幕,讓簡婕差點吐出來。

  「什麼人?」察覺到輕微的聲響,她連忙奔回僕役房。

  但除了呼呼大睡的阿麗,並無別人。不過細心的向伊雪,還是發現了敞開的窗櫺上,有一道清晰的鞋印。

  ※※※※

  想不到傻蛋的奶奶如此變態,若非親眼目睹,誰會相信「向日集團」的創辦人有「戀孫癖」?

  雖然簡婕及時逃離了現場,卻已經「打草驚蛇」。

  第二天,向總管就藉口「孫少爺丟了一枚金袖釦」,要求所有僕人比對鞋印,幸好她換了一雙鞋子,才暫時矇混過關。只是在水落石出前,任何人都不准離開向府。

  「多虧傻蛋挖了這條密道,否則我就慘了……」

  鑽出了土洞,簡婕拍去衣服的塵土,再抬頭望著雄偉的三尺高牆,不禁有種「逃離虎口」的感覺。

  但在完全脫險前,她也不敢掉以輕心,因為這一帶有強烈的電波干擾,她狂奔了五分鐘,才打通電話求援。

  手機一撥通,即傳來陳千娣焦急的聲音。

  「小婕,妳這些天上哪兒去了?大家都在找妳呢!」

  「對不起,我晚點再跟妳解釋……」簡婕瞥了眼荒涼的產業道路,「我剛從『向日天府』出來,正往下山的路走,妳能不能趕來接我?」

  「我剛好在大坑附近,妳等等,我很快就到!」

  收了線,簡婕忐忑的心才稍稍安下。

  現在離晚飯還有三小時,等廚子發現異狀,她已經回到報社。而且她用的是假身分,就算向懷恩想追查,也查不出結果。

  向前又走了幾步,背後竟傳來一陣窸窸窣窣。

  她驀然回過頭,「誰?」

  「小婕姊姊!」

  原來是傻蛋!

  「是你。」虛驚一場的簡婕,忍不住軟下雙腿,「你悶不吭聲就出現,我快被你嚇到喘不過氣了……」

  「喘不過氣?那我幫妳做人工呼吸!」

  向御軒馬上貼住她的唇,因為這舉動太突然,她竟忘了反應,只是呆呆地接受「灌氣」。

  吹了幾口氣,他關切地問:「現在好一點沒?」

  「好多了……」她恍惚地答道。

  坦白講,她並非頭一回和男人親嘴,但這次的感覺竟比初吻還棒。

  因為傻蛋的唇又熱又燙,煨得她酥酥麻麻,她甚至渴望他能把舌頭伸進來……卡卡卡!她怎麼又冒出那種邪惡的念頭了?何況現在可不是「玩親親」的時機。

  「我該走了。」拿起包包,簡婕準備繼續跑路。

  「妳去哪兒?我也要跟……」他亦步亦趨。

  「不行啦!你快點回家,否則阿麗找不到你,一定會驚動那些警衛,到時候連我都走不掉了。」

  「我不要回去。」向御軒的頭搖如博浪鼓,「婆婆昨晚又摸我的小雞雞,還猛流口水,我好怕會被她吃掉……」

  簡婕想想也對,傻蛋又不懂得自保,讓他回到那變態老妖婆的身邊,無疑是「羊入虎口」。

  「好吧,我帶你一起走,等到了比較安全的地方,我再想辦法送你回外公家。」

  疾步而行的他們,終於走到村落的岔路。望著街道兩旁的住家及商店,簡婕總算鬆了口氣。

  不料她才放下戒心,一輛轎車忽然從背後衝來,接著「砰」一聲,兩人便如拋物線般彈飛開來。

  可肇事者似乎有意趕盡殺絕,還倒車想輾過昏厥的向御軒,幸虧有商家聞聲出來查看,他才急忙掉頭逃逸無蹤。

  「發生車禍了,快打一一九!」路人紛紛過來圍觀。

  十分鐘後,救護車就抵達了現場。此時陳千娣剛好經過,一看到被抬上擔架的女子,她就驚聲大叫──

  「小婕!」

  ※※※※

  好……好冷哦!

  「怎麼樣?我妹妹的情況如何了?」

  咦?這不是二哥的聲音嗎?

  「她的身體沒什麼嚴重的外傷,但顱內有些出血,我們還在評估是否需要開刀。」

  「醫生,請你一定要盡全力救小婕,她是我最寶貝的妹妹……」

  聽見平常吊兒郎當的二哥,突然用這種哽咽的語氣哀求別人,簡婕還真有點不習慣。

  二哥!你別擔心,我沒事的,只不過頭很昏,四肢像要散開似的……護士小姐,麻煩妳把冷氣關小一點,我快凍僵了,啊、啊、啊……

  「啊啾!」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簡婕抬起沉重的眼皮,就見跟前站了一位二十來歲的大男生。

  「謝天謝地!妳終於醒過來了。」那人拿著布團為她擦拭額上的汗,「妳昏迷了三天三夜,一度還沒了氣,我以為妳歸西了呢!」

  「呃,你可不可以……用別的紙擦?」瞧他手上那一塊布烏漆抹黑的,好噁心哦!

  「小姐,我只有這條帕子,妳將就著用吧。」

  什麼將就?虧他身為醫護人員,竟然用自己的手帕為病患擦臉,他有沒有一點衛生觀念呀?

  轉頭看看四周,簡婕發現這病房不僅破爛不堪,桌椅和床也舊得像撿來的垃圾,她不禁火冒三丈。

  「這家醫院的設備太差了,我要換一家!」

  「妳還沒清醒嗎?」那人伸出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這裡是妳的窩,不是醫院哦!」

  「胡說!我家哪有這麼髒亂?」簡婕想下床,雙腳卻像洩了氣的皮球般軟趴趴。「這位先生……」

  「喂,妳該不會燒過了頭,忘記我叫石頭吧?」

  「初次見面,我哪曉得你尊姓大名?」真是怪人一個!「對了,我二哥人呢?」

  「妳哪來的二哥?」表情怪異的石頭,直覺就推斷:「慘了,妳的腦子八成是燒壞了!」

  簡婕這才感覺到不對勁。方才她明明聽見二哥的聲音,可一醒來就不見人影,莫非那些只是幻覺?

  依稀記得自己是被一輛車子撞著,如果她沒被送到醫院,那麼就是被抓回了向……

  極度的恐慌,讓簡婕萌生逃亡的力氣。她手撐著牆壁,蹣跚地步向那扇未關的門,然而室外全是陌生的景物。

  「這裡是……」

  「妳忘啦?這是妳住的狗尾巷呀!」

  但簡婕嗡嗡響的耳朵,只聽到一個「向」字。「傻蛋呢?他是不是被老夫人關起來了?」

  「妳在說什麼傻話?」石頭好心扶穩她,「回去吧,妳身子還很虛弱,最好別到外頭吹冷風。」

  虛弱?莫非向總管給她打了會慢慢衰竭而死的毒針?

  「不行,我得趕快離開這可怕的地方……」

  甩開石頭的手,簡婕跌跌撞撞地奔向街口,不意左方駛來一輛車,只聽得刺耳的煞車聲,她就倒在車輪下了。

  「穎兒!」焦急地衝上前,石頭氣得把司機抓出來,「媽的!你開車怎麼不看一下行人?」

  「這又不是我的錯,是她自個兒跑出來的。」

  石頭卻蠻不講理地道:「我不管,如果我朋友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就跟你沒完沒了!」

  「來呀!誰怕誰?」對方也捲起袖子。

  氣氛正火爆,後座下來一位文質彬彬的男子。

  「你們別吵了,救人要緊。」繞到車輪旁,他將趴倒的女子翻過身,不禁訝叫:「老天!」

  「她死了嗎?」石頭害怕地吞了下口水,一時間竟鼓不起勇氣去瞧好友的「屍體」。

  「唔……」所幸傷者低吟一聲,證明她還活著。不過幽幽醒來的簡婕,一睜眼就問那位紳士:「你、你沒事?」

  「我當然沒事。」被車撞的人又不是他!

  「看到你安然無恙,我就放心了,傻蛋……」甜然一笑,簡婕又閉上眼睛、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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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1-8-12 12:53 PM


第三章

  一九四五年三月下旬 武漢 漢光醫院

  「這位小姐並沒有任何外傷,她是因為大病未癒、身子太虛才昏倒,最好住院調養一段時日……」

  經過醫生解釋,石頭才鬆了口氣。只是他和穎兒窮到快沒飯吃了,哪來的錢付住院費?

  「既然是誤會一場,等我朋友醒來,我立刻帶她離開。」

  「如果閣下顧慮的是醫藥費,請放心,我會全額支付的。」開口的正是那位送穎兒來醫院的先生。

  「你?」石頭狐疑地瞥他一眼。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而且有錢人多半很勢利,石頭才不相信這傢伙會無條件幫助兩個素昧平生的窮鬼。

  「我叫夏慕英,請借一步說話。」兩人走向病房外的花園。「聽說盧穎小姐芳齡十八,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女?」

  「你問這麼多幹嘛?」

  夏慕英拿出一張照片,「這對姊弟是我一位世伯所生,姊姊叫簡如燕,你覺得她長得像誰?」

  「穎兒?」石頭仔細一瞧,照片中的少女除了頭髮、服裝不同,五官與盧穎幾乎是同一模子印出來的。

  「沒錯!正巧如燕有個孿生妹妹如盈,在五歲時走失了。因為盧穎和她名字的發音相似,面貌又像如燕,所以我懷疑她是簡家的二小姐。」

  「雖然你的推斷很合理,但天底下容貌像的大有人在,穎兒未必是你要找的人!」

  坦白說,他實在很難接受這個事實,一旦穎兒變成千金小姐,以後怎麼可能再跟他做朋友?

  「所以我才請護士幫忙檢查。」夏慕英笑了笑,「盧穎的背上有塊胎記,和簡二小姐一樣是圓形的,這項證據應該夠明確了吧!」

  「這……」石頭頓然語塞。

  此時病房傳出尖叫聲,兩人立即衝進去。

  只見簡婕猛撕著報紙,大喊:「不可能的!我不相信!」

  夏慕英問著一旁嚇呆的護士:「盧小姐怎麼了?」

  「我也不清楚。」她無辜地道:「她一看見桌上的報紙,便問我打哪兒弄來這麼舊的刊物?我說那是今兒買的,她又問了些莫名其妙的話,然後就開始尖叫了。」

  「穎兒……」石頭欲上前安撫,卻被她喝住。

  「別過來!」如驚弓之鳥的簡婕,反而拉住夏慕英,「傻蛋,你還杵著幹嘛?快跟我一起走吧!」

  「可是妳的病還沒完全好,暫時不能出院。」夏慕英好言勸道:「來!妳先回床上歇著,晚點我叫人燉隻雞給妳補補。」

  「你……」她驀然退了兩步。

  乍見這些奇怪的場景和人物時,簡婕還以為是向總管故弄玄虛,想把她搞到精神錯亂。不過傻蛋稱頭的穿著,和超乎斯文的語氣,卻讓她懷疑自己是否如科幻小說的情節,栽入了另一個時空?

  「為什麼會這樣?」癱坐在地上,她不禁掩面痛哭:「老天爺!求求禰不要把我扔在這裡……」

  「她情緒很不穩定,你們還是先出去吧!」聞聲而至的醫生,隨即幫病人施打鎮定劑。

  見好友哭鬧的激動模樣,似有發瘋的跡象,石頭心裡比誰都難過。當下,他就做出了決定。

  「夏先生,我把穎兒交給你了,請你好好照顧她!」

  ※※※※

  經過三天的調適,簡婕終於接受一項不可思議的事實!

  她,回到了西元一九四五年!

  但這「穿越時空」的情節,跟電影不太相同,因為她醒來後,不僅外表變回高中時的稚澀模樣,還有個新的名字叫「如盈」。

  「奇怪,我從來沒聽燕姑婆提起,她有一位雙胞胎妹妹呀!」

  根據傻蛋……不,是夏慕英提供的資料,以及對她身世的解說,簡婕不禁懷疑老天是否有什麼用意,否則怎會把她扔到這個時代,還安排她與簡家的「宗親」相聚?

  「難怪燕姑婆說,我長得很像年輕時的她……」

  拿起簡如燕的照片,再對照鏡中的五官,連她都覺得像斃了,但可能因為大病初癒,臉頰看起來比較瘦。

  「我應該是在盧穎──也就是如盈姑婆——斷氣時,才跑進這副軀殼裡,究竟我們倆是靈魂互換,或者只有我一個人借屍還魂?」

  如果是第二種狀況,那她在二十一世紀的身體,不就「報廢」了?

  惴惴不安間,門外響起夏慕英焦急的聲音。

  「如盈,妳還好嗎?」

  「我沒事……」簡婕趕緊走出廁所。

  「妳在裡面待了很久,我還以為妳昏倒了。」

  「怎麼會?我每天不是喝參茶,就是灌雞湯,哪可能輕易就昏倒?」她才說著,車廂劇列搖晃了下。

  「小心!」夏慕英快手接住那副失去重心的身子。

  那天他抱如盈去醫院時,只覺得她輕得像是隻貓,但此刻他才發現,原來這女孩不僅腰細,胸部也好柔軟,還有一股幽然的馨香。

  與他緊緊相貼的簡婕,心臟亦跳得飛快。這副寬大的胸膛,就跟向御軒一樣溫暖,她甚至有種錯覺,覺得他們是同一人。

  「傻蛋……」暱稱於是脫口而出。

  聞言,夏慕英忍不住問:「妳為什麼三番兩次這樣叫我?」

  「對、對不起!」窘然與他分開,簡婕支吾道:「因為……你長得實在太像我的朋友了,所以我……」

  「原來如此。我猜妳和那位『傻蛋』先生一定交情匪淺,否則妳不會時時刻刻惦著他。」

  簡婕原想解釋,她認識傻蛋才沒幾天,但又覺得不該隨便透露未來世界的事,就打消了念頭。

  回到座位,她看到椅子上的報紙,順手便拿來閱讀。

  「我國的美式飛機已達到千架,在不斷轟炸日軍的物資供應線及鐵路下,敵軍只得在夜間行動……」

  「妳識得字?」坐對面的夏慕英滿臉訝異。

  「當然!」她還大學畢業了咧!

  「可石頭說,妳從來沒上過學……」

  石頭大略提過,穎兒是隨一位乞丐流浪到武漢,不料那老頭病死在狗尾巷,好心的鄰人就搭了間草屋,讓這孩子有容身之處。

  由於她個性大而化之,又講義氣,因此他一直當穎兒是哥兒們,直到她首度來癸水,石頭才曉得她是女兒身。

  「石頭根本就不了解我,他的話不算數。」簡婕好沒氣地道。

  聽她抗辯的語氣,與在醫院時病懨懨的模樣判若兩人,夏慕英不禁仔細的打量起她。

  微噘的菱唇、橫睨的杏眼,加上一頭剪得參差不齊的短髮,這小妮子似乎相當有個性呢!

  由那蜜色的肌膚顯示,她應該常接受陽光的洗禮,無怪乎能迅速回復元氣,提前出院。如果她多調養一陣子,必定更活力四射……

  「你幹嘛……一直盯著人家?」

  被瞧得不太自在的簡婕,其實心裡很明白,這個夏慕英和傻蛋是截然不同的人。

  他的性情沉穩內斂,風度翩翩,又散發出濃濃的書卷味,而這股斯文乾淨的氣質,比二十一世紀的型男更有吸引力。

  「我原本擔心,妳恐怕無法負荷長時而顛簸的車程,但我的顧慮好像是多餘的。」夏慕英哂然一笑。

  時局動盪不安,每天都會發生零星戰火,他們在往上海的途中,就數度因空襲警報而換車,這對一個大病初癒的弱女子來說,可是相當辛苦。

  他爾雅的笑容,竟如天外飛來的隕石,咻地撞入簡婕的心湖。察覺胸口小鹿跳得飛快,她趕緊把臉轉向窗外。

  雖然,她莫名其妙來到這個世界,但也可能隨時會被那股「冥冥中的力量」召回去,所以她不可以對夏慕英動心,絕不可以……

  ※※※※

  「慕英哥!」

  瞧見走出車站的夏慕英,簡富邦立即衝上前,可看到另一張「熟悉」的面孔,他反倒結巴了。

  「妳妳妳……」老天!她和大姊簡直像斃了!

  「怎麼?舌頭被貓咬掉啦?」夏慕英揶揄地輕敲他的頭。

  「我的心肝兒呀!」隨後而至的黃香蓮,馬上拉起簡婕的手,激動地哭道:「妳可把媽媽給想死了。」

  話說當年,她帶著一對孿生女兒去喝喜酒,哪知餐廳發生爆炸,現場一片混亂,而她光顧著體弱多病的如燕,就忽略了如盈,才讓那孩子走丟。

  幾天前,夏慕英突然打電報來,說在武漢尋到了人。起初她還不信,但此刻黃香蓮已無任何疑慮,畢竟世上不可能有人這麼像如燕,除非她就是如盈。

  「孩子,妳終於回到我們身邊了……」縱使男兒有淚不輕彈,簡信君亦忍不住酸了鼻頭。

  失去活潑可愛的如盈,是他們夫妻最大的痛,沒想到這份遺憾還有機會彌補,真是老天庇佑呀!

  「太爺爺、太奶奶!」咚的一聲跪下來,簡婕的內心同樣澎湃。

  據說簡家是從曾曾曾祖父開始經營南北雜貨買賣,到了曾祖父這一代,又跨足工業機器,生產抽水機、碾米機、紡織機等大型機具,是個著名的實業家。

  後來中日戰爭結束,簡信君見百廢待舉,需要龐大經費重建,便將半生積蓄捐給政府,而這份愛國情操,也讓後輩子孫引以為傲。

  「嗄?」大夥一臉茫然。

  「你們別見怪!」夏慕英解釋道:「如盈因為生了場大病,不僅記憶全失,說話方式也異於常人。」

  「噢,我可憐的女兒!」黃香蓮心疼地扶起她,「別擔心,媽會請最好的醫生來醫治妳的。」

  「不用了,我……」又沒病!

  這時,一位少女朝這邊奔來,「她人到了嗎?」

  「大姊,妳怎麼來啦?」簡富邦問。

  「我想早點見如盈……就搭黃包車來了。」簡如燕喘著氣道。

  黃香蓮不禁嘮叨:「我不是叫妳在家好好歇著,妳怎麼不聽話,還給我用跑的?」

  她這女兒有先天性心臟病,經過中西醫雙管齊下的調理,好些年已沒再犯病,但體質仍比一般人虛弱。

  「伯母,您就別責備她了。」夏慕英轉而向簡婕介紹:「這位就是妳的孿生姊姊,如燕。」

  「燕、燕……」姑婆?

  吶吶半天,簡婕想不到十八歲的姑婆,是如此清雅脫俗,彷彿一朵柔弱的嬌花,惹人憐惜。

  「二姊的舌頭也被貓咬掉啦?」插嘴的簡富邦,已經迫不及待要自我介紹了,「我叫富邦,是在妳走失之後出生的!」

  「你跟照片……差好多哦!」注視著這位矮自己一截的少年,簡婕怎麼也喊不出「爺爺」。

  因為祖父去世得早,她只能透過遺照來緬懷。不過簡富邦的身材屬高瘦型,她實在很難把他和眼前這又胖又矮的小子聯想在一塊。

  以為她是指之前看過的姊弟合照,夏慕英笑道:「那是當然!因為富邦長大了嘛!」

  「慕英,謝謝你找回了如盈,我真不知該如何報答你。」拍拍世姪的肩,簡信君眼中盈滿感激。

  「伯父切莫言謝,小姪承受不起。」

  「老爺,車站風大,可不是談天的地方。」黃香蓮最擔心的是兩個女兒的身體。

  「對對對!今兒是簡家的大喜之日,咱們先找家酒店好好慶祝!」

  ※※※※

  早在中日戰爭爆發前,簡信君就把事業重心移往重慶,並全權交給兒子富國與富民處理。

  雖然租界後來也淪陷了,但簡家與偽政府的財政部長周佛海有些交情,身家性命倒不至於受日本人威脅。不過基於安全考量,加上距離遙遠,這對兄弟只在除夕才回上海團聚。

  「所以我大概要到年底,才能見著兩位哥哥?」

  唯恐被當成神精病,簡婕不得不「入境隨俗」,以如盈的身分來稱呼每個人。

  「嗯,而且爸媽打算這次為大哥討房媳婦,如此一來,他們在外就有人照顧,或許我明年還可以升格當姑姑呢!」簡如燕期待地道。

  「喔……」輕應一聲,簡婕實在不忍心潑冷水。

  記得奶奶說過,爺爺的兩位兄長是在戰爭結束後不久,死於火車出軌的意外。雖然簡婕很想提出警告,但又怕破壞歷史應有的「軌跡」,搞不好她連未來都回不去呢!

  以前,她常希望自己能夠「未卜先知」,但現在她才了解,有那種超能力一點都不好玩,因為已經預知不幸,痛苦的時間就比別人長……

  「對了,媽約的那位裁縫師後天才能來幫妳量身,妳暫時就先穿我的衣服吧!」簡如燕將她拉到衣櫃前。

  「哇……好漂亮!」簡婕驚呼地瞪大杏眸。

  雖然這些是屬於「阿嬤級」的復古款式,但不論洋裝或旗袍,皆採用上等料子,而且花色高雅、作工細膩,一看便知是高檔精品。

  簡如燕挑了一件淺粉色洋裝,「要不要試穿看看?」

  「好。」簡婕於是進穿衣間,稍後──

  「挺合身的呢!」拿起髮夾幫她固定住劉海,簡如燕指著鏡子道:「我覺得妳穿洋裝比我好看多了。」

  「怎麼可能?我皮膚黑,頭髮又亂翹,和妳這白白淨淨的古典美人相比,簡直就像隻醜小鴨。」簡婕自嘲地扮了個鬼臉。

  「胡說!妳們是孿生姊妹,姊姊漂亮,妹妹當然也不差了!」出言反駁的夏慕英,不知何時來到門口。

  「慕英哥?」簡如燕隨即邀請,「快進來坐!」

  「這裡哪有醜小鴨?」跨入閨房內,他瞥了眼那抹粉色情影,「我的眼睛明明只看見兩位美麗動人的小姐。」

  「那表示你的視力有問題,該去找醫生檢查了。」簡婕頂了一句,便羞然躲進穿衣間。

  收回視線,夏慕英小聲問:「如盈住得還習慣嗎?」

  簡如燕點點頭,「我昨兒兩點來她房裡,看她睡得很沉呢!」

  「妳自己的身子都不好了,怎麼還半夜爬起來看她呢?」

  「或許這是一種補償的心理吧。當年要不是我霸著媽媽,如盈也不會走失,而吃盡苦頭……」她一臉自責。

  「錯不在妳,是時局。天底下因戰爭造成的骨肉分離不知凡幾,你們一家還能重聚,已經很幸運了。」

  「這倒是……對了,慕英哥,你不急著走吧?我去準備下午茶的茶點,咱們待會兒再聊。」

  簡如燕出去沒多久,穿衣間的門再度打開。

  這回簡婕換了件素雅的淡藍色旗袍,配上白色披肩,樣式雖簡單,卻極具韻味。

  「老天!」訝呼的夏慕英,眼珠瞪得快凸出來,「沒想到妳穿起旗袍是這麼的……好看。」

  從初次見面的破舊褲裝,到此刻端莊的閨秀打扮,這小妮子的蛻變可比破蛹的彩蝶,燦爛而奪目。

  「是嗎?我倒覺得怪怪的……」在那雙熱眸注視下,簡婕的臉皮也燙熱起來,「如燕呢?」

  「她去準備下午茶的茶點。」夏慕英逕自落坐。

  簡家不愧為富豪,房子是最時髦的洋樓,裝潢講究,臥室格局也超大,除了穿衣間,還設有茶几和沙發,方便接待來訪的親友。

  「那你……預計在上海停留多久?」

  與簡信君有深厚交情的夏氏夫婦,共有五個兒子。但全家在八年前慘遭日本人屠殺,碰巧老麼慕英陪表姑去西湖賞景,才躲過那場浩劫。

  幸虧表姑父全力栽培,並送他去歐洲深造。學成回國後,他就從事進口醫療藥品的貿易,也因為行銷版圖廣闊,得經常南北奔波。

  「我與朋友合夥的報社才剛開辦,初期比較忙,所以這次至少會待上兩個月。」

  「報社?」簡婕眼睛一亮,「可以讓我參觀嗎?」

  「當然行!我明兒就帶妳去,順便逛逛其他的景點。」

  ※※※※

  上海,是充滿傳奇的都市。

  從一個河口小鎮,演變成國際的通商大埠,英、法、美、日、德等國,都在此立下建築的標竿,鋪陳出人人神往的十里洋場。

  上海不僅是冒險家的樂園,亦是婦女的時裝中心。

  就有一首歌謠唱道:「人人都學上海樣,學來學去難學像;等到學了三分像,上海早已翻花樣。」足見上海服裝變化之迅速,及其引領「時尚」的崇高地位。

  望著街上的紅男綠女,簡婕突然嘆口氣,「要不是看到那一群乞丐,我肯定會被這繁華的景致給騙了,以為和平降臨了!」

  參觀完報社,他們又近了靜安古寺、徐家匯天主堂、黃浦公園,最後才來到這家茶館。

  之間行經某條小路時,她瞥見一位衣衫襤褸的女童縮在角落,便下車賞了那娃兒幾張鈔票。不料,四周即蜂擁來更多人伸手乞討,有如蝗蟲過境般,多虧夏慕英機警,趕緊將她推進車內。

  「還說呢!要不是我猛催油門,妳連衣服都被搶了。」想到方才危險的情況,他就忍不住捏把冷汗。

  簡如燕也道:「是呀,上海的治安持續惡化,所以媽媽才再三叮囑,錢財不能輕易露白。」

  「對不起啦!」簡婕歉然地吐了吐舌頭,「不過那些人實在很可憐、可惜我沒有足夠的錢幫助他們。」

  「妳哦……」夏慕英真是被打敗了。

  他雖然不贊同這種盲目的施捨,但由此可見如盈的善良與慷慨。

  正說著,一位穿著櫻花和服的小姐朝他們走來。

  「真巧呀!如燕,妳也來喝下午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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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1-8-12 12:53 PM


第四章

  「雪子。」簡如燕立即起身。

  她轉向旁邊器宇非凡的俊男,「這位是……」

  「在下夏慕英。」他禮貌地頷首,「家父與簡伯父是世交。」

  「幸會。我叫伊藤雪子,一年前隨叔父移居中國,現在和如燕同念聖約翰大學,請多多指教。」

  「伊藤小姐的中文講得真溜,毫無外籍人士那種怪異的腔調。」夏慕英客套地稱讚。

  「過獎了!不知夏大哥是哪裡人?在哪個單位高就?」

  「我原籍南京,平常做點藥品的小買賣,四處跑來跑去的,不過最近和上海的朋友合辦報社,所以會在此待一陣子。」

  「這樣啊,我父親和市長很熟,如果夏大哥有什麼需要打點,請儘管吩咐。」伊藤雪子一副熱心的模樣。

  「那怎麼好意思呢?」

  「你別客氣!」她嬌媚地笑道:「如燕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很樂意幫忙的。」

  見她秋波頻送,簡如燕連忙插句嘴:「雪子,這位是我的孿生妹妹如盈,我們長得很像吧!」

  「嗯!」點了點頭,伊藤雪子突然改以日語道:「聽櫻子說,妳妹妹失蹤的這些年都往在貧民窟裡,也不曾上過學,恐怕妳得花點心思改造她,否則是很難擠進上海社交圈的。」

  對於她的嘲諷,簡如燕心中固然不悅,卻不敢表露於外。「我會的,謝謝妳的建議。」

  「抱歉,我有事得先告辭了。」又改回中文的伊藤雪子,臨走前還對夏慕英說:「我就住汾陽路那棟日式宅院,歡迎夏大哥有空來坐坐。」

  等她一離開,簡婕即啐道:「呸!住過貧民窟又怎樣?我才不屑進什麼社交圈咧!」

  若非怕姑婆難做人,她早就出言反擊。不過,這伊藤雪子的態度雖然差勁,但她總覺得這女人有些眼熟。

  「如盈,妳聽得懂日語?」夏慕英訝異極了。

  「呃,一點點啦……」心虛的她,轉而問簡如燕:「妳跟那個日本婆的交情很深嗎?」

  「不,雪子是我們班長櫻子的同鄉,聽說她叔父伊藤中雄是醫學博士,連市長都極為禮遇,所以雪子才這般目中無人。」

  「她驕傲不了多久的。」簡婕冷冷一哼,「今年八月,日本便會向中國投降了。」

  「妳怎麼知道?」夏慕英十分好奇。

  「因為……」她豈能說那是歷史課本寫的?「我的預感向來很靈驗,不出半年,這場戰爭就結束了。」

  「噓!」緊張望了下四周,簡如燕小聲提醒:「如盈,這些話在家聊沒關係,可千萬別在外頭亂講,否則不出半天,咱們就會被抓進監牢了。」

  ※※※※

  經過每日五餐的營養食補,佐以最昂貴的藥補,簡婕不但氣色變得紅潤,身子也豐腴了一圈。

  但這種「混吃等睡」的日子實在很無趣,於是她開始吵著要外出工作,增廣見聞。

  黃香蓮第一個就反對。簡家又不缺錢,何況女孩子應該多念點書,培養圍秀氣質,將來才能找到好婆家呀!

  不料,夏慕英竟幫忙說項,還說要替她安排一份差事。拗不過女兒的撒嬌兼「盧功」,加上有世姪掛保證,簡信君終於點頭讓她去上班。

  「你覺得如何?」隨著翻動的紙頁,簡婕的心也七上八下,就怕「老闆」給予否定的答案。

  「這實在是……太精采了!」

  讀完這份「上海貧童生活記實」的報導,夏慕英除了佩服她敏銳的觀察力和細膩的思維,更訝異她專業的程度,完全不輸那些資深記者。

  「那麼,我可以去跑新聞囉?」簡婕興奮地問。

  「可是伯父他……」不會答應的!

  「放心啦!只要慕英哥你同意了,我爸那邊就好說話了。」簡婕可是信心十足。

  「我怎麼有一種被妳『設計』的感覺?」

  隻手撐著下巴,夏慕英興味地睨著這個不斷製造「驚奇」的女孩。

  一開始是她提議打賭,說進攻湘西的日軍將會被中國新軍(一九四四年編的青年軍,由美國負責教練和裝備給養)擊退,假若預言成真,就要幫她實現「進報社工作」的願望。

  夏慕英原不以為意,隨口便答應了,沒想到真被如盈料中,不久即傳來前線的捷報。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他只好硬著頭皮去遊說世伯。可這小妮子做了半個月抄寫員,又嫌內勤職務無趣,想轉任記者。

  於是他故意刁難,叫如盈先磨磨筆鋒,哪知她隔沒幾日,就交出一篇文筆流暢、內容感人的稿子?

  「我早說了,我天生就適合吃這一行飯咩!」簡婕賊賊笑道。

  她那得意洋洋、又閃著慧黠的美眸,如天星般耀眼,不僅讓夏慕英看得失神,甚至萌生一股衝動,想把她擁進懷裡好好的……

  「咳!」輕咳一聲,他急忙吞回湧上喉間的口水,也抹去腦中那份不該有的遐念。「雖然妳文章寫得很棒,但記者的工作必須應付三教九流,其實並不適合女孩子。」

  簡婕馬上吐槽,「慕英哥,你是喝過洋墨水的人,怎會有這種守舊的思想?十年前,『紐約客雜誌』的項美麗就被派來上海,還有中央社的記者陳香梅,不全都是女性?」

  「這……」他一時啞口。

  「時代已經改變了,男人能做的,女人同樣可以做。何況你不給我機會嘗試,豈能武斷地認定我不適合?」

  心知辦不過她的伶牙俐齒,夏慕英索性來個「拖延戰術」。

  「很不巧,我現在得趕去杭州,預計要停留一週,這件事等我回來再討論吧!」抄起公事包,他便咻的跑掉了。

  「慕……」追不上的短腿,只能暗暗跺腳。

  惱歸惱,但簡婕冷靜一想,難道是因為她選的題材太柔性,不合時下潮流,才遭慕英哥拒絕?若換個辛辣點的口味,說不定還能「敗部復活」。

  至於哪一類的報導,最吸引讀者呢?

  啊!那就來試試有酒色財氣的「賭場風雲」吧!

  ※※※※

  上海灘創造了不少傳奇,「百夢園」便是一例。因為它的幕後老闆,正是上海最火的交際花——紅玫瑰。

  她曾經是「百樂門」的舞小姐,豔冠群芳,又長袖善舞,許多闊佬不惜砸下重金,只求包她一夜。

  也有傳言,她的裙下臣含括黑白兩道、政商名流,甚至各國使節,因此在她自立門戶後,沒人敢來鬧「紅老闆」的場……

  儘管聽別人說了不少,但百聞不如一見,直到簡婕踏進這家夜總會,才了解什麼叫「紙醉金迷」的世界。

  奢華氣派的「百夢園」,猶如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並劃分為賭場、舞廳、及包廂等三區。前面兩區屬公共場所,亮一亮鈔票就能進來玩樂,而包廂則須預約,並且只供身分地位特殊的人士使用。

  除了設備一級棒,從端盤子的服務生到賣笑的舞小姐,外貌皆有一定的水準,莫怪政商名流喜歡招待朋友來此,畢竟有美女相伴、醇酒助興,事情就好「喬」了。

  不過,「百夢園」雖是男人的天堂,亦是墮落的地獄。

  有的成為火山孝子,夜夜流連在這溫柔窟,直到身無分文被轟出來,才如夢初醒;有的沉迷賭局,結果把家產敗光,還欠了一屁股債。

  賭,可以害人一夕破產,也能讓人發橫財,只是機率極低。偏偏,簡婕就是那少數的幸運兒。

  「哇!這個人輸少贏多,他是賭神嗎?」

  不僅旁觀者竊竊私語,當局者也覺得很「狗屎運」。

  其實,簡婕對博奕根本一竅不通,才選擇最簡單的比骰子。哪知財神爺特別眷顧,不到半小時,她就贏了大把籌碼。

  幸虧她留著短髮,中分梳開後,抹點髮油固定,嘴上再黏一撮鬍子,乍看還挺像男人的——至少到目前為止,並沒有人發現她是女扮男裝。

  「這位帥哥,不介意我坐你旁邊吧?」

  連湊熱鬧的舞小姐也誤認雌雄,嗲聲地對她拋媚眼。

  「請便……」壓低了嗓子,簡婕鎮定地繼續下注,「大!」

  才拋出籌碼,她一抬頭,就瞥見前方有道背影「酷似」夏慕英。咦?怎麼可能?他人不是在杭州……

  正懷疑自己是否眼花了,群眾又一陣嘩然。

  「太邪門了,他點數已經夠小了,居然還比莊家大?」嘖嘖的稱奇聲,引來更多人圍觀,也包括夏慕英。

  「什麼東西邪門?」

  是他!那不容錯辯的磁嗓,讓簡婕心裡打了個突。

  「先生,輪到你囉!」荷官提醒道。

  「我不玩了,麻煩幫我把籌碼結算成現鈔……」

  好戲突然喊卡,觀眾不免耳語。

  「現在氣勢正旺,為何不多撈一點?」羨慕的人覺得可惜。

  嫉妒的人就質疑,「哪有人能連贏十幾局,這傢伙該不會是老千吧?」

  這時,背後一聲嬌呼:「先生且留步。」

  「什麼事?」簡婕回過頭,就看見一位極為美豔的女子。

  她穿著紅色無袖旗袍,前襟的布料為薄紗材質,即使有繡花點綴,仍隱約可見酥胸;裙子則開衩到腰際,隨著雪腿的晃動,引人無限遐思。

  當然了,比起二十一世紀連股溝都敢露的辣妹,這位小姐還不算前衛,但在保守的一九四O年代,絕對是最「養眼」的,莫怪她一出現,在場男人馬上色眸瞇瞇、口水直滴……

  「敝姓紅,是這家店的老闆。方才我接獲投訴,指先生涉嫌作弊,所以想了解一下情況。」

  「胡扯!」簡婕然駁斥:「眾目睽睽,我能作什麼弊?我看,是你們不甘心輸錢,就想找我麻煩吧!」

  「先生言重了。我們『百夢園』向來規規矩矩在做生意,尤其禁止任何人在賭場耍詐,這點您盡可去打聽。」

  她講話雖細聲細氣,卻透著不怒而威的嚴厲。

  「沒錯!紅老闆從不誆人的。」其他賓客亦紛紛附和。

  「可我真的沒作弊呀!」簡婕氣呼呼抗議。

  「口說無憑,除非你讓我們搜身。」紅玫瑰笑了笑,「如果證實是誤會,先生不僅可以帶走贏得的錢,『百夢園』還會奉送雙倍的金額,如何?」

  搜身?那她不就「穿幫」了?

  「誰希罕那些錢?」簡婕心虛地嚥了下口水,「我這個人……自尊心很強,又有潔癖,豈能隨便讓別人摸來摸去?」

  「那麼,我只好得罪了。」紅玫瑰一彈指,數名大漢就擁上來,「把他衣服剝光!」

  「你們不可以這樣對我……」眼看外套唰地被扯爛,簡婕幾乎快哭了,「搜身是違反人權的!」

  「住手!」夏慕英忽然出聲制止,並在紅玫瑰耳邊低語。

  「原來如此……」美眸滴溜地一轉,她抿嘴輕笑道:「既然你有更好的主意,這人就交由你處理了。」

  ※※※※

  保鏢一撤開,夏慕英就扛起縮在地上的「蝦米」,帶到包廂區某個隱密的小房間。

  「放我下來……」而倒栽蔥的小女人,根本看不見他的臉。

  方才和那群壯漢拉扯,簡婕早就嚇得魂飛魄散,加上血液全往腦門衝,更是頭暈目眩,所以即使她稍後被平放在沙發,仍不停的尖叫掙扎。

  「我不要被剝光……救命啊……」

  夏慕英連忙抓住她亂揮的粉拳,「如盈,妳冷靜點!」

  「……慕英哥?」她睜開眼皮,顫抖地碰觸那副熟悉的五官,「真的是你?」

  「如假包換。」招牌的爾雅笑容,正是註冊商標。

  確認是他無誤,簡婕雖然鬆了口氣,淚水卻在瞬間決堤。

  「哇——」她忍不住放聲嚎啕,發洩因過度驚嚇而險些崩潰的情緒。「好、好可怕……」

  夏慕英愣了下,隨即把人攬進懷裡安慰,「妳別怕,我就在妳身邊。」

  「他們好過分,居然誣賴我是老千……」她無限委屈地哭訴,「不管我如何解釋,都沒人信……」

  「嗯哼。」他不做評論,只是體貼地撥整那頭凌亂的髮絲。

  「最可惡的是紅老闆,叫七八個男人來脫我衣服,害我差點被壓成肉餅,嗚嗚……」

  感覺到他大手傳遞的溫柔,簡婕不安的情緒很快緩和下來,淚流量也逐漸收縮。

  「放心,我不會讓人動妳一根寒毛的。」待抽噎聲停住,夏慕英才捧起她的小臉,擦去縱橫的涕淚,「而且我相信妳不可能詐賭。」

  對喔!他也在現場呀!

  「那你怎麼不早點來救我?」簡婕微噘的菱唇,反倒有指責的意味了。

  「因為我一開始並沒有認出是妳。」

  當爭執發生時,夏慕英只覺得這個「娘娘腔」的男子很眼熟,再聽她尖聲大叫,才確定是老把「人權」掛在嘴邊的如盈。

  「幸虧我與紅老闆有些交情,事情才沒鬧大。」他順手撕下她那可笑的假鬍子。

  「交情?你們……很熟嗎?」

  聽說來「百夢園」捧場的客人,大多是衝著紅老闆的面子。想到夏慕英或許也是仰慕者之一,她就覺得不太舒坦。

  「只是普通朋友。」夏慕英含混帶過,「對了,妳怎麼會在這裡,還穿得如此怪異?」

  「因為……報社的同事常在討論『百夢園』,說它美如天堂,只要去過一次,就不枉此生。我非常好奇,就很想……」

  「來開開眼界?」夏慕英心有靈犀地接續她停頓的答案,「伯父怎麼可能同意呢?」

  「剛巧我們全家今晚受邀到芙蓉鎮參加宴會,我就藉口疲倦,想早點歇息,所以沒有隨行。然後趁著福嬸不注意,我偷偷從後門溜出來,再搭黃包車直奔『百夢園』……

  「沒想到我扮男人還有幾分樣,守門的人毫不懷疑就放行,甚至有女人叫我『帥哥』,想勾搭我呢!」

  簡婕愈講得愈起勁,渾然忘卻前一刻的驚悚,更忽略了夏慕英的臉色愈來愈凝重。

  「我算過了,爸媽他們最快午夜才到家,那時我也已經過完癮,溜回房裡睡覺,可謂『神不知、鬼不覺』……」

  「虧妳想得出來。」夏慕英冷笑一聲,突然咆哮道:「妳簡直是個自作聰明的大白癡!」

  那震耳欲聾的怒吼,讓簡婕頓時傻眼。

  哇……想不到溫文儒雅的慕英哥,發火時竟有如一頭怒獅?

  「『百夢園』可不是普通酒店,它龍蛇混雜,一般良家婦女是避之唯恐不及,而妳竟敢貿然闖入?」

  夏慕英實在搞不懂,她的腦袋究竟在想些什麼?

  說笨嘛!這小妮子古靈精怪,無人能及;若誇她聰明,偏偏她淨幹些令人不敢恭維的蠢事。

  「又沒人曉得我是女的……」簡婕小聲地應。

  「妳還好意思說?要不是我及時出面,妳早被識破了。」

  大動肝火的他,氣到連頭都在疼。

  「簡家的千金涉足風月場所,還學男人賭錢,這醜聞若傳出去,伯父的顏面將往哪兒擺?」

  「我可以謊報姓名呀!」她想得很天真。

  「是哦!」夏慕英翻了翻白眼,「如果他們查不出妳的來歷,說不定把妳當間諜,移送到極司菲爾路『七十六號』,屆時妳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七十六號?」簡婕不禁打了個哆嗦。

  那是大漢奸李士群、吳世寶、丁默邨等魔頭的窩,設有地牢、水牢,及密訊室,又稱「劊子手的營地」。他們刑求犯人的手段之殘酷,不僅史書有記載,後來還被拍成電影呢!

  「怕了吧?拜託妳以後別再玩這種危險遊戲,今兒是紅老闆度量大,不跟妳計較,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又是紅老闆!他幹嘛一直提那個女人?

  酸酸的氣泡在胸腔發酵,簡婕不禁衝口而出:「我會混進『百夢園』,還不是因為你?」

  「我?」夏慕英一愣。

  「誰教你歧視女性?我為了證明自己能勝任記者的工作,才來這邊找題材,如果你肯調我去新聞組,就不會發生今晚的事了。」

  可惡!這小妮子非但不認錯,還振振有詞,指責他是罪魁禍首?

  「我、我真的會被妳氣死!」額頭暴出青筋的夏慕英,不禁伸手往她頸子抓去。

  「啊?」簡婕還以為這男人惱羞成怒,故而動粗。

  不料,他一扣緊她後腦勺,卻是貼向她的唇。

  沒錯!夏慕英是很想揍人,可又打不下手,所以只好讓這小妮子「住口」,否則再聽下去,難保他不會嘔到吐血。

  「唔……」被他的猛力壓得好痛,簡婕欲發聲,一坨滑物卻搶先鑽進她牙關,封堵言語的管道。

  相濡的唾沫,迅速產生化學變化,進而形成曖昧氛圍,讓兩人不約而同閤上眼眸,細細品嚐那奇妙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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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1-8-12 12:54 PM


第五章

  當夏慕英意識到自己踰矩,已經太遲。

  雖然這張小嘴老愛強詞奪理,令他氣得牙癢癢,可它的氣息卻甜美得教人心癢癢,害他克制不住衝動,掠奪更多芬芳。

  纏綿了一會兒,他才放開丁香。

  「你幹嘛……親我?」剛回神的俏臉,還有些茫茫然。

  夏慕英卻把問題丟回去,「妳認為呢?」

  「人家又不是……你肚裡的蛔蟲,怎麼曉得你哪根筋不對勁?」

  臉兒發燙的簡婕,其實已經隱約猜到答案,可又擔心自己會錯意,只好裝胡塗。

  「是呀,沒見到妳,我渾身都不對勁了。」夏慕英莞爾一笑。

  他離開上海的目的,是想讓耳根清淨,孰料到了杭州,反而不經意就想起如盈豐富的表情,和她吱喳如麻雀的聲音。

  起初,他只當自己是瞎操心,怕那鬼靈精闖禍。但他現在終於明白,這種時時刻刻的懸念,和沒來由的煩躁感,全是「相思」在作祟,難怪他會歸心似箭……

  「你有毛病呀?」輕嗔的簡婕,覺得耳根子都燒起來了。

  「猜對了!」夏慕英將她的頭壓向胸口,「因為有人偷走我的『心』,我茶飯不思、渾渾噩噩……」

  什麼嘛!它明明就還在原處跳動!

  她憋著笑意,問:「那你看過醫生了嗎?」

  「看了,醫生說這病沒得救,除非找到另一顆心替代。」他支起羞答答的俏容,「如盈,妳願意把心給我嗎?」

  「我……」經過剛才的吻,簡婕已無法再自我欺騙,其實她的心早就失陷了。與其痛苦地抗拒這份感情,她何不勇敢面對?「我願意。」

  「太好了!」夏慕英歡呼一聲,再度噙住櫻桃小口。

  緊擁著佳人,他不僅將她的唇瓣吸得紅腫,還拚命吸取芳腔的甜津,似要一次榨個精光。

  正濃情蜜意,簡婕倏地急喘起來,還揪著衣襟,一副難受的模樣。「不行,我快窒息了……」

  「窒息?」她該不會跟如燕一樣有心臟病吧?

  夏慕英趕緊往她胸口摸去,卻探不到心跳,為進一步確認,他也顧不得禮教,就解開了釦子──

  「老天!妳想勒死自己嗎?」

  原來這小妮子為了掩飾女兒身,竟拿布條把胸部纏得扁扁,加上熱吻讓心速變快,難怪會不舒服。

  「快把這些東西拆掉……」他說著動手要卸除束縛。

  「你別亂摸啦!我自己來就行了。」窘然拍開多事的手,簡婕真恨不能有地洞可鑽。

  「喔!」他連忙背過身,直到她說「好」才回頭。

  少了布條纏繞,簡婕的胸部不僅明顯隆起,還隱約看得到激突。體貼的夏慕英立刻脫下西裝,披到她肩上。

  「走吧,我得趕在伯父他們回去前,先把妳送到家。」

  ※※※※

  隨著戰局的吃緊,日本人已無力顧及租界的治安,除了不時有黑道為搶地盤火併,暗殺事件亦層出不窮。

  因此,夏慕英才百般阻止,不願女友出去冒險。經過一番討論,最後是派她協助編輯,同時負責一篇婦幼專欄。

  簡婕雖不滿意,但勉強可以接受。工作有了新發展,加上愛情的滋潤,讓她每天都精神抖撒。

  「瞧妳開心的,是有什麼好事發生嗎?」

  見二姊神情愉悅地進家門,嘴裡還哼著歌,簡富邦不免好奇。

  「佛曰:不可說。」呵呵呵!

  「神秘兮兮……」打量那對春風得意的眉梢,他故作老成地道:「我猜,妳一定是談戀愛了?」

  「小孩子別亂講話!」簡婕連忙移轉話題,「大姊呢?」

  「她下課一回來,就被媽叫進書房了。」

  「哦,我去瞧瞧。」

  來到書房,她正想推開半閤的門,不意卻聽見令人震驚的內幕──

  「或許他只是陪客戶去應酬,難免逢場作戲,偏巧被『奇聞』的記者拍到,就成了捕風捉影的題材。」簡如燕柔聲道。

  「瞧他們親熱的模樣,哪像在作戲?」黃香蓮碎碎唸著:「難怪慕英最近都不來看妳,原來是被那狐狸精迷去了……這孩子真是胡塗,紅玫瑰睡過的男人,多到足以組成一支軍隊了,他幹嘛去湊熱鬧?」

  「我想……慕英哥會有分寸的,您別擔心。」簡如燕略微遲疑的語氣,似乎也不太肯定。

  「我怎能不擔心?妳是他未過門的妻子,萬一他在歡場染了花柳病,可是會影響妳日後的幸福呢!」

  「媽!」母親露骨的話,害她臉皮頓時漲紅。

  未過門的妻子?簡婕呼吸一窒。

  「我聽人家說,紅老闆善用媚術來收服男人,或許慕英就是著了她的道,才神智不清。」愈想愈不妥,黃香蓮便說:「等老爺從天津回來,我就叫他去問慕英,能否在年底前把婚禮給辦了,免得夜長夢多。」

  「太快了吧?」簡如燕毫無心理準備。

  她笑著拍拍女兒,「雖然妳才大一,不過也是可以先結婚,等畢了業再生小孩呀!」

  「這……」簡如燕羞答答地低下頭,「媽決定就好,我沒什麼意見。」

  思緒亂成一團的簡婕,已無法再多待一秒。

  倉皇奔回寢房,她真希望自己是聽錯了,但黃香蓮的話卻不斷在耳邊迴盪,字字句句都如針般紮痛她的心窩。

  還記得那天從「百夢園」出來,她就問了夏慕英一個問題──

  「我和如燕是孿生姊妹,外貌相似,而且你認識她的時間比較早,為何你會選擇我,而不是她?」

  「因為妳們個性截然不同,她端莊嫻雅,但過於矜持,跟她在一起,我只覺得拘謹,不像妳生氣勃勃,又有自己的想法,所以才深深吸引了我。」

  當時她滿心甜蜜,以為遇到生命中的Mr.Right,不料這男人已有了未婚妻,還不知足地勾搭小姨子,甚至想腳踏第三條船?

  失望、憤怒,加上心痛,讓簡婕哭濕了枕巾、難以成眠。可當淚水流乾時,她也果斷下了「快刀斬亂麻」的決定!

  隔天,簡婕就到報社辦辭職。

  「這個是……」接下沒有署名的信封,剛從周莊趕回來的夏慕英,一時還摸不清楚狀況。

  「辭呈!」簡婕冷聲宣佈:「從今天起,本小姐不幹了。」

  「為什麼?妳不是做得好好的?」

  「因為我不想再跟一個『愛情騙子』共事!」將捏皺的報紙丟到桌上,她扭頭就走。

  夏慕英攤開來,首先看到一張狀甚親暱的照片,接著是斗大的標題──玫瑰佳人迎新歡,報業才俊宿閨房!

  至於內容,則寫得香豔刺激、繪聲繪影,只差沒用上「嗯嗯啊啊」的煽情字眼。

  「可惡!」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他火速衝出去,攔截那道準備搭黃包車的倩影。「如盈,妳聽我說……」

  但簡婕置若罔聞,只是板起臉孔催促車伕:「你還不走?」

  「是!」車伕正欲起步,卻被一雙手臂擋住。

  「抱歉,這位小姐改變主意了。」扔了數張鈔票,夏慕英強行將簡婕拉下車。

  「你要帶我去哪裡?」被扣住的玉腕,只能任人拖著走。

  「找個合適的地方談話。」他快步穿越巷弄。

  「放手啦!咱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簡婕邊掙扎,邊罵道:「我現在才發現,你不單是個愛情騙子,還很無賴、無恥、無——」

  但後面的聲音,被急掩而來的大掌堵住。

  「妳盡可罵我無賴或無恥,唯獨『愛情騙子』這項罪名的指控,我萬萬不能接受!」

  ※※※※

  為免引起路人注目,夏慕英只好拐進這隱密而狹窄的牆角,並用蠻力讓抓狂的「小母獅」暫時安靜下來。

  「唔——唔——」

  儘管發言權遭到剝奪,簡婕仍以怒瞪的杏眸表達抗議。

  「先別惱,等我把話講完,自會放開妳。」他無奈地嘆口氣,「不管妳相信與否,我和紅老闆確實是清清白白,絕不像報紙寫的那般齷齪。」

  「……」去他的清白咧!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怎麼可能只是「蓋棉被純聊天」?幸虧她嘴巴動不了,否則肯定笑掉大牙。

  「那日我被朋友拖去『百樂園』當陪客,湊巧紅老闆有些醉意,我就擔她回家休息,哪知被記者跟拍,竟然添油加醋、亂寫一通。我個人是不怕流言攻擊,可他們對紅老闆不實的抹黑,簡直可惡透頂……」

  交代完事情的始末,夏慕英即依約鬆開手。

  見他神色坦蕩,不似扯謊,簡婕的怒焰便消了一半。但就算緋聞純屬虛構,她還是無法原諒他的「用情不專」。

  「你不需要向我解釋,這些話應該留給你的『未婚妻』才對。」

  「未婚妻?」夏慕英一臉愕然。

  「我昨兒才曉得,如燕是你未過門的妻子,我還得喊你一聲『姊夫』咧!」口氣酸到不行。

  原來問題的癥結點在此,夏慕英連忙道:「那是家父在我們小時候隨口開的玩笑,怎麼能算數?」

  「你沒騙我?」簡婕欣喜揚起的嘴角,隨即垮下,「可我媽一直把你當成半子,還打算催你跟如燕完婚……」

  「太荒謬了,我現在就去向伯母表明,說我中意的人是妳,請她別錯點鴛鴦譜。」

  「你講得這麼直接,會傷害到我姊姊的。」簡婕趕緊拉住他,「難道你看不出如燕也喜歡你嗎?從她對婚事的態度,顯然已經認定你了。」

  夏慕英卻不以為然,「那是因為如燕思想保守,凡事都聽長輩安排,所以不敢表示意見。相信在她心中,我只是一個兄長而已。」

  「不是這樣的!」她一急就脫口道:「她就是太執著於這份感情,才會終身不嫁、孤寂到老。」

  「妳怎麼曉得她將終身不嫁?」

  「我……」事到如今,簡婕也不想隱瞞了,「其實我是富邦的孫女,來自二十一世紀。」

  「什麼?」二十一世紀?

  為證明所言不假,她特地用英文介紹:「我叫簡婕,二十五歲,大學主修傳播系,能說英、法、日三國語言。我本來在報社工作,因為一場車禍而昏迷,等醒來時,首先見到的是一直喊我『穎兒』的石頭,接著是你……

  「這種靈魂穿越時空的怪事,你一定覺得很不可思議,但它的的確確就發生在我身上。因為怕被人當成瘋子,我只好以『如盈』的身分,融入簡家的生活。」

  沒錯!若非她講得一口流利英語,夏慕英也會以為她在胡言亂語。

  「難怪了……妳對過去毫無記憶,卻能預測未來;不需要上學,就讀寫自如,而且對新聞工作又專業……」

  以她的說詞,再對照她「超乎尋常」的表現,那麼一切的不合理,也變得合理了。

  簡捷繼續道:「莫名其妙栽進這個世界,我真的很惶恐。直到跟你在一起,我才重拾快樂,暫時忘懷無法回到未來的不安,可我卻沒發現,如燕早就傾心於你……

  「她善良得像個天使,又對我照顧有加,我實在不忍心剝奪她的幸福。更何況,我也不曉得會在哪天突然不見,與其到時候讓大家痛苦,不如——我們現在就分手吧!」

  分手?

  像被雷劈中似的,夏慕英猛地抱住她,「我不答應!不管妳是現代人還是未來人,這輩子我只認定妳一人!」

  「你……」這鏗鏘有力的宣示,令簡婕動容。

  「既然老天把妳送來我身邊,還安排我們相愛,祂絕不可能殘忍拆散我們的!」他雖說得篤定,雙臂卻箍得死緊,深怕她真的在瞬間消失。

  「可是如燕……」該怎麼辦?

  「妳放心,我會私下找她談,相信明理的她一定能諒解。」他捧起那張憂愁滿面的小臉,重申道:「記住!我們的緣分是命中注定,所以不許妳有分手的蠢念頭,更不准妳離開我,聽見沒?」

  「嗯。」順從地點點頭,簡婕除了把一切交給他處理,也想不出其他的好法子。

  可即使獲得情人的允諾,夏慕英心裡卻充滿了不安。

  誠如簡婕所言,她受未知的力量牽引而來,也極可能會被召喚回去,而這豈是渺小的凡人能阻擋?

  只是,八年前失去親人的椎心之痛,他至今仍難以平撫,如果這回再失去摯愛……他一定會瘋掉的!

  想到這點,夏慕英不禁急切地覆上她的櫻唇,猛力汲取甘甜芳津,欲藉此來確定她還存在著。

  雖然他動作稍嫌粗魯,濃烈的愛意卻表露無遺,透過口沫傳遞,簡婕的愛火亦迅速被引燃,並報以熱情的小丁香。

  激昂的舌戰,交迸出一條條銀絲,從兩人的唇角滲漏下來,不一會兒即滴得下顎一片濕濡。

  然而吻得愈深,夏慕英的慾望就愈強。攬住纖細的小蠻腰,他放膽碰觸那對聳立的乳丘,而他隔著衣物的愛撫,也弄得簡婕意亂情迷。

  「嗯……」甚至發出陶醉的呻吟。

  殊不知這慵懶的嚶嚀,最能勾起男人的衝動。

  夏慕英解開盤釦,探索她的內在美……首先摸到光滑的膚質,接著是飽滿的椒乳,而且稍加揉擰,頂端的果粒即變得突硬,彷彿在邀人把它送進嘴裡咀嚼。

  腦中才閃過邪念,他的熱唇已含住那顆圓潤的珍珠。

  煨燙著乳尖的炙人高溫,差點融化了簡婕。而她軟下的身子,正好與他胯間隆起的硬物完全貼合。

  這不經意的輕觸,竟撞擊出一股酥麻的電流,夏慕英亢奮之餘,愈想磨蹭她的腿心。

  「啊……」雖然他的頂弄帶來奇妙的快意,但他不知節制的唇舌,卻吸痛了她。「疼……」

  聽到抗議聲,夏慕英立即放開嘴裡的鮮甜果肉。

  「老天!」只是那團無辜的雪乳,已被吸出好幾圈紅痕,讓他既自責又尷尬,「對、對不起!」

  「你不用道歉。」側身拉理凌亂的衣衫,簡婕羞然道:「我知道你不是存心想欺負我,而且……我並不排斥這種親密的感覺。」

  「真的?」罪惡感一掃而空,他欣喜地將她扳回身,「妳也喜歡和我……親熱?」

  「那就得視情況而定囉!」她扮了個鬼臉,突然跑開,「我還有很多工作要趕,先回報社了。」

  夏慕英愣了下,接著便笑出聲來。

  好個聰慧的小妮子,因為她若回答「喜歡」,準會令他更心癢難耐,說不定當場就要了她的身子呢!

  ※※※※

  簡信君這回到天津,主要是替一位朋友料理後事,順便設法幫家屬爭回被日本人侵佔的財產。

  既然世伯不會很快回來,夏慕英便想先從如燕這邊著手,偏巧她得了重感冒,請假在家休息,也不是談話的好時機。

  「原來慕英哥病了,那他要不要緊?」

  得知夏慕英好些天不見蹤影的理由,簡如燕真恨不能有對翅膀,可以飛出去見他。

  「呃,他倒沒有嚴重到影響生活作息,但為了避免傳染給妳,暫時不會來我們家走動。」

  因為不忍心讓她失望,簡婕才撒了這個善意的謊言,其實夏慕英健康得很,不僅能忙進忙出,還每天加班啊!

  「他就是這麼的體貼,咳咳……」邊講邊咳的簡如燕,不忘提醒,「妳要勸勸慕英哥,如果真不舒服,就別逞強去上班,咳咳咳……」

  「妳自己的身體要緊,還管他做什麼?」

  簡婕揚高的語調不是生氣,而是著急。因為她怕如燕現在用情愈深,將來就會傷得愈重。

  「我知道妳和慕英哥在工作上時常意見相左,對於他與紅老闆的緋聞也很不屑,但終究是他把妳帶回簡家,又幫妳安排了差事,妳好歹也關心人家一下嘛!」

  由於妹妹的思想獨特,跟任何男生相處又那麼大剌剌,因此簡如燕完全不會懷疑這兩人之間有情愫。

  「是是是!」簡婕轉身把餐盤端過來,「大小姐,妳該用膳了。」

  「謝謝。」才舀起雞湯,她突然想到,「今兒是星期天,不曉得慕英哥有沒有好好在家休息,妳可否去他的寓所瞧瞧?」

  「瞧什麼?」

  「他獨自住在鳳陽路,吃的一定很簡單,所以我想給他送些營養品補補身子,反正福嬸熬的雞湯我也喝不完……如盈,拜託妳啦!」

  禁不住再三的央求,簡婕只好答應了。其實她並非不想和情人見面,而是覺得這樣背著如燕偷偷約會,心裡難免有種罪惡感。

  半小時後,她就抵達夏慕英的住所。

  這棟四樓式的公寓建築,每層僅有兩戶,因為環境優雅,又鄰近公園,而且樓下有管理員和膳洗房,入住的若非中產階級家庭,便是洋人公司租給單身主管的宿舍。

  簡婕敲了三下,不料來應門的人居然是……

  「紅老闆?」她目瞪口呆。

  僅打量她一眼,紅玫瑰就猜出,「妳是簡二小姐吧?快請進!」

  「呃……」簡婕裹足不前。

  相較於自己的震驚,這女人非但毫無訝色,還彷彿是寓所的女主人般熟絡,簡婕不禁懷疑,她與夏慕英究竟「熟」到何等地步?

  似乎看穿她的疑慮,紅玫瑰盈盈笑道:「真巧!我正擔心這裡沒東西可吃,妳就送來了。」

  「嗄?」什麼意思?

  「我有事得先走,我堂弟就麻煩妳照顧了。」說著她拿起皮包,優雅地離開了。

  照顧她堂弟?簡婕正滿頭霧水,忽然聽見背後的喊問。

  「虹姊,妳在跟誰說話?」夏慕英走出臥室,才看到──「如盈,妳怎麼會在這裡?」

  「我才想問你咧!」擱下食盒,她衝上前猛戳他敞開的衣襟,「你為何隱瞞紅玫瑰是你堂姊的事——」

  聲音倏然頓住,是因為發現他額角掛彩,胸前也有淤青。

  「你受傷了?」簡婕立刻剝掉襯衫,就見他身上青紫斑斑,疑似被棍棒打過,而右臂則裹著紗布。「這誰幹的?他為什麼下這種毒手?有沒有傷及骨頭?疼不疼……」

  「妳別急!」點住她連珠炮似的問句,夏慕英笑道:「只是一點皮肉傷,堂姊也幫我上了藥,不要緊的。」

  「可是……」沒去醫院檢查,教人如何能放心?

  「妳不是想知道我堂姊的事嗎?」提起食盒,他拉著她的手道:「走吧,我們到房裡邊吃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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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1-8-12 12:55 PM


第六章

  其實,紅玫瑰的本名叫夏慕虹。

  當年的南京大屠殺,她親眼目睹了六十幾口的族親遇害,還遭受日本鬼子輪姦,最後被丟棄在已被開腸破肚的屍堆裡。

  幸虧一位法籍神父發現,把她救回了修道院,經過數個月的調養,雖然身體恢復了健康,但心靈嚴重受創的她,只是一具行屍走肉。

  頭一年,夏慕虹就像個布娃娃,眼神呆滯、不言不語。第二年,她精神好了些,卻常在半夜哭醒。

  直到第三年,她幫神父外出買東西,不料遭一個酒醉的日本人調戲,想把她拖進暗巷性侵,在奮力掙扎時,那些塵封的痛苦記憶,突然一古腦兒的蹦出來。

  等她回過神,那隻色豬已命喪刀下。看著雙手沾滿鮮血,她居然不會言怕,反倒有種莫名的安心,甚至在當晚睡得又沉又香。

  隔日,夏慕虹即向神父辭行,去投靠一位高中時就加入青年軍的好友,因而輾轉被收編到戴笠的手下。

  為了國仇家恨,她不惜下海當舞女,憑著絕美的姿色,遊走在日本人、漢好與黑幫之間,進行蒐集情報的工作……

  「在眾堂親中,就屬虹姊跟我最要好,沒想到我去年還能在上海碰到她,妳可以想見我當時有多激動。」

  「嗚……你堂姊的遭遇實在太可憐了!」忍不住掉淚的簡婕,也聽得好感動。

  「所以我才更氣那些記者,居然把她寫成放蕩不堪的淫婦。」夏慕英雙拳惱火地一握,「虹姊為了國家做那麼大的犧牲,相信我大伯地下有靈,也會以這個女兒為榮。」

  「這件事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害我剛才一看到她,還以為你們背地裡有一腿呢!」

  幸好她沒脫口罵人家是「狐狸精」,否則不糗大了?

  「因為她以偽造的身分混入上海,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風險。況且,我若裝成普通的尋芳客,就比較方便幫她的忙。」

  「原來你也是特務?」簡婕嚇了一跳。

  「我倒希望自己真的是。」夏慕英苦笑道:「但虹姊認為,我是夏家僅存的香火,所以她堅持不讓我介入。」

  「那你的傷……」

  「這是一位黑幫的『仰慕者』看了報紙,醋勁橫生,就派嘍囉來教訓我。好在我練過拳腳,除了手臂被劃一刀,其他倒沒什麼大礙,反而是那群混混被我揍得滿地找牙。」他說著哈哈大笑。

  「還笑?」斜睨著眼兒,簡婕可緊張死了,「如果他們下次帶槍來尋仇,你該怎麼辦?」

  「沒有下次了。」夏慕英神色轉為黯然,「虹姊說,她今晚就會把事情擺平。其實我也知道她會用什麼『手段』,一想到她為了任務,每天生張熟魏,還為了我讓男人玩弄,我的心就好痛,更覺得自己很沒用。」

  「慕英哥,你不要難過了。」簡婕連忙安慰,「只要熬到八月中旬,虹姊就能脫離苦海了。」

  「妳確定?」墨眸又燃起希望的亮光。

  「相信我,美國將在八月初對日本投下威力驚人的原子彈,他們不得不投降。」她伸手輕輕撫著令人心疼的淤痕,「虹姊臨走時,還叫我好好照顧你,你就別再胡思亂想了。」

  被小手撫過的胸肌,立刻竄起一陣戰慄。

  「妳是在……轉移我的注意力嗎?」喉結還往上一彈。

  「咦?」她愣了下,而後促狹笑道:「如果這法子管用的話,我倒很樂意一試。」

  話落,簡婕即送上香唇,並主動把舌頭伸進他的嘴裡。

  雖然她技巧不熟練,也缺乏掠奪的霸氣,卻具有「天雷勾動地火」的效用。尤其她調皮的指尖繞著兩顆乳豆畫圈,無異是在「火上加油」,更教人血氣逆流。

  而被「惹火」的夏慕英,將她洋裝的釦子全解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本來他打算動「手」就好,可那對粉色蓓蕾實在太美,害他忍不住又動「口」膜拜。

  這次他就收斂許多,不像上回一逕的亂咬,控制得宜的力道,加上搓揉吮囓的交互運用,果然贏得女主角的讚揚。

  「嗯……」簡婕呢喃著,十指陷入他烏黑的髮叢,似在催促情人做進一步的挑逗。

  於是夏慕英撩高了裙擺,先在臀部與大腿間來回游移,再鎖入她底褲,尋夏那座神秘園地。

  「呵!」她亢奮地抽口氣。

  「怎麼了?」他明知故問,還壞心地捻弄敏感的花蕊。

  「我覺得這麼摸著……好舒服……」毫不隱瞞的小嘴,顯然早把「羞恥」拋諸腦後。

  夏慕英最欣賞的,就是她的「誠實」。

  其實他剛到歐洲不久,就被同學灌醉,胡裡胡塗跟一個叫蘇霏的法國妞上了床。隔日醒來,他懊惱得要命,不料對方竟說只是玩玩、不必認真,他才了解洋人性開放的程度。

  融入西方文化後,夏慕英接觸了更多異性,觀念也逐漸改變,甚至認為女人跟男人一樣,有追求慾望和滿足需要的權利。

  所以,當他學成回國,反倒覺得那些傳統女性不是被「三從四德」綁得失去趣味,就是礙於矜持而心口不一。這也是他對如燕「心如止水」,可一遇到簡婕,卻「迅速沸騰」的緣故。

  「喜歡的話,我可以讓妳更舒服。」順著濕潤的淫澤,魔爪輕易就滑入花縫,掏挖裡層的蜜液。

  「啊……」長指來來回回,拖曳出一波波的快意,讓簡婕神魂顛倒之餘,忍不住拱起翹臀迎合他的節奏。

  聽這悅耳的呻吟,再感受那花穴的溫熱濕漉,夏慕英的胯下已經腫脹得快撐破褲襠。

  但他卻不敢越過最後一道防線,畢竟簡家最重視禮教與門風,何況如燕的事尚未解決,他還是別輕「舉」妄「動」的好。

  在想讓這小妮子快樂,又要保護她的情形下,他只有閉起眼睛,加速抽撤的速度,將她送上歡悅的巔峰……

  ※※※※

  這就是所謂的「高潮」嗎?

  簡婕只感覺身下的某個點,瞬間被強大電流擊中,但並不會疼,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淋漓痛快,接著渾身舒暢、輕飄飄的像在雲端漫步。

  當神魂從巫山之巔拉回,她才發現自己裸著上身,洋裝全擠在腰際,未褪的底褲還濕到呈半透明。

  而身旁的男人則攤開滿手的滑液,揶揄道:「寶貝,妳好熱情哦!」

  「討厭……」雙頰不禁爆紅如熟蝦。

  羞死人了!她不過是送了個香吻,怎麼轉眼就跳到「限制級」,卻渾然不自覺?

  見她環手遮著豐盈的椒乳、桃腮漾滿紅霞的嫵媚模樣,夏慕英心神又是一蕩。吸了口氣,他趕緊下地遠離這張會引發犯罪的「溫床」。

  「妳整理一下,我去洗手間沖個涼。」

  嘎?就這樣?

  慕英哥!」喚住亟欲逃開的他,簡婕鼓起勇氣問:「難道你不想要我嗎?」

  以前她老譏諷二哥風流,如今初嚐情慾,她才明白那滋味之銷魂。既然發展到這種地步了,同為男人的夏慕英,何以能毅然抽身?

  「我當然想!」他僵著不動,是怕一轉身,會失控把這頭羔羊吞下肚。「可妳我名分未定,伯父伯母一定會責罵妳不守貞潔。」

  「傻瓜!」簡婕從背後抱住他,「就是要『生米煮成熟飯』,他們才更不能反對呀!」

  「呃……」不愧是未來人,想法果然很「先進」。

  「況且現在是戰爭期,搞不好天上突然掉個炸彈下來,我們連命都沒了,為何不好好把握在一起的分分秒秒?」

  若是在二十一世紀,她或許不會這麼快就直奔「本壘」,可聽了虹姊的故事,她愈覺得世事無常,又何必在乎那些枝微末節?

  「妳說的沒錯!」被一語驚醒的夏慕英,轉身就把她抱上床,並迅速脫掉褲子。

  當他露出精壯的分身,簡婕的眼睛也瞪得奇大,「哇……想不到你的size一點都不輸老外。」

  「妳跟洋人做過?」雖然夏慕英已有預料,這女孩可能早就開了葷,可當她親口證實,他心裡還是有點不是滋味。

  「沒有啦!」她咯咯的笑說:「不過在我們的世界,學校會放觀摩影帶教導大家正確的性觀念,坊間也有各式的書刊和色情影片,所以我的性知識很豐富呢!」

  「難怪妳敢直勾勾瞧著我的身體。」扯下純白的內褲,夏慕英就把她的腿兒架開。

  「不要這樣……」簡婕可以大方參觀異性的器官,卻沒豪放到把自己最私密的地方,公開給人家瀏覽。

  「讓我看!」但他執意不讓她合攏,「真美……」

  只見黑亮的恥毛下,有著粉色的肉瓣和嬌嫩的玉蕊,上頭還沾了未乾的動情珠露,而輕顫的唇口則欲語還休,示意情郎快入內相會。

  「告訴我,妳最敏感的點在哪裡?」長指逗著妖媚羞花,墨眸也成竄出邪肆的火花。

  「不、不知道……」反正被他摸過的地方,都變得很敏感。

  「那我只好問它囉!」說著低下臉含住玉荷苞。

  沒想到他會做出如此孟浪的行徑,簡婕的心臟差點停止跳動,可接踵而來的歡愉,卻讓她渾身酥到無力抗拒。

  「好香……而且很甜呢!」吮著甘美愛液,夏慕英還把舌頭伸進花道裡刮弄。

  「啊……」雖然他狂恣的翻攪帶來快感,卻也如火般燒煨著她的身軀,「慕英哥,你別折磨我了……」

  「折磨?」墨眉一挑。

  「我受不了了,求求你快進來……」她哀哀泣求著,只希望盡速脫離情慾的泥沼。

  「可憐的小東西,我就來了!」

  握住昂揚長槍對準方位,他一舉就買入幽穴。

  「噢!」簡婕感覺身體好似挨了一刀,痛得她齜牙咧嘴,「疼死我了……你快出去啦!」

  一會兒催他進,一會兒又趕他出,這女人還真難伺候呢!

  夏慕英輕啄那張發白的唇,笑道:「聽說破身時會不舒服,妳忍一忍,馬上就好了。」

  「騙人!你那麼粗大,不痛死我才怪!」簡婕發現他愈往裡面鑽,眉毛也揪結成一團,「停下來……嘶嘶……」

  幸好痛度沒有加劇,並且很快降低,隨著巨棒緩緩的挪動,她的抽氣也轉為淺促的低吟。

  從花穴盈滿蜜水的程度,夏慕英便知她已經適應。

  「現在妳還想停止嗎?」他突然定住不動。

  「你……」嗔瞪的杏眸似在警告:好膽給我試試看!

  「或者,妳希望我繼續?」他邪魅的笑意,完全沒平日的正經,分身還退至谷口,兜觸著尚未饜足的花蕊。「說呀!妳不吭聲,我怎麼曉得妳心裡在想什麼?」

  不滿被捉弄,簡婕也揚言:「我正在想,要是你沒辦法滿足我,我明兒就換個高壯的洋人當男……」

  她話未完,夏慕英就重重一頂,「休想!」

  「啊!」爽斃了!

  「我會讓妳明白,咱們中國人比那些高個兒的白佬更強、更棒、更勇、更優秀、更了不起!」

  似要彰顯威力,他連續幾記戳刺,而且都深達壺心。

  「啊啊啊……」是呀!光這威猛的力道,她就曉得這男人的厲害了。

  「妳性知識不是很豐富嗎?那我們可要好好『切磋』了!」將她的腿擱到肩上,夏慕英快速地撞搗著花阜。

  因為角度的改變,兩人更為密合,而這毫無縫隙的摩擦,也擦出無以倫比的刺激。

  「好快……」它如雲霄飛車,讓人忽高忽低。

  「哦……真棒……」也像毒品鴉片,教她欲罷不能。

  「不行,再下去我會死掉的……」更像滔天巨浪,將簡婕捲入無邊無際的慾海裡。

  可當她快滅頂的瞬間,就是極致時刻的來臨,待花甬的痙攣一過,夏慕英又換個姿勢,重新出擊……

  如此重複,讓她領略一次次的高潮,直到他噴出滾燙的白漿,融耗她最後一絲的氣力。

  ※※※※

  有了肌膚之親,兩人的感情更加甜蜜。

  但因為是偷偷交往,夏慕英不便晚上和簡婕約會,只能在辦公室與她眉目傳情,或午休時一塊兒用餐。

  這天早上,他們以採訪為藉口,溜回公寓溫存片刻,直到出門時才發現鑰匙還插在門板上。

  「真是的!我急著要吻妳,居然忘了把它拔起來。」

  想到自己的疏忽,夏慕英不覺莞爾。

  「幸虧沒被宵小發現,否則人家若溜進來偷東西,一定會撞見我們在親熱。」簡婕驚險地拍拍胸口。

  他還開玩笑道:「那我就跟小偷講,這屋裡的東西任你拿,可千萬別動我女朋友。」

  「討厭……」小倆口邊拌嘴邊走下階梯。

  才到一樓,管理員老何就叫住夏慕英,「夏先生,有個女學生送來這東西,早知您在家,我就讓她上樓找您了。」

  「她貴姓大名?」他掀開一看,原來是上等的人參片。

  「她沒說,不過……」老何指著簡婕,「她長得和這位小姐像極了,只差髮型不一樣。」

  「是如燕!」她連忙追問:「她幾時到的?」

  「這我倒不清楚。剛才我出去寄信,回來就見她杵在樓梯口,我問她找誰,她便把盒子交給我了。」

  「知道了。」夏慕英抽出一張鈔票給他,「這東西可否請你先保管,等我回來再拿?」

  「沒問題……您慢走!」收到小費的老何,樂得哈腰恭送。

  「怪了,如燕怎麼會突然來找你呢?」簡婕十分不解。

  「這也沒啥奇怪的,一定是因為妳之前謊稱我生病,她就買參片給我補元氣。」

  「但她大可託我拿去報社,何必親自跑一趟?還有,她既然來了,為什麼不直接上樓?莫非……她發現我們的事了?」

  「妳想太多了。」夏慕英笑道:「或許她是臨時起意,才送來公寓,畢竟報社離她的學校比較遠。況且現在是上班時間,如燕知道我在外頭忙,所以就把東西交給老何。」

  雖然他的分析頗有道理,但簡婕仍忐忑不安,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

  而這個預感,很快在下午兩點鐘應驗。

  「不好了!大小姐心臟病發,被人送到市立醫院,太太已經先過去了,二小姐,妳也請假去瞧瞧吧!」

  接到福嬸的電話,可把她嚇壞了,於是夏慕英趕緊陪她到醫院。

  一衝進護士所指示的特等病房,簡婕就焦急地問:「媽,如燕的情況怎麼樣了?」

  「噓!」黃香蓮比了個「小聲點」的手勢,「還沒醒來,不過醫生說她應該沒有大礙。」

  「太好了,那我們就安心了。」夏慕英暫時鬆了口氣。

  「安心?你何時把如燕『安』進在心裡了?」

  以前她是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有趣,現在卻滿肚子氣。

  自從發生緋聞後,慕英非但沒出面給個交代,也不來探望女兒,難道他忘了兩人有婚約嗎?

  簡婕趕快幫忙緩頰,「媽,慕英哥對姊姊一直很關心,但因報社這陣子太忙,他又生了病,所以沒能來家裡走動。」

  「哦。」黃香蓮慍然的臉色這才稍緩。

  其實她也曾聽女兒提過,但她認定是如燕在替他找理由,可現下有如盈作證,那他的「忙」應該就不是藉口了。

  「而且慕英哥一聽說如燕出了事,就火速開車趕來,還險些跟人家相撞,可見他心裡有多急呢!」

  正說著,病人睜開了眼皮。「唔……」

  「我的心肝寶貝,妳總算醒了!」欣喜的黃香蓮,馬上拿起佛珠猛唸:「感謝佛祖保佑!感謝菩薩保佑!」

  簡婕也挨到床邊,「妳現在感覺如何?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除了沒啥氣力,其他倒還好。」簡如燕勉強扯出一抹笑,「不好意思,害大家擔心了。」

  「妳多年未曾發病,忽然心臟不舒服,一定有什麼原因,還是請醫生再仔細檢查比較妥當。」夏慕英說著就要去找人。

  簡如燕急忙搖手,「不用了,我又沒有心絞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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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1-8-12 12:55 PM


第七章

  「嗄?」黃香蓮一時傻眼,「可送妳來的人說,妳當時緊揪衣服,直嚷著心好疼,還沒到醫院就暈了。」

  「他大概是……聽錯了。」簡如燕支吾道:「我感冒才好……又忙著準備期末考,可能因為太累,加上被豔陽熱到,就覺得頭昏胸悶。」

  「原來如此。不過,學校今天不是有考試,妳怎麼會跑去鳳陽路附近的公園?」

  公園?夏慕英和簡婕不禁面面相覷。

  「今兒只考兩科就下課了,我一時興起,於是買了點東西,送去慕英哥的寓所。」簡如燕接著轉向他,「我知道你白天不在家,所以請管理員代為轉交,你要記得跟他拿喔!」

  「呃,謝謝……」面對那雙澄澈的眸子,夏慕英除了感激,也不由得擔憂,如燕這般脆弱,是否能承受他愛上別人的打擊?

  一旁的簡婕,則是滿腹疑雲。

  如燕離開公寓後,為什麼在附近的公園逗留?她真的是因為中暑而昏倒,或者另有其因?

  這時,簡如燕問:「對了,那位善心的先生呢?」

  「妳是說那個黑黑壯壯的小夥子嗎?」黃香蓮好沒氣地道:「我打賞了他一些錢,他居然不太高興,而且說要等妳清醒。我怕那傢伙想敲竹槓,就叫人把他攆走了。」

  「媽,妳誤會人家了啦!」她心急地解釋,「我請他幫忙叫車時,也有掏錢要謝謝他,可他分文不收,還自稱是如盈的朋友呢!」

  「我的朋友?」簡婕微愣了下,「他叫什麼名字?」

  「他不肯講,只說妳可能把他給忘了。」

  她努力想了下,「我除了報社的同事,並沒有別的異性友人呀!」

  「這麼神秘兮兮,八成是搞詐騙的。」黃香蓮一口咬定。

  「我相信他不是那種人。」簡如燕掀開被子,「或許他沒走遠,我得趕快去向他道歉……」

  黃香蓮連忙攔住女兒,「妳身子還很虛,怎麼能下床?不如讓如盈去,順便確定一下對方的身分。」

  「他不是被攆走了嗎?」簡婕問。

  「在你們進來前,護士小姐才偷偷告訴我,那個人還賴坐在大廳,我想他應該沒離開……慕英,就麻煩你陪如盈走一趟了。」

  黃香蓮放柔的語調,顯然氣已經消了。

  「是,伯母。」

  兩人來到大廳,果然看見一位年輕人坐在椅子上,他蹺著二郎腿,身子微微後仰,不過臉孔被一頂帽子遮住。

  「請問……」夏慕英甫啟口,那人就拿開了帽子。

  而簡婕也立即認出──「石頭?」

  ※※※※

  「當我見到如燕小姐時,還以為巧遇了妳,可下一秒我就確定,這位氣質脫俗、說話輕柔的女孩,絕非那個跟男人一樣粗魯的穎兒……」

  敘述著當時的情景,石頭不忘揶揄多日不見的好友。

  「我哪裡粗魯了?」簡婕馬上踹出一腳。

  「哈,我就知道妳會來這一招!」及時閃避的他,毫不留情地評論:「雖然妳現在皮膚白了不少,打扮也很稱頭,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即使妳穿得再漂亮,依舊是個『男人婆』。」

  「噗哧」一聲,簡如燕已忍俊不禁。

  她以為妹妹的嘴巴夠厲害了,想不到石頭也是「毒舌派」,而且兩人見了面就拌嘴,還真是一對活寶。

  她嬌麗如花的笑靨,讓石頭看傻了眼。以前他很難想像,光是回眸一笑怎麼會百媚生?現下他終於明白,原來漂亮的女人隨便一笑,真能把男人的魂勾去半條……

  望得出神的他,卻忽略了旁邊還有隻被惹火的「母老虎」。

  「可惡……」簡婕氣得送出一記爆栗。

  「噢!」腦袋的痛感讓石頭雙手抱住頭,「妳怎麼老愛打我的頭?難怪我會變笨。」

  「什麼?」想不到這自然的反應,竟然是穎兒的習慣?

  那麼,即使沒有她的附身,慕英哥也有可能會愛上「如盈」囉?

  愕然間,有人不悅地敲著門板警告:「你們這般大聲嚷嚷,病人怎麼能夠好好休養?」

  「抱歉……」一看到夏慕英,石頭馬上閃到旁邊去。

  儘管他體格不賴,也自認為長得挺帥,可跟這個耀眼的傢伙相比,感覺就是矮了一截。

  「慕英哥,你誤會了,他們只是在逗我笑而已。」接過探病的花束,簡如燕聞了聞,道:「好香哦!謝謝你送我這麼美麗的花。」

  她開心的模樣,卻同時刺激到兩個人。

  「咳,我該走了。」不知怎地,石頭突然覺得胸口悶悶的。

  「石頭哥,你不多留一會兒嗎?」簡如燕將花束擱到一旁。

  「不了,我想……令堂大概也不希望我待太久。」

  雖然他認識如盈在先,還出手救了如燕,但他感覺得到,其實黃香蓮並不是很歡迎自己。

  這也難怪啦!他身分卑微,書又念得少,哪配和這對姊妹花來往?

  「那你在何處落腳?我該怎麼聯絡你?」簡婕問道。

  他與如盈姑婆有患難之交,亦是她在這個時空遇見的第一個人,她可不想就此斷了聯繫。可惜昨天聊了幾句,石頭便說有事得先走,她沒來得及問他到上海做什麼。

  「妳忘了我跟老媽就住在市郊……」他突然想起,「對喔!妳失去記憶了,哪還記得這件事。」

  「你媽?」在武漢的醫院時,石頭言談間只提及父親,因此簡婕以為他的母親早已過世。

  「說來要怪我爸好吃懶做,脾氣又壞,後來我媽受不了,就跑來上海討生活,而我是到五年前才兩邊輪流住。」

  「那……我跟你一道回家,順便向伯母問安。」

  明知夏慕英送花是為了探病,但看著如燕對他含情脈脈,而自己什麼也不能做,她索性避開,省得心裡難受。

  簡如燕卻提議:「慕英哥有車,不如讓他送你們去吧。」

  「可我們全走了,誰來照顧妳?」

  「我身子好多了,根本不需要人陪,而且護士進進出出,媽稍後也會送補品來。」她淺淺一笑,「何況慕英哥跟妳在一起,我就不用擔心他被別人搶走了。」

  雖然是玩笑的口吻,簡婕卻覺得這話別有含意。

  也因為顧著思索,上車之後,她對石頭說的話一直心不在焉。

  「多年沒見,我媽若見到妳一定很高興……」

  「不過我家很破的,還堆滿作法的道具,妳可別嫌棄……」

  光從穿著,他也知道穎兒的生活過得多優渥,何況她失去了記憶,恐怕不習慣「窮酸」的氣味,連一分鐘都待不住呢!

  停妥車,三人才走進窄巷,一名灰衣婦人即朝石頭衝來。

  「兔崽子!」她憤然擰住他的耳朵,「老娘讓你去陳家拿個東西,你一出門就大半天,怎麼?你是搭船到美國啦?」

  「媽呀……」他痛叫道:「別這樣,我帶了客人呢!」

  「客人?」朱青連忙鬆開手,打量一旁掩嘴竊笑的俊男美女。

  「這位是穎兒,以及她朋友夏慕英。」石頭捂著險些斷掉的耳朵,解釋道:「我昨兒不是救了她的孿生姊姊嗎?離開陳家後,我就繞去醫院探病,才會搞到這麼晚。」

  「天哪!」她揉揉眼睛,「想不到以前那個很男孩子氣的穎兒,如今竟成了嬌滴滴的大美女!」

  「伯母好。」簡婕禮貌地鞠躬道:「抱歉,我因為失去記憶,不知道您也住上海,所以沒來探望您。」

  「沒關係,妳的事我都聽說了。快進來坐,伯母泡茶給你們喝……」朱青熱絡地想拉她,卻在碰到那隻手時,馬上跳開數步。

  「怎麼了?」那驚恐的神色像見了鬼似的。

  「石頭,快把東西給我!」接過兒子遞來的布包,朱青扯開紅繩,抽出一把桃木劍,指著簡婕問:「妳是誰?」

  「媽,她是穎兒呀!」難道失憶症也會傳染嗎?

  「不對。」朱青斬釘截鐵地道:「她的氣場不同於一般人,我若沒猜錯的話,穎兒已經遭別的陰靈附身了。」

  附身?三人同時愣住。

  「大膽妖孽,看我怎麼收拾妳!」朱青說著舉劍往前揮砍。

  「啊?」未及閃避的簡婕,只感覺胸口一陣劇痛。

  「如盈!」夏慕英趕緊接住她軟下的身子。

  石頭也立刻制止,「媽,妳別鬧了!」

  「笨蛋,老娘正在救人,你不要誤了我的事!」朱青欲乘勝追擊,奈何被兒子擋住。

  「對不起,我媽精神病發作了……」死命攔著母親,石頭扯開嗓門喊道:「夏先生,你快帶穎兒走,咱們改天再聯絡!」

  雖然桃木劍砍不死人,但老媽粗手粗腳,捅起來也是很痛的,萬一穎兒受了傷,簡夫人哪可能善罷甘休?

  「那我們先失陪了。」

  抱著佳人奔回座車,夏慕英迅速駛離了危險地帶。

  ※※※※

  回程途中,車子經過一座公園,簡婕說要下車透透氣。

  「想不到石頭的母親會突然發瘋,幸好我陪著妳一起來……」夏慕英扶她到大樹下的涼椅坐著。

  「她沒瘋。」簡婕苦笑道:「你我心知肚明,她說的全是事實,我的確附了如盈姑婆的身。」

  「可妳不曾害過人,她怎麼能罵妳是妖孽,還攻擊妳?」他捧起那張蒼白的小臉,「瞧妳嘴唇紫的,妳一定嚇壞了吧!」

  「我並非嚇到,而是被傷到。」簡婕解開兩顆釦子。

  「怎麼會這樣?」就見她胸口有一道長長的痕跡,雖沒有出血,卻透著詭異的暗黑之氣。

  「石頭不是說了,他母親幾年前開始學習茅山道術,而後就靠著幫人驅魔避邪來維生?當那把木劍砍過來時,我彷彿被烙鐵給燙著似的疼,所以她是真的有法力。」

  「難怪妳會倒下來……」夏慕英憂心地撫著那道黑痕,「還痛嗎?要不要去看醫生?」

  簡婕搖搖頭,「現在燒灼感消失了,應該沒事。」

  「太可怕了,以後妳絕不能跟石頭見面,否則他母親若找上門,那就糟了。」他面色凝重地警告。

  「不過,既然她察覺得到我的異狀,或許我能夠借助她的力量,回到未來的世界……」

  夏慕英倏然抱住她,「不要!」

  「慕英哥?」這男人居然在……發抖?

  「我們倆曾海誓山盟,還以身相許,妳不可以狠心拋棄我!」

  他微顫的鐵臂緊緊箍著她,就像個擔心玩具被搶的大孩子,幼稚地想將她牢牢鎖住。

  「可我也很想念二十一世紀的親人呀!」簡婕眸眶一熱,「如果……我能回去再看他們一眼,我就心滿意足了。」

  「萬一妳回不來,那我該怎麼辦?」

  他能否活到簡婕的那個年代,還是未知數,就算老天爺賜予自己長命百歲,兩人卻得面對年齡相差一甲子的現實,屆時他已齒搖髮禿,如何給予正值青春的她幸福?

  「這……」她無言以對。

  「我知道強迫妳割捨親情,是很自私的作法,但妳若離開這個世界,我活著又有什麼意義?」夏慕英支起她下顎,道:「除非咱們一塊兒走,否則即便是死了,我的靈魂也要跟著妳!」

  「慕英哥……」他堅定的眼神,不禁讓簡婕想哭。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如此至情至性的男子,她又怎麼割捨得了?

  「為我留下,好嗎?我真的很愛妳,我不能沒有妳……」他喃喃吻著她,大手則伸進她的裙擺,撫摸底褲的凹陷處。

  「唔……」即使隔著布料,敏感的小穴頃刻就溢出水澤。

  「這麼快就濕了,妳一定很想要吧?」

  「可這裡是公園……」簡婕羞得臉兒紅通通。

  雖然他們在樹後方,不過大白天的,極可能被人瞧見。

  「怕什麼?有這棵百年榕樹擋著,誰會發現我們在此偷情?」長指說著勾開褲縫,嬉弄熱情的幽蘭。

  儘管覺得不妥,奈何在嚐過禁果的甜頭後,她的身子便上了癮,只要稍加引誘,就會脫離她意識的控制。

  「不、不要……」而且從抗拒到臣服,還不消一分鐘,「嗯……求求你給我……」

  夏慕英將她身子轉過去,褪下底褲,再解開自己的褲頭。

  「我可以如妳所願。」但燙呼呼的熱杵僅在穴口徘徊,「不過妳必須發誓,說妳不會偷偷去找石頭的媽。」

  可惡!這男人簡直把她的脾性都摸透了。

  然而慾火高燒的簡婕,只能順從地道:「我發誓,絕不偷偷去找石頭的媽……拜託你快進來……」

  「好極了!」分身應聲撞進春穴。

  「啊……」結合的快感,幾乎讓人爽翻天。

  「瞧妳吸得多緊,這就證明了妳同樣不能沒有我,不是嗎?」巨龍得意地在窄徑裡穿梭。

  「呃啊……」亢奮的嬌吟,即代表答案。

  「所以妳是屬於我的……我的、我的、我的……」

  隨著複誦的語句,夏慕英重重搗入花心,那力道之猛,像是恨不能將她徹底貫穿、融進骨血中。

  「對!我是慕英哥的……」掌心抵著樹幹,簡婕亦促喘地應和,「不僅身體,還有心靈……全屬於你一人……」

  兩人忘情地歡媾著,直到太陽西下,仍難分難捨。也因為撞擊太激烈,飛灑的愛液不僅滴濕了泥土,還噴濺到樹身。

  但願呵!老樹為媒,天地為證,讓他們永不分離。

  ※※※※

  世間事很少盡如人意,尤其感情最多磨。

  暑假才放沒幾天,夏慕英就被巡捕房帶走,原因是他辦的報紙煽動民眾反日,傷害了兩國的情誼。

  「去他的狗屁情誼……」憤然將報紙揉成一團,簡婕罵道:「面對那些殺害無數中國同胞的兇手,難道我們還得說聲『阿里嘎多』?」

  「不許講粗話!」即便到這節骨眼,黃香蓮仍不忘糾正女兒的言行,「要不是因為妳亂寫文章,惹毛了日本鬼子,他們怎會向偽政府施壓,把慕英抓起來關?」

  「我……」她哪知事態會如此嚴重?

  簡富邦立即幫腔:「二姊只是替百姓發聲,而且她字字珠璣,我同學都誇讚不已,還跟我要她的簽名呢!」

  「簽名?」黃香蓮不禁拔高聲音,「你是嫌關一個不夠,想送你二姊進去湊一雙嗎?」

  現下慕英生死未卜,老爺又不在,偏偏麼兒還在那邊瞎起鬨!

  「媽,富邦不知輕重,但您可別氣壞了身子。」拍著母親的背,簡如燕邊使眼色叫小弟閉嘴。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逞一時之快,連累了慕英哥……」始作俑者忍不住流下自責的淚水。

  見女兒這麼難過,黃香蓮也不忍再責備。「知道錯就好,以後妳就給我訴乖待在家裡,別再出去工作了。」

  簡如燕安慰道:「如盈,妳不用擔心,我去拜託過雪子了,相信慕英哥不會有事的。」

  「可這麼多天了,為什麼巡捕房還不放人?」簡富邦反問。

 「出事當晚,他就陪大姊去找伊藤雪子,雖然對方答應幫忙打探,但那飄忽的眼眸卻透著一股邪氣,彷彿另有算計。

  「應該快有消息了……」

  正聊著,胡總管行色匆匆地踏入客廳。

  「太太!我回來了。」他是簡家最信任的忠僕,專責收租,這次簡信君去天津,也帶著他隨行。

  黃香蓮迎上前,「怎麼只有你?老爺呢?」

  「老爺還無法抽身,他叫我先趕回來,把你們帶到大後方。」風塵僕僕的老臉,難掩奔波的疲憊。

  「為什麼?日本人不是連吃敗仗,咱們的勝利已經指日可待了嗎?」簡富邦覺得奇怪。

  「小少爺,就因為他們明白自己是強弩之末,才竭盡所能地搜刮民脂民膏。現在淪陷區陸續傳出,有富商先被羅織通敵罪名,而後又要求家屬交付鉅額保釋金,等於變相的勒索。」

  「沒錯,上海這陣子確實是人心惶惶。」想到外頭的風聲鶴唳,黃香蓮就覺得好害怕。

  幸虧簡家向來低調,又有周佛海罩著,日本人暫且不會動他們的腦筋。只可惜,這層關係仍護不了夏慕英。

  「還有,據老爺獲得的情報,上海將有一場腥風血雨,所以請太太今晚趕快收拾細軟,明兒清晨我會來接各位離開,福嬸則留在家裡看守。」

  「這麼快……那慕英哥該怎麼辦?」簡婕的心全懸在愛人身上。

  「報社被查封的事,我們也聽聞了。不過老爺說,他會另外設法救夏少爺,請大家別因此而耽誤了行程。」

  胡總管又交代了幾句,便出門去安排車輛了。

  「設法?連周部長都使不上力了,還有誰能救得了他……」喃喃自語的智健,再度掩面低泣。

  「媽,難道不能延個幾天再走嗎?」簡如燕也急了。

  「對啊!我們絕不能丟下慕英哥不管!」簡富邦更激動。

  「哎喲」一聲,黃香蓮煩躁地道:「媽現在的心情也是一團亂,拜託你們不要吵了……」

  突然被迫離開熟悉的上海,別說孩子們無法接受,她同樣六神無主,甚至不知該從何收拾起。

  這時,福嬸帶了個女人進來。

  「太太,這位小姐說她有夏少爺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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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1-8-12 12:56 PM


第八章

  「紅玫瑰?」

  黃香蓮愣了下,立即從沙發上跳起來。

  「想不到我還沒報上姓名,簡夫人就先認出我了。」

  款步而入的夏慕虹,穿著一襲白底旗袍,布面則繡著大紅色玫瑰,非常的搶眼。

  「妳是上海知名的交際花,報紙時常刊登妳的照片,就算是街角的擦鞋童,都曉得妳這狐狸精的長相。」

  本來富邦還有一個哥哥或姊姊的,不料在她懷孕時,簡信君竟迷上一位舞女,對方甚至跑來家裡耀武揚威,害她氣到小產。

  儘管丈夫事後認了錯,並保證不再出軌,可她從此就對歡場女子深惡痛覺,認為那些全是禍水。

  簡婕衝上前,「紅老闆,妳真的有慕英哥的消息?」

  「是呀!」夏慕虹媚眸瞥向女主人,「不過,這裡似乎有人不歡迎我。」

  「媽,來者是客……」暗扯母親的衣袖,簡如燕轉身客氣的招呼:「紅老闆,妳請坐。」

  黃香蓮心不甘情不願地吩咐:「福嬸,給貴客奉茶。」

  「免了,我不會待太久的。」夏慕虹優雅地落坐,「夏先生半小時前才脫困,但他渾身是傷,還昏迷不醒。」

  「昏迷?」簡婕臉色一白。

  「一定是巡捕房幹的。」簡富邦咬牙切齒。

  「不,他在那邊待沒幾小時,就被一位伊藤小姐保釋出去。」

  「是雪子!」簡如燕隨即露出不解之色,「可她為何沒通知我,連慕英哥也失去了音訊?」

  「據我們買通的伊藤家的洗衣婦說,夏先生被關在後院,起初還好端端的,直到跟她家小姐起爭執,身上就陸續冒出傷來,連飯也不肯吃了。」

  因為怕堂弟捱不住,夏慕虹便請黑道幫忙,趁今晚伊藤中雄帶姪女去參加宴會時,以「五鬼搬運法」把人弄走。

  「為什麼雪子要囚禁他?」簡如燕百思不解。

  「這點我並不清楚。不過我的男人救出夏先生後,就將他丟在鄉間的空屋,既不給他請醫生,更不許我探望他,所以我才來詢問貴府,能否選個牢靠的人去幫忙照料。」

  「扔下一個昏迷不醒的傷者不管,妳的男人也太狠心了吧?」黃香蓮氣極了。

  「沒辦法!他天生就是個醋罈子,若非我在床上費了一番功夫,他哪可能對頭號情敵伸出援手?」

  她故意誇大其詞,無非想強化救人的動機。

  「虧妳講得出口,簡直是……無恥!」黃香蓮不禁瞄了下兒子,就怕他單純的心靈會被這淫婦污染。

  簡婕連忙道:「媽,要不是紅老闆,慕英哥還在日本人手裡呢!」

  「紅老闆,真的很謝謝妳。」簡如燕亦感激不盡。

  「不客氣。」夏慕虹在紙上寫下地址,「你們一決定好人選,就立刻來這裡找我……告辭了!」

  待她走後,客廳展開一場爭論。

  「慕英哥待我就像親兄弟,所以這項任務非我莫屬!」簡富邦自告奮勇。

  「你連開水都不會燒,哪懂得伺候病人?」不是黃香蓮愛吐槽,而是這孩子從小過慣舒服日子,根本吃不了苦。

  他腦筋一轉,「或者,我們明兒順道把慕英哥接走?」

  「可是他受了傷,又昏迷著,最好別隨意移動,更不適合長途旅行。」簡如燕的分析頗有道理。

  「這個不通,那也不行,難道我們要放他自生自滅?」

  「我去照顧他!」送客回來的簡婕,接口道:「禍是我闖的,理該由我來善後。」

  「不成!」黃香蓮馬上否決,「妳是未婚的姑娘家,哪方便服侍一個男人吃飯洗澡,還幫他把屎把尿?」

  「醫院的護士不也都這樣?」簡富邦實在想不通有何不便。

  「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嘴。」她輕拍兒子的頭。

  除了顧慮到孤男寡女,會損及如盈的名聲,她更擔心萬一這兩人日久生情,那如燕該怎麼辦?畢竟元配只有一位,即使兩姊妹願意不計名分,共事一夫,她也不能容忍女兒委屈當妾。

  「媽,求求您……」簡婕咚的一跪,「如果慕英哥傷重不治,我也活不下去了。」

  什麼?她是不是聽錯了?

  「媽就答應她吧!」簡如燕居然還勸道:「我想,慕英哥此刻最需要的人,是如盈。」

  「妳們……」黃香蓮這才發現事情不太對勁。

  照道理,慕英被人抓走,最難過的應該是如燕,可她非但沒以淚洗臉,還出奇的冷靜;反倒是如盈失魂落魄、坐立難安,莫非——

  「我的老天!」心口一揪,黃香蓮不禁抓著兒子的手,「富邦……媽的頭好昏,你先扶我去休息……」

  「是。」他趕緊攬母親回房。

  「放心吧,既然媽沒再反對,就表示同意妳留下了。」簡如燕非常了解母親的脾性。

  「妳、妳知道……我跟慕英哥是……」簡婕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們是天造的一對、地設的一雙。」

  寬容地笑了笑,她只怪自已眼拙,沒早點看出來,直到那天心血來潮去鳳陽路,才發現這個秘密。

  因為管理員不在櫃台,於是簡如燕直接走上四樓,不料門口插著鑰匙,她便推門而入。

  一進客廳,就聽見奇怪的浪吟,她悄然挨向臥房,卻瞥見妹妹被衣衫不整的慕英哥壓在床上,兩人不單姿勢像野獸,喘叫聲更像野獸。

  霎時,簡如燕的腦中一片空白。

  她不清楚自己是何時下樓的,也不記得跟老何說過什麼話,只覺得胸口好悶,彷彿快爆開似,然後她就遇到了石頭。

  「對不起……對不起……」

  淚珠滑滑而下,羞愧的簡婕不斷重複這三個字。

  「妳幹嘛道歉?」她扶起妹妹,「我和慕英哥的婚約,只是長輩們口頭說說,並未正式下聘,當然也不算數。」

  那日母親在醫院發火時,簡如燕早就醒了,但為免大家尷尬,才故意裝傻。經過一夜思量,她更決定把未婚夫讓給……不,是還給如盈。

  「我倒覺得像妳這麼勇敢、堅強,而且健康的女孩,其實比我更適合當慕英哥的妻子。」

  雖然夏慕英待她彬彬有禮,卻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讓她完全摸不透心思,唯獨跟如盈在一起時,他才會那麼狂野。

  這真實的一面,也讓簡如燕恍然大悟——原來愛情應該有火熱的溫度,而非冷淡的溫柔;原來愛情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並非久久才碰一次面,感覺像在敷衍。

  「謝謝……謝謝妳……」感謝她的諒解,更感激她的成全,而簡婕能回報的,就只有一顆顆的眼淚。

  「傻瓜,親姊妹還談什麼謝?」簡如燕掏出帕子,溫柔地幫她擦淨臉,「不過時間緊迫,咱們得趕著收拾行李!」

  ※※※※

  「妳在想什麼?」

  見女友坐在鞦韆上睇疑東北方半晌,夏慕英也好奇地抬頭,望向那片灰浸濛的天空。

  「我想,原子彈這時候已經落在廣島了,快則中午,最慢晚上,消息就會傳遍整個中國。」簡婕目不轉睛地道。

  「那妳應該感到開心,不是嗎?」可她為何眉頭深鎖?

  她重重一嘆,「生靈塗炭,我如何開心得了?」

  「這就是戰爭殘酷的地方——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拉著她的手,夏慕英也感染了那份憂傷。

  「是呀,死傷的大多是善良的老百姓,而那些少數為滿足侵略野心,不惜發動干戈的權力擁有者,卻還活得好好的。」

  以前讀中日戰爭史,簡婕總覺得「五三慘案」、「南京大屠殺」離她好遙遠,不料自己居然落入這個時空,見證到更多課本沒有記載的悲情。

  「你知道一顆原子顆會死多少人嗎?即使沒有當場被炸死,那些爆開的輻射塵仍會危害到生還者,以及後代的子子孫孫。」

  「有這麼恐怖?」夏慕英實在難以想像。

  「嗯,正因為它會污染環境,後來國際間就盡量避免用這種殺傷力強的武器作戰。到了二十一世紀,『地球村』的觀念已經成形,大部分的國家也體認到人類應該相互幫助,而不是彼此侵略。」

  「真好!但願我能活到那個和平的年代。」夏慕英羨慕的口氣,似乎隱藏著一絲憂慮。

  簡婕不禁問:「慕英哥,你是不是有心事?」

  其實他們藏身的郊區,離上海市並不遠,但因為樹林環抱,一般人很難發現這處隱密的農舍。而且夏慕虹還請了醫生定期為堂弟換藥,順便補給食物與用品,他的傷才能迅速復原。

  白天,這對小情侶不是去湖邊釣魚,便是在林間散步。晚上,他們就共賞星月、天南地北,然後熄了油燈,上床滾它個幾圈。

  雖然生活過得很愜意,但夏慕英偶爾會發愣,簡婕也曾在半夜聽見他幾不可聞的嘆息。

  他苦笑了下,「妳是我肚裡的蛔蟲,想瞞妳還真不容易。」

  「說吧,我正洗耳恭聽呢!」她摳摳耳朵。

  「我不是跟妳提過,雪子家的後院還有間秘密的研究室……」將女友攬進懷裡,夏慕英邊聊邊往屋內走。

  自武漢會戰,日軍就肆無忌憚地對中國軍隊施放毒氣,一九三九年還在黑龍江省成立「關東軍五一六部隊」,並與東北的細菌研究基地「七三一部隊」合作,進行人體實驗。

  只是他們擁有的化學武器,皆為第一次世界大戰時德軍所研發,而不論是會讓人嘔吐、猛打噴嚏的二苯氰砷,或具糜爛性的氮芥氣,使用上仍有某些缺陷。

  為了研究威力更強的配方,同時籌備華中的據點,「五一六部隊」便派伊藤博士來上海,指導相關的工作。

  「在我獲救的前一晚,我偷偷聽到伊藤中雄對雪子說,他無法接受日本戰敗的結果,假使天皇決定投降,那他就要把研發的毒劑灑進河裡與水井,讓上海變成一座死城。」

  「好可怕……」簡婕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慕英哥只提到雪子瞞著叔父,把他關在後院當「實驗品」,餵食一些會產生幻覺的物藥,才弄得一身傷。或許是怕伊藤中雄責怪,在他失蹤之後,她完全不敢張揚。

  簡婕本來以為,只有這女人的「精神」有問題,不料她那叔父更喪心病狂,居然想毀掉整個上海?

  「偏巧虹姊被派去青島,等她趕回來,已經太遲了,所以我這幾天一直在苦思,該如何阻止這場浩劫?」夏慕英頓了頓,決定說出心中的想法,「唯今之計,就是我去燒掉那狂人的研究室……」

  「不行!」她立即反對,「你一個人勢單力薄,恐怕還來不及點火,就被站哨的士兵給打死了。」

  「我當然不會笨到走大門。」他拿起紙畫了張簡圖,「這是伊藤家的後院,堂姊的朋友就是從牆外挖地洞,藉由假山的掩護把我救走,因此我可以從這邊混進去……」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破壞也得有工具。夏慕英在無意中發現,後面那間堆置農具的小屋還藏了各式刀槍及炸藥,因此他才敢一個人闖虎穴。

  咦?這個招數怎麼跟傻蛋用的一模一樣?

  「可這樣還是很危險,我不會讓你單獨行動的,除非你讓我加入。」話落,簡婕就跳到他身上。

  「如盈,妳別鬧了……」他一個重心不穩,跌坐在床上。

  「是你說要和我生死與共,怎麼能耍賴?」她像隻無尾熊似的巴著不放,還恐嚇道:「你只有兩個選擇──一是點頭,二是拿刀殺了我!」

  「唉,妳都以死相逼了,我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口氣無奈的夏慕英,其實已經預料到她會有此激烈的反應,而且也擬好了應對的「計策」。

  以為威脅奏效,簡婕立即高舉雙手歡呼:「耶!萬歲!」

  「唔……」他突然悶哼。

  「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妳這樣動來動去,我的『弟兄』哪受得了?」他調侃道。

  「嗄?」發現他的褲襠已隆起,簡婕羞得要跳下來。

  「妳怎麼可以點了火就跑?」夏慕英可不依,還箝住柳腰,往張開的腿根一頂。

  「呵……」抽了口氣,她反問:「那你想怎樣?」

  「我要妳幫我滅火。」分身磨磨蹭蹭。

  「可是……我還得煮飯……」腿心欲拒還迎。

  「我陪妳一起煮!」他直接將她衣服往上一撩,「我記得妳說過,二十一世紀的人稱之為『炒飯』,對吧?」

  「不、不行啦……」她羞然遮住美麗的凝乳。

  簡婕並非不想親熱,只是不習慣這男人在進行前戲時,老愛扳開她大腿,恣意欣賞的怪癖。

  如果在晚上,月色朦朧,她還不至於太窘;可大白天的,什麼東西都看得清清楚楚,不是讓人很難為情?

  忽地,她靈機一動。「不然,我用這法子幫你滅火?」

  將夏慕英後推躺平,簡婕拉下他褲頭,握住那把彈跳而出的傲劍,開始上下套弄。

  「怎麼樣?舒不舒服?」

  「嗯……」深深一個呼吸,他當然覺得很舒服,但還是不滿地道:「如果妳想用手打發我,就太沒誠意了。」

  「好戲在後面呢!」說著俯首吻上巨棒。

  心口猛然往上提,「妳這招是……打哪兒學來的?」

  「我悟性高,無師自通囉!」

  俏皮一笑,簡婕先在碩長莖體與兩顆肉球間來回輕舔,而後含住前端,吸吮龍穴溢出的晶液。

  「好、好厲害!」五官扭曲的夏慕英,不禁套用她常講的形容詞:「真的是……殺很大!」

  天哪!這濕熱的唇腔,就跟她的花穴一樣銷魂,尤其當舌蕾刮過平滑的傘頭時,他爽到幾乎快化掉了。

  腮幫子被撐得好酸的簡婕,也暗暗吃驚。媽呀!這玩意兒在休兵狀態時,體積已經不小,若摸它兩把,就變得更「屌」,想不到放進嘴裡,還能再大上幾分。

  只是,看著那副像是快樂、又似痛苦的表情,她的呼吸竟跟著亂了調,腿根還沁出滑滑熱流……

  「快……快停下來!」警覺到分身已瀕臨洩洪的臨界點,夏慕英趕緊制止那張足以把人逼到絕境的小嘴。

  「為什麼要喊停?」他不是正high嗎?

  「因為我不能只顧著自己快樂,而忽略妳的需要。」扯下棉褲,他就摸到一片濕意,「瞧,妳的身子多飢渴呀!」

  「討厭……」簡婕臊然反捶一拳。

  「我想到一個更棒的點子,要不要試試看?」狎弄著小穴的嫩蕊,夏慕英邊朝她耳邊吹氣,「這次換妳在上面駕馭我。」

  「我?」杏眸先圓睜,而後猛搖頭,「不行,我沒辦法……」

  「妳那麼聰明,一定沒問題的。」他指著繃硬的分身,催道:「小東西,快來『蹂躪』我吧!」

  可惡!她本來只想手口並用將這男人擺平,不料在取悅他時,自己的私處反而灼熱難當,再經一番愛撫,更是春心蕩漾。

  咬了咬下唇,簡婕終於跨開腳步坐上去,濕漉的花唇一下子就吞噬掉矗立的巨炮。

  「老天!」緊實而銷魂的花裳,讓夏慕英的嗓音為之瘖瘂,「妳好濕、好熱,還咬得我好緊。」

  「嗯……」似乎是一種天生的本能,翹臀磨蹭個幾下,便掌握到歡樂的要領,順暢地律動起來。「好舒服啊……」

  「我也很舒服……哦哦……再快一點……」

  有他的鼓舞,簡婕更放膽馳騁,享受這種操之在我的樂趣。除了嬌聲淫啼,她還忘情地自撫玉乳,放蕩的模樣可比花街的姑娘。

  夏慕英就是愛她的狂野、愛她的騷浪。

  「小東西,妳真是……棒極了!」扶著愛人的腰,他也配合她的速度,將劍刃挺入穴鞘的盡處。

  絕佳的默契,深深的結合,激起欲仙欲死的快意……須臾,簡婕就攻上了情慾的聖母峰。「啊——」

  但她喘息尚未平復,夏慕英就一個翻滾,「輪到我了。」

  「你、你不是也到了嗎?」方才她明明感覺他的身子一顫。

  「我怎麼能輕易卸甲投降?」奪回主控權的龍帥,雄風絲毫不減,「我這寶劍一出鞘,起碼得戰上三百回合呢!」

  「三百回合?」吞了下口水,簡婕連忙提醒,「可我們還沒討論拯救上海市的……」

  「那是明天的事!」點住她的唇,夏慕英深情地道:「今兒我只想和妳耳鬢廝磨,聽聽妳美妙的聲音。」

  沒錯!他是說過要「生死與共」,但他願意為如盈犧牲,卻捨不得讓她送命。所以他決定今晚就行動,並努力消耗她的體力,因為如果不先把這小妮子「搞垮」,她肯定會纏著他不放。

  以為他是擔心計畫失敗,才想「及時行樂」,簡婕便豪氣地道:「好!你想做幾次,我都奉陪。」

  「寶貝,我真是愛死妳了!」

  噙住甜美芳唇,夏慕英戮力搗弄著春穴,心中卻暗暗向上天祈禱,保佑自己能活著回來。可就算不幸喪命,他也不會有遺憾,因為這個女人已經豐富了他的人生……

  「哦……好深哪!」再度陷進激情的漩渦,簡婕沒察覺他眉宇間的愁緒,只是沉醉地喊著:「慕英哥……人家還要……」

  應和著屋內的浪聲嬌吟,屋外的綠樹也蟬聲唧唧,交織成盛夏最熱情的旋律。

  然而,這聽似歡樂的樂章,卻透著生命即將凋零的隱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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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1-8-12 12:57 PM


第九章

  今晚,上海市的氣氛明顯不同。

  許多市井小民聚在街頭,振奮地討論廣島被炸的消息;而日軍安檢的幾個哨站,則空無一人,就連平時守備森嚴的伊藤府邸,也只剩下兩三隻蝦兵沒精打彩地坐在門口。

  從地洞潛入後,夏慕英又發現,除了幾盞廊燈,偌大的宅子竟沒半個人影,感覺就像在唱空城計。

  他狐疑地來到研究室,不料一推開門,卻是「滿目瘡痍」。

  書架上的文件或撕或扔,實驗用的容器全碎了一地……想當然耳,這並非外人所為,而是屋主自行破壞。

  幸好,大部分的毒劑仍放在玻璃櫃裡,就不知是伊藤中雄匆促間忘了帶,或者那瘋子還會再回來?

  「不管怎樣,這些害人的毒物一定得趕快銷毀。」

  夏慕英於是動手安置炸藥。

  可當佈好引線,正準備點火時,忽聽背後有人道:「真高興我們還能再見上一面。」

  「雪子?」他掏槍轉身,神色不禁大變,因為伊藤雪子正抓著他最重要的女人。「妳怎麼會在這裡?」

  「慕英哥,對不起……」簡婕一臉歉疚。

  她就覺得奇怪,今天夏慕英彷彿吞了威而剛似的,把她操得近乎虛脫,原來這男人是有預謀的。

  等她醒來,已過了晚膳時間,看到桌上的留書,她顧不得快散掉的骨頭,馬上去搬「救兵」。

  幸虧農舍離石頭家不到三里,他一聽完夏慕英冒險的緣由,便很講義氣地送她來汾陽路。

  但簡婕堅持不讓朋友涉險,並說服他留在外面接應,哪知才潛進後院,她就被伊藤雪子逮個正著……

  「放開她!」夏慕英焦急喝道。

  「這算是命令,還是請求?」人質在手,伊藤雪子有恃無恐。

  「妳……」忍住氣,他力持鎮定地道:「伊藤小姐,日本的大勢已去,如果妳夠聰明的話,就不該再與我們為敵。」

  「沒錯,美國是攻擊了廣島,造成嚴重傷亡,可我們大和民族的天皇,豈會因為這小小的挫敗就寫降書?」她仍死鴨子嘴硬。

  其實,伊藤中雄早上一接獲通知,就急著趕回家鄉,伊藤雪子則藉故善後,因此未與叔父搭同班軍機。

  短短一天,她就完成了遣散僕傭、變賣家當的瑣碎,但她並不打算回日本,還把銀行的錢全數換成外幣。

  仗著門口仍有士兵守著,伊藤雪子沒聽叔父的話,住進重兵集結的大使館,反而回到空盪盪的家,只因這裡有她難以忘懷的回憶。

  沒想到,她正在做最後的巡禮,就抓到一隻自投羅網的「老鼠」,進而成為她降服「大貓」的武器。

  不想成為絆腳石,簡婕立即喊道:「慕英哥,你不用顧慮我,趕快殺了這日本婆,然後炸掉研究室,即便我死了,也會很開心的!」

  「這……」可他豈能眼睜睜看她喪命?

  「早說嘛!原來夏大哥的目標是研究室。」伊藤雪子眸子一轉,「咱們來談個條件,如何?」

  「條件?」夏慕英劍眉防備地豎起。

  「你把槍丟掉,然後過來跟簡如盈交換,等我們走後,她再引爆炸藥,如此不就能兩全其美?」

  一向眼高於頂的伊藤雪子,對夏慕英可謂「一見鍾情」。

  初次邂逅後,她又製造了幾次「街頭偶遇」的機會,可這男人總是維持著冷淡又不失禮的態度,因此她一直以為他喜歡的是簡如燕。

  某天她經過報社附近,不意瞥見他拉著簡如盈跑進巷子,於是好奇地跟上去。由於弄堂錯綜複雜,她尋了好一會兒,才發現兩人躲在隱密的牆角打得火熱。

  之後,伊藤雪子便不時想起那親密的畫面,甚至幻想自己被夏慕英擁抱、撫摸的感覺……也因為太渴望得到他,所以她就拿雞毛當令箭,設計這男人入獄,再把他保釋出來,騙回了家裡。

  「慕英哥,你別聽她的,一旦你丟下槍,她馬上就殺了你!」因為十部電影有九部會這麼演。

  「我怎麼捨得殺夏大哥呢?」伊藤雪子略略一笑,「我只是想跟他重溫一下……」舊夢!

  「住口!」搶白的夏慕英毫不考慮就應允,「我接受妳的條件。」

  「不可以……」搖著頭,簡婕急得猛掉淚。

  「妳放心,我不會有事的。」為表示誠意,他還把槍扔得老遠,「如盈,快過來呀!」

  「慕英哥!」飛奔了過去,她拉著他的手哭道:「你為什麼這麼傻?」

  「先別說這個了。」夏慕英將火柴置於她掌心,「妳一點燃引信,就躲得遠遠的,等衛兵衝進來救火,妳再趁亂從地洞逃走,知道嗎?」

  交代完,他便邁向伊藤雪子。

  「不……」心如刀割的簡婕,決定乾脆來個玉石俱焚,「與其犧牲你一人,不如咱們一塊兒死,順便拉這日本婆當陪葬品。」說著欲劃動火柴。

  「巴該耶魯!」咒罵一聲,伊藤雪子立即開槍。

  「如盈!」見心愛的女人中彈,夏慕英憤而抽出藏在腰際的短刀,朝兇手刺去,「該死的妳……」

  「啊!」人在情急之下,往往以自保為優先,只聽得砰砰兩響,夏慕英捂著胸口退了三步,接著就倒了下去。

  被他血流如注的模樣嚇到,伊藤雪子愣了幾秒,才把人扶坐起來,「夏大哥,我不是故意要傷害你的……」

  「如盈……」他的視線卻轉向另一邊。

  「你都受重傷了,還只掛念著她?」妒火猛然竄起,伊藤雪子不禁氣得拿槍對準他的頭,「好!既然我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

  才要扣下扳機,忽聞人聲接近──

  「夏先生!如盈!你們在哪裡?」

  原來他們有同伴?伊藤雪子擔心敵眾我寡,立即從後門逃跑。而稍後趕至的石頭,先發現的是暈倒在地的倩影。

  「如盈,妳怎麼樣了?」

  他因為愈想愈不安,就跑到附近的街頭求助,不料竟有一大群人願意當「敢死隊」。守門的衛兵,一見民眾拿著鍋碗瓢盆衝過來,根本沒有攔阻,就逃之夭夭了。

  「石頭?」被搖醒的簡婕,只感覺腹部痛得要命,接著想到──「慕英哥他人呢?」

  「在那邊!」石頭立即攙她過去,「夏先生,你振作點!」

  「誰?」雖然夏慕英睜開了眼皮,但焦距並未集中。

  握住他冰冷的手,簡婕回答:「慕英哥,是石頭趕來了。」

  「太好了……如盈,我恐怕不行了……我們來生再見……」說著,他嘔出了一大口血,就斷氣了。

  「夏先生?」鼻頭一酸,石頭不禁懊悔地搥胸,「可惡!早知那些日本人全是軟腳蝦,我一開始就不該在外面等候,白白浪費了救援的時間。」

  「別自責……」簡婕顫手將火柴交給他,「你只要點了……炸彈的引線,我們就感激不盡了。」

  「好,等我把這地方炸掉,馬上送妳去醫院。」

  「不用了……」閉上眼睛,她挨著夏慕英的屍體,恍惚道:「我和慕英哥約好了生死相隨,現在我要去陪他了……」

  「如盈,妳撐著點,要是妳死了,我怎麼向如燕交代?如盈……」

  不顧石頭痛心的呼喚,簡婕只想追上情人的腳步。

  哪知冥路一片暗黑,她完全看不到他的身影。正感到慌亂時,眼前忽然出現亮光,於是她順著光源走去,卻聽見簡耀振奮地喊道──

  「醫生!你快來!我妹妹的手指在動了!」

  ※※※※

  當簡婕意識清醒的瞬間,就知道自己返回了二十一世紀。

  猶記得初到陌生的「過去」,她內心滿是與親人「生離」的恐慌,如今回到熟悉的「未來」,她卻懷著與愛人「死別」的痛苦。

  但這些苦她既不能說,也不想說。若非不忍心讓白髮人送黑髮人,她早就自我了結,去陰曹地府問問閻羅王,哪裡能找得到夏慕英。

  「醫生本來判定妳是植物人了,沒想到一個月後妳就醒了,大家都認為這是『奇蹟』……」

  姊姊出來散步的簡耀,也覺得不可思議。除了肌肉稍微僵硬,小婕的生理機能毫無損傷,像這樣的案例根本是微乎其微。

  儘管醫生直說幸運,可他總覺得這丫頭不太對勁,因為她不僅變得安靜,還經常魂不守舍。

  「怎麼了?」瞧!她又心不在焉了。

  「沒事。」斂回心神,簡婕問:「你打算何時出發去大陸?」

  在她昏迷期間,世界發生不少大新聞,但最離奇的一條,莫過於「外貌協會」的二哥,居然會愛上體態豐腴的寶艾妞?

  可惜為了點小誤會,妞妞竟賭氣離開台灣,若非妹妹恰巧出車禍,簡耀早就飛到對岸尋人去了。

  「大後天。」總要等小婕出院,他才能安心。

  「二哥即將休長假,一定有很多工作要忙,你別浪費時間在醫院陪我了,快點回事務所吧。」

  「這……也好,那妳自已要當心點。」

  他一走,簡婕便扶著牆壁,慢慢步向病房。

  才推開門,葉婉綾就招手道:「小婕,快看看是誰來了!」

  「如……」驚訝的她,險些直呼長輩的名字,接著就奔過去抱住那熟悉的身影,放聲大哭:「哇……燕姑婆……」

  簡婕之所以這般激動,是因為見到和那段時空之旅有關聯的人,而觸動心底的傷痛。

  「這丫頭怎麼了?」摟住她顫泣的肩膀,簡如燕不明就裡。

  「小婕大概是劫後餘生,又看到最疼她的燕姑婆,就高興得哭出來了。」葉婉綾猜測道。

  「這樣啊!」簡如燕慈祥地摸摸孫姪女的頭,「抱歉,姑婆原本上個月要來台灣的,沒想到在香港遇到一位老友,因此耽擱了行程。」

  「老友?」拭去淚水,簡婕才發現她旁邊坐了一個老公公。

  「嗨,丫頭……」而且笑容有些面熟。

  「妳還記得小時候遇見的那位張大師嗎?」葉婉綾興奮地介紹,「他和燕姑婆居然是幾十年沒見的好友呢!」

  「剛才聊天時,我才曉得石頭哥曾幫小婕收過驚,說來咱們之間的緣分可真不淺。」簡如燕笑道。

  她心口一跳,「你、你叫……石頭?」

  「那是我的乳名。」老人家笑呵呵地撫著白鬍,解釋道:「因為我單名一個『磊』字,所以我父母從小就喊我『石頭』。」

  葉婉綾又補充:「燕姑婆和張爺爺上週已經在國外註冊結婚,明天就要轉往法國度蜜月了。」

  「結婚?」簡婕眸子瞪得更大。

  「年紀一把了才結婚,讓大家笑話了。」老新娘羞答答的。

  「怎麼會?燕姑婆能有美滿的歸宿,我們這些晚輩也為您感到高興。」葉婉綾頓了下,又道:「不過我很好奇,你們當初為何會分開呢?」

  「說來話長。」喟嘆一聲,簡如燕回憶道:「其實我還有個孿生妹妹,叫如盈。當年我們全家暫時避居重慶,只有她陪未婚夫留在上海,沒想到他們竟不幸身亡,多虧有石頭哥幫忙收屍……」

  待抗戰勝利,簡信君就替女兒舉辦一場隆重的冥婚,並由她和張磊捧著牌位代為行禮。

  或許是老天的安排,兩人竟成了好朋友,聊天的主題慢慢由妹妹、妹夫身上,轉為對彼此的關懷,而愛苗也日漸滋長。

  起初,母親很反對他們交往,畢竟雙方條件太懸殊。直到隔年春天,兩個哥哥死於火車出軌,父親也因不堪打擊而中風,哥哥們的後事全靠石頭張羅,他才慢慢的被接納。

  到了一九四八年,簡如燕大學畢業,可國共內戰卻打得如火如荼,簡信君見情勢不對,便決定把一對兒女送走……

  張磊接著說:「但如燕為了照顧伯父,行程一延再延,等我護送富邦到廣州,回來就不見大家的蹤影了。」

  「因為我媽突然病故,加上上海已經亂成一團,爸爸擔心我走不掉,就叫人把我拖上逃難船。」簡如燕解釋當時的狀況。

  「我不知她去了美國,更不曉得富邦會跑來台灣,直到一九四九年,我才逃往香港……」牽起老情人的手,他感慨道:「我以為這輩子可能見不著如燕了,沒想到我倆還會在有生之年相遇,這真是上蒼的恩典呀!」

  原來,如燕深愛的男人是石頭,而非慕英哥?

  「丫頭?」這孩子怎麼又掉淚了。

  「對不起……」她又哭又笑地道:「你們的愛情故事實在太淒美了,讓我好感動……」

  不止感動,簡婕的「心結」也頓然解開。

  嗚嗚……從今以後,她對如燕再也不必感到內疚了。

  ※※※※

  見如燕露出幸福的笑容,簡婕總算稍感寬慰,但她心裡仍掛念著另一個人──傻蛋!

  聽說他在車禍當天就醒了,幸好除了小腿輕微骨折,傷勢並不嚴重,因此僅住三天,即被家人接回去休養。

  「妳一直把玩著這個東西,它真的很有趣嗎?」開車的陳千娣忍不住好奇地問。

  她手上那顆蛋形的橡皮球,前面有娃娃圖案,背面則印著「平安健康」,造型雖然可愛,但那應該是幼兒的玩具吧!

  「有不有趣是其次,重要的是,它代表著一位朋友的心意。」

  二哥出國當天,才把這玩意兒拿給她,說是在她轉到台北的醫院之前,有位模樣很帥、但心智卻像小孩的男病患請他轉交。

  簡婕一看就想起,那是傻蛋的媽媽生前從日本買回,亦是他隨身帶著的寶物。

  可他為了祈求她平安健康,不惜送出最珍視的紀念品,讓她感動之餘,也不由得擔憂,他在變態祖母的摧殘下,純真的心靈是否會受到污染,性格會不會跟著扭曲?

  「朋友?」陳千娣嘿嘿笑道:「我看妳是喜歡上人家了吧!」

  她後來知道車禍那天,一起被送去醫院的帥哥就是向御軒,不禁猛搥心肝,大嘆錯失採訪的機會。

  幸好小婕已用手機拍到幾張照片,加上有「醜聞內幕」當交換條件,陳千娣才答應幫忙把風,讓她混進去探望向家少東。

  對於同事的揶揄,簡婕只是回以苦笑。她不能否認,傻蛋在她心中確實具有特殊的分量,因為他的相貌太酷似慕英哥,所以她更要想辦法,幫他脫離老妖婆的「魔爪」。

  當車子抵達向家的圍牆外,正值午夜。

  在夜色掩護下,簡婕從矮樹叢後的密道潛入,順利地溜到向御軒的院落,然而阿麗並不在,主臥室也沒人。

  於是簡婕又轉往後花園,卻發現美容室的門開著。她才探頭進去,背後即傳來像在吵架的聲音,她只好先找個地方躲起來。

  「夫人,妳冷靜點……」

  「我美麗的臉已經毀了,你叫我如何冷靜?」

  氣沖沖走進美容室,向伊雪一看到牆上的菱鏡,就拿起旁邊的木棒敲了下去,乒乒乓乓的碎裂聲,在寧靜的午夜顯得格外刺耳。

  半個多月前,她臉上陸續長出紅色的疹子,因為太癢了,她忍不住用手抓,不料皮膚竟潰爛,即使吃藥也沒效,她不禁懷疑這是「青春之鑰」的新配方使然。

  「請夫人放心,日本那邊正全力在研究您的問題,應該很快就能讓您回復青春的面貌。」向懷恩安慰。

  「萬一他們找不出答案呢?」暴躁的向伊雪,忍不住遷怒,「這都要怪你出的餿主意,好好的改什麼濃度?」

  「……」天地良心!他只不過是「附和」主子的想法而己。

  「還有,我們以年輕女子的新鮮血液,做為萃取原料的內幕,為什麼會在網路傳揚開來?」

  現在不僅「青春之鑰」嚴重滯銷,衛生署也在追查公司的配方是否添加了危害人體的化學成分。

  更糟的是,警方已經開始起疑,日前在附近山區發現的幾副白骨,可能是曾在向府工作過、而後被友人通報的失蹤人口,因此家中的女傭嚇得紛紛辭職,只剩幾位比較資深的老男僕。

  「一定是那女狗仔洩的密。」向懷恩推斷。

  那天他趕到醫院,才曉得「賈小潔」原來是某報社的記者。早知她以化名混進來探消息,他就該先下手為強,取了她的小命。

  「向總管真愛說笑,一個連手指頭都動不了的植物人,哪來的能耐上網散播消息?何況,這配方的秘密除了我,也只有你知道了……」向伊雪拖長的語調,顯然是在質疑屬下。

  「我對夫人向來忠心,絕不會背叛您的。」他鄭重宣誓。

  向伊雪冷哼一聲,「你意圖謀害御軒,差點斷了向家唯一的血脈,這樣也叫忠心?」

  「妳……」怎麼會發現這件事?

  她亮出一卷帶子,「這是車禍現場的監視器所拍攝的,你可別跟我說,你當時並不在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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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1-8-12 12:58 PM


第十章

  若非愛孫無意間脫口,那天向總管的車把他撞得好痛,向伊雪也不會起疑,並請人調閱路口的監視器,才解開了謎底。

  大吃一驚的向懷恩,立刻跪下認錯,「夫人!我是被嫉妒蒙蔽,才對孫少爺下手,請原諒我一時的胡塗……」

  「我憑什麼要相信你的話?」

  撇開御軒受傷的事不談,在車禍發生後不久,「青春之鑰」就出了問題,接著那些丟棄在荒郊的屍骨,也被警方尋獲,這一切分明是有人故意設下了連環計。

  向伊雪分析過了,雖然展老頭對她懷恨在心,一直想奪回被侵吞的公司,但他決計不會拿外孫的性命開玩笑。

  因此,最有可能的幕後黑手,非向總管莫屬了。畢竟這傢伙知道太多秘密,又以她「堂弟」的身分登記在向家戶籍,一旦她的嫡孫死亡,將來他就有機會繼承鉅額財產。

  所以,當他謀殺御軒不成,就反過來對付自己。因為只要她被關進監牢,他便能控制天真的御軒,進而控制整個「向日集團」,像這樣的一顆毒瘤,她豈能繼續留用?

  「就憑我愛妳!」不知主子已動了殺機,向懷恩還抱著她的腿,道:「自妳收留我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已經屬於妳了!」

  十歲之前,他還是個無父無母的街頭乞兒,直到一位貴婦過來問他,願不願意賣身當長工,從此他就有的吃、有的穿,還有個新的名字。

  雖然向伊雪長他一輪,又生過孩子,但她面貌姣好,加上保養得宜,即使過了三十、四十,風韻依舊不減。

  隨著生理的成熟,向懷恩心裡的迷戀愈深,甚至夢見與主子翻雲覆雨。沒想到這個美夢竟然在他二十歲時,因向伊雪的喝醉酒而成真,接著幾年,兩人都維持著白天是工作夥伴、晚上是性愛床伴的狀態。

  可當舜仁少爺慢慢長大,主子就漸漸疏遠他,並且以「顧及兒子感受」的理由,不准他再踏入房間。

  其實向懷恩早就察覺,她看愛兒的目光不太尋常,而後他又發現,只要少爺被夫人叫去「聽訓」,出來時總是滿臉倦容,頸邊還佈著點點紅莓,更證實了這對母子之間存在著亂倫關係。

  儘管感到震驚,可他也能理解,向伊雪是因為太思念亡夫,才把兒子當移情對象。所以他非但沒揭穿,還幫忙掩護,而且他相信等少爺結了婚,一切就會回歸正常。

  不料,孝順又懦弱的向舜仁,婚後仍被迫與母親苟合,結果讓展碧秋撞見,而導致婚姻破裂。失去了心愛的妻子,他不禁萬念俱灰,終日藉酒澆愁,最後竟以自殺來結束痛苦的一生。

  向懷恩原本以為,夫人會回頭找他尋求慰藉,哪知她將心力全投注到公司。如今又冒出一個模樣更俊的孫少爺,一來就備受寵愛,這教守候多年的他怎麼能不怨、不妒?

  「哦?即使我的臉變成這樣,你還會愛我嗎?」向伊雪忽地扯開紗帽。

  一看到那張三分似人、七分像鬼的臉,向懷恩的反應是立刻撇開頭、張嘴作嘔,「噁!」

  向伊雪不禁譏諷,「你不是很愛我,為何不敢多看我一眼?」

  「對、對不起,我只是……」太驚訝了。

  「我了解,你只是暫時無法接受這殘酷的事實。」

  她伸出左手,看似要拉他起身,暗藏兇器的右手卻乘機一捅。

  「唔……」悶哼一聲,向懷恩瞪著那把插在胸口的匕首,滿臉不解,「這是……為什麼?」

  「既然你對我已經不再『有情』,我又何必對你『有義』?」向伊雪說著拔出短刀,鮮血旋即從他心窩噴出。

  「啊!」向懷恩受不住疼痛的身子往後一偏,不意撞倒了放置酒精的架子,室內頓時瀰漫著嗆鼻的氣味,「妳好……好狠的心……」

  「沒辦法,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順手拿起一只未破的瓶子,向伊雪打開瓶口,將酒精淋在他身上,擺明了要「毀屍滅跡」。

  想到自己為了討好這個女人,不惜昧著良心做壞事,卻落得如此下場,向懷恩的眼眸不禁充滿怨恨。

  「伊藤雪子……妳會有報應的!」

  藏身櫃子後方的簡婕,不由得倒抽口寒氣。雖然向夫人的臉變得很恐怖,心腸也十分歹毒,可最嚇人的,是這老妖婆的身世。難怪她初見雪子時,覺得有些眼熟,原來……

  她細微的抽氣聲,卻讓向伊雪察覺到第三者的存在。「誰?」

  「是我!」既然被發現了,簡婕乾脆現身。

  「妳、妳……」老天!這女孩長得可真像簡如燕!

  「她就是那位記者。」向懷恩奄奄一息地說:「夫人,妳錯怪我了……她不但沒變成植物人,還混進來偷聽我們談話……」

  「是妳告的密?」可她眉梢間流露的頑倔,更似簡如盈。

  「不是。」眼角餘光瞥向出口,簡婕暗暗盤算著該如何脫困,「不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老夫人還是乖乖向警方自首吧。」

  這老太婆雖然年紀比她大,但那股殺人的狠勁絲毫不輸當年,何況她手無寸鐵,真要拚起來,不見得有勝算。

  「妳都死到臨頭了,還敢對我說教?」向伊雪冷笑地舉起匕首。

  「死有何懼?」簡婕嘴角一撇,「我又不是沒被妳殺過。」

  「什麼?」她表情愣住。

  「伊藤雪子,妳不記得了嗎?我是簡如燕的孿生妹妹,如盈呀!」簡婕故意裝神弄鬼。

  「不……妳不可能是她……」向伊雪連退兩步。

  「為什麼不可能?」簡婕進逼一步,「妳年輕時開槍殺了我和慕英哥,到老了仍在害人,閻羅王說妳滿手血腥、罪孽深重,所以派我來把妳押去地府,要罰妳上刀山、下油鍋……」

  「啊——」向伊雪嚇得尖叫,武器也揮脫出手,掉到地板上。

  簡婕見機不可失,趕快上前搶奪,不料才撿起刀子,就突來一陣暈眩、昏了過去。

  「哼!我差點被妳給唬了,鬼魂怎麼會有肉身?」原來向伊雪早一步抄起木棒,襲擊她的後腦勺。

  「妳何不……直接殺了她?」向懷恩氣虛地問。

  「因為這丫頭還得替我頂罪。」向伊雪陰惻惻一笑,「我會告訴警方,她私闖民宅想竊取機密,卻被你發現。一陣扭打後,你受了重傷,但為防止公司文件外洩,你就推倒易燃物與她同歸於盡……這故事應該毫無破綻吧?」

  「夫人睿智,懷恩……自嘆弗如。」這是讚美,也是挖苦。

  「放心!念在咱們主僕一場,我不會虧待你的,我會燒很多的紙錢,讓你在下面過得舒舒服服,哈哈哈!」

  向伊雪狂笑地點起打火機,引燃潑在周圍的酒精,大火熊熊竄起,迅速往兩邊的窗簾蔓延。

  眼看就要燒到向懷恩,他忽然道:「可惜妳遺漏了一點。」

  「哪一點?」向伊雪欲離的腳步,又不放心地折回。

  「那就是——我做鬼也不會放過妳!」說著,他用盡最後的氣力,跳起來抱住向伊雪,往大火滾去。

  「啊……」兩人瞬間就變成一團火球。

  淒厲的慘叫聲,喚醒了被敲昏的簡婕。可惜牆上的燈泡已被燒破,加上濃煙陣陣,根本看不見出口。

  「看來我這回是死定了。」儘管瀕臨死亡,她一點都不害怕,因為這也意味著,她很快就能和心愛的人在九泉下相會。

  果然!當眼皮被煙燻得快睜不開時,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了。

  「慕英哥,你終於來接我了……」

  對著那團影子傻笑,下一瞬她就失去了意識。

  ※※※※

  簡婕的期待再度落空,原來她看見的那團影子,並非夏慕英的英魂,而是被尖叫聲引來的向御軒。

  由於位於山區,救火不易,僕人們只能眼睜睜看著祝融肆虐,不過向家的建物皆為獨立的院落,災情才未擴大。當警消人員接獲報案趕至時,美容室已經燒得精光,而簡婕也迅速被送往醫院。

  被濃煙嗆昏的她,醒來後便在陳千娣的陪同下,到刑事組做筆錄。幸好她藏身角落時,就先按下口袋裡的錄音筆,才能還原現場真相,讓警方一舉破了所有相關的命案。

  當然,最大的贏家莫過於簡婕服務的報社了。

  他們將「青春之鑰」原料的來源,以及向家如何竊取下人血液、導致數名女僕失血過多而休克死亡等秘密公諸於世,內容比推理小說還精采,因此報紙與雜誌的銷量也一夕暴增。

  「組長說,下個月要給我加薪百分之五,等我拿到錢後,就請妳去吃大餐。」陳千娣的口氣好不興奮。

  這則獨家新聞是小婕冒著生命危險挖出來的,卻把功勞全送給她,這天大的恩惠,即便是請吃五星級飯店都不為過。

  「謝謝,不過妳還是把錢存著當購屋基金吧!」體恤她的省吃儉用,是為了趕快買房子給母親,簡婕才婉拒。

  「這怎麼好意思呢?」陳千娣拉回主題,「那個……關於辭職的事,妳還是很堅持嗎?」

  前天小婕突然丟出辭呈,說想再去念書充電,但組長捨不得,就叫她休假一週,仔細考慮清楚。

  「是呀,我打算到上海的復旦大學進修,我媽也很支持。」簡婕邊講手機,邊看著彰化縣的地圖找路。

  「為什麼選擇上海?」而不是熱門的澳洲或美國?

  「因為那個城市對我有很特殊的意義……」嗯,應該是這裡沒錯。「抱歉,我正在忙別的事,有空再打給妳,拜!」

  闔上手機蓋,簡婕停妥車子,就步向那棟被長長的灰色水泥牆圍住、排有「展宅」木牌的建築。

  她按下對講機。「您好,敝姓簡,特地來拜訪展老爺。」

  「快請進,御軒少爺已經等簡小姐很久了。」

  大門一打開,視野跟著開闊。就見那古樹參天、綠草如茵,雖然建物舊了點,但修剪整齊的花園,卻營造出閒逸的詩韻,令人心曠神怡。

  「歡迎歡迎!」熱情的主人,還親自出來迎接。

  兩人進屋裡落坐,僕人隨即奉上香茗及水果,展見良也乘機打量眼前的嬌客。

  「嗯,果然長得很標緻,難怪我那傻外孫會這麼喜歡妳,還拚了命把妳救出來。」他讚賞地猛點頭。

  「傻……御軒沒事吧?那天我醒來才曉得是他救了我的命,但你們已經離開醫院,就沒來得及向他道謝。」簡婕歉然的解釋。

  「沒關係,我是怕御軒驚嚇過度,才急著帶他回來安安神,幸虧這孩子除了燒掉幾根頭髮,並沒有受什麼傷。不過,這幾天他一直吵著要去找妳,我只好冒昧請簡小姐來一趟。」

  「請叫我小婕吧!」她嫣然一笑,「我和御軒雖然只相處了幾天,卻很投緣,即使展爺爺沒開口,我也會來看他。」

  「那我就放心了……」老人家吁了口氣。

  「放心?」什麼意思?

  「事情是這樣的,御軒自回來後,不但變得愛看書,言行舉止也沉穩許多,好像突然長大了似的。他還說,要努力成為真正的男子漢,才能保護小婕姊姊……」

  說到此,展見良不禁眼眶泛紅,因為這表示那孩子大有進步。

  「是嗎?」簡婕卻差點失笑。

  唉!這麼稚氣的話,也只有那個傻蛋才講得出口。

  「所以,我想請妳多來家裡走動,或許在妳的影響下,他的心智很快就能跟正常人一樣了。」

  明知這是不情之請,但為了外孫,他不惜拉下老臉。

  「這……我可以私下和他談談嗎?」聽得出這位老人把希望都寄託在自己身上,她實在不忍心立刻回絕。

  「當然!當然!」拭去眼角的淚,展見良起身指道:「那個以紅磚砌圍的院子,就是御軒住的『秋涼居』,你們慢慢聊。」

  簡婕順著他指引的方向,前往另一處別院。

  記得傻蛋曾說:「外公是世上第二個最疼我的人,就算媽咪去天國了,他還是保留了媽咪的東西給我做紀念,所以我長大後要賺很多很多的錢,讓外公跟舅舅每天都笑嘻嘻……」

  回想他那認真的表情,簡婕不覺莞爾。可一踏入「秋涼居」,她看到垂在榕樹下的麻繩時,腳步不禁停住。

  「這鞦韆……」跟避難農舍的好像哦!

  忍不住坐上鞦韆,她盪呀盪的,甜蜜的記憶湧上心頭,轉而化為酸楚的淚水,從眸眶流瀉。

  這時,一雙男鞋站定在她眼前,「小婕姊姊,妳為什麼哭呢?」

  「傻蛋?」她不敢馬上抬頭,就怕看見令人思念的俊容,心會更痛,「對不起,因為我突然想到一個人……」

  「那他一定是個大壞蛋,才讓妳這麼難過。」

  「他不是壞蛋,他是我最愛的男人。」掩面而泣的簡婕,愈說愈傷心,「慕英哥,你說了來生要和我再見面,可你為何還不出現?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嗚嗚嗚……」

  「傻瓜!我不就在妳的面前嗎?」

  ※※※※

  「你說什麼?」

  簡婕霍然仰首,才發現那雙墨眸閃著熾熱的光芒。

  「我沒有食言,而且遵守約定來找妳了。」他說話的語氣,居然和夏慕英毫無差別。

  「真……真的是你?」她捏捏臉頰,想確定不是在做夢。

  「如假包換。」連用詞也如出一轍。

  「慕英哥!」開心的簡婕,忍不住貼上他的唇。

  如果從她返回現代的時間點算起,其實兩人分開不到一個月,但對她而言,卻像是過了一世紀。

  回味這張甜美依舊的小嘴,向御軒心中亦激動不已。他放肆地吸吮它、蹂躪它,直到懷裡的佳人快喘不了氣,才放她一馬。

  「感謝老天,妳又回到我身邊了。」他眷戀地緊抱著嬌軀。

  簡婕這才想到一件事,「你該不會是跟我一樣,附在傻蛋的……」身上?

  「不!我的情況與妳不同,我是透過投胎轉世的。直到車禍被撞,我才突然想起上輩子的經歷,連帶搞懂了向展兩家的恩怨情仇,說來這還得感謝向總管呢!」

  當時簡婕仍昏迷著,情況並不樂觀,可他知道,她正展開一段「旅行」,而他也相信她一定會平安歸來。

  在醫院時,向御軒還想了很多。他覺得老天爺會讓自己憶起前世,應該不只是成全他的兒女私情,或許還有更重要的任務,譬如——除掉伊藤雪子這個百年禍害!

  於是他繼續裝傻,以「天真無邪」為掩護,暗中蒐集「向日集團」的不法證據。

  多虧了外公之前送的筆電,他白天假裝沉迷電玩,實則上網補充這個時代的新知,半夜則溜去向舜仁的書房,研讀生物科技的資料。而伊藤雪子的臉會遭細菌感染,就是他牛刀小試的傑作。

  「難怪你那晚不在臥室,原來是躲到書房用功。」簡婕接著問:「那揭露『青春之鑰』秘密的人,也是你囉?」

  「答對了!我一方面破壞公司產品的形象,同時挑撥老夫人對向總管的信任,讓他們自相殘殺……但我沒想到,妳會突然夜探向府,幸好我趕至現場,就瞥見火海中的妳,可見老天爺一直在庇護著我們。」

  想起當時驚險的情景,向御軒仍心有餘悸,因為若再晚個幾秒,他們又要錯過彼此了。

  「我也很感激上蒼對我們的厚愛。」簡婕稍頓了下,又道:「只是我不明白,為何祂會安排你投胎當向家的孫子,而且模樣與前世幾乎無差?像我跟如盈有血緣關係,容貌相似也不足為奇,可是你……」

  「對不起,我欺騙了妳。」向御軒愧疚地道:「其實雪子把我帶到她家後,每天都對我下淫藥……」

  剛開始,他因為幻覺而把她當成如盈,等發現不對勁,便用撞牆或拿釘子自殘的方式保持清醒,甚至絕食。

  沒想到雪子竟懷了他的孩子,或許是這個因素,她就沒有回日本,還隱姓埋名來到台灣。

  「與那女人苟合,對我而言可謂奇恥大辱,同時怕妳知道後會生氣,我才不敢告訴妳……」說到最後,他連頭都抬不起來。

  簡婕捧起他懊喪的俊臉,「我怎麼會生氣呢?你是受到淫藥控制,並非自願和她發生關係。何況,如果沒有你留下的種子,我們的愛情也不可能在這一世開花。」

  「謝謝妳的諒解,如盈……不,我應該叫妳小婕,妳也別再喊我慕英哥,從今以後,我就是向御軒了。」

  「你不打算改回姓展嗎?」她以為他會討厭雪子給的姓呢!

  向御軒搖搖頭,「姓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如何運用繼承的遺產,來回饋社會。」

  「青春之鑰」雖然讓公司信譽受損,但不至於影響整個集團的存亡,何況生技部研發的醫療藥品,也確實能造福人群。

  另外,向家在中部擁有多筆土地,他還打算捐出來蓋醫院、育幼院、安養院等慈善機構。

  「對了,在我出院的前一天,如燕有來看我,想不到她心裡念念不忘的男人,居然是石頭……」簡婕將兩人的戀情概述了一遍。

  「真是太好了!雖然遲了六十年,但這對有情人總成眷屬了。」

  「可我並沒有和她相認,我怕老人家心臟比較弱,說出來會嚇死他們。」她吐吐舌。

  「沒錯!『天機』還是別洩漏的好,如果我一下子變得太正常,外公也會覺得很反常。」哈哈一笑,向御軒突然將她打橫抱起,「為慶祝這隔世的重逢,我們回房間『炒飯』去!」

  「不行啦!」簡婕掙扎道:「我第一次到貴府作客,你就急著上床,萬一被人家發現……」

  「放心,我早跟外公說過了,要與妳『獨處』一整個下午,所以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的。」他以磁柔的嗓音在她耳邊誘惑:「寶貝,難道妳不想重溫那美妙而銷魂的滋味?」

  簡婕俏臉不禁一紅,「好啦……不過我這副身子還沒『開封』過,你可要溫柔點哦!」

  「遵命!」他拔足奔進屋裡。

  不久,臥室即傳出女人痛苦的哀叫。

  「啊……疼死我了……」

  「寶貝乖,馬上就好了……」還有男人的柔聲哄慰。

  「嘶、嘶……你別那麼快啦!」一會兒,那絮絮的抱怨便轉為淫媚的嬌啼,「好舒服……哦……再深一點……」

  是呀!當衝破了這最後的一層關卡,就是他們美好人生的起點。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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