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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7 12:16 PM

菲比 -【京城軼事之一】牽情燈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眾人皆知他們倆自小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長大後也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不知羨煞了多少人
她以為自己會就這樣和心愛的男人幸福的過一生
哪知才成親沒有多久,他便狠心拋下她獨自遠走
一去就是多年,從未回家一趟也不託人報平安
她寫了千百封情意真切的家書,盼能喚回他的心
得到的回應卻只是他冷淡無情的「勿念」兩個字
不甘付出全心的愛換來的竟是「準下堂妻」的身分
雖然明白是過去長輩們的恩怨讓他心結難解
她還是決定展開尋夫行動,當面與他把話說清楚
沒想到就算再次與他同屋而居,她仍像個冒牌人妻
周遭人們都盛傳他即將娶公主進門,他也從不否認
她的心終於破碎成片,索性先回鄉等著他休了她
不料最後她等到的不是一紙休書,而是……

【出版日期】 2009年07月31日

【出版社名稱】 桃子熊工作室(禾馬)

【書系及編號】 水叮噹T0907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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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7 12:17 PM


楔子

  元宵節,夜空顯得漆黑深幽,似乎為了襯托天燈的美好。

  京城裡最繁華的龍門大街擠滿了百姓,無論是道地的京城人抑或由外地趕赴這場盛會的人們,每個人臉上都帶著興奮與喜悅的笑容。

  「胤哥哥你看,這是我昨天做好的天燈。」秦幼芙揚起雀躍的笑容,自僕傭手上接過紮得十分精美的天燈。

  「這真的是妳自己做的?」上官胤揚起眉,薄唇揚起寵溺的淺笑。

  雖然他的話裡滿是不信任,但是黑眸裡頭卻有著滿滿的愛意。

  「當然是我自己做的!」秦幼芙噘起粉嫩的小嘴,一臉不滿,「我娘生前說過,天燈上面寫的願望是給玉皇大帝看的,所以許願的人要自己誠心製作天燈,然後親手把願望寫在上頭,這樣才會靈驗。」

  看著秦幼芙粉嫩的小臉,上官胤有說不出的滿腔情意。

  他剛毅的嘴角微微揚起,黑眸看向她手上的天燈,大掌一伸,就想要取過來。「讓我看看妳許了什麼願望。」

  「不要!」她雙頰驀然刷紅,急忙將天燈護在後頭。

  上官胤揚眉,「不要?為什麼?」

  他們之間何時有了秘密?記憶中的她總是樂於與他分享所有的事情。

  「少爺!我們小姐女孩家的心思您還不明白?」秦幼芙的貼身婢女天藍笑睨著他。

  還有什麼呀!小姐所有的心思不都在上官胤身上,連許的願也都是與他有關,這還需要看嗎?

  女孩兒家迂迴的心思,上官胤的確是不太能明白。

  「小芙,妳看,上頭那是什麼?」他突然指著天空這麼說。

  秦幼芙順著他的手指往天上看去,但是她左看右看,根本沒有什麼東西,黑壓壓的一片,連月亮也被雲朵掩蓋。

  當秦幼芙與天藍一不留神,上官胤立即伸手取過秦幼芙手上的天燈,接著定眼一瞧。

  但願人長久

  千里共嬋娟 秦幼芙

  秦幼芙娟秀的字跡躍然於雪白的綢布上,上官胤可以感覺得到,她的一筆一畫無不帶著最誠摯的祈求。

  「討厭!胤哥哥真是個小人!」發現手上的天燈竟落入心上人手中,秦幼芙害臊地羞紅了臉,急忙探手想取回來。

  上官胤高舉手中的天燈,讓身形只至他胸口的秦幼芙怎麼跳都搆不著。

  「還給我啦!」秦幼芙噘著小嘴不斷的往上跳。

  瞧她像隻小兔子般的可愛模樣,上官胤忍不住以空出的手輕撫她的小臉,「別惱了,我讓妳看看我的天燈。」

  聞言,秦幼芙才靜下來睨著他,「既然如此,就拿來給我看看。」

  上官胤轉頭示意,跟在他身後的僕人隨即將他的天燈拿至秦幼芙面前。

  「小姐您瞧瞧,這是我家少爺做的天燈。」舜吉來到秦幼芙面前,雙手捧著一盞紮得十分精細的天燈。

  它正如同上官胤給人的感覺,是如此一絲不苟。

  秦幼芙低首一瞧,粉嫩的雙頰瞬間更紅了。

  因為,她瞧見天燈上頭上官胤蒼勁有力的筆跡龍飛鳳舞地寫著──

  但願人長久

  千里共嬋娟 上官胤

  「咱們倆可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上官胤不顧身旁來來往往的人們,也不管奴僕的雙眼直盯著主子瞧,薄唇輕輕貼上秦幼芙粉嫩的雙唇。

  他的大掌爬上她不盈一握的柳腰,忘情地吮吻她最甜蜜的美好。

  身後,早已按捺不住的人們開始鼓譟,不消多久,漆黑的天空中升起盞盞天燈,像星子般在天空中閃耀,成了最動人的美景。

  而兩人的天燈,早已假奴僕之手,緩緩地自兩人身旁飛向天空。

  這一年,秦幼芙芳齡十六,而上官胤是二十三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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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7 12:17 PM


第一章

  如羽扇般的黑睫一搧一搧的,接著緩緩將眼睛睜開,一雙水瞳中猶如綴著黑亮的水銀。

  粉嫩的雙唇勾起甜甜的笑容,白皙的小手撐著粉腮,臉上充滿了期待。

  「夫人,您醒了。」天藍看著坐在身旁的秦幼芙睜開了雙眸,便開口道。

  「嗯。」秦幼芙嫩白的纖指掀開身旁的轎簾,看了看窗外的山中景致,之後轉過頭看向天藍,「還要多久才到達?」

  「車夫說,過了這個山頭就到京城了,我想,大約再一個時辰就可以抵達了。」天藍方才趁主子假寐時小聲地詢問過車夫。

  「那麼咱們能在天黑前抵達京城了?」

  想到不消多久就能再見到心上人,秦幼芙的心中洋溢著喜悅,但是下一瞬間,她的心又被不安的情緒渲染,眼眸中的光彩瞬間消失。

  他,見到她後會喜悅不已嗎?

  他,看見她時會欣喜若狂嗎?

  其實,她不需要他的熱情擁抱,也不需要他忙著張羅,替她接風洗塵,只要他在見到她時輕喊她的名字,說一句「妳來了」就好。

  秦幼芙要求得不多,僅僅是他一個淺淺的笑。

  何時開始,她對丈夫的要求變得這麼低了?真是可笑,這樣的兩人還是夫妻嗎?

  一絲苦澀的笑意爬上秦幼芙絕美的小臉,心像麻花般被緊緊扭著。

  天藍不明白主子的心思,小嘴勾起雀躍的弧度,「我想,少爺見到您,一定會開心地將您抱起來轉圈圈!」

  天藍還記得,從前只要上官胤出遠門幾日,回到家一見到秦幼芙,總是不顧眾人目光,毫不避諱地抱著妻子,細訴對她的思念。

  「別胡說。」秦幼芙抿著唇一笑。

  想起過往,她的嘴角總是忍不住揚起。

  但是下一刻,她又想起那一夜,自上官胤口中聽聞兩家長輩過往的恩怨後,她的心總是擰著,完全不因為時光荏苒而消逝。

  天藍是個大剌剌的女孩,沒有注意到主子眼底那抹濃得化不開的憂愁,自顧自開心地說著上官胤甫從京城舉家返回揚州時,他們小倆口甜甜蜜蜜,可是羨煞了許多未婚配的女子。

  秦幼芙沒有開口制止,眼神卻飄向窗外漸漸有人煙的景致,一顆心開始因為逐漸接近京城而狂跳。

  他還好嗎?還是像從前那般俊朗嗎?

  秦幼芙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要問他,腦子裡轉了千百萬個問題,但是她很清楚的明白,當她見到他時,一定什麼話都說不出口吧。

  約一個時辰過去,馬車緩緩駛入京城,沿著龍門大街向前駛去。

  黑眸望著已經多年沒有再踏上的龍門大街,秦幼芙的心是激昂的,因為這裡是她與上官胤的起點,她永遠忘不了,在這個地方,他第一次拉著她的手,與她閒話家常,細訴生活中的點點滴滴。

  而今,已物是人非。

  秦幼芙看著她以前最愛的綠豆糕餅店換成了當舖,她最常與他一同喝茶的茶舖成了麵攤。

  而當那些依舊未變的店舖映入眼簾,與腦海裡的回憶相互重疊,她還是可以拼湊出兩人相互依偎的身影,只不過,那也已經是過往了。

  人生明明這麼長,但是,多年後的今天,她再踏入京城,為什麼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緩緩地,走了好幾個時辰的馬停了下來。

  「夫人,已經到了。」天藍開心地掀開轎簾望向外頭。

  秦幼芙感覺到自己的心幾乎跳出胸口,她的手是頭抖著,但是她很努力的隱忍內心的激昂,將手交到天藍的手上,讓天藍扶著她步下馬車。

  嬌小的秦幼芙身上穿著淡黃色衣裙,黑長的秀髮柔順地盤在頭上,簪了一支金步搖,在行走時發出叮噹響聲。

  她自小就如出水芙蓉般美得如天人,就算經歷了半個月的奔波,依舊美得令人驚豔。

  粉唇微啟,抬眸看向眼前雄偉的屋宇,那粗狀的樑柱、立在門前的一對高傲石獅、兩扇漆成紅色的大門,以及那黑底金字的匾額大大地寫著「宰相府」三個字,剎那間,她卻步了。

  「夫人,您怎麼了?」天藍不解地看著主子呆立在那兒,一點走入府裡的動作都沒有,於是開口問。

  秦幼芙回過神,有些慌亂地扯著嘴角,「沒什麼,我只是想……」

  「您又在想什麼了?」天藍沒好氣的睨著她。

  在揚州時,癡心的夫人天天看著大門,無一天不盼著上官胤會出現在門外,越過門檻走到她面前,然而現在人都在這裡了,兩人之間不再是京城到揚州那遠得像天與地一般的距離,為什麼夫人會感到不安呢?

  「我是想,我沒有事先告訴胤哥哥一聲就來到這裡,會不會太唐突了?」秦幼芙纖白的小手絞著絲帕,很認真地思索,「我想,我們今日還是先找間客棧住下,明日通報後再來吧。」

  聽到這樣的話,天藍差點昏倒。

  「夫人!這裡可是您的家,您回家還需要通報才可以入家門嗎?」真是奇怪的想法,天藍真不知道是自己太笨,不懂夫人的心思,還是夫人因為已經有五年沒見到丈夫,所以感到害臊?

  「這……」秦幼芙抿著唇,不知該如何解釋。

  這裡會是她的家嗎?她的家是在揚州那個沒有他的地方吧。

  「別這啊那的了,我現在就教人來開門。」天藍只當她是害臊,因此主動走上前去敲了敲大門。

  秦幼芙看著寬闊的大門,一顆心隨著天藍的敲門動作而快速跳動。

  只隔著一道門,他,就在門裡。

  而他,會歡迎她嗎?

  秦幼芙的腦海裡掠過無數可能的狀況,但是,當他那雙含著冰霜的黑眸躍上心頭時,她的心不禁震了一下。

  敲門聲很快就獲得回應,門僮前來將門打開。

  「請問有什麼事嗎?」門僮不解地看著陌生的天藍。

  「大人呢?我們是來找宰相大人的。」

  「請問有拜帖嗎?」

  「什麼拜帖?宰相夫人來找宰相大人,還需要拜帖嗎?」天藍擰著眉指向站在後頭的秦幼芙,「這位是宰相夫人,所以可以讓我們進去了嗎?」

  門僮並不認得宰相夫人,他探出頭看了看秦幼芙,只見她清新脫俗的氣質的確有大家閨秀的風範。「兩位等等,我去請管家來。」

  「什麼?夫人可是禁不起在外頭風吹日曬,快讓我們進去。」天藍性情衝動,想直接推開門僮衝入裡頭。

  「天藍,別這樣。」秦幼芙上前拉住她,美眸看向門僮,輕輕地微笑,「就勞煩你替我們通報一聲。」

  「好,您等等!」門僮看著秦幼芙如天仙般的微笑,心都酥了一半,連忙應答。

  天藍瞪著門僮急忙走入裡頭的背影,嘴噘得老高,「真是過分,您可是少爺的妻子,怎麼入家門還得經過下人同意?」

  「咱們沒有來過這兒,他們也是職責所在,所以必須這般小心。」秦幼芙曉以大義,但是她的心卻緊緊的擰著。

  自從上官胤離開揚州,這五年來他從未回去看看她,而她,也從未得到過他的邀請,來到京城的家。

  對她來說,這個地方不是她的家,而是他的。

  真是可悲,做妻子的從未到過丈夫在外地的家,這算什麼?

  這時,年邁的王管家從裡頭走了出來,當他看見秦幼芙時,老臉上露出驚說的表情。

  「夫人,您怎麼來這裡?」王管家是隨著上官胤從揚州到京城來的老僕,也是看著上官胤和秦幼芙白牙牙學語到結為夫妻的老人家。

  「管家,我這次前來,是因為娘她……」秦幼芙勾起淺笑,細細地說著前來的目的。

  ※※※※

  綠樹成陰,花木扶疏的園子裡,一名身穿黑袍的高大男子與另一名身穿紫袍的男子正坐在池中的亭閣裡。

  「皇爺,皇上這回可是打定主意欲娶恩愛姑娘,不曉得您的看法如何?」黑袍男子手執淺杯,狹長的黑眸看向另一名男子。

  金濬揚起淺笑,慵懶的望了男子一眼,「什麼時候,宰相大人也開始管起皇親國戚的婚事了?」

  「我並沒有管,就算要管,也是九卿之中的奉常的事,我會開口問是因為關心。」上官胤以杯就口,喝了口茶。

  他墨黑的長髮隨意地綁在身後,那雙與子夜一般黑的眼眸中帶著對好友的關懷。

  「你關心我的感情事?那為何不好好關心你自己的呢?」金濬顯然不想將自己的感情暴露在陽光下。

  聞言,上官胤的嘴角揚起微乎其微的淺笑,那笑是苦澀的,有著一抹不為人知的苦楚。

  「我的感情?」他將淺杯放在石桌上,口吻裡有著無比的沉重。「如果我能想的話,那該有多好。」

  五年前,他毅然決然地離開揚州,逼迫自己不去看那張淚漣漣的小臉,現在回想起來,他都懷疑自己是哪來的勇氣。

  從他發現事實那天起,他沒一天不後悔自己怎麼會窺見藏在父親遺物裡的秘密。

  也是從那天起,他逼得自己不能再繼續心繫妻子的一顰一笑。

  金濬沉默了一會兒,喝了口茶,低沉的嗓音才緩緩逸出口,「你能忘了她嗎?」

  能忘了她嗎?上官胤低著頭,刻意壓抑的感情令他咬著牙道:「我想,我是能夠忘得了她。」

  就算難以做到,他也得試著去做。

  儘管無法遺忘,他也必須逼自己不去想她。

  「一定……我一定能的。」上官胤補上這句話,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金濬聽。

  此時,一道纖細的身影從花叢中竄了出來。

  「你們又在說什麼悄悄話了?」童恩愛雙手扠腰看著兩人,以曖昧的語氣道:「不覺得你們兩人感情太好了嗎?」

  金濬看出她眼裡的促狹,嘴角勾起笑,寵溺地望著她,「我跟胤本來就是十幾年的老朋友,一同說話有什麼不對嗎?」

  上官胤的父親是揚州賣墨的家庭出身,經過一番苦讀終於功成名就,成了掌管貨幣鹽鐵的金曹,因此,上官胤從小就隨著父親出入宮廷,與年紀和他相當的金濬成了莫逆之交。

  雖然五年多前發生了一些事,讓上官胤舉家遷回揚州,但是後來先皇駕崩,身為現今皇帝唯一的叔叔,金濬力薦上官胤回朝廷效力,在金濬的支持下,上官胤成了當朝宰相。

  童恩愛噘著粉唇,一屁股坐在石椅上,單手撐顎,以一種帶著鄙視與不解的眼神望向上官胤。

  「童姑娘,在下惹惱妳了嗎?」上官胤不解的看向她。

  雖然他對這個小妮子不太熟悉,只知道她自小失去母親,父親是前朝掌管兵馬的兵曹官,在一場戰役中為國捐軀,留下唯一的女兒,當時的皇后看她十分可憐,便認她為乾女兒,將她留在宮裡。

  「你是沒有惹到我,只是我真的非常不明白一件事。」童恩愛那雙骨碌碌的大眼還是不肯放過上官胤,直直盯著他。

  「願聞其詳。」

  童恩愛怒瞪他一眼,才開口說話,「你不是已經有妻子了嗎?」她記得,當年為了參加他的婚禮,金濬還帶著她一起到揚州去。

  「在下的確是已經娶妻。」

  聞言,童恩愛眼中的火焰燃燒得更旺,「既然你已經娶妻了,為什麼還讓三公主金樂嵐跟你靠得這麼近?」

  童恩愛怎麼看,都不覺得上官胤像是始亂終棄的男人,可是他表現出來的卻又不是如此。

  「靠得這麼近?有嗎?」上官胤揚起一邊的眉頭。

  「哪沒有,你心裡應該很清楚,金樂嵐十分喜歡你,皇上也一直想撮合你跟她,既然你已經有妻子了,就應該告訴她,男女授受不親,教她別把身子黏到你身上才是。」想起前天在御花園看到的那一幕,童恩愛就有一把火在胸中燃燒。

  她向來討厭做作又愛講究排場的三公主金樂嵐,一心希望上官胤能將三公主推得遠遠的,最好是把身在揚州的妻子接到京城居住,才能斷了金樂嵐的翼望。

  上官胤聽見童恩愛嘴裡說出「妻子」二字,心猛然一緊,薄唇微啟,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只好勾起尷尬的笑容不語。

  「你怎麼不說話?人家不是說嗎,上官大人能言善道,怎麼現在卻不說話了?該不會是……」

  「妳要說什麼?」金濬擰著眉,看向素來心直口快的童恩愛。

  「你不是打算娶金樂嵐吧?」童恩愛瞠大水眸,那雙著急的雙眸想要在上官胤的臉上找到否認的神情。

  上官胤沒有回話,只是淺淺的勾起嘴角。

  童恩愛慌亂的站起身,氣急敗壞地來到他面前,「你快否認呀!如果你娶了金樂嵐,那你的妻子怎麼辦?」

  她是不認識上官胤的妻子,但是傳言上官胤與他的妻子十分相愛,當時兩人成親,可說是讓不遠千里前去揚州祝福他們的她十分羨慕。

  但是,為什麼當他來京城擔任宰相後,一切都變調了?

  「恩愛,別再說了,他有他的苦衷。」金濬開口要她別再追問,因為他看見上官胤藏在黑袍底下的大掌緊緊地握著。

  「會有什麼苦衷?娶了妻子卻又和其他的女人在一起,不是變心不然是什麼?」同樣身為女子,童恩愛完全站在秦幼芙這邊。

  上官胤帶著淺笑望向她,低啞著嗓音徐徐地開口:「我是變心了。」

  在他平穩的嗓音中充滿了極力壓抑的情緒,童恩愛卻無法察覺。

  是呀!他有了妻子,卻不拒絕三公主時常的探訪。

  對呀!他明白三公主與皇上的用意,卻不嚴正否認。

  如果這不是變心,那是什麼?

  還是,他的心早在那一晚轉身離去的時候,已經有如槁木死灰,無法再復燃了?

  之後,童恩愛怒氣沖沖地說了些什麼,上官胤一句話也沒有聽進去,腦海裡映出的只有那張是總是揮之不去的淚顏。

  那只有在深夜才會放縱自己回憶的美眸,竟在毫無防備的此刻躍上他心頭。

  ※※※※

  昏黃漸漸覆蓋天際,宰相府裡的奴僕依序將菜餚端上大廳的圓桌。

  秦幼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著奴僕們無視於她的存在,自顧自地忙進忙出,連放在茶几上供她飲用的茶杯已空都沒人搭理。

  「為什麼這裡的人都如此沒有禮貌?」天藍在秦幼芙的身旁怒火沖天的說。

  當王管家領著兩人入內後,除了他以外,沒有任何人肯正眼瞧她們主僕倆,連供她們稍作休息的房間都沒有準備,彷彿她們是不速之客,一點都不值得費心招呼。

  「沒關係,我們是客,所以就等等吧。」秦幼芙伸手拿起杯子想喝水,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茶水早已喝光,只好再度將杯子放回茶几上。

  她望向桌上已經擺得差不多的菜餚,看見那兒只有簡單的三菜一湯,完全沒有當宰相應有的奢靡。

  這就是他呀!

  粉唇微微上揚,秦幼芙知道,上官胤向來深居簡出,充滿文人風骨的他不崇尚奢華裝飾,也不愛美饌珍饈,簡簡單單是他一貫的原則。

  這時,一道高挺的身影走入宰相府,遮蔽了自門外迤邐而入的夕陽。

  「大人,您回來了。」門僮急忙迎上去,跟在上官胤後頭稟報,「夫人正在等您呢。」

  踏出的步伐頓了一下,上官胤擰眉回過頭,「夫人?」

  見狀,門僮慌亂地搖搖手,趕緊道:「是管家讓夫人進來的,小的只是開門而已。」他曾聽聞主子在揚州老家有個妻子,但是五年來他們從未見她出現,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見到她。

  原先門僮還以為上官胤會開心地詢問妻子現在人在哪兒,怎知他卻冷著一張臉。不過也對啦,主子都已經有了如花似玉又貴為公主的金樂嵐,這個毫無背景的元配又算什麼?

  「她……」上官胤欲言又止,往事在腦海裡洶湧,理不出一絲頭緒,「什麼時候來的?」

  「約兩個時辰前。」

  「人呢?」

  「正在大廳裡等著您。」門僮見上官胤轉過身繼續往大廳走去,趕緊跟了上去,「管家說,先讓夫人在大廳裡等您,說是等您回來後再作打算。」

  上官胤沒有說什麼,但是腳步卻不自覺的加快,甩開跟在後頭的門僮。

  他的心不住狂跳,忍不住咬起牙,手也不自覺地握緊。

  她來做什麼?她還好嗎?她現下變得怎樣了?

  一串又一串的問題在腦裡迴盪著,乾澀的喉頭緊縮,上官胤的視線越過屋門,一雙黑曜石般的鷹眸落在嫻靜優雅地坐在椅子上的一道纖細的身影上。

  秦幼芙緩緩地轉過頭。背著夕陽的上官胤看來彷彿神祇,高大的身軀立在門口,那雙燦亮的眼往她身上看去。

  背著光,秦幼芙看不清俊顏上的表情,不知他究竟是喜抑或是怒。

  上官胤抬起腳跨過門檻,桀驁不馴的黑髮在身後飄盪著,黑袍披在他結實的身軀上,雙手負於背後,卻不自覺地收起手掌再放開,之後再收緊。

  狂亂的心跳,望著眼前的人兒,他感覺自己像已經有千萬年沒有再見過她了,她的氣息、她的目光,那些他原早已習以為常的一切,現在卻覺得好陌生。

  秦幼芙微啟著雙唇,美眸望向他高大俊挺的身形,那曾經是屬於她的胸膛,如今卻是離她如此遙遠。

  胸中五味雜陳,苦澀得讓秦幼芙幾乎哽咽出聲,但是她緊緊抿著嘴角,牢牢拽著手中的絲帕,逼自己平靜以對。

  周遭變得極為靜謐,彷彿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讓在場的所有人聽得清清楚楚。

  他,是沒有話要同她說吧?秦幼芙的心隱隱作痛。

  「還好嗎?」她輕輕地開口。

  「嗯。」上官胤應了聲。

  兩人間從那一夜開始的沉默,無時不鞭笞著她的心,寂靜像噬骨的毒藥竄入她的身軀,難受得讓她幾乎支援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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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7 12:18 PM


第二章

  雙燭映照出滿室光亮,大紅的囍字貼滿整座府邸。

  新嫁娘白嫩的雙手絞緊後又放鬆,那緊張的情緒,旁人一眼就看穿。

  「小姐……不,該稱您為夫人了,您別這麼緊張嘛!」天藍站在床沿,小手覆上秦幼芙的手背,「您與少爺都這麼熟稔了,還需要緊張嗎?」

  「天藍,這妳就不懂了,現下夫人跟少爺可是成了親,夫妻跟未成親的愛侶是不一樣的。」年長的僕婦站在天藍身旁,嘴角帶著曖昧的笑容。

  聞言,秦幼芙覆著紅蓋頭的小臉低了下來,雙頰嫣紅,小手因為僕婦的話而更加扭緊。

  「哪裡不一樣了?少爺還是少爺,夫人還是夫人呀!」天藍尚未成親,所以並不明白箇中差異。

  「等妳成了親,有了丈夫,妳就會知道了,小丫頭。」僕婦睨了天藍一眼,接著蹲下身拉著秦幼芙的小手,「夫人別緊張,成了親後您會知道,少爺是多麼的愛您,而夫妻倆將會比以前更加親暱。」

  秦幼芙點了點頭,害臊得說不出話。

  從有記憶開始,她的身邊總是有上官胤的身影,當她到了懂得愛的年紀,她的心更是深深地被他高挺的身影吸引,只要他輕輕一個碰觸,她都能為此悸動不已。

  秦幼芙的父親秦騰在朝中任職九卿之一的治粟內史,掌管租稅與收支,而他的多年好友,上官胤的父親上官綱,官拜金曹,是隸屬於宰相下的幕僚,主管貨幣鹽鐵,因為兩人職務上時常互通,加上長年培養出的友誼,因此秦幼芙與上官胤可說是自小一同長大,感情也日漸深厚。

  不久前,秦幼芙的父親過世,自小就沒了母親的她頓時失去所有的親人,上官胤的母親心想,秦幼芙如今也已十八歲,便決定在秦騰與上官綱過世未滿百日時讓小倆口成親。

  由於上官綱與秦騰相繼過世,使得兩家陷入哀戚之中,孩子們的婚事總算讓兩家又開始活絡了起來。

  秦幼芙想起上官胤剛毅的俊顏,小臉便酡紅。今夜過後,她就是他的妻了,他牽著她的手承諾過她,這輩子只有她一個妻子……

  這時,喜房的門被打了開來,穿著喜服的上官胤走了進來。

  他揮手向丫鬟、僕婦們示意,待她們全退下後,他手執秤桿緩緩地掀起秦幼芙的紅蓋頭,一張絕美的粉嫩小臉便映入他眼中。

  「累嗎?」上官胤揚起寵溺的笑容。

  「不累。」秦幼芙搖了搖頭。就算再累,只要看著他,她就能很快的恢復力氣。

  上官胤來到桌前取過合巹酒,緩步走回她身旁,「喝了這杯酒,從此以後咱們倆就成了一家人。」

  她的粉唇如上弦月般揚起,小手接過合巹酒,與他的手相勾,接著將帶著些許桂花香的佳釀喝下肚。

  飲畢,上官胤取過她手中的酒杯,粗糙的拇指滑過她軟嫩的唇瓣,「這酒好喝嗎?」

  「嗯,它有著淡淡的桂花香,非常好喝。」回味著口裡的甘甜,秦幼芙微笑著點頭。

  她不會喝酒,一杯黃湯下肚,讓她原先就嫣紅的雙頰更加酡紅,看來就像蜜桃般誘人。

  「這酒是我娘釀的,她在我出生的那年親手釀了這罈酒,說是要讓我成親的那天與我的妻子共享。」

  「伯母……不是,娘居然在胤哥哥還流口水的時候就想到這麼遠呀。」秦幼芙一時還改不了口,畢竟喊了十八年的伯母,一時之間要改口喚娘,讓她有些不習慣,但心中是喜悅的。

  自小她便失去了娘親,因此現在有了可以喚娘的人,讓她心裡好溫暖。

  「什麼叫作我流口水的時候?」上官胤輕捏她的粉頰,「娘是知道我將來要娶一位像天仙般的女孩,所以才費心地從很早開始便為我的婚事打點一切。」

  秦幼芙噘著小嘴,「胤哥哥不也是流著口水長大的嗎?每個人都會經歷過這段時間,胤哥哥就沒有必要害臊了吧!」

  上官胤勾起嘴角,將她的美映入眼底,薄唇緩緩地貼近她,在離她的耳朵約一根手指頭的距離時停下來。

  「每個人都會經歷過許多第一次,而今夜……是咱們第一次歡愛,不曉得小芙有沒有很期待?」

  他瘖瘂的嗓音在她耳旁緩緩地說話,熱氣噴灑在她敏感的耳朵上,使得秦幼芙感覺到下腹似有一股小小的騷動。

  「你好討厭!」她害臊地想要起身。沒想到向來正經的胤哥哥竟然會對她說這些話。

  上官胤沒有給她逃離的機會,大掌握住她柔白的手腕,一個向後拉便讓軟玉溫香跌在他高大的身軀上,將她抱個滿懷。

  「啊!」秦幼芙的後背撞上他剛硬的胸膛,嬌小身軀被如鐵箝般的臂膀緊緊拴住,完全動彈不得。

  「今晚是咱們的洞房花燭夜,妳這個不稱職的新娘子想去哪兒?」上官胤開口含住她的耳垂不斷吸吮。

  一股異樣的麻癢自她的小腹開始向上竄,接著,輕吟不小心逸出她口中。

  「胤哥哥……」秦幼芙的小手搭上他的大掌,不知道是該推拒還是該緊緊地擁抱住他。

  上官胤沒有給她思考的時間,他的手隔著絲綢衣料,緩緩地在她纖細的柳腰上游移,接著蜿蜒而上,來到高聳的雪峰。

  他的手就像帶著火焰,所到之處都讓她不住地顫抖,輕易地為他而變得火熱。

  長指挑開抹胸,探入裡頭,大掌捧起柔嫩的香峰開始揉擰了起來,直到他滿意後,才探出兩指夾住綴在上頭的紅梅,略帶力氣的搓揉。

  「胤哥哥……」秦幼芙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無助地喊著他。

  那腫脹的頂端帶著疼痛,但更多的是一種異樣的快感,讓她一張口只能嬌吟,連隱忍都無法做到。

  他低首吻著她雪白的頸間,鼻端滿是她特有的香氣。

  薄唇吸吮著她細嫩的肌膚,直到他瞧見她白皙的頸間因為他的逗弄而泛起一點一點的紅暈後,才滿意地一笑。

  「喜歡我這樣對妳嗎?」上官胤以粗糲的指腹拈著她敏感的紅梅,感受著美麗的花蕊在他手上漸漸硬挺、綻放。

  過去,他對她只有輕輕地擁抱,淺淺地吻著,從未過分親暱,但是,那只是表面上的他,在她逐漸出落得美麗時,他對她的喜愛可說是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想要她成為自己所有的心一天比一天更加熾烈。

  但是,因為她是那麼的嬌弱,所以他總是溫柔以待,把心底最深沉的渴望悄悄收起。

  如今,她已成為他的妻,那日日夜夜對她的渴望與遐想,他已經無法再忍耐,今夜過後,她要永永遠遠成為他的人。

  「怎麼不回話呢?」上官胤瞧她將小嘴閉得緊緊的,連嬌吟都是忍到不能再忍時才逸出口,使得他的眉有些不悅地蹙起。

  「我……」哎呀!這要她怎麼開口?根本是強人所難嘛。

  「我想聽妳說。」上官胤略帶懲罰之意的擰了一下蓓蕾,接著再問:「小芙,告訴我,喜歡我這樣對妳嗎?」

  他突然的動作讓秦幼芙驚詫地低吟,貝齒咬著嫩唇,之後才放開,「喜歡,我很喜歡……」

  對他的心意,她向來不吝嗇讓他知道,因此她只思考了一會兒,便將女子羞於告訴愛侶的感覺說出來。

  聽見她的剖白,上官胤嘴角勾起,這時,他將手收回來,在她還來不及反應時,將她嬌小的身軀抱起,躺平在床上。

  秦幼芙望見上官胤坐在她身畔,用那雙帶著慾望的黑眸俯視著她,雙頰驀地火紅了起來。

  她知道等會兒將會發生什麼事情,之前光是從嬤嬤口中聽到床第之間的情事,她已羞得不知如何是好,而今,高大的他將一隻手放在她耳旁,低首直直盯著她,她更是窘得不知如何安置手足。

  「胤哥哥……」秦幼芙想要說些話,填補兩人相視時的沉默,但是向來靈光的腦子轉呀轉的,卻怎麼也想不出該說什麼才好。

  上官胤知道他的小妻子是害羞了,薄唇揚起,大掌輕輕地放在她的粉腮上,像對待珍寶般小心翼翼,生怕一個用力就會捏碎如搪瓷娃娃一般的她。

  「小芙,妳真美。」他向來沉穩的黑眸興起了慾望的波瀾,「我的心深深地為妳著迷,答應我,今生今世都要待在我的身邊,對我,妳要不離不棄,好嗎?」

  他低啞的嗓音徐徐地說著霸道的情話,但是對秦幼芙而言,這可以說是她最愛聽的話了。

  「我會的。」她白皙的小手覆上他的大掌,粉唇揚起淺笑,「我會一直待在胤哥哥身旁,永遠不離開。」

  上官胤笑了,對她,他總是能輕易地露出毫無防備的一面。

  他低首將薄唇貼上她的粉唇,大舌探入其中,與她的丁香小舌共舞。

  她的美好,他全部都要,而他的一切,他都願與她共享,就連他的生命,他都能交付到她手上。

  從他的心為她深深著迷後,他就像著魔般,無法自拔地愛上了她。

  上官胤還記得,秦幼芙十五歲那年,在一個大雨的夜裡,撐著一把紙傘躲過奴僕的視線跑到宅邸外頭,只因為怕躲在牆外的小貓會受寒,結果,她陪小貓待著、待著,忘了該回家睡覺。

  那時秦府的人找不到她,全緊張得差點將家裡翻了過來,這時,天藍靈機一動,便前來上官家尋她。

  上官胤得知消息,猜想她一定是跑去找小貓了,因此撐傘秉燭獨自來到小貓的所在處。他瞧見秦幼芙嬌小的身子蹲在黑夜裡,那粉嫩的小臉上有著甜甜的微笑,溫柔地抱著小貓,要牠別害怕。

  從那時開始,他的眼總是不自覺地鎖上她的身影,當他意識到這一點時,他明白自己的確是深深地愛上了溫柔嫻靜的她。

  那一夜,上官胤從她懷裡接過被雨淋濕的小貓,並將牠帶回家中飼養,直到兩人成親的現在,小貓都已經生了一窩小小貓,比他們兩人還要早成家呢。

  「小芙,我是絕不會讓妳離開我身邊的。」上官胤離開她香嫩的芳唇後,輕輕地這麼道。

  「就算胤哥哥要我走,我也打死都不肯離開胤哥哥。」秦幼芙探出雙手環住他的頸子,噘著粉唇說。

  她可愛的模樣逗得上官胤一笑,低首又將她甜美的唇含入口裡,長指順著她的頸間緩緩向下移,褪去她身上礙事的衣物,讓她的上半身僅剩一件牡丹紅的肚兜。

  火熱的薄唇吻著她的尖細下巴,沿著頸子來到起伏的雪峰上頭,他的長指繞到她身後,為她解開肚兜上的繫繩,讓她雪白的渾圓毫無保留地呈現在他面前。

  「好美!」上官胤忍不住讚嘆。

  圓潤的雙峰又白又嫩,上頭綴著早已硬挺的粉嫩花蕊,使得他無法再隱忍,低首便將她白嫩的渾圓含入口中,以舌尖舔著挺立的蓓蕾,直到滿意後才換另一邊。

  秦幼芙微微弓起身,感覺到他唇裡燙人的熱度正熨著她敏感的地方,讓她的腿心也泛起熱意。

  上官胤吐出蓓蕾,看著原先就挺立的紅梅更加綻放,閃爍著水光。在他眼裡,秦幼芙美得不可方物。

  「小芙,妳是我的,永遠是我的。」他親吻著她的渾圓周圍,長指則滑過她的下腹,來到裙上。

  長指越過裙頭探入她羞人的秘密,上官胤感覺到花埠上柔軟的絲絨正握著他的大掌,接著,他來到花瓣上頭,輕輕地用手指點著藏在花瓣裡頭的敏感。

  秦幼芙深深陷入他佈下的慾望情網裡,讓她忘卻了羞赧,張口吟叫。

  帶著粗繭的手指找到敏感的小核,接著他以畫圈的方式揉壓、輕擰,讓她的花心深處開始沁出一陣陣燙人的花液。

  上官胤無法再忍耐了,慾望在褲子裡頭叫囂,使得他沒有時間詢問她的意見,便將她身上僅剩的長裙與褻褲褪去。

  「妳真的好美!」他的眼直望著她美好的嬌軀。

  呈現粉色的花瓣閃爍著晶亮光澤,柔順的密林被花液微微沾濕,上官胤探出手扳開閤緊的粉瓣,在裡頭找到珍珠般的敏感後,便彎下身以舌尖舔弄。

  一種突如其來的衝擊讓秦幼芙高聲吶喊,弓起柳腰感受著下腹傳來一陣又一陣的波濤。

  花心深處狂洩出的香甜汁液沾濕了上官胤的下顎,他從她的雙腿中抬起臉,以拇指揩著唇,之後將留在上頭的花液吞入口中。

  秦幼芙瞧見這一幕,害臊得雙頰嫣紅。「胤哥哥你……」

  上官胤揚起一邊嘴角,以雙充滿慾望的鷹眸望向她,「小芙,妳真甜。」

  她抿著唇,急忙將眼瞥向一旁,羞赧得不敢與他對視。

  他明白她的嬌羞,沒有多說些什麼,便將身上所有衣物褪盡,那僨張的肌理就像上天最美好的傑作,有力的雙腿中央,早已挺立的慾龍正叫囂般透出青筋。

  秦幼芙看著他的模樣,小嘴怎麼也無法閤攏,她的眼就像直直地黏在他健壯的身上,忘了移開。

  「怎麼,看得傻了?」上官胤揚起笑看向他的小妻子。

  這時秦幼芙才猛然回神,急忙再將眼睛轉開,「我……我只是……」

  她緊張得連話都說不清楚,慌亂的小手絞緊床褥又再放鬆,接著又再絞緊。

  上官胤將她的驚慌看在眼底,薄唇扯起了笑,接著低首在她耳畔說話,而挺立的慾龍卻刻意地接近她的腿心,抵著她的柔美花瓣。

  「只是什麼?我的小芙為什麼不說清楚?」他明明清楚她現在的狀況,卻邪惡的逗著她玩。

  燙熱的剛硬挺著柔軟的花瓣,水穴入口因為他的接近而收縮著,接著沁出一股熱流。

  秦幼芙噘著嘴,緊張得不斷呼吸,卻不知自己繃硬的蓓蕾因為呼吸起伏而劃過他精壯的胸膛,讓他渾身一顫。

  上官胤無法再忍耐了,他愛她的心、想要她的心,在這一刻完全爆發出來。

  他挺著健腰將火熱的慾望探往嬌嫩的水穴,慾望頂端揩著甜美的花液,接著淺淺地探入裡頭。

  秦幼芙嬌吟出聲。

  他的探入讓她從未有人採訪過的花徑被撐了開來,隨著他越來越深入,她的眉頭越是鎖緊。

  小手抓著他的後背,就在他一個深深的進入,一舉衝破她體內那道阻礙時,她的手指幾乎刺破他背上的皮膚。

  「好痛!」秦幼芙感覺自己就像被劈成兩半,疼得連淚珠都滑了下來。

  上官胤看著妻子痛苦的模樣,心底極為不捨。

  「對不起,忍忍好嗎?」上官胤吻去她的淚珠,在她耳邊柔情的安撫。

  「嗯。」她乖順地點點頭,手指放鬆了不少。

  他的手指擰揉著她的蕊珠,讓水穴溢出更多花液,減緩她首次歡愛的疼痛。

  不消多久,秦幼芙感覺到一種快意傳來,漸漸取代撕裂的疼痛,讓她的眉心舒展開來,小嘴逸出細細的低吟。

  上官胤這時才敢試探性的抽撤,之後,當他發現她絕美的小臉上盈滿慾望時,才加快速度在她的體內馳騁。

  接下來,他無法再繼續克制自己,因為,他想要她已經想了太久。他幾乎是瘋狂地頂入她的花心深處,每一下都是紮紮實實地探入。

  秦幼芙無法跟上他的速度,只能無助地抱著他的頸子,隨著他的擺動而晃動嬌軀。

  在他身下,她抵達前所未有的慾望顛峰,那一波又一波的慾浪讓她忘情的嬌喊出聲,身下的花穴不斷收縮,沁出花液,不只沾濕了自己,也沾滿了他的大腿內側。

  這一夜,旖旎的春色溢滿新房,讓秦幼芙永遠也無法忘懷。

  ※※※※

  秦幼芙望著上官胤那曾經吻過她全身上下的薄唇,之後再瞧向他骨節分明的長指。

  他的手曾那般溫柔地撫著她的臉,霸道地要她不准離開他身邊。

  1而現在呢?

  分別了五年,他給她的音訊是那般少得可憐。

  她提筆寫了一封又一封的家書,託人交給遠在京城的他,裡頭一字一句都藏著渴求,無非是希望他能捎些近況讓她知曉。

  但是,她那些從未提及自己的家書送到他手上後,得到的回音總是那句「一切安好,勿念」。

  這五年來,她從一開始的滿心期盼,直到後來的心灰意冷。

  她知道是自己傻,明明知道他會吝於給她消息,但是每當她從信差手上接過他回應的信時,手指總會不自覺地顫抖,期盼他能多寫些什麼。

  沒有,總是只有這六個字。

  只是她不明白,他的「勿念」這兩個字,是要她別再想念他,還是要她不准再掛念他?

  秦幼芙看著眼前已五年不見的上官胤,心緊緊擰著,疼得她雙膝發抖,幾乎昏厥過去。

  「已經五年沒有見到你了,瞧你,好似過得還不錯。」秦幼芙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逼迫自己揚起嘴角,以毫不在乎的口吻說話,彷彿他們倆根本沒有任何所謂的往日情懷。

  「沒有什麼特別的。」上官胤輕輕的說著。

  瞧他沒有任何喜怒的淡然表情,卻是像利刃般,無情地刺著她脆弱的心。其實,她早該知道,對他,她沒有期盼的權利。

  「妳怎麼來了?」上官胤忽然開口問。

  聞言,秦幼芙重重地抿了抿唇,接著揚首笑望著他,「娘說,再過十天就是你三十歲的生辰了,娘要我來替你慶賀生辰,並替她來看看你。」

  「是嗎?」上官胤冷淡的回話。

  他能回答什麼呢?五年不曾再踏入家門,讓年邁的母親殷殷地期盼他歸來,最後還得派媳婦不遠千里來探望他,這種不孝的行為,他又有什麼話好說?

  相對於他的冷然,秦幼芙很努力地表現出開朗的一面。

  「我可以在這裡住下……」她話還沒說完,便瞧見他以詫異的眼神望向她,於是她急忙開口澄清,「一直到你生辰過後,隔天我馬上離開。」

  秦幼芙不知道自己還能忍受到什麼地步,她的心被他的一個擰眉、一陣沉默狠狠的鞭笞著,痛得她得將小手藏在袖子裡,用力地將指尖刺入手掌心,才能忍住不哭泣。

  「隨妳。」上官胤逼迫自己得冷淡的對待她。

  「謝謝。」

  秦幼芙淺淺的笑了。她還以為自己將慌亂的情緒和破碎的心隱藏得很好,殊不知,她顫抖的雙唇完全洩漏了她的秘密。

  望著他,她知道自己是個自私的女人,她不該奢望能在他含著冰霜的眼眸裡看到一絲溫暖。

  是她,害他有家歸不得。

  是她,害他失去與母親共享天倫的權利。

  他的痛苦都是她造成的,對他,她有滿滿的愧疚,但卻又私心地想用這場早已有名無實的婚姻綁住他,因為,這已經是她僅有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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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7 12:19 PM


第三章

  秦幼芙與上官胤無語地坐在桌前用晚膳。

  她盼了五年才實現的夢想,現在真真實實地呈現在眼前。

  但他們之間是如此沉默,有的只是碗筷碰撞的聲響。

  在她的美夢裡,他會如五年前般細心地為她夾菜,而她也會為他挑起魚刺,再將肉放入他的碗裡。

  不過,眼前這一切才是最真實不過的,不是嗎?

  「這菜做得真好。」秦幼芙喉頭乾澀,努力地想要說話打破悶滯的氣氛。

  「嗯。」上官胤只是隨口應聲。

  秦幼芙用力握緊象牙箸,努力保持嘴角那比哭還要難看的笑意。

  她可以感覺到,圍繞在兩人身旁的奴僕們都以異樣的眼光望著她。

  她知道,她的出現似乎不受歡迎。

  但是,就算她與他有著不能為外人道的恩怨,但是她依舊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呀!難道在房門外,上官胤不能給她屬於妻子與主母該有的尊重嗎?

  原來,一切都只是她的假想,她還以為他會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給予她一絲絲的心疼。

  漫長的晚膳用完後,上官胤領著秦幼芙來到後院的廂房。

  他打開房門,看著已經打掃得一塵不染的雅致廂房,黑眸在她瞧不見時沉了下來。

  「這是……」秦幼芙站在他身後,呆呆地看著房裡。

  「妳就先住在這兒。」上官胤轉過身,低首望向她。

  在燭火映照下,她白皙的小臉上有著經過長途奔波的疲憊,眼眸在他冷淡的對待後難掩落寞。

  她,比他記憶中的她還要再美上好幾分。

  如果說,五年前他狠心拋棄的秦幼芙是朵出水芙蓉,那現在經過時間洗禮,原先豐腴的雙頰微微變窄,尖細的下巴讓她的臉型更臻完美。

  她那雙眼眸,雖然現在是黯淡的,但是上官胤可以輕易地在裡頭找出屬於她的慧黠,那靈動的光芒,是屬於文思敏捷的她獨有。

  現下的她,嬌豔得有如一朵雪白的牡丹,盛開在他見不到她的時空之中。

  「我住在這裡?」秦幼芙的眉心微微攏著,「那你呢?這兒是你的寢房嗎?」

  他看著眼前擺設簡單、雅致的廂房,怎麼看都不像是他長年居住的地方。

  「不是,這裡是供賓客居住的廂房。」上官胤的口吻顯得冷然至極。

  聞言,秦幼芙的眼神變得更為黯然,她垂眸看著地上織花的地毯,吶吶地開口:「可以跟你住在一起嗎?」

  她知道自己的要求是太過厚顏無恥了,但她還是想要得到她應有的待遇。

  「這……」上官胤咬牙,深深地吸了口氣。

  秦幼芙不需要望向他,腦海裡就能浮現他黑眸中透出懊惱的神情。

  這時,她抬起頭笑望著他,那輕得不能再輕的口吻裡有著最卑微的渴求,「奴僕們都知道我是胤哥哥的妻子,在他們面前,可以請胤哥哥給我些顏面嗎?」

  她不求他能擁著她出現在奴僕們面前,也不求他能在奴僕面前對她噓寒問暖,她要的不多,只有尊嚴而已。

  一個連賞一串銅錢都不值得的微薄尊嚴。

  「妳不用想這麼多。」上官胤逼迫自己不去看她眼眸裡的悲傷,開口以最殘忍的語氣拒絕,「他們都已經知道我們……」

  「我明白了。」秦幼芙不等他說完話,便慌亂地打斷。

  她最不想從他口中聽到的,就是那句他與她早已是有名無實。

  上官胤的黑眸深處藏著深深的抱歉,他知道自己不能在她面前顯露出過多感情,畢竟他與她已經是不可能了。

  沉默就像尖刀刺著秦幼芙的心房,但她嘴角揚起了淺笑。

  她笑自己怎麼會這麼天真,還以為她的出現會讓他感到驚喜;笑自己愚昧,還以為他會給予她一些些憐惜。

  「胤哥哥……」秦幼芙揚首,用力扯著嘴角,將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呈現在他面前。

  「嗯?」

  上官胤低首看向她,沒有錯過她藏在袖中的纖細長指現下是緊緊地絞著,企圖壓抑她的慌亂。

  「娘說了……她希望這回我回揚州去,不是一個人……」秦幼芙的雙頰爬上紅暈。

  「什麼意思?」上官胤挑眉道。

  見他深黑的眼眸盯著她瞧,她害臊地低下頭,小嘴抿了又抵,開了又閤,最後才聲若蚊鳴地說:「娘說……希望我待在京城的這段日子裡,能夠為你懷上孩子……娘說,你已屆三十歲了,又是家中的獨子,是時候該要有個孩子來傳承。」

  她感覺自己的雙頰像被火燒著般,燙熱得讓她不知所措。

  上官胤的黑眸盯著她烏黑的秀髮,瞬間暗了下來。

  「為什麼什麼都是娘說的,而妳,沒有任何想法嗎?」他的語氣硬了起來,胸中燃起莫名的惱怒。

  這小妮子明明知道他與她沒有未來可言,為什麼還想要替他生個孩子?

  難道,這五年來她從沒想過未來該怎麼過嗎?聰明如她,怎麼會不懂得替自己的將來盤算?

  秦幼芙抬起頭,小嘴微啟,「這也是我的希望。」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為他生下不止一個孩子,還希望能替他營造美滿的家庭。

  上官胤的黑眸更為深沉,負在身後的長指用力地攏著,「這件事還不急。」

  「怎麼會不急呢?你都要三十歲了,而我……再待也沒有多久。」說著最後這句話時,秦幼芙的心像被用力掐緊般,痛得不可遏止。

  「我說了,這事不急,我有自己的想法。」

  他決然的拒絕,讓秦幼芙呼吸一窒。

  說得也是呀!他不一定要與她才能有子嗣,他可以與別的女子在一起。

  為什麼要到了這般難堪的場面,她才看清眼前的一切呢?

  「我……明白了。」她頹然地低首。

  「妳好好休息,待我生辰過後就回揚州去吧。」上官胤轉開眼,冷然地說。

  「我明白了。」秦幼芙沒有再望向他,低著頭努力不讓自己的困窘顯露在他面前。

  他沒有再說話,轉過身毫不猶豫地跨出房門,替她掩上門扉,遮去那在昏暗的燭光下無助的嬌小身軀。

  秦幼芙的耳裡聽見的是他不慌不忙的腳步聲,緩緩地、慢慢地,以優雅的步伐離她遠去。

  身子沿著牆壁滑下,她將小臉放入雙膝中,雙手環抱著自己,淚水在這時無法克制地潰堤。

  她明明沒有錯,他為什麼要把這個錯算到她頭上?

  即使她有錯,他為什麼不肯給她一絲絲溫暖,讓她能稍稍平復對他、對上官家的愧疚呢?

  秦幼芙的低泣聲傳入上官胤的耳裡,他努力踏著徐緩的步伐離開廂房,之後腳步越發加快,像逃難一般,最後狂奔了起來。

  回到寢房後,他慌亂地打開房門,將自己關在黑暗的房間裡,頭靠著牆,神色黯然。

  這是第三次了,在她面前,他是第三次不知所措。

  不行,不能這樣!

  上官胤急切地想撫平狂亂的心,一直以來,他還以為自己夠殘忍,能冷酷的將她忘懷,但是當她出現在他面前時,他的心卻不由自主的開始狂亂地跳動。

  呵!原來他根本沒有自己想像的那般無情、冷然。

  高大的身軀坐在地面上,看著滿室昏暗,他緩緩閉上眼睛,讓黑暗完全圍繞著他。

  但是,她那雙閃爍著淚光的眼眸卻躍入他腦海中,驚得他慌亂的張開眼,逼迫自己回到現實。

  他真想問,為何他與她的相愛一開始就是個錯誤?為何上天要讓他愛上她?

  滿室的寂靜沒有給他任何回答,屋外也靜得連一絲蟲鳴都沒有,他就這樣陷入孤獨的氛圍,低落的情緒久久無法平復。

  ※※※※

  揚州向來是人文薈萃之地,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們讓此地顯得極為熱鬧。

  種植在河岸旁的柳樹隨著微風搖曳,這兒的女孩們也和柳樹一般,有著不盈一握的柳腰與清新的笑容。

  上官胤手撐紙傘,與秦幼芙走在市集中,他低眸望著依偎在身旁的新婚妻子,眼眸裡充滿了光彩。

  「胤哥哥,你看,那兒賣的東西都好特別。」秦幼芙指著前方的攤販,看著上頭擺著琳瑯滿目的飾品,開心地拉著他跑至攤子前。

  上官胤看了看攤子上的首飾,道:「這些都是從波斯來的,所以與我們中原的不太一樣。」

  「原來如此。」她取起一只火紅的鐵手環看了看,「所以這些東西是商人越過絲路送至揚州的吧?這樣豈不是很珍貴?」

  「嗯。」上官胤的大掌撫著她的後腦勺,低首在她耳邊寵溺地說:「喜歡哪一個,做丈夫的我買給親愛的小妻子。」

  秦幼芙嬌睨他一眼,雖然與他從小就認識,但是對前天才成親的她而言,丈夫這個詞還是讓她有些害臊。

  「在外頭別這樣。」她噘著小嘴,就是不習慣向來正經八百的上官胤總是會在人前對她情話綿綿。

  「怎麼了?」上官胤明明知道她臉皮薄,卻故意這麼問。

  「我不想理你。」秦幼芙撇開頭,將目光專注於眼前的飾品,小手怎麼也不想放開手上這只紅色的雕花手環。

  她的動作輕易洩漏了心思,上官胤揚起嘴角,取過那只手環,朝小販詢問道:「這個多少錢?」

  「五十兩銀子。」小販毫不客氣地開價。

  「五十兩?」秦幼芙瞪大眼,一臉不可思議,「一個鐵環要五十兩?會不會太貴了呀!」

  「方才姑娘不也說了嗎,這些首飾可是我越過危險又漫長的絲路帶回來的,當然貴了些,不過我跟妳保證,中原除了這只手環,沒有其他跟它一模一樣的了。」小販瞧眼前的男女穿著雖非奢華,但是布料一看就知道是上等的,這兩人一定是富貴人家出身。

  「我不買了。」秦幼芙搶過上官胤手上的手環,將它放回去。

  上官胤揚眉看著她,「為什麼?」

  「我覺得太貴了。」

  雖然上官家十分富有,就算少了過世的上官綱固定的薪餉,揚州的老家還留有祖先留下的墨條店鋪與製墨廠,但就算如此,秦幼芙還是不願亂花錢。

  上官胤知道妻子是想為他省錢,嘴角揚起,探手取過桌上的手環,接著將它套入她的手腕。

  「剛剛好。」瞧她纖細的小手配上火紅色的鐵手環,將雪白的肌膚襯得更加美麗,上官胤的薄唇揚起滿意的笑。

  秦幼芙低首看著手腕,還來不及開口,上官胤已經拿出五十兩銀票交給小販,接著便擁著她繼續向前行。

  「怎麼買了?」

  「我深愛的小妻子喜歡什麼,我都會為妳取來。」上官胤彎下身,以紙傘擋去前方眾人的視線,薄唇貼上她的豐唇,「我的小芙喜歡,做丈夫的就該要滿足。」

  他這讓人不知所措的大膽行徑讓秦幼芙害臊得紅了雙頰,噘著的小嘴雖然說了句殺風景的話,卻揚起幸福的笑靨。「你總是愛亂花錢。」

  「心疼丈夫的錢嗎?」上官胤在她耳邊輕輕地說,「那今天晚上好好的報答我如何?」

  他溫熱的氣息拂在她敏感的耳朵上,搔得她下腹是一陣火熱。

  「不正經!」秦幼芙害臊地推開他,小腳往前快步走去,打算將上官胤留在原地。

  此時,秦幼芙覺得,手上沉重的鐵手環就像他深得讓她感動的愛意,完全套住了她的心。

  ※※※※

  秦幼芙看著眼前來來往往的人群,每個人都以快速的步伐走在龍門大街上,不似揚州的人們腳步優閒,讓她的心瞬間從過往回到現實。

  小手忍不住握住右手手腕上那從他替她套上後就一直沒有取下的鐵手環,那冰冷、沉重的觸感令她的心也跟著往下沉。

  「夫人,您怎麼了?」天藍站在一旁,瞧主子在菜攤前發呆,忍不住開口。

  秦幼芙趕緊回過神,「沒什麼。」

  「喔。」天藍噘著唇應了聲。

  她怎麼看都是有什麼呀!

  別的不說,光是少爺見到已經五年不見的夫人時居然沒有喜悅,有的只是沉重的目光,就夠讓她覺得太怪異了。

  天藍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看錯,她怎麼覺得夫人出現在少爺面前時,臉上竟顯露出些許自責與內疚?

  「天藍,我想在胤哥哥生辰的筵席做道奶油白菜,妳看怎麼樣?」秦幼芙伸手取過攤子上的白菜。

  「可是筵席上應該大魚大肉才是,奶油白菜會不會太突兀了?」天藍擰著眉道。

  秦幼芙看向她,「就是因為筵席上都是大魚大肉,所以才要來道清淡的白菜緩緩口味才是。」

  其實,奶油白菜是上官胤最愛吃的菜。

  「嗯,夫人說得的確有道理。」天藍點點頭。她的確沒有夫人細膩的心思。

  秦幼芙淺淺地一笑,買了翠綠的白菜,準備回宰相府試著做做看。

  之後,她不忘在路上買些她最愛吃的綠豆糕,才回宰相府去。

  當她捧著綠豆糕滿心歡喜地踏上迴廊,忽然間,在離迴廊不遠處有兩道身影,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她的腳步頓了一下,美眸發現在前方的池閣裡,上官胤高大的身軀旁,站著一名衣著華麗的嬌小女子。

  「你看,這條魚還真肥。」金樂嵐開心地指著在水裡優游的錦鯉,小臉洋溢著幸福的笑。

  上官胤望了下水中,輕輕地應了聲,「嗯。」

  「你真討厭,每跟你說話,你都隨便敷衍。」金樂嵐噘著粉唇轉過身,小手在他健壯的胸膛上拍了一下。

  兩人狀似調情的模樣映入秦幼芙的眼眸裡,神色不禁黯然。

  「是大人與公主耶!」經過她身旁的婢女們一點都不在乎她的感受,以充滿欣羨的口吻看著前方說。

  公主?

  秦幼芙的心像天搖地動般一震。

  原來那名女子是公主呀!難怪生得這麼美,穿得這麼華貴。

  「不知道大人什麼時候會跟公主成婚?」完全不將秦幼芙看在眼底的婢女們說著話,幾乎忘了上官胤目前還有妻子。

  秦幼芙轉過身看向身後的婢女,嘴角揚起了淺笑,「請問……」

  婢女們十分詫異她會回過頭來,但是隨即定下心神,其中一名婢女以不甚客氣的口吻問道:「有什麼事嗎?」

  擅長見風轉舵的婢女們知曉秦幼芙是不受寵的正室,所以她們並未對她特別恭敬。

  「方才聽妳們說,那位是公主?」秦幼芙的語氣十分平和。

  就算旁人對她一點禮數都沒有,但教養好的她,並不會因為別人的惡意對待而改變自己一貫的態度。

  「嗯,三公主是皇上的妹妹,也是皇上唯一還沒出嫁的妹妹。」婢女瞧見秦幼芙如此有禮的態度,心中不免一陣羞愧。

  唯一還沒出嫁的妹妹?那是十分受寵的公主了。

  秦幼芙思索著婢女的話,想再開口詢問有關公主的事情,可是,她發現自己的心就像被踐踏一般,痛得不可遏抑。

  話怎麼也說不出口,只有嘴角揚起的笑,是她唯一能面對他人的方式。

  「請問還有什麼事嗎?」此刻婢女的語氣已多了些恭敬。

  「沒有。」她搖搖頭,「謝謝妳們告訴我。」

  待婢女們離去後,當秦幼芙的眼再度轉回池閣時,迎上的正是上官胤望向她的黑眸。

  因為有些距離,她看不清楚他的目光,但是她知道,能夠接受他注視的日子已經不多了。

  秦幼芙輕輕地朝上官胤點頭,手中捧著綠豆糕,踏出步伐往自己暫住的廂房走去。

  幸好之前在返回宰相府時,她先教天藍將菜拿到灶房的廚娘那兒去,沒讓天藍瞧見上官胤正跟別的女子在園子裡濃情密意。

  秦幼芙咬著唇,連貝齒已咬破粉嫩的下唇,滲出了血絲都還不知道痛,她返回房裡,將綠豆糕放在桌上,淚珠兒就這般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她知道,上官胤向來不愛看她流淚,所以在五年前那夜,他的決然告知,以及那天他狠心的離去,她都只有在他的背後才敢放肆地讓淚水奔流。

  伸出小手取過桌上的綠豆糕,她輕輕地咬了一口,甜甜的綠豆香味溢滿整個口中。

  這是她還住在京城時,最愛吃的那家糕餅店所賣的綠豆糕,她還記得方才尋到這家已經搬遷的糕餅店後,有多麼開心。

  但是,現在口中的糕餅,只剩難以下嚥的苦澀滋味。

  過去,他也曾為了讓她能吃到剛出爐的綠豆糕,一大早便出門採買,但是,那也只是曾經罷了。

  這時,身後的房門被打了開來,呀一聲打破了房裡的靜謐。

  「天藍,快來吃吧,這綠豆糕還是跟以前一樣好吃。」秦幼芙不著痕跡地抹去臉上的淚珠,開心地拿起一塊糕餅轉過身。

  當一道昂藏的身形落入她的眼底,她的心震了一下,嘴角慌亂地揚起尷尬的笑。

  他的出現讓她的心不禁一喜。

  「怎……怎麼了?」

  「我只是……」上官胤精銳的眼瞧見她泛紅的眼眶,知道她哭了。

  秦幼芙的美眸注視著他,眼底藏不住一絲絲的期待。

  「我只是……來看看妳。」他緩緩的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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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7 12:19 PM


第四章

  上官胤看著秦幼芙的眼眸,心是抽痛的。

  他無法控制自己奔騰的心,知道當她瞧見他與金樂嵐在一塊時,腳步頓了一下,好一會兒之後才離開。

  上官胤明白她是如何地愛著他,他心疼她的癡心,疼得眉頭緊緊攏著,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好一會兒後,秦幼芙才開口:「謝謝你來看我。」

  她不知道上官胤前來的目的究竟為何,但是能看見他,她的心輕易地便感到滿足。

  「我是想……問妳今日去哪兒了。」他隨口這麼道。

  他能說嗎?說他擔憂她看見丈夫與其他女子在一起,不知會怎麼想,讓他自責且難受不已。

  「我今天去市集走走。對了,你瞧,這是我以前最愛吃的綠豆糕。」秦幼芙急忙將手上的綠豆糕捧至他面前,臉上揚起燦爛的笑,「我還以為這家店已經收起來了,問了附近的攤販,才知道店舖換了個地方。」

  上官胤看著她白嫩的手拿著糕點,那雙小手曾是帶給他溫暖的地方,而今,他卻連碰觸都無法做到。

  「妳吃就好,我不吃。」

  「說得也是,胤哥哥向來不喜歡甜食。」秦幼芙尷尬地收回手,將糕點放在油紙上。

  她回到他面前,看著他微微開啟的衣襟下精壯的肌肉,眼眸裡藏著癡迷。

  「胤哥哥,那位公主……人好嗎?」秦幼芙頓了一下,接著才把話問完。

  看著他與另一個女人如此親暱,她感覺到自己的體內被強大的力量撞擊,連五臟都移位了般,讓她十分不舒服。

  「還不錯。」上官胤知道她誤會了,但是這樣也好,讓她別再這麼愛他,至少她會好過一些。

  「原來如此。」秦幼芙苦澀地笑著,言不由衷地開口再問:「那你與她……」唉!那「成親」兩個字,她是怎麼也說不出口。

  她還未說完話,上官胤便接著開口,「也許吧。」

  聞言,秦幼芙的腳下變得虛浮,微微向後退,急忙穩住身子。「那就恭喜你了,我想,公主是個好女孩吧。」

  上官胤沒有回話,他審度著她蒼白的小臉,刻意揚起毫不在乎的淺笑,心彷彿被強力扭著。

  「那……你愛她嗎?」秦幼芙將水眸望向他,眼神裡有著一絲擔憂、一絲關懷,以及一絲又一絲心痛。

  上官胤看著她,薄唇開啟了又閤起來,喉頭乾澀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是該這般回話吧!

  如果順著他的心,他是該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住她,告訴他,他這輩子從來沒有愛過除了她以外的女子。

  他應該告訴她,就算他跟她已經逼不得已到分道揚鑣的地步,他的心已冷、心已碎,但是回憶裡,永遠有個如天地般寬的位置是屬於她的。

  但是,如果他是為了她好,他該要開口說著違心論吧!

  只要他先開口,狠心地切斷她對他的冀望,對她而言才會是最好的。

  因為他無法再給予她任何的承諾、任何的保護,他沒有這個能力再與她比翼雙飛,那就該放了她,讓她從名為愛的牢籠裡逃脫,天地如此寬廣,她一定能找到屬於她的避風港。

  「我……」上官胤將黑眸望向她,負在身後的雙手用力地握緊,狠絕地回答:「我是愛她。」

  秦幼芙明明知道他會這般回話,但是當他開口承認時,她的心就像被千軍萬馬毫不留情地踐踏,疼得她得坐在椅子上才能撐起自己。

  「那恭喜你了。」有什麼比當妻子的,還要恭喜丈夫找到另外一個女人來得難堪。

  秦幼芙熱辣的眼眶泛著紅暈,但是她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哭泣。

  「妳看起來不是很好。」

  瞧她原先就白皙的雙頰,現在呈現沒有血色的慘白,上官胤要用多大的意志力才能不緊緊地抱住她。

  「我很好,真的很好。」秦幼芙揚起比哭還要難看的淺笑。

  沉默像刺深深紮入兩人的心臟,曾幾何時,他們倆成了無話可說的夫妻?

  秦幼芙抬眸望著他,平復了情緒才淺淺地開口道:「娘她……她一直希望你能趕緊替她添個孫子,雖然她沒有明說,但是我瞧得出來,娘她一直希望你能將她老人家接來京城,一家子開心地住在一起。」

  「是嗎。」上官胤悠悠的開口。

  「娘年紀大了,十分渴望能與你共享天倫,所以……」秦幼芙噤聲了,那甜膩的回音迴盪在靜謐的空間裡。

  「所以什麼?」上官胤揚眉。

  秦幼芙緊緊握著雙手,讓指尖陷入肉裡才能鼓起勇氣說話。「所以你如果娶了公主,一定要盡快把娘接到京城來居住。」

  上官微微瞇起黑眸,「妳……」

  真可笑,他能怎麼說呢?

  秦幼芙勾著笑,輕輕地搖著頭,「我一直以來都是過分的,如果沒有了我,娘早已來到京城,你與公主也許都有了孩子,一切都是因為我的自私。」

  如果不是她一直沒有開口說要與他分開,向來重情重義的他雖然沒有了愛情,但是對她的責任心還在,所以才遲遲沒有接下來的舉措。

  「大人,請您一定要答應我,在我離開後就把娘接來京城,她辛苦了一輩子,是該享清福了。」秦幼芙勾著嫻靜的笑意,話裡是對他的渴求、對他最後的要求。

  上官胤瞇起黑眸望向她,「妳方才喚我什麼?」

  「大人。」秦幼芙很堅定地回答。

  「是嗎?」上官胤咬緊牙,隱忍住胸中的苦澀。

  是呀!他與她分別已定,向來知書達禮的她當然知道分際,不能再喊他「胤哥哥」。

  「我想我該走了。」上官胤狠心的轉過身,跨開步伐就要離開。

  「呃……」秦幼芙慌亂地開口,看見他高挺的身子頓了一下,但是並沒有回頭。

  「怎麼?」

  帶著無比愛意的眼眸,只有在他瞧不見的時候才可以肆無忌憚的展現。秦幼芙站起身來到他身後,低聲道:「明天晚上用過晚膳後,我可以去找你嗎?」

  「找我?做什麼?」他得逼自己冷絕地對待她。

  「我準備了送你的禮物,希望能在你的生辰前送給你。」

  上官胤輕點著頭,接著跨出步伐便離開。

  ※※※※

  圓月高掛在黑暗的天幕上,樹影搖晃,萬籟俱寂的夜裡,秦幼芙獨自一人緩緩地走在迴廊上。

  沒有打燈的她手裡拿著一個錦盒,裡頭有著她對上官胤最真摯的祝福。

  當她的雙腳定在上官胤的房門前,發現點著燭火的室內沒有一絲聲響,她知道,他定是坐在書桌前讀書。

  小手鼓起勇氣敲了敲門,不消多久,門由裡頭被緩緩打了開來。

  上官胤穿著簡單的黑色衣衫,精壯胸膛在她眼前一覽無遺。

  「我……」雖然過去她與他曾經歷了無數次雲雨,但她依舊是羞赧的,尤其是他們倆已經五年沒有見面了,更增添她的內心鼓譟。

  其實她是想進去裡頭瞧瞧屬於他的寢居,但是下一刻,她卻思及他與她註定了分離,因此不好意思開口要求。

  上官胤波瀾不興的黑眸望著她,在月色照映下,她粉嫩的小臉帶著光澤,低垂的眼眸更增添她的嬌媚。

  「進來吧。」他連想都沒有想,便讓開身軀請她入內。

  秦幼芙對於他的邀請先是愣了一下,接著才提起裙擺跨入房裡。

  她眼中所及,房間裡擺放著檀木傢俱,從床鋪到書案,從圓桌一直到太師椅,簡潔大方的擺設就如同他的人一般,總是樸實得沒有一絲奢華氣息。

  「坐。」上官胤拉了張圓椅,便坐在她的身畔。

  秦幼芙將手上的錦盒放在桌上,正襟危坐。

  她是沐浴過後才來他的房裡,現在的她,身上傳來幽幽的馨香,這是他記憶中屬於她的味道。

  「明日就是你的生辰了,我想,到時一定有許多人來祝賀,我可能會無法將東西交到你手上,因此今夜才來找你。」秦幼芙急忙說明今夜前來的理由。

  「嗯。」上官胤沒有說什麼,只是應了聲。

  秦幼芙取過桌上的錦盒放在他手上,「這是我特地為你準備的,你瞧瞧喜不喜歡。」

  上官胤接過她遞來的錦盒,打開盒子便見到通體烏黑的墨條躺在大紅的絲綢上頭。

  取起墨條,他將其放在燭火下仔細欣賞,只見墨條豐肌膩理,光澤如漆,靠近一點,還可以聞見從中散發出的淡淡松木融合著桂花的氣息。

  上官胤以指尖彈著墨條,聽聞其發出的清脆聲響,它放在手上十分沉重,那黑中帶紫的色澤在燭火下映出熠熠光芒,實屬上品。

  「這是松煙墨?」上官胤看向她,長指不斷地在刻有細膩花紋的墨條上移動著。

  「嗯,是我們家位於徽州的製墨廠所出的,我特別要求師傅們以千年老松製成,所以色澤、重量、氣味皆屬上品。」秦幼芙看他對這墨條愛不釋手的模樣,心底欣喜萬分。

  上官胤再度將目光放在墨條上頭,只見墨條上刻著細緻的芙蓉花,一筆一畫都看得出雕刻者的用心與細膩的手法。

  「這墨條上的花紋是……」他心裡想,是家裡請來了刀工了得的師傅嗎?不然這樣的上品,過去他從未見過。

  「是我刻的。」秦幼芙略帶害臊地低首承認。

  替他挑選生辰禮物,秦幼芙總是費盡心思,前些年,她因為墨坊的生意實在太好而走不開,今年,由於娘親一再鼓勵她前來京城替他慶賀生辰,家裡還請了能幹的掌櫃,因此她才有時間從忙碌中脫身。

  「妳刻的?」上官胤帶著疑問看向她。

  他知道她向來心細,也知道她畫了一手好畫,寫了一手好字,卻不知道她還會雕刻。

  「是三年前開始學的,我請師傅教我如何雕刻,現在的我,除了雕墨條外,有時還會刻些硯台,放在墨坊裡販售。」秦幼芙紅了雙頰,原先她並不打算告訴他,這墨條是她的心血結晶,但他既然問起,她也不得不承認。

  上官胤以指腹撫過墨條上頭的圖案,動作是如此緩慢,但是心卻是這般波濤洶湧。

  她總是這般,老是盡全力替他打點一切。

  然而這樣的她,卻註定與他成為兩條永遠無法交會的線。上官胤揚起微乎其微的苦澀笑容,深深地將不能讓她知曉的心思藏在心底最深處。

  「怎麼了嗎?是不是我刻得不好,所以壞了這墨條?」秦幼芙的神情裡有著擔憂。

  她知道上官胤喜愛蒐集上好的墨品,愛用松煙墨來寫字與作畫,因此她才費盡心思取來千年松木製成這塊墨條,只求在他使用時能稍稍想到她。

  沒想到,她還是搞砸了。

  「不是。」上官胤將黑眸望向她慌亂的小臉,「妳刻得太好了,甚至比李師傅刻得還好。」

  李師傅是為上官家雕刻墨條逾三十年的師傅,由他經手之作總讓上官胤捨不得將其拿出來販售,還私心地留了好幾個極佳的作品。

  「沒有這回事,我怎麼跟師傅比。」秦幼芙慌亂地搖著手。

  她總是這樣,謙遜的她總不敢承認自己比他人還要好上許多、許多,一誇獎她就會臉紅,就是這一點讓上官胤對她有著說不出的喜愛。

  「這禮物我十分喜歡,所以我就收下了。」他知道現下別再誇獎她,不然她的小臉恐怕會垂到地上去。

  秦幼芙聽見他說喜歡她送的禮物,開心地揚起嘴角。

  上官胤小心翼翼地將墨條放回錦盒裡,再將其收入架上一個雕花木盒中。

  秦幼芙不曉得他那只木盒裡收藏的是什麼奇珍異品,但現下的她不再是過往的她了,因此,就算她想問,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那……我走了。」她瞅著他的身影,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上官胤回過頭看向她,只見她絕美小臉上藏不住一絲絲的期待,希翼他能在今夜開口留下她。

  他明白她正期待些什麼,但是他卻做不到。

  「嗯。」只有輕輕地應了聲,除此之外,他無法替她做任何事。

  如果說,現在他還能夠替她做什麼,那僅有狠狠地推開她,毫不留情地傷她的心,讓她疼得對他失去任何期盼。

  秦幼芙的小臉染上一層落寞,但粉唇還是努力地揚起笑意,「那我走了……」

  上官胤沒有再說話,轉過身佯裝忙碌地整理書架上的書籍,其實是刻意躲避她的目光。

  她那柔美的目光是最鋒利的刀,刨得他得緊擰著眉,才能夠隱忍心底的傷痛。

  秦幼芙沒有再說話,她緩緩地轉過身,緩緩地跨出他的房門,緩緩地將門掩上,接著緩緩地走回暫時屬於她的地方。

  她刻意放緩步伐,為的就是能夠讓在他發現她的苦楚後,拔腿狂奔至她身旁,不需要太多,只要給她一個擁抱,對她而言就已經足夠。

  但是,當她坐在床上,曲起雙腿環抱住自己時,上官胤依舊沒有出現。

  是她太過自作多情了吧!

  他明明親口證實,他的心已屬於公主,她為何要作踐自己,渴求他有一絲對她的捨不得?

  嘴角揚起苦澀的笑,秦幼芙將頭埋入雙臂中,嗅聞著身上的氣息。這桂花的香味是他最愛的味道,而今,這個味道,卻是讓她陷入哀傷的氣息……

  ※※※※

  秦幼芙永遠記得那一夜。

  沒有風的夜裡,靜謐得讓蛙聲與蟲鳴聲都清晰可聞。

  那天,她如往常那般坐在房裡的窗前,雙手撐著臉頰看著外頭的月亮,一邊哼著歌,一邊等著從書房返回房間的上官胤。

  每日,她總是同他一起到墨坊去,黃昏時再踏著夕陽餘暉,牽著彼此的手返回家中。

  待兩人與母親用完晚膳後,上官胤總在梳洗後便到書房去整理今天的帳簿,這樣平淡的日子,雖然沒有在京城時可以出入宮中、看盡京城繁華來得有趣,不過,這平凡的幸福卻溫暖了上官胤與秦幼芙的心。

  秦幼芙看見不遠處書房的燭火被吹熄了,便開心地前去打開房門等著他回房。

  之後,上官胤是回來了,但手上多了一本略顯破舊的簿冊。

  「怎麼了?」秦幼芙望著他略顯疲憊的神情。

  他的黑眸盯著她擔憂的小臉,眼眸更為黯淡。

  「怎麼了呀?為什麼不說話呢?」

  每每,他總是會在這個時候將她打橫抱起,接著來到床上,享受屬於他們的親暱時光。

  但是今夜,他看她的眼神卻像多了些不同的情緒。

  上官胤沒有說話,他只將手上的簿冊遞給她,便頭也不回地坐在床沿。

  秦幼芙不明就裡,她捧著簿冊來到他身旁,「這是什麼?」

  「妳……」他想開口責罵她,但是再怎麼努力,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對她咆哮。

  秦幼芙擰著眉,低首翻閱那本厚重的簿冊。當她定眼一瞧,才發現這是上官綱生前所寫的手記。

  她沒有細細地閱讀,只是在字裡行間發現了一個駭人的事實。

  「這……」她抬起小臉驚詫地望向上官胤。

  「這是我父親留下的遺物。」

  自從上官綱過世後,上官家舉家自京城搬回揚州老家,因為上官胤對當官並沒有多大的興趣,因此決定帶著母親與秦幼芙返回故鄉。

  那時,上官胤正處於失去父親的痛楚中,因此他只好假奴僕之手將父親的遺物全部裝箱,運回老家。

  為了怕觸景傷情,他一直沒有打開父親的遺物,直到今夜,他想自己已經有了面對父親已然離去的勇氣,才打開牆角那個木箱。

  當他看見父親生前親筆寫下的事實後,一顆心有如沉入谷底。

  不過,當上官胤望著秦幼芙看向他的慌亂眼眸,似乎想要他說句「這都不是真的」,他便開始後悔了。

  不,應該說,當他翻開父親的手記時,他已後悔莫及。

  父親的字跡躍然紙上,那已過世的長輩,在這個時候打碎了他幸福的未來……

  事隔多年,上官胤時常想,如果父親知道自己的手記足以毀了兒子的婚姻,會有什麼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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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7 12:20 PM


第五章

  上官胤永遠記得,那一晚,如果他沒有翻開那個秘密,那麼他們還會是恩愛的夫妻吧。

  五年前的那一晚,他望著放在書房一隅的那箱父親的遺物時,不知何來的勇氣,他忽然走至木箱前,將被他刻意遺忘的過往打了開來。

  裡頭除了上官綱的官袍以及一些私人收藏外,壓在最下方的是一本手記。

  上官胤想也沒有多想,就翻閱起這本他從未見過的東西,只見裡頭父親蒼勁的筆跡寫著生活中的瑣事,以及一直從未道出的秘密。

  上官綱與秦幼芙的父親秦騰是同窗好友,由於兩人都不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同樣離鄉背井來到京城當官,因此成為莫逆之交。

  上官綱官拜金曹,主掌貨幣以及鹽鐵之類的事,時常同身為治粟內史的秦騰交換意見。

  就在一年前,上官綱發現秦騰利用職務之便盜用公款,而且不是只有幾千、幾萬兩,而是掏空將近三分之一個國庫。

  上官綱不斷地勸說,要秦騰將這些金錢悄悄放回國庫裡,而他,會當作什麼事都不知道,替好友隱瞞。

  但是,秦騰被金錢蒙蔽了雙眼,雖然在好友的面前答應,但是私底下將不法所得藏在不為人知的地方。

  一天,上官綱終於發現好友執迷不悟,於是嚴正警告,要秦騰在七日內將錢放回國庫,不然就要上告朝廷,揭發他的秘密。

  那時,秦騰在上官綱的面前淚流滿面,說他明白了,也知錯了。

  但事實卻不是如此。

  上官胤永遠記得,當年的皇室狩獵,父親與他及許多朝官均受邀參與,那時他不明白,為什麼秦騰特地牽來一匹紅鬃烈馬讓父親試試。

  上官胤也永遠記得,那天是他最後一次看見父親的身影。

  那日,紅鬃烈馬載著上官綱,像發狂似的衝向懸崖,接著一躍而下,連人帶馬消失在眾人面前。

  當禁衛軍全員出動找到他時,他已經氣若遊絲。

  上官胤無法忘懷,他拉著父親的手急著找太醫時,父親拿出最後的一絲力氣說了句他怎麼想都不明白的話。

  「兒子……秦家……小心……」

  上官綱等不到太醫前來便撒手人寰,留下唯一的兒子與摯愛的妻子。

  上官胤將父親的手記閤上,這時他才明白,父親生前說的那些話是要告訴他,秦騰不是個好東西,只要上官家還有人在,秦騰也許會找盡任何機會剷除他們。

  而那匹紅鬃烈馬性情剛烈,上官綱在手記中也提及,曾聽聞他人說過,秦騰近來正在馴著一匹烈馬。

  那時,他在接過好友送上的馬時,只思索了一會兒便跳上馬背。

  為什麼?

  因為上官綱想相信好友,他想真誠的相信好友是年少時認識的那個秦騰,但是,這個賭注卻讓他失去了性命。

  上官綱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是他害怕秦騰早已失去了良心,會將魔爪伸向他的親人,因此,他才會在生前這般告誠兒子,並在手記中寫下那些事,只望若他不幸遇難過世,兒子會發現這個事實而小心秦家的人。

  上官胤還記得,當他看完整本手記後,嘴角揚起了不知道是苦澀抑或是痛苦的笑。

  之後,就在上官綱過世不滿一個月,秦騰不知為何日日無法下嚥,夜夜無法入眠,就在疲勞與擔憂下也跟著過世。

  已經五年了……

  上官胤站在窗前望著天空中的明月,手撫著秦幼芙方才送給他的墨條,心中不知是洶湧抑或是沉靜。

  他永遠無法忘記,當他將父親的手記拿給秦幼芙看後,她那梨花帶雨的小臉上充滿了對他的愧疚。

  他知道,她向來天真爛漫,不懂父親為何會做出這種天理不容的事。

  他也知道,要她背負著父親犯下的罪孽是不公平的。

  但是,她是秦幼芙,體內流著秦騰的血液,是秦騰的親生女兒呀!而他,還能跟殺父仇人的女兒共效於于嗎?

  不,他不能這樣!

  上官胤閉上眼,暗黑一片的眼前驀地躍上秦幼芙那雙染著哀愁的水瞳。

  在他發現事實的幾天後,他狠心的告訴她,他決定接受金濬的邀請,回京城為朝廷效力。

  他這一走,已經五年未再見到秦幼芙了。

  就在他以為自己能夠忘了她,能夠漸漸適應她不再屬於他時,她嬌美的身影卻出現了,這一出現,他自以為平靜的心開始掀起波濤。

  長指用力握著墨條,上官胤睜開眼,望著眼前一片陰暗的林子。

  這跟他的心有什麼不同呢?

  失去了她,他的心就像暗無天日的黑夜,漫漫長夜,他何時才有陽光燦爛的一天?

  ※※※※

  這日是上官胤三十歲的生辰,宰相府前張燈結綵,大紅的燈籠將夜空照亮,恍如白晝。

  官拜宰相的上官胤除了是皇帝昔日的師傅,更是皇帝唯一的叔叔,也是掌握實權的金濬多年的好友。

  他在朝中聲勢如日中天,連皇帝都得禮讓他三分,因此他的生辰晚宴,同朝為官的者沒有一個敢不出席,也沒有一個想放過這個巴結宰相的機會。

  金濬穿著墨綠色衣袍,黑髮不拘地披在身後,當他跟著童恩愛一同來到宰相府,奴僕便立即領著他們坐上高位。

  一會兒後,上官胤穿著一貫的黑色衣袍出現在筵席中。他看向滿室賓客,但是那雙怎麼也不受控制的黑眸卻不斷在人群中尋找一抹嬌弱的身影。

  「幼芙呢?」上官胤偏過頭,低聲問著站在他身旁的王管家。

  「夫人她說今晚不出席。」

  王管家這就不明白了,夫人千里迢迢地從揚州來到京城,為的不就是慶賀丈夫的生辰?但是到了這天卻又婉拒出席。

  聞言,上官胤的眉頭微微地皺起,「那她有問會有什麼人出席嗎?」

  王管家思索了一會兒,道:「夫人的確是有問,我回夫人說,朝廷的大官個個都收到請帖,還有一些皇親國戚也會出席。」

  不需要上官胤再問了,他已明白秦幼芙的用意。

  嘴角揚起苦澀的淺笑,手執酒杯,一口飲盡內心的苦悶,他為自己的可笑而感到可悲。

  「宴會都還沒有正式開始,怎麼壽星就喝起酒來了?」金濬坐在上官胤身旁,笑睨著他。

  「沒什麼。」上官胤又是一杯黃湯下肚。

  金濬審視著他雙眉間深深的刻痕,黑眸望了望四周才又開口:「你不是說秦幼芙來京城了,怎麼沒有見到她?」

  秦幼芙自小就跟在上官胤身旁打轉,因此金濬也見過她幾次,當之前上官胤說她已來到京城時,他還提議大夥兒找天一起到郊外踏青。

  「她不會出現。」上官胤又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看著上官胤的模樣,金濬不用詢問就明白箇中緣由,既然他們是好友,因此金濬決定陪他喝幾杯,直到宴會正式開始。

  接下來,奴僕們魚貫地端出一道道精緻的佳餚,分別放在三十桌的筵席上。

  「祝賀宰相生辰。」這時,金樂嵐在婢女的帶領下走了過來。

  她身穿貴氣逼人的紅色衣袍,上頭繡著壓金線的牡丹花圖案,今夜的她美得如綻放的花朵。

  金樂嵐一來到上官胤身旁,坐在上官胤另一側的大官急忙站了起來,將位子讓給公主。

  「謝謝。」上官胤勾起淺笑看向她,對於同僚的舉動沒有說什麼。

  金樂嵐順勢坐在上官胤身旁,模樣就像他的妻子般,不但為他夾菜,還替他斟滿已空的酒杯。

  在眾人面前,她總是不在乎他人的目光,甚至挺樂意眾人將她當成上官胤即將過門的妻子。

  「怎麼有人這麼雞婆?」坐在金濬身旁的童恩愛刻意拔高音量說話。

  「妳說什麼?」金樂嵐怒瞪著她。

  「我有說是妳嗎?妳幹嘛自己承認?」童恩愛睨著金樂嵐,反正她就是看這位公主不順眼啦!

  金樂嵐噘嘴拉著上官胤,「恩愛真的好壞。」

  上官胤低眸看著她白嫩的小手放在他的黑袍上頭,只覺得滿心不耐煩。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從前,他對金樂嵐雖然不至於喜愛,但也沒有到討厭的地步。

  但是今夜,他為何會覺得無比煩悶?

  這滿腔的不解,直到奴僕端上一道菜後,他的心才即刻了然。

  「怎麼會有這道菜?」金樂嵐看著眼前的奶油嫩白菜,心中滿是不解。「這道菜跟前後的菜色完全不搭呀!」

  瞧這滿桌的珍饌,全是最上等且難得的佳餚,只有這道是平常得像尋常人家吃的菜,看來不僅礙眼,更與其他菜色格格不入。

  上官胤的嘴角揚起了淺笑。

  帶著些金黃色的白菜躺在雕花瓷盤裡,那平淡中帶著馨香的菜色,就像秦幼芙給他的感覺一般,是這樣的美好,有如一首詩、一幅畫。

  上官胤不理會金樂嵐對這道菜的批評,拿起著便夾起奶油嫩白菜放入嘴裡。

  這是她親手做的。

  他的心中滿是悸動,真想仰天長嘯。

  如果他與她沒有未來,為什麼老天爺還要讓他們兩人相愛?

  之後,金樂嵐說了些什麼,上官胤聽不進去;同僚們說了哪些話,他也一點都不想知道,他像個不屬於這個時空的人,孤立自己,就像秦幼芙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讓任何人瞧見她一般。

  生辰晚宴總算結束,上官胤與金濬走在宰相府的迴廊上。

  「為什麼你明知皇上想要把樂嵐許配給你,卻沒有任何抗拒?你該不會打算休了秦幼芙,然後娶樂嵐吧?」金濬雙手負於身後,平淡的語氣裡有著懷疑。

  「如果有必要的話。」

  「有必要?什麼意思?」

  上官胤閉上眼,沉痛地再睜開,「如果要我娶公主才能讓小芙對我死心,去找其他能給她幸福的男人,那麼,我願意當切斷我們紅線的創子手。」

  是呀!他當然看得出來,她對他的深刻愛意,不因為五年的分別而消逝,反倒更加深愛著他。

  這樣的秦幼芙,怎麼能夠尋覓往後更美好的人生呢?

  上官胤很清楚的明白,她要的未來他給不起,也無法給予。

  就算父親已離開他多年,但是心底的疙瘩、父親死前告誠他的話,他怎麼能拋在腦後呢?

  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狠下心斬斷兩人之間的紅線,讓她能夠在沒有他的未來裡找到屬於她的幸福。

  「你還是愛著她的,不是嗎?」金濬垂下眼,為好友的癡心而心情沉重。

  聞言,上官胤的嘴角揚起淺笑,「是呀!曾經我以為我已經忘了她,其實我只是不敢承認罷了,我不敢承認我是個提不起、放不下的男人。」

  金濬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時間會沖淡一切的,五年的時間不夠的話,那還有下一個五年可以讓你忘懷。」

  他能說什麼呢?上官家與秦家的恩怨是外人無法置喙的。

  上官胤沒有回話,只是淺淺地笑著,送金濬出府。

  ※※※※

  之後,在回房的路上,上官胤望向一旁的池閣,眉頭忽然皺了起來。

  月光下,一名穿著素白衣裙的女子坐在池閣裡的長椅上,那披垂在身後的烏黑長髮充滿了光澤。

  上官胤放輕步伐走入池閣,只見秦幼芙雙手擺在粉腮下,沉沉地睡著。

  雪白的肌膚就像從裡層發出光芒,兩抹紅霞浮上她的雙頰,紅豔的雙唇微微開啟著,她就如被上天遺忘的仙子,墜落在凡間。

  上官胤瞥向石桌,看見上頭擺著一壺酒與一個酒杯,眉頭不禁擰起。

  「明明不會喝酒卻硬要喝。」上官胤的語氣雖然是斥喝,但卻緩緩坐在她身旁,長指輕輕地撫摸著她細嫩的臉。

  當粗糲的指頭碰觸到她吹彈可破的皮膚時,她嚶嚀了一聲,小臉不自覺地朝他的大掌靠去。

  她粉嫩的雙頰貼上他的大掌,讓他無法克制的不斷輕撫著。

  真可笑,他們明明是一對愛侶,他卻只能在她入睡後才敢放肆地看著她。

  「胤哥哥……」秦幼芙發出夢囈,甜甜的嗓音喊著他。

  上官胤的眼沉了下來,下腹因為她的甜美而越來越燥熱。

  他從來沒有一天不想抱著她,每個輾轉難眠的日子,他總是不得不承認心底最深沉的渴望。

  尤其是幾日前,當她出現在他眼前時,他想要她的心就像漫天大火,怎麼也無法熄滅。

  薄唇輕輕地貼上微啟的雙唇,因為上官胤知道,這個小妮子只要喝了酒便會睡得不省人事,因此他才敢這般放肆。

  他還以為自己自制力十足,但是,當她的馨香從她的口中傳來,他的吻便無法克制地加深。

  他的舌探入其中舔著她的小舌,恣意地奪取她的甜美。

  手緩緩爬上她纖細的腰,上官胤毫無自覺地加重力道揉著她,更不自覺地縮緊手臂,將軟玉溫香緊緊抱入懷中。

  這確實是屬於她的味道呀!

  吻上她,上官胤才發覺自己對她的慾望深如大海,悠長如江河。

  恍如隔世般,他這時才發現自己這五年是白活了;抱著她,他才發現這時的自己才是真真實實的活著。

  「胤哥哥……」秦幼芙微微張開迷濛的雙眼,在她朦朧的視線裡,瞧見了上官胤的面容。

  是夢吧?她揚起嘴角,伸出手環住他的頸子。

  一定是場美夢。她張開雙唇將小舌探入他的口裡,找尋曾經有過的美好。

  秦幼芙的腦子裡混混沌沌的。

  之前,當她一個人坐在這個上官胤與金樂嵐曾經一起待過的池閣時,她就不斷地想著,如果有那麼一天,換成他們夫妻倆坐在這兒該有多好。

  看著前院人聲鼎沸,秦幼芙落寞的待在後院,不敢出現。

  因為她已經明白了,上官胤愛上了金樂嵐,而她,即將是個下堂妻。

  既然如此,就不該出現在他生辰晚宴上,倘若她出現了,當他與她分開之後,他還得應付眾人詢問下堂妻的下落,實在是太難堪了。

  她的手指劃過他曾經坐過的長椅,一杯又一杯的酒喝下肚,這個時候,她才能感覺到溫暖。

  秦幼芙緩緩將雙唇離開他的薄唇,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靨。「胤哥哥……我的胤哥哥……」

  她的小手撫著那如刀刻般的臉,迷濛的水眸不斷地望著他,想將他深深地望入心底,刻在心版上。

  「以後……我的胤哥哥就成為別人的。」她的黑瞳罩上一層水霧,在眼眶下緩緩聚集,接著,一顆顆晶亮的淚珠就這樣滑落,「為什麼我的胤哥哥會不要我?」

  上官胤擰著眉,心不住揪疼。「對不起,是我提不起、放不下,全都是我害的。」

  他粗糙的拇指拭去她的淚珠,薄唇吻去她臉上的濕意。

  「不是胤哥哥害的,都是我……都是我……」秦幼芙吻上他的頸子,小手在他寬闊的後背游移。

  反正是場夢,那就讓她放肆的擁有他吧。

  「小芙,妳別這樣。」當她柔軟的粉唇貼上他的肌膚時,他必須握緊拳頭,才能將對她的渴望埋入心底。

  「為什麼別這樣?」秦幼芙仰起小臉,噘著唇,那雙美眸中有著撒嬌和不悅,還有更多的悲傷。

  上官胤沒有回話。她心裡痛,他比她更痛呀!

  「人生為什麼有這麼多無奈?在現實中不能抱你,為什麼在夢中還不能與你親近?」秦幼芙的黑瞳中又湧起水霧,撲簌簌地落下淚珠。

  「小芙別哭,別哭。」上官胤急了,慌張地安慰著她。

  看著他擔憂的神情,她的嘴角揚起滿意的笑容。

  太好了!在夢中,他是在乎她的!

  「抱我……胤哥哥抱我……」她充滿慾望的眼眸直直地望著他。

  上官胤無法再拒絕了,除了狠不下心揮開她,他的身心全都叫囂著想要她,疼得他擰著眉,無法再隱忍。

  他的薄唇急切地貼上她的粉唇,舌探入其中找尋柔軟的香舌,他不斷的變化與她雙唇碰觸的位置,狂亂得就像想將她拆吃入腹。

  秦幼芙來不及吞嚥的蜜津沿著嘴角緩緩流下,沾濕了他的下顎。

  大掌撫著她纖細的背,她彷彿一株芙蓉,高大的他輕而易舉地就能將她抱個滿懷,讓她嬌小的身子完全貼靠在他的胸膛上。

  「小芙,對不起……」上官胤微微離開她粉嫩的雙唇,在她唇邊輕輕說話,接著又急切地覆上。

  「沒有對不起,沒有……」秦幼芙拋開矜持,探出小舌與他不斷交纏、共舞。

  直到兩人幾乎無法呼吸,上官胤才離開她的唇。

  「胤哥哥……只有今晚也好,在夢裡也罷……小芙要的只有胤哥哥。」秦幼芙急切地吻上他的臉,口吻幾近哀求。

  她並不清楚此情此景究竟是她的妄想,抑或是事實,但是,這對她而言都不再重要了。

  明日,她將會永遠的離開他。

  隔著群山萬壑,每日望穿秋水地期盼著永遠不可能來到的身影,這就是她的明日、她的後日、她的每一日,直到生命的盡頭,所以,只要現在讓她能再好好地擁有他一回,無論是真實抑或夢境,她都萬分感激。

  對他,她也只有這個最後的要求了。

  上官胤的眼中除了染滿情慾,更多的是對她的歉疚及不捨。

  建臂一施力,上官亂輕輕鬆鬆地就將秦幼芙打橫抱起,接著以看似緩慢其實帶著急躁的步伐走出池閣。

  他抱著她回到她的廂房,輕輕地將她放在軟坑上,接著健壯的身軀急切地覆了上來,將無助的她抱個滿懷。

  現在,他不想再多想,今夜,他想要好好的擁有她,至於天明後的事,那也是明日的事了。

  滿室春色,甜甜的嗓音從房裡頭逸出。

  這時,有道惡狠狠的視線直直瞪著房間。

  那道身影沒有靠近房門,只躲在樹影後頭,目光兇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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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7 12:21 PM


第六章

  秦幼芙感覺體內不斷散發出熱意,當上官胤的大掌貼上她時,她便不禁舒服地嚶嚀出聲。

  她將身軀往他略顯冰冷的手靠去,粉唇揚起滿意的弧度。

  上官胤看著她雪白肌膚因為喝了酒的關係而泛著粉色,極為吸引人。

  「妳好美!」上官胤低首吻上她的粉唇,大掌探入衣襟內,捧起她香軟的一只渾圓。

  他的拇指揩著微微硬挺的花蕊,使得她嬌吟出聲。

  她感覺到自己的胸脯不斷傳來脹痛的感覺,但其中又夾雜著異樣的舒服。

  「胤哥哥……」她伸出雙手環住他的頸子,將小嘴湊了上去。

  上官胤沒有拒絕,他張嘴含住她的粉唇,不斷地吸吮著,大掌毫不客氣地褪去她的上衣,讓身下嬌美的人兒只著繡花肚兜。

  鵝黃色的肚兜將她白皙的肌膚襯得更加雪白,罩在下頭的雪峰上下起伏,而上頭的硬蕊凸起,這風情萬種的模樣更加熾熱了他的下腹。

  薄唇沿著她的雙唇向下移,吻著她尖細的下巴,接著是纖細的頸子,再來是迷人的鎖骨。

  他所到之處無不讓秦幼芙為他泛起熱浪,小嘴忍不住像貓吟般輕喊,身軀微微弓起,讓硬挺的紅莓隔著布料在他寬闊的胸膛上摩擦著。

  上官胤的吻顯得越來越火熱,他的長指探到她的身後,將肚兜的繫繩解開後,一把扯下礙事的布料,讓雪白的雙峰在他面前呈現。

  「天,小芙妳真美!」他忍不住讚嘆。

  那如雪峰般的柔軟圓潤十分有彈性,綴在頂端的紅嫩有如落在雪地裡的玫瑰花花瓣般,美得不可方物。

  「胤哥哥,別離開我……」秦幼芙伸長手,小嘴微微噘著,只想要感受他的熱度。

  「嗯,我不會離開妳。」他沉下身子,讓她能將他抱個滿懷。

  秦幼芙露出滿意的笑靨,模樣看起來就像隻滿足的小貓。

  上官亂揚起淺笑,接著薄唇覆上她紅豔的花蕊,以舌尖舔著、頂著、逗弄著她的敏感處。

  秦幼芙舒服地擰眉,貝齒咬著下唇。

  當上官胤滿意地將唇移開時,那沾滿濕意的花蕊帶著水亮的光澤,美麗地綻放。

  他想要她,無論是過去或是現在。

  上官胤的唇不斷向下游移,沿著她的豐盈邊緣來到可愛的肚臍,接著移至平坦的小腹,直到被衣物遮掩住的下半身。

  「胤哥哥……」秦幼芙感覺到花心沁出燙人的溫度,空虛的感覺不斷地叫囂著。

  「好,我明白。」上官胤溫柔地褪去她身下的長裙,看著僅著淺色褻褲的修長雙腿,下腹又是一緊。

  秦幼芙感覺自己的腿心不斷沁出空虛的麻癢感覺,讓她必須磨蹭著雙腿,才能稍稍消彌這樣的不適。

  「小芙,妳真美。」上官胤扳開她的雙膝,低首埋入她的雙腿之間。

  他探出舌尖,隔著布料逗弄誘人的花心,看著原先就泛出濕意的褻褲如今更是濕了一大片,他嘴角勾起笑意,舌尖逗弄的速度更快了。

  「胤哥哥,給我……」秦幼芙無法忍受這種隔靴搔癢的感覺,直扭動著腰肢,不斷將自己靠近他。

  「好,給妳,妳要什麼我都給妳。」上官胤一把扯下她的褻褲,當那沾著露水的粉嫩花瓣完全顯露在他面前時,他的眼顯得更為深幽。

  那粉嫩的蕊瓣像花苞般閤著,上頭像綴著一顆顆透亮的珍珠,令他無法再忍耐。

  她果然如同他記憶中那般美好,不,甚至比他所想像的還要美上千萬倍。

  上官胤探出長指扳開粉嫩的花瓣,找到藏在其中的小核,指腹覆上,按壓著她敏感的泉源。

  一道熱流由她的腿心傳上腦門,讓她弓起身不住嬌啼。

  他不打算這般輕易放過她,伸出另外一指探入她早已春潮滿溢的水穴中,感覺到她宛如處子般的緊窒。

  長指開始在絲絨般的花穴中瘋狂的抽徹,雙眼所及,當他的長指深入其中,那充沛的花液便會噴灑出來,形成誘人的水花,而當他將長指抽出時,水穴則緊緊地含住他的長指,彷彿不願讓他離開。

  「我的小芙!」上官亂張嘴含住她微啟的雙唇,將滿腔的愛意經由這一吻傳遞給她。

  在他瘋狂的抽撤下,秦幼芙感覺到體內有如旋出一朵朵火花,身軀不斷的顫抖。

  她在他手指下得到睽違已久的高峰。

  但是這還是無法滿足她想要他的心。

  「胤哥哥,我要你,我要真真切切的你……」她睜開迷濛的眼,張開雙臂,用如貓兒般的慵懶神情誘惑他。

  她向來是個害臊的女孩,但是,已經五年沒有與他相濡以沫,她決定一拋平日毫無用處的矜持,說出自己的渴望。

  這一切美好得像夢一般,似真似假,讓秦幼芙完全弄不清楚眼前的他究竟是她太過想念而構築出的幻影,抑或是真實的他。

  反正一切都不重要,如果能沉淪,她願意在這一刻深深地沉入與他之間的愛慾漩渦。

  至於明天,那也是明天的事了。

  上官胤無法拒絕她的誘惑,而且也不想拒絕。

  他褪去身上早已凌亂不堪的衣物,露出精壯的胸膛,以及大腿之間那不容忽視的碩大慾龍。

  他溫柔地分開她的雙腿,將高大的身軀埋入她的腿心之中,硬挺的頂端抵著她的柔軟。

  秦幼芙忍不住嬌吟出聲。

  剛硬的頂端貼著柔軟的水穴,敏感的入口處不斷地瑟縮著,之後沁出更多動情的花液,沾濕了他的慾望。

  「胤哥哥,我要你。」秦幼芙雙手環住他的頸子,毫無遲疑地說。

  上官胤沒有回話,但是他將自己深深地貫入她體內,代替了回答。

  他的碩大一舉抵入花心深處,直達頂端,雖然霸道、勇猛,但秦幼芙卻不難發現藏在這動作裡的溫柔。

  呵!她夢中的胤哥哥還是跟以前一樣!

  向來傲視群倫的他,總在她面前表現出溫柔的一面。

  可是,這樣曾經屬於她的溫柔,如今已經是屬於別人的。

  這麼一想,她的心因而緊緊地揪起。

  她用力地抿著唇,因為唯有如此,她才不會在這美好的一刻流下來得不是時候的眼淚。

  上官胤可以從她的緊窒明明白白的知道,在分別的漫長日子裡,她不曾有過別的男人。

  嘴角揚起了淺笑,他的心卻因而揪疼。

  他笑,是因為他的她總是愛得這麼深,絲毫不容許有其他男人擁有她。

  他痛,也是因為她愛得這麼深,那麼,將來失去他後的她該如何自處?

  上官胤無法將滿腔的抱歉以及愧疚說出口,只有挺著健腰在嬌小身軀裡不斷抽撤,每一下都是紮紮實實的探入,彷彿要將他的心深深地刻入她的身軀裡。

  秦幼芙蹙著眉,粉唇逸出嬌吟。

  她總是這樣呀!她總是如此,完完全全的包容他,沒有一絲怨言,沒有一點遲疑,毫無保留地將完整的自己交給他。

  上官胤狂亂地馳騁著,他對她的深刻愛情就如現下,完全無法懸崖勒馬,毫不停下腳步地直奔慾望的山谷。

  嬌弱的她在他狂亂的渴求下達到頂峰,一次比一次還要來得激烈。

  她纖細的雙手原先是環住他的頸子,最後無力地落了下來,像個布娃娃般任由他予取予求。

  上官胤的律動彷彿沒有結束的時候,他是這般用盡全力將自己毫無保留的給她。

  直到最後一次深深的探入,他才將那無法道出的深刻愛意化成濁燙的慾望,灑在她的花心深處。

  夜,深沉得沒有一絲光芒,就如同上官胤的眼,漆黑得像是沒有盡頭。

  他望著懷裡早已累得昏睡過去的嬌小人兒,大掌撫著她的小臉,怎麼也提不起勇氣放開。

  牙一咬,上官胤這才終於離開她甜美的身子,將她的衣物穿妥,才緩緩地離去,彷彿這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一般。

  ※※※※

  鳥鳴聲吵醒了向來淺眠的佳人。

  秦幼芙緩緩睜開眼,望著這些日子以來她所住的廂房,心底湧出濃濃的依依離情。

  是呀!她今天就要離去了。

  這時,她突然想起什麼,將柔艽探入錦被內,卻頹喪地發現自己身上的衣物完整得與昨天沒有兩樣。

  原來真的是夢境啊。

  想想也對,以前她也曾作過上官胤返回揚州的夢,但是張開眼,他高大的身軀哪有回到她身旁,一切只是一場虛幻的美夢罷了。

  秦幼芙緩緩地坐起身,這時一陣天旋地轉的感覺驀地襲來,讓她急忙再躺下,此時,她才發現自己發燙的小手透著淡淡的粉色,臉頰也燙得令她感到十分不舒服。

  一定是昨夜坐在池閣裡睡著了,因此染上風寒,不過,既然她睡在外頭,後來是怎麼回到房裡的呢?

  秦幼芙怎麼想也想不透自己是怎麼回到床上的,也許是她在迷迷糊糊之中自行返回房裡也說不定,但她不想這麼假設,她只想當作昨夜自己真的與上官胤在一起。

  而且,她應該也沒有機會再見到他了,既然如此,她決定當隻縮頭烏龜,乖乖躲在自己的假想中即可。

  這時,天藍捧著水盆走進來,瞧見主子已經睜開眼,隨即來到床前。

  「夫人,您有沒有舒坦一些?」天藍急忙拿來濕潤的帕子放在她的額頭上。

  冰涼的帕子貼上肌膚,讓秦幼芙舒服地閉上眼,緩緩地開口問道:「我怎麼了?」

  「昨夜您在池閣裡喝酒,之後您要我回去休息,但是到了丑時,我越想越不放心,所以到池閣去找您,但是您已經不在那兒,我來到廂房,就見您躺在床上,雙頰發紅,像染上了風寒。」天藍握著她的手,擔憂的神色溢於言表。

  「天藍,讓妳操心了。」秦幼芙反握住她的手,口吻裡有著歉疚。

  「夫人別這麼說,您好生休息吧,返回揚州的事,我已經交代車夫再等等,待您康復後再起程。」

  一聽見自己必須多賴在宰相府幾天,秦幼芙的眉攏了起來。「可是我……」

  「夫人您別再說什麼了,今早天藍已經去請示少爺,少爺十分擔心您的病情,要天藍好好的照顧您,少爺說,一定要等到您完全康復才可以返回揚州。」天藍知道秦幼芙要說什麼,隨即這麼道。

  她真不明白他們這對人人稱羨的愛侶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主子不說,她也不敢開口問。

  只是,每每瞧見夫人無時無刻望著房門,似乎正等著什麼人來,她就明白夫人還是愛著少爺,至於少爺那方面,她就不是很清楚了。

  秦幼芙聽了天藍的話,虛弱地揚起嘴角,「我明白了,我會好好休息。」

  罷了,上天給她這個機會,讓她能再與他待在同一個地方幾天,那她就該好好把握,將他的身影牢牢映入心底。

  此時,一名婢女敲了敲門,接著走入廂房,手裡端著一碗烏黑的湯藥。

  「這是大人吩咐要給……您服用的湯藥。」婢女來到床沿,將藥遞給天藍後一臉不知所措,因為她不知道該如何稱呼秦幼芙。

  要稱她夫人嗎?可是大人似乎將要與三公主成婚。

  要稱她小姐嗎?可是她卻是大人明媒正娶的妻子。

  秦幼芙看出婢女的不自在,嘴角揚起了淺笑,「謝謝妳特地送來,妳不需要拘束,在我面前喚我秦姑娘便成。」

  她並不打算佔著宰相夫人的名號,畢竟這個名號已有了正主兒。

  聞言,婢女尷尬地笑了笑。「秦姑娘您人真好。」

  確實,秦幼芙人長得美,舉止優雅,待人又有禮,與那個老是愛跑來宰相府,對下人頤指氣使的公主好得太多了。

  秦幼芙沒有回話,只是淺淺的一笑。

  「我們夫人可是最棒的。」倒是天藍得意洋洋地抬起頭。

  「天藍。」秦幼芙低聲要她別這麼說,接著看向婢女,「妳可以去忙了,謝謝妳把藥送來。」

  婢女點點頭便轉身離去,覺得夫人真是個難得的好女人。

  剛開始,奴僕們都以為秦幼芙是來阻礙大人與公主婚姻的下堂妻,但是這些日子以來,她的得體大方、總是面帶微笑改變了他們的想法,有些人還在心裡希冀,秦幼芙可以永遠做他們的主母,而非驕傲無比的三公主。

  婢女離去後,秦幼芙捧起碗,將那烏黑苦澀的湯藥全喝下去。

  「夫人,喝點水。」天藍隨即遞來一杯茶讓主子漱口。

  秦幼芙接過茶杯,將茶水喝盡後,那苦澀的味道卻還留在她的口中,久久不散。

  唉!既然他已經愛上了另一個女子,為什麼對她還是如此周到?

  他是關心著她嗎?還是他擔心她會一病不起,沒有力氣返回揚州?

  秦幼芙不想再想下去了,因為每次只要想到上官胤那雙深黑的眼眸,她的心總是會揪疼不已,無法自拔。

  「夫人,您躺下來再睡一下吧。」天藍整了整枕頭,扶著夫人緩緩回床上,自己則打算守在床旁照顧夫人。

  「謝謝妳。」秦幼芙淺笑著道。

  現在,在這偌大的府邸裡,她也只剩下天藍了。

  「夫人別這麼說,您快些睡吧。」

  秦幼芙朝她笑了笑,閉上眼睛。

  但是,當秦幼芙好不容易入睡後,一道毫不客氣的敲門聲傳來,接著,敲門者似乎等不及房內的人應門,便一把推開木門走進來。

  「喂!妳做什麼!」天藍像隻被踩到尾巴的小狗,怒氣騰騰地跳了起來。

  主子正在休息呢!再說怎麼有人會這樣毫無修養地闖入別人房裡?

  金樂嵐斜眼睨著天藍,嘴角揚起嘲諷的笑意,「寒酸的奴才,穿的是什麼衣服呀!」

  「妳說什麼?」

  天藍自小跟在秦幼芙身旁,她的主子可是將她當成好姊妹,從未喊過她奴才,這個女人竟然……

  「我可不跟奴才說話。」金樂嵐跨步走近床沿,一雙眼瞪著躺在床上幽幽轉醒的秦幼芙。

  秦幼芙被嘈雜的聲音吵醒,當她睜開眼,就見一名衣著華美的嬌俏女子站在她身旁。

  這個人是……她不斷地思索著。

  「我說妳,大白天的睡什麼覺?難怪會被胤哥哥瞧不起。」金樂嵐雙手環胸,居高臨下地睨著她。

  這個可惡的女人!

  金樂嵐一想起昨夜親眼瞧見上官胤抱著她回房,心頭就燃起熊熊怒火。

  在京城,無人不知她金樂嵐是看上上官胤了,所以沒有任何一名女子敢對他露出絲毫愛慕的表情。

  而這個女人,被上官胤丟在揚州的妻子,竟然敢出現,同她搶男人?

  想起昨夜,上官胤用那從未在她面前展露的溫柔神情看著秦幼芙,金樂嵐的心中就有千萬個想要掐死秦幼芙的念頭。

  秦幼芙微微蹙著眉心。

  胤哥哥?金樂嵐也喚他胤哥哥?

  其實也沒錯,上官胤對她而言不再是丈夫,而是個毫不相關的人了。

  秦幼芙已經認出眼前的絕美女子便是眾人口中即將成為上官胤妻子的幸運女子。

  「哪來的女人,怎麼跑到這裡來鬧事?」天藍不容許有人汙衊自己的主子,急忙捲起袖子就想教訓金樂嵐。

  「天藍,不可無禮。」秦幼芙知曉衝動的天藍想要做什麼,急忙開口制止,接著雙手撐著床就想站起身。

  「夫人,您做什麼?」天藍急忙跑到她身旁,要她快快躺下。

  但是秦幼芙拉開天藍的手,撐著虛弱的身子下床,接著曲膝一禮。「民女見過公主。」

  她如羽翼般的長睫斂著,視線打著地面,沒有勇氣抬頭望向眼前既有美貌又有權力的女子。

  她,還沒有戰鬥就已經輸得徹底。

  「知道我是什麼人就好。」金樂嵐揚起下顎怒瞪著秦幼芙。

  「敢問公主今日前來有什麼指教?」秦幼芙的視線一直望著地面,輕輕地說話。

  「指教是沒有,只是來找人聊聊天。」

  「聊天?」秦幼芙不明白地抬頭。她不信金樂嵐會來找她談天。

  「是呀!」金樂嵐睨著她,「我在宮裡無聊,來找胤哥哥,不過胤哥哥現在人不在府裡,所以就拿妳來充數。」

  哼!如果不是想趕走秦幼芙,她怎麼可能會紆尊降貴地同這種平民說話?

  「民女知道了。」秦幼芙點點頭,望著金樂嵐淺淺地笑著,「請問公主想與民女談什麼?」

  金樂嵐看著秦幼芙白皙的臉龐上總是帶著他人所無的嫻雅氣質,讓她更是怒火中燒。

  「我不想在這裡聊。」

  「請問您要到哪兒聊天?」秦幼芙只感覺頭重腳輕,身體虛軟得隨時都有可能倒下。

  「就到胤哥哥的書房裡吧。」

  書房?秦幼芙的水眸驀地圓睜。

  「怎麼,到胤哥哥的書房去,妳不喜歡?」中計了!金樂嵐刻意佯裝出詫異的神情,「還是妳從沒有到過胤哥哥的書房?」

  是沒有。

  秦幼芙不想承認,因此,她只是淺淺的勾起唇角,沒有回話。

  心是這般揪疼,這時她才明白,當她從揚州來到京城的這段路上,對他所作的種種假設都是愚昧可笑。

  那個遠在千里之外的他,早已有了能隨意進出他書房的紅粉知己。

  金樂嵐不等秦幼芙回話,轉過身便快步離去,當她即將離開房門時還不望回過頭,驕傲如孔雀般睨著秦幼芙,「還不快跟上來?」

  「是。」秦幼芙點點頭,拍拍天藍擔憂地抓緊她的小手,要天藍放心,便提起裙擺跟在金樂嵐身後緩緩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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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7 12:22 PM


第七章

  當秦幼芙隨著金樂嵐走入上官胤的書房時,看見那與牆面一樣高的書架上擺滿了書籍,嘴角揚起了懷念的笑容。

  他還是不改從前,簡樸的擺設、成堆的書籍,以及一絲不苟的書案。

  「我說,叫作秦什麼來著的人。」金樂嵐坐在上官胤的書桌前,蹺起腳睨著她。

  「秦幼芙。」

  「喔,秦幼芙是嗎?」金樂嵐一臉不屑地喊了她的名字,接著才又再說話:「我聽說妳爹過去曾在朝中為官,所以妳也算是個千金小姐了。」

  「那也只是曾經。」秦幼芙淺淺地笑著。

  雖然她早已過世的父親是結束她與上官胤婚姻的創子手,但是要她怨恨父親,她真的做不到。

  只不過,當金樂嵐提起父親時,秦幼芙的心不免一陣抽痛。

  金樂嵐瞧自己無論怎麼對秦幼芙無禮,她依舊保持一貫的優雅,那張蒼白的小臉總是不忘帶著淺笑。

  雖然表面上將她當公主那般尊重,但是眼中卻瞧不見對公主應有的崇敬,這一點跟上官胤如出一轍。

  怒火焚燒著金樂嵐的理智,她一定要想個法子將秦幼芙從上官胤的身旁趕走才行!

  「我知道妳現在還是胤哥哥的妻子,但是,很快的妳就不是了。」金樂嵐看著她蒼白的小臉,模樣看起來像是生了病,但是她並不打算留下一絲情面,惡意地只想將她打垮。

  秦幼芙揚起牽強的淺笑,「請公主放心,這一點我明白。」

  「既然妳明白就好,我也就不必執行胤哥哥交代的事了。」金樂嵐看著自己磨得光亮的指甲,嘴裡雖然吐出聽似溫柔的話語,但裡頭卻包藏鋒利無比的毒劍。

  交代?秦幼芙擰眉,不解的看著她,「您說大人交代您的事?請問是什麼事?」

  上鉤了!

  金樂嵐就知道,秦幼芙一定會忍不住詢問,而她,就是要等著眼前最棘手的人開口問話。

  一抹得意的笑容掠過臉龐,金樂嵐刻意以一種悲憫、極盡嘲諷的眼光看向她。「胤哥哥昨夜在宴會過後告訴我,要我趕走怎麼也不想離開的妳,因為妳知道的嘛!胤哥哥重情重義,他不好向妳這個妻子口出惡言,只好由我這個旁人來當說客。」

  「說客?」秦幼芙蹙起眉心。

  她與他,已經到了需要旁人當說客的地步了嗎?

  「是呀!胤哥哥說了,他希望妳能快快回揚州去,他還說,看妳是要房產還是地契,或者是金銀財寶都行,只要他能給都會給妳,而他的要求並不多,只有一項,就是請妳從今以後就當作不認識他這個人。」

  秦幼芙感覺腦裡空盪盪的,突如其來的暈眩讓她踉蹌了一下,隨即採手扶著桌沿才能穩住身子。

  「妳有聽進我說的話嗎?」金樂嵐看秦幼芙一點回話的意思都沒有,擰著眉,口吻裡有著不耐煩。

  秦幼芙抬眸望向她,一顆心像被無情地刨著。

  請妳從今以後就當作不認識他這個人。

  原來在上官胤心底,他與她的過往是能說忘就忘的,終究她還是輸得一塌胡塗……

  秦幼芙垂下眼眸,感覺到眼眶刺痛,但是她不能哭泣,因為,此刻她唯一擁有的東西,就是在別人眼底毫不值錢的尊嚴了。

  等等,方才金樂嵐說了昨夜?

  秦幼芙抬睫望向她,小嘴蠕動了許久才將話問出口,「公主,您說大人與您說這些話是在昨夜?」

  金樂嵐被她這樣瞧著,不免有些心虛,但還是圓睜雙眸瞪著她,「是昨夜又怎樣,胤哥哥昨夜的確是與我在一起。」

  原來,那真只是一場夢。秦幼芙感到極為悲哀。

  金樂嵐心想,反正她隨便說,秦幼芙又不知道,因此,她又更加犀利地刺傷秦幼芙,「昨天是胤哥哥的生辰,昨晚他跟我在一起是理所當然的。」

  「的確。」秦幼芙淺淺地勾著笑。

  上官胤都在她面前坦承,如今那曾經給她的心,現在已給了別人,而那顆心的正主兒不就是眼前這位年輕貌美,而且勢力、權力非一般人所能及的人嗎?

  她的胸口沒有一處不隱隱發疼,低垂的眼睫如今是她唯一的保護,讓她不被金樂嵐發現那雙已經泛紅的眼眶明白表示出她的挫敗。

  「公主您只是要跟我說這些嗎?」秦幼芙完全待不下去了,若不趕緊逃離,她恐怕無法控制自己,會崩潰的痛哭出聲。

  「我的確是跟妳沒有什麼話說。」反正她要說的都已經說完了。

  「那麼請公主容許民女退下。」

  金樂嵐瞟了秦幼芙一眼,自顧自地站起身來到書櫃前。

  眼尖的她瞧見櫃子上擺著一只精美的木盒。記得有回她硬是跟著上官胤來到這間書房,當她動手要取過這只木盒時被他阻止,現在可好,她倒要看看裡頭裝了什麼寶物。

  金樂嵐捧起木盒,連看秦幼芙一眼都不肯,「妳可以走了,我還要在這裡多待一會兒。」

  「是。」一直低垂著眼眸的秦幼芙緩緩站起身,忍著如潮水般不斷襲來的暈眩感,準備離去時,忽然瞧見金樂嵐手上捧著的木盒。

  這是……

  深紫色的檀木盒上有著精細的雕刻,秦幼芙記得這只木盒,之前也曾在他房裡見到過它。

  記得十六歲時,她曾問過他關於這木盒的事。

  「胤哥哥,這木盒好漂亮,我以前怎麼從沒見過?」

  「這是我自己做的,前幾日有人送來黃山上的千年檀木,我將它挖空,做成這只木盒。」

  「哇!我喜歡這個盒子,送我好嗎?」

  「不,這盒子已經有了它的用途。」

  「真是吝嗇,不過胤哥哥打算用它來做什麼?」

  「我打算將我所珍藏的東西全部放入裡頭。」

  秦幼芙永遠忘不了,那時上官胤打開檀木盒時,裡頭躺了一封她曾寫給他的信,當時的她便明白,他珍視的、重視的是她,那曾經與她有過的點點滴滴,他都會珍藏。

  「公主,可以讓我看看裡頭放了些什麼嗎?」雖然秦幼芙明白如今上官胤珍藏的不再是那些與她的過往,但是,她還是想多了解他的現況。

  金樂嵐不理會她,伸手取出木盒裡秦幼芙送給上官胤的墨條,以及一疊皺巴巴的紙。

  她抓著那些紙張,擰眉不解。「這是什麼鬼東西?」

  秦幼芙走近,望見躺在木盒裡的是她這五年來每個月不間斷寫給他的家書,那一封封像被用力揉過又被溫柔地攤開放好的紙張,讓她滿懷不解。

  「這是妳寫的?」金樂嵐將視線瞟向秦幼芙。她也是看了信後的署名才知道這一大疊的信全是秦幼芙寫的。

  「是。」

  金樂嵐取起躺在木盒裡的一大疊信,嘴角揚起了嘲諷的笑容,「妳真可憐。」

  「公主的意思民女不懂。」

  「妳沒瞧見嗎?」金樂嵐將信遞到她面前,「妳這堆拉拉雜雜的信件,全被我的胤哥哥揉成廢紙。」

  聞言,秦幼芙抿著唇。

  是這樣嗎?

  如果說上官胤不珍惜她寫給他的家書,為何要將它放在被他稱為只放珍惜之物的木盒裡呢?

  如果上官胤珍惜她寫給他的家書,為何要將它揉得這般零亂,卻又在事後將其仔細地攤平?

  千種情緒、萬般思緒在秦幼芙的腦海裡打轉,她看著她在夜裡一筆一畫寫給他的信,每一字、每一行無不帶著滿滿的希冀,期盼他能返家一趟,為的不是她,而是為了那個也同她一般日日盼著他的母親。

  「妳們在這裡做什麼?」一道嚴厲的說話聲從門外傳來。

  秦幼芙與金樂嵐均看向門口,只見上官胤以換下官袍,站在門邊,那不羈的長髮隨意束在身後,黑眸裡有著不解以及惱怒。

  「大人。」秦幼芙微微欠身。

  而金樂嵐像隻花蝴蝶般飛奔至他身旁,直拉著他的大手。

  秦幼芙看見這一幕,嘴角勾起苦澀的笑意。

  他的惱怒是因為她的擅闖吧?

  「妳怎麼在這裡?」上官胤是看著秦幼芙的小臉說話。

  「我……」

  「別理她,胤哥哥,我跟你說喔,今日我在你府邸的池子裡放入一條非常大的錦鯉,這魚來頭可不小,是從蘇州送來的呢,咱們去瞧瞧!」金樂嵐拉著上官胤,不肯讓他同秦幼芙說話。

  胤哥哥?上官胤挑眉,他可不記得金樂嵐何時曾這樣喊過他了。

  在秦幼芙的視線裡,只覺得上官胤與金樂嵐正望著彼此,就像一對愛侶,不需要言語就能以眼神交談。

  不,他們早已是一對愛侶了,而她,是根刺眼的木樁,像個呆子一樣傻傻地立在原地不肯走。

  當上官胤的黑眸瞥向她,她隨即將眼眸轉向他處,不肯與他四目相望。

  因為她知道,他的眼神一定是想告訴她,她該離開了,留個清靜給他們。

  秦幼芙低著頭,緩緩地走向房門,之後輕輕地向兩人一福身,「公主,大人,民女先告退。」

  是呀!一位是高高在上的宰相,一位是被皇帝捧在手心裡的公主,而她,什麼都不是,還是害得丈夫的家庭支離破碎的兇手之女。

  秦幼芙不想再繼續待在這裡,她跨出步伐越過門檻,準備離去。

  「小芙。」上官胤突然開口喚她。

  秦幼芙慘白的小臉映入他眼底,那雙總是慧黠的水眸如今彷彿乾枯的水潭,空洞得令他的心狠狠地揪疼。

  她的小嘴動了動,好不容易才將話問出口,「敢問大人,您喚住我還有何事?」

  恭敬有禮的問話,讓旁人完全看不出他與她除了是夫妻,還曾經是對人人稱羨的比翼鳥。

  秦幼芙並不知道,她那柔軟的聲音像把劍,狠狠地插在上官胤的心口。

  「妳……身子還好嗎?聽天藍說妳病了。」上官胤不知為何感到一陣心慌,連口齒都開始不清晰。

  「回大人,民女的身子並無大礙,約莫幾日便可以離開京城。」秦幼芙眼眸低垂,長睫如黑色羽翼停歇在她的眼睛上方,讓人看不出她此刻真實的想法。

  「妳可再多待幾日,別急著回揚州。」

  聞言,秦幼芙總算將目光放在上官胤擔憂的俊顏上,她的眼眸裡有著詫異,但是只有那一瞬間,她立即褪去驚訝,換上沉穩的神情,徐徐地開口:「民女已經答應大人,待大人生辰過後便離開,是民女不好,患了風寒才延遲起程,因此,一待民女身體好些後便會離去,請大人放心。」

  確實,她不該奢望他的話語裡藏著什麼弦外之音。

  上官胤沒有回話,放在身後的手掌用力地握成拳,才讓他忍住揮開金樂嵐上前緊緊擁抱唯一愛人的衝動。

  「妳何時要走,記得通知一聲,本公主會送上一些禮物讓妳帶回揚州去。」金樂嵐打破眼前的沉默,涼涼地開口。

  「謝公主。」秦幼芙朝金樂嵐一禮,接著淺淺地一笑,「若沒事的話民女便告退了。」

  「妳可以走了。」金樂嵐揚高下顎,嬌小的身子更是貼近上官胤,彷彿宣告著這個男人是她的,誰也奪不走。

  秦幼芙沒有再說話,她微微蹲下身便頭也不回地離去。

  只是,在她轉頭後,豆大的淚珠便毫無防備地落了下來,沾濕了她的衣襟。

  她永遠不知道,在她以為所有人都遺棄了她時,上官胤的黑眸中正帶著擔憂,心疼的直盯著她纖弱的身影走遠。

  ※※※※

  那日,秦幼芙從上官胤與金樂嵐身前狼狽的逃開後病得更重了,躺在床上睡睡醒醒,直到三天後才下得了床。

  子夜,夜深人靜,連蟲鳴聲都沒有,彷彿整個大地都已沉沉睡去般靜謐。

  秦幼芙坐在窗前,案台放著兩盞燭火,纖細的長指握著一把雕刀,仔細地刻著另一隻手上的石頭。

  低垂的眼眸認真地看著手上黑色的石頭,小巧的雕刀在已經被磨得光滑的石頭上刻上花紋。

  她的心,只有在這時才能平靜,尤其是瞧見原先沒有任何紋路的石視開始有了花樣,心底的成就感漸漸浮現。

  「怎麼,這麼晚還不睡?」一道低醇的嗓音從外頭傳了進來。

  秦幼芙抬睫,只見上官胤站在窗前望著她。

  心沒來由的一震,但是秦幼芙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以毫無溫熱的眼眸望向他。「大人,您也是這麼晚了還未就寢。」

  上官胤狹長的黑眸望著她,每每只要她開口喊他大人,他的心就會忍不住咒罵父親與岳父帶給他們倆的緊箍咒。

  「現在方便同妳說句話嗎?」

  該死的她,臉色慘白成這樣卻還不肯好好睡覺,是打算累死自己嗎?上官胤在心底責怪她,黑眸卻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瞧。

  「嗯,大人有事請說。」秦幼芙不解地迎向他的目光。

  瞧著他微微敞開的結實胸膛,讓她多想躺在那上頭,閉上眼靜靜地休憩。

  不過,他的身體、他的心已經全是金樂嵐的了,而非她這即將離去的妻子能擁有。

  秦幼芙原以為上官胤是想隔著窗子同她說話,沒想到他竟然走入房裡,來到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怎麼了?」秦幼芙抬起水亮的眼眸望向他。

  上官胤如鷹般的眼注視著她,接著低首瞧見她手上正握著小巧的雕刀以及質地上好的端硯,還有那……

  「該死,妳怎麼會如此不小心?」上官胤氣急敗壞地拉住她的左手,她那白嫩的食指不知何時被劃了一刀,正流出殷紅的血。

  秦幼芙低首看著自己的手指,愣了一下,接著,她取出懷中的絲帕捂住手指,只見那雪白的帕子瞬間染紅,她實在是不知道自己是何時受了傷。

  粉唇微微地勾起,她想,自己真是太大意了,當她一邊刻著硯台一邊想著他時,怎麼連手指受傷的知覺都沒有了呢?

  「妳不要緊吧?」上官胤握住她白嫩的小手,那雙比他的手掌還要小上一倍的柔荑,怎能承接得了即將支離破碎的婚姻?

  「我不打緊。」秦幼芙低首望著他的大掌緊握住她的手,從他身上傳來的溫熱令她戀棧不已。

  「我說,妳手執雕刀就該要專心一致,瞧瞧妳,現下手受傷了該怎麼辦?」

  「傷口終究會痊癒的。」而心,裂了一個大洞,有辦法痊癒嗎?

  上官胤取過她手上的絲帕,溫柔地替她壓住傷口,待血似乎不再滲出時才輕輕地放開。

  「我替妳上藥,妳這兒有傷藥嗎?」

  「在床頭的櫃子上。」

  上官胤順著秦幼芙所指之處,來到床前,發現有只木盒裡整齊地擺放著一些藥膏。

  黑眸不經意地瞥見被摺疊得整齊的床鋪上擺著一只紅色的手環,他還記得,這是他們婚後不久他買給她的。

  這時,傳來一陣幽幽的香氣,是屬於她獨有的馨香。

  心不斷地悸動,上官胤深刻的明白,他的心不會因為她的離去而停止愛她。

  不行!絕對不能這樣!

  上官胤閉上眼,腦海裡浮現父親滿臉泥巴,眼神中透露的全是對好友的不諒解,他怎能愧對死去的父親?

  秦幼芙的父親是讓他父親喪命的劊子手,也是讓母親在那幾年鎮日以淚洗面的始作俑者,而他,怎能忘卻被秦家逼迫而遭生死分離的父母,自己卻執起秦幼芙的手繼續恩愛地過一生?

  睜開眼,上官胤用力握緊拳頭,才能壓抑自己想緊緊擁抱她的衝動。

  現在,他必須做的是讓自己成為負心漢,逼著她趕緊離開他身旁,就算未來的日子裡她忘了他,轉而投入其他男人的懷抱,他都會帶著深深的祝福。

  上官胤拿著藥膏回秦到幼芙的身畔,拉過她受傷的手輕輕地在上頭抹上透著淡綠色的藥膏。

  「疼嗎?」

  「有一點。」傷口傳來的疼痛讓秦幼芙擰起了眉,但是怎麼也不肯鬆口要他輕一些。

  上官胤瞧她粉嫩的小嘴都抿成白色,卻怎麼也不肯同他撒嬌。這樣也好,讓她漸漸放開他,唯有如此,她才能在未來的日子裡不再沉浸於兩人分開的悲傷。

  「幼芙,有件事我必須告訴妳。」上官胤低垂著眸,目光全放在她的傷口上。

  「大人請說。」

  他一邊取過乾淨的白布條仔細地包紮傷口,一邊開口說話,但是,在沒有任何情緒起伏的話語裡,卻藏著最鋒利的刀劍。

  「明天就回揚州去。」

  「什麼?」秦幼芙有些詫異,她不知道分別竟然會來得如此之快。

  「我說,」上官胤總算抬起頭迎向她訝然的眸光,口吻明確,眼神堅定,絲毫找不到一絲絲轉圜的餘地。「妳明天就起程回揚州。」

  「可是……」秦幼芙慌了,她的黑眸裡已沒有方才的平靜,有的全是要與他分開的擔憂,「對了!我想車夫一定還有沒準備好……」

  「傍晚我已經交代管家通知車夫了,他明日午時就會到府即來接妳與天藍。」相較於她的慌亂,上官胤顯得氣定神閒。

  「那……天藍也還沒有準備好,我想,突然要離去,她一定會慌了手腳……」秦幼芙硬撐著,她不想在毫無準備的時候離開。

  因為她明白,深刻的明白,這次分別,她與他就會成為茫茫人海中不再相會的陌生人。

  「明天有半天的時間,我想一定可以準備妥當。」

  秦幼芙慌張的眼眸驀地對上他深不見底的黑眸,剎那間,她猛然驚覺。

  她在做什麼?

  主人都已經趕她離開了,她這過客還撒潑地想留在這兒,究竟算什麼?

  眼眸低垂,長睫遮去她的眸光,將她傷得透徹的水眸牢牢地掩蓋住。「我明白了,明日我就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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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7 12:22 PM


第八章

  天方亮,秦幼芙嬌小的身子就已在廂房裡走動。

  她輕手輕腳地取出衣櫃裡摺得整整齊齊的衣物,接著將其擺入自己的木箱裡。

  她動作輕柔,並不因為自己居住在較為偏僻的廂房而大肆動作,因為她向來懂得體貼人,不願他人因為她的關係而受到干擾。

  望著木箱裡躺著一套套的衣物,那雙整夜都沒有閤上的水眸變得黯然。

  她永遠無法將昨夜上官胤牽起她的手,仔細地替她包紮傷口的模樣自腦海中抹去。

  秦幼芙記得,上官胤以沒有絲毫溫度的口吻,說著黎民百姓不會事先知曉的秘密。

  「後天京城的城門會關閉,再度開啟的時間不一定,所以,妳明天就得起程。」上官胤低首替她將手指包紮好,雙眼在說話的時候不曾抬頭看她。

  「城門關閉?」秦幼芙不解。「城門一關,會讓許多百姓十分不便,我不懂為什麼後天要關閉城門。」

  京城是可說是一國的命脈,每日都有數以千計的百姓帶著貨品到龍門大街上販賣,還有許多商賈來來往往,因此,城門一關閉,不僅代表城裡的人出不去,外頭的人進不來,還將會大大地勞民傷財。

  會作出這樣的決定,難不成上官胤是預告她即將發生什麼大事?

  「這對妳而言不是件重要的事。」上官胤總算抬首望著她。

  聞言,秦幼芙微微勾起嘴角,心卻如破了一個大洞般,痛得不可遏抑。

  是呀!他不再是她的胤哥哥了,他沒有必要什麼事都與她商量,何況他是朝中的宰相,朝廷裡的事,像她這種平民百姓是沒有資格知曉的。

  「我明白了。」秦幼芙收回自己被他握著的手,垂著小臉不讓他看穿她此刻的痛楚。

  上官胤沒有回話,他高大的身軀站起,在她面前頓了一下,接著轉身便準備離開。

  秦幼芙看見上官胤的黑靴緩緩地離開她的視線,當耳中傳來開門的聲音時,她才忽然開口:「大人,有句話我想問。」

  「請說。」上官胤站在門口,高挺的身形在晃動的燭火中更顯得縹緲。

  秦幼芙抬起美眸,話語既緩又柔地逸出口,「會這麼急著要我走,是因為擔心我的安危,抑或是怕我走不了?」

  上官胤揚起眉。在他眼中,秦幼芙彷彿迷霧中的仙子,與他如此靠近,卻又無法探手觸及。

  「我是擔心妳的安危。」他低醇的嗓音總算是傳入她的耳裡。

  菱唇綻起一抹微笑,她水眸中透露出的是對他的感激,「我明白了。」

  就算他不是真的擔憂她,就算他是關懷著她也罷,只要他開口說出這句,她已不枉此生。

  這輩子,她已決心抱著他對她最後的關心而活下去。

  「那麼,大人明日會來送我離開嗎?」

  「我不確定。」上官胤沒有給他明確的答案。

  秦幼芙勾起淺笑,「若大人明日沒空就不必相送了,只是,民女最後有一件事要拜託大人。」

  「妳說,我聽著。」

  「娘親十分渴望與大人共享天倫,也十分希望能抱孫子,因此,待民女返回揚州,京城又恢復平時的樣貌時,請大人務必將娘親接來京城居住。」秦幼芙平順地說著話,彷彿這一切對她而言都無關緊要。

  就算與上官胤一同侍奉娘親的是她也罷,不是她也好,只要能讓遠在揚州的娘親不再日日思念兒子,對她而言就是最好的結果。

  「這……」上官胤的俊顏染上一絲困難之色。

  他當然明白,失去了丈夫的母親,唯一的依靠就是他這個不肖的兒子,但是若他依言將母親接來京城居住,那麼,從小失去母親的秦幼芙,是在他母親的關懷下長大,數年前她失去了父親,之後丈夫又離她而去,現下,他若是奪走她僅剩的親人,茫茫天地間,還有誰是她的依靠?

  「大人請放心,關於墨坊的事,我會處理得很妥當。」秦幼芙以為他擔心的是上官家祖傳的墨坊會失去主人而擔憂,急忙開口道:「娘親近幾年來已經將店舖完全交由我打理,所以店舖的事我非常清楚,因此請大人放寬心,待我返回揚州後會迅速尋覓打理店舖的人選,並請他往後定時向大人稟報店鋪的狀況。」

  上官胤眉頭挑起,略顯詫異地望向她,「那妳要去哪兒?」

  秦幼芙遲疑了一下,唇角又再度揚起,「大人與公主的婚事想必是勢在必行,我就沒有繼續留在上官家的理由了,因此離開上官家,將店舖的經營交由他人是最正確不過的選擇。」

  上官胤的黑眸直盯著她。

  她不過是個年僅二十出頭的弱女子,這樣的她離開了上官家,失去了墨坊,天地間哪有她棲身之處?

  「這件事,等妳回到揚州之後再說吧。」

  就算他們的父親有過節,可是向來被他娘親捧在手掌心上疼愛的她是沒有任何罪過的受害者,他能狠下心奪走她所有的一切嗎?

  「可是……」秦幼芙還想再說話,卻被上官胤打斷。

  「先這樣吧,未來的事情等以後再說,現在我累了,想回房去休息。」

  他知道自己並不是無情無義的男子,也知道自己並沒有快刀斬亂麻的勇氣,現下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想個辦法確保秦幼芙在失去他接著又失去疼愛她的娘親之後,未來能平安、順遂。

  「大人,這些事情若不現在解決,就得拖很久。」揚州與京城有千里之遙,光書是信往返就得花上半個月甚至一個月,她怕娘親等不及要與兒子共享天倫了。

  「我自有定奪,妳就好好休息吧。」話落,上官胤便頭也不回地走出廂房。

  他的步伐極大,快速地離去,因為他生怕自己會承受不住內心的激昂,再次將她緊緊的抱在懷裡,不讓她再有離開上官家的念頭。

  然而他狂亂的步伐聽在秦幼芙耳裡是如此的揪心,她以為,他火速離去是為了盡快離她遠遠的,最好比京城往返揚州還要遙遠……

  秦幼芙感覺到自己的視線又再度變得朦朧,一直到一滴豆大的淚珠落在衣襟上才回過神,赫然回想起自己此刻正在為返回揚州作準備。

  搖搖頭,她將最後一套衣物放好。看著那套她在揚州時便準備好要在上官胤的生辰宴上穿著的粉色衣裳,她的嘴角揚起了苦澀的笑。

  她真是笨得可以啊。

  秦幼芙白嫩的雙手閤上木箱的蓋子,也將她從州揚前來京城所懷抱的滿滿希冀關在木箱裡。

  如今的她只剩茫然,沒有希望……

  ※※※※

  「夫人,我真不懂,為什麼您會突然要回揚州去呢?」坐在馬車裡,天藍不解地望著秦幼芙。

  今天一早,天藍如往常般來到主子居住的廂房,就見秦幼芙已經將當日從揚州帶來的衣物全部裝箱完畢,淡淡地對她說,她們中午就起程回揚州。

  秦幼芙勾著淺笑,躲在衣擺下方的長指緊擰著,不讓天藍發現。「沒有為什麼,該走的時候就得離開。」

  天藍真的不明白,夫人這回來到京城,竟然沒有得到少爺熱情的擁抱,甚至兩人相處時也冷淡得讓人誤以為他們是陌生人。

  抿了抿唇,天藍想起在走出宰相府時王管家對她說的話,她記得管家要她在這一路上別問太多問題,讓夫人好好的靜一靜。

  好吧!既然管家都這麼說了,一定有他的道理。

  天藍閉上嘴不再說話,稍微掀開轎簾望向前方,卻發現一群人聚在城門口不肯散去。

  這時馬車緩緩地停了下來,車夫轉過頭朝天藍疑惑地道:「姑娘,前方的城門似乎關閉了。」

  「是呀!怎麼會這樣呢?」天藍噘了噘嘴,「大叔,您知道城門關閉的時間是什麼時候嗎?」

  「平常約莫在酉時便會關閉,現在不是關閉城門的時間呀!」車夫搖搖頭,對眼前的狀況也感到不可思議。

  「怎麼了?」秦幼芙的聲音自馬車裡傳了出來。

  「夫人,是這樣的,城門現在忽然關上,所以我們出不去了。」天藍回頭對她道。

  「這……」秦幼芙蹙著眉。

  上官胤不是說城門會在明天關閉嗎?怎麼提前了?

  「不然這樣吧,我去問問官兵,城門打算關閉多久。」天藍一邊說一邊步下馬車。

  「麻煩妳了。」秦幼芙望著天藍,嘴角雖帶著淺笑,心頭卻是五味雜陳。

  如果她今日出不了城門,不就代表她能多留在上官胤的身旁一天?但是,當他知道了會開心嗎?抑或是會用那雙深沉的黑眸望著她,裡頭溢滿的都是不耐煩?

  秦幼芙淺淺地嘆了一口氣,閉上眼不敢多想他的反應。

  不久後,天藍帶著消息回來了。

  「夫人,官兵們說城門一時半刻是開不了了,他還說快則兩天,慢則一、兩個月都有可能。」

  「這該怎麼辦?」秦幼芙抿著唇,一臉為難。

  上官胤昨夜還特地來告知她這件事,但是她卻無法照著他的安排行事。

  那麼,現下她是該返回宰相府呢,還是該找間客棧住下,佯裝自己已經離開?

  好吧!就這麼辦。

  「天藍,咱們現在先找間客棧住下吧。」

  既然已經踏出宰相府,秦幼芙不打算給自己任何與他再度相處的機會,畢竟他的心早已是其他女子的所有物,而她該抱著祝福的心默默退離才是上策。

  「夫人,您胡說什麼?」天藍詫異地睜大了眼,不敢置信地望著她,「您現在當然是回宰相府等城門打開才是啊!」

  「可是我……」秦幼芙不知道該怎麼跟天藍解釋,她已經算是個下堂妻了。

  「夫人!夫人!」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自馬車外頭傳來,接著,轎簾被說話的男子掀起。

  「王管家?」見到他出現,秦幼芙有些詫異。

  「夫人,大人特命老奴來接您回宰相府去。」王管家一邊喘氣一邊說話。

  方才王管家接到上官胤自朝廷傳來的消息,要他趕去城門口瞧瞧秦幼芙出城了沒有,若是她來不及出城,就趕緊將她帶回宰相府,以免發生動亂時她難以自保。

  天藍一聽是少爺親口要夫人回府,雀躍地回頭望著秦幼芙,「夫人,咱們快點跟王管家回去吧!我看這外頭有些亂,不太安全。」

  「嗯。」秦幼芙輕輕點了點頭。

  她看見人群似乎有騷動的跡象,心想這時還是待在宰相府裡安全些。

  ※※※※

  就這樣,秦幼芙再度回到上官胤的府邸。

  當她站在池閣裡,纖細的嫩指滑過雕花的欄杆,心中可說是五味雜陳。

  當天,秦幼芙等到了天黑,又盼到了天明,上官胤一直未再出現在她的眼前。

  後來據天藍問過王管家才得知,似乎是皇宮內苑出了一些事,使得上官胤無法回府,至於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那就不是她這樣的平民百姓能知曉的。

  「夫人!夫人!」這時,天藍拔高的聲音忽然自遠處傳來。

  正坐在池閣裡看書的秦幼芙抬起頭,望著天藍嬌小的身影飛奔而至。

  「怎麼了?」秦幼芙的神情裡有著責怪,「在這兒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夫人,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天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著她便要跑。「少爺要回來了!」

  「那又怎樣?」秦幼芙抽回自己的手,打算繼續看書。

  她與上官胤已經註定分道揚鑣,已不適合再出現於他的面前,縱使是同處於一個屋簷下。

  「夫人!聽說少爺受傷了,現在正帶著傷回府呢!」主子不急,可急死她了。

  「什麼?」聞言,秦幼芙美眸圓睜。「他受傷了?」

  「是呀!您還不快到門口去瞧瞧少爺?」

  秦幼芙急忙站起身,丟下手中的書籍,穿過蜿蜒的迴廊,當她來到大廳時,便看見大門前聚集了許多奴僕。

  「大人怎麼還沒回來?」

  「聽說大人受了傷,不曉得有沒有事?」

  「別烏鴉嘴,咱們的主子可是洪福齊天,絕對不會有事的!」

  奴僕們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話,聽在秦幼芙耳裡讓她緊張萬分,當她慘白著小臉跨過門檻時,前方開始出現騷動。

  「大人回來了!」有名奴僕拔高聲音大叫。

  他回來了!

  秦幼芙的心不斷狂跳,她知道他與她不再有任何關係,但是對他的擔憂仍不因而稍減。

  她立即飛奔至前方,白嫩的小手想要撥開擋在前頭的奴僕,想瞧瞧他傷得重不重。

  就在她穿過重重的奴僕,好不容易來到前頭,眸底映出的是令她震撼的一幕。

  上官胤黑髮散亂,凌亂的衣袍露出健壯的胸膛,他身上正流著血,怵目驚心的鮮紅沾濕了衣裳。

  秦幼芙正想上前,只見一雙白淨的小手扶著上官胤的手臂,再往上看去,金樂嵐擔憂的小臉出現在她眼中。

  雙腳像生了根般定在原地,雙眸如黏了膠般直望著兩人,秦幼芙的心在這一瞬間完全死去。

  奴僕們的喊叫,她卻再也聽不清;他們衝上前去想扶著主子的動作,她彷彿也看不見。

  她的眼,看見的只有上官胤與金樂嵐,是金樂嵐扶著受傷的他回到他的府邸。

  而她呢?

  原來,她自始至終都只是個外人。

  奴僕們緊張的心情讓他們忘記該有的禮數,有些人撞上站在原地不動的秦幼芙,使得嬌弱的她跌往一旁,但她的眼眸卻無法從眼前的那對男女身上移開。

  「快扶大人回房!」王管家大喊著。

  「快去請大夫!」林大媽交代道。

  「不必請大夫,御醫已經趕來了。」一名小廝回應著。

  眼前是緊張萬分的情況,秦幼芙卻如被抽離了靈魂,像布偶般站在原地,看著根本不屬於她的家正亂烘烘的。

  直到人群跟著上官胤與金樂嵐離開,快速往上官胤的寢房移去後,一切又回歸平靜。

  秦幼芙被丟在一旁,就這樣站在華麗的宰相府裡,沒有人搭理。

  美眸斂下,她總算明白了自己的身分,只是,現在才覺悟會不會太晚了些?

  蒼白的雙唇勾起了苦澀的淺笑,她是笑自己呀!

  秦幼芙轉過身,提起裙擺緩緩地跨過門檻,獨自一人離開宰相府。

  她茫茫然沒有頭緒,只有讓雙腳不斷地向前行走。

  大街上,一些小販擺著簡單的攤子,在道路兩旁叫賣,因為城門關閉的關係,街上多了些無法回家的人。

  如此繁榮的京城,如此寬闊的地方,秦幼芙赫然發現,她在茫茫人海中竟絲毫沒有容身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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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7 12:23 PM


第九章

  潺潺流水,兩岸垂柳。

  如此詩意的美景卻入不了秦幼芙的眼。

  她手裡捧著不知何時買的綠豆糕,坐在草地上望著前方的溪水。

  「胤哥哥,這裡真的好美!」

  「是啊。」

  她十七歲生辰當天,上官胤拉著她的手,不顧她等會兒還要學女紅,將她帶來這裡。

  這兒遠離熱鬧的大街,秦幼芙走了不少路才到達,不過,當她抱怨著腿痠得要死時,眼前的美景使得她立即換上驚喜的表情。

  「這是什麼地方?怎麼這麼美?」秦幼芙望了望四周,發現這裡不僅綠意盎然,人煙也十分稀少,實在是個談心與吟詩作對的好地方。

  「妳看眼前這條溪流。」上官胤指著前方透著沁涼的溪水道。

  「嗯,是一條好清澈的溪流。」秦幼芙看著前方,驚詫地發現裡頭還有一些小魚正在優游。

  「這條小溪正是城裡那條龍河的支流,當初,龍河常在五月氾濫成災,因此朝廷決定開挖十條支流,而這條是唯一在京城裡頭的支流。」上官胤拉著她坐在岸旁的草地上,細心地為她解說。

  「原來如此。」秦幼芙點了點頭,接著不解地問:「可是,這裡怎麼沒有什麼人呢?」

  「這裡先前是皇室狩獵場的外圍,如今狩獵場重新劃分,將這塊地開放給百姓使用,我想,是百姓們還不曉得這個消息,因此不敢到此地來。」

  「真是可惜了這個地方,這裡如此美麗,宛如人間仙境,卻不為人所知。」望著眼前流水潺潺,兩岸垂柳,讓秦幼芙感到心曠神怡。

  上官胤輕輕一笑,在她的臉頰上落下一吻。「為何不說,還好鮮少有人知曉,所以可以將這裡當成是屬於我們的地方?」

  「屬於我們的地方?」秦幼芙望著他,粉唇勾起了絕美的笑容,「是呀!我怎麼沒有想到,我們可以先偷偷將這裡佔為己有。」

  美眸看向前方,龍門大街在流水的另一側,市集嘈雜的聲響在這裡完全聽不見,只有溪水緩緩地流著,彷彿人間仙境。

  秦幼芙仰起頭笑看著上官胤,「說好了,咱們偷偷在心底將這處佔為己有,每當我們煩悶、不快樂的時候就結伴來到這裡,我相信,只要有你陪在我身畔,任何的怒氣、憂心都會一掃而空。」

  「嗯。」上官胤笑著點頭。

  秦幼芙永遠忘不了,他牽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輕輕落下一吻,對她許下永生永世的諾言。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上官胤握緊她柔嫩的小手,沒有放開的打算,低啞的嗓音緩緩地逸出口,訴說著他一輩子的承諾。「小芙,我願傾盡所有心力,只為好好的保護妳,相信我,我絕對會給妳最美好的一生。」

  「我相信,這輩子,我永遠相信胤哥哥。」粲然的微笑在她的小臉上綻放,這是她幸福的開端。

  這時,秦幼芙腦海中的畫面一瞬間轉換。

  上官胤深黑色的衣袍染上了鮮血,衣上的血漬述說著他的傷勢並不輕。

  在他傷重的時候,陪在他身旁的不是她這有名無實的妻子,而是他親口告訴她,他已經變心愛上的另一名女子……

  秦幼芙早已濕潤的黑眸中又罩上一層薄霧,她吃了一口剛出爐的綠豆糕,綠豆的香味在她嘴裡擴散開來,卻怎麼也甜不進她心裡頭。

  「妳怎麼在這裡?」一道低啞的嗓音在她身後響起。

  不需要回頭,秦幼芙便知曉這是屬於他的聲音。

  她不著痕跡地抹去臉上早已氾濫成災的淚,鼓起勇氣轉過頭望向他。「大人怎麼來這裡了?您不是受傷了嗎?」

  上官胤看著她明顯哭過的小臉,心底一陣抽痛。

  其實,他也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追著她的腳步來到這裡。

  秦幼芙急忙站起身,看見他已經換上乾淨的衣物,受傷的胸口掩在衣服底下,看不出端倪。

  「傷勢不要緊吧?」她的緊張情緒在小臉上表露無遺,緊張的眼不斷在他的胸膛上打轉。

  「只是一點小傷,並無大礙。」相較於她的慌亂,上官胤顯得氣定神閒許多。

  這時,秦幼芙才猛然驚覺自己的失禮,急忙往後退一步,不想與他太過靠近。

  上官胤瞧著她的動作,感到有些不開心,但是他又能如何呢?

  是他殘忍地告訴她,他已經毀了兩人的誓言,愛上另一名女子,也是他將她逼得必須離他遠遠的,連一絲關懷都不敢表現。

  「今日我瞧見妳也來到大門前等我回府,但是妳怎麼沒有跟著大家一起到我的房裡來?」

  那時,他的視線掃過亂烘烘的房間,卻怎麼也無法尋到秦幼芙的身影,驀然間,心底的苦澀及空虛蠶食著他,讓他感覺到自己人雖在房裡,心卻不在,就像僅剩一具軀殼般,毫無生氣。

  「我只是想,既然公主已經扶著大人回房去,您身旁又有這麼多奴僕服侍著,那我就不該再去添亂才是。」秦幼芙淺淺地笑著,打算把滿腹苦澀吞回去。

  「怎麼會是添亂?」上官胤想也不想地這麼道。

  當自己低啞的嗓音傳入耳裡,他才發現自己亂了陣腳,他是不該在她的面前將藏在心底的愛戀表現出來。

  他的話讓秦幼芙圓睜了美眸,懂他如她,似乎發現了什麼。

  「怎麼了?」上官胤瞧她不說話,便開口詢問。

  其實他是緊張的,他擔憂如此聰明的她,一定會在他的言談中發現什麼,讓她知道他還是愛著她的。

  其實,他是期待的,他期待如此心細的她,能在他的神情中找到什麼,讓她明白他對她的心從未變過。

  「沒什麼。」秦幼芙收回視線,心底有了些許疑問。

  上官胤只要慌張的時候,會變得喜愛追根究柢,眉頭會微微上揚。

  而方才,她只是沒有回話,他就緊張的再度開口,這就代表他的心底藏著一種她不知曉的情緒。

  別再想了!秦幼芙的腦海裡傳來對自己的斥喝。

  難道這五年來她傷得還不夠重嗎?

  一日復一日,一天過一天,無時無刻無不是望著大門,期待他的身影映入她的眼簾。

  一次又一次的落空讓她總是夜不成眠,而今她又從他的口中得知他愛上另一名女子,這種傷痛還不夠重嗎?

  「妳在想什麼?」上官胤終究還是沉不住氣,開口問話。

  波光粼粼的溪水旁,清澈的水面反映著燦陽,將她白皙的小臉照耀得閃閃發亮,在上官胤眼中,她宛如天仙般美麗。

  他將雙手負在後頭,長指緊緊地陷入手掌中,才能忍下想上前擁她入懷的衝動。

  秦幼芙將美眸望向他,驀然間,她癡迷了。

  如此好看的男人,如此令她心動的男人,為什麼就不該永遠屬於她呢?

  還是說她曾經擁有過他多年的愛情就已足夠,上天不肯讓她太過幸福,是嗎?

  「我是想……」

  「想什麼?告訴我。」

  相較於他的急切,這回反倒是秦幼芙穩住步伐,抬睫將他俊朗的面容仔仔細細地刻在心版上,微啟粉唇,將一直不願說出口的話緩緩道出。

  「我想,我該離開了,方才我買糕點的時候聽店家說了,午時一到城門就會開啟,到時我就可以出發,返回揚州了。」纖指握緊袖口,秦幼芙努力不讓喉頭發出哽咽的聲響。

  「這……」她突如其來的道別,讓上官胤亂了陣腳。

  雖然他的侷促不安被牢牢的隱藏,但是秦幼芙還是看出端倪,心底的猜測漸漸有了答案。

  天呀!他怎麼能夠這樣!

  秦幼芙將顫抖的雙手藏在衣袖裡,粉唇抿了又抿,才有勇氣再開口:「幾日前我早已收妥行李,無奈遇上城門關閉,才又返回宰相府,所幸我並無將行李打開,因此,我等會兒回到宰相府再稍微收拾一下便可離開。」

  「有必要走得如此匆忙嗎?」上官胤低啞的嗓音裡藏著對她的慰留。

  「是有這個必要。」秦幼芙回答得不假思索。

  「為什麼?難道妳如此想離開京城?這裡不是妳生長的地方,為什麼妳不想再多逗留幾日,探訪一下妳以前所到之處呢?」

  上官胤知道自己傻了,他一連串說了一大堆她得留下的理由,忘卻了先前是他一直開口要她返回揚州。

  「那些地方都不值得去,而我……也不想去。」

  「不值得去?不想去?」上官胤挑了挑眉頭,重複著她的話。

  秦幼芙瞅著他,不點而朱的粉唇揚起一抹帶著淡淡憂愁的淺笑,「您說,我該去嗎?」

  上官胤明白了她的意思,剛毅嘴角勾起微乎其微的苦澀弧度。「的確是不該。」

  「既然您明白,那您該知曉我在京城並無任何掛心的東西,因此,下一刻回揚州,或是明日回揚州,抑或過一陣子後再回揚州,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我並不會為了能多待在京城而感到雀躍。」

  早已是物是人非的地方,要她單獨一人前去探訪,她是做不到的。

  看著他的身旁早已依偎著高高在上的公主,而她這個毫無家世背景的妻子獨自一人去看看曾經與他一同到過的地方,對她而言也未免太殘忍了。

  「妳說,在京城妳已經沒有值得掛心的東西?」對於她的話,上官胤心裡並不願接受。

  從她清澈的眼裡,他依舊可以尋到她對他濃濃的愛意。

  可是,她口口聲聲稱她已經了無心繫之物,是代表她已經能完全放下他了嗎?

  秦幼芙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但是心底依然不敢將他言語背後的意義闡釋清楚。

  「是,幼芙在京城已經沒有可以掛心的人事物。」她鏗鏘有力的說著。

  「那……」我呢?上官胤還是問不出口。

  她淺淺地帶著笑,溫柔的美眸像春風吹入他的心坎裡。「大人將來會有深愛您的妻子在一旁殷殷關懷,還有一群忠心的奴僕為您打點一切,既然如此,幼芙又何必自作多情,在千里之外的揚州心繫著大人?」秦幼芙說得雲淡風清。

  上官胤望著她,陽光下,她的小臉卻顯得白得嚇人,彷彿微風輕輕一吹就會讓她倒下。

  他知道,他將要永遠的失去她了。

  天曉得,五年來一個月一封的家書是他支撐到現在的精神食糧,在那些用詞遣字經過仔細斟酌的字句裡,她雖然刻意不提及自己的近況以及對他的想念,但是他仍在她娟秀的字跡裡看出她的關懷。

  有誰知道,這一刻當他明白她去意堅決,他的心彷彿崩塌了。

  「若是大人沒有任何話要同幼芙說,那麼且容幼芙先行離去,準備返回揚州事宜。」話落,秦幼芙望了他一眼,接著微微垂下眼睫,將離別的傷悲藏起,緩緩地越過他身旁信步離去。

  她何嘗不明白,當她這次離開,與他再次相見已經是遙遙無期。

  她知道自己必須得快些離開,因為她發現了,看穿他充滿防備的眼神中透露出些許情緒。

  那是對她的愛戀呀!

  她在心底大聲斥責上官胤,責怪他怎能如此,明明是他開口要她別再對丈夫有過多的渴望,讓他們倆形同陌路,為何如今還露出這種愛戀的眼神?

  她在心底大聲責罵上官胤,怒喝他怎能這樣,她是害得他天倫夢碎的仇人之女,他是千不該、萬不該再抱有一絲絲對她的喜愛,要不怎能對得起九泉之下的父親?

  秦幼芙逼迫自己往前邁步,不讓自己停下步伐,但淚珠卻不受控制地墜落,爬滿粉腮。

  「幼芙。」上官胤開口喊了她一聲。

  她嬌弱的背影在他眼中有如風中殘燭,彷彿下一刻就會消失,讓上官胤的心不由得發顫。

  秦幼芙明顯地頓了一下,趕緊抬手不著痕跡地抹去臉上的淚珠,深吸一口氣才轉過身。

  「請問大人有何指示?」她勾起淺笑,一如以往嫻靜。

  她如春風般的笑靨看在他眼底,竟是如此的讓他心中揪疼。「妳就這樣走了?」

  「不然呢?」

  看她如此雲淡風清,上官胤真不知該說她總能堅定地隱藏自己的情緒,還是該說她太過勇敢,面對茫然的未來卻不見任何一絲害怕?

  「沒有什麼話要告訴我嗎?」難道她真能如此瀟灑,所有感情都能乾淨的抹去?

  秦幼芙望著他,跌入他幽深的黑眸中,在那裡,她瞧見了最苦澀的情緒、最痛苦的孤寂,以及最揪心的無可奈何。

  「幼芙的確有三件事想同大人說。」她輕輕地微笑著道。

  他已經累了很久,這回,就讓她慧劍斬情絲吧!讓他得到永遠的解脫。

  至於她,未來是明天的事,就交給未來的自己傷透腦筋吧。

  「妳說,我聽著。」

  「幼芙懇請大人三件事情,第一件事是幼芙早已與您提過的。」

  「妳是指娘年事已高,期待共享天倫之樂,要我速將老人家接來京城享福嗎?」上官亂揚起眉,有些許不開心。

  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她的心裡還是想著別人的事?

  「大人睿智,這正是幼芙欲說的第一件事,希望待我返回揚州後,大人能修書一封,請您告訴娘親所有的事實,因為這太傷人了,我說不出口,順道請大人賜給幼芙一封休書,讓幼芙能離開上官家。」

  上官胤沒有開口回話,他見過大風大浪的鷹眸,如今透露出對她的詫異。

  「其二,幼芙懇請大人好好保重身體,幼芙知道,大人公務繁重,時常得忙到夜半三更都還不得入眠,但是大人身子健康是國家社稷之福,因此,請大人冷了記得添衣,睏了記得上坑入睡,餓了別忘進食,如此一來才能保重大人的身軀。」秦幼芙的話說得既緩又淺,淡淡地交代他理當注意的事。

  這就是她想說的嗎?僅僅如此?難道在她的心裡,已沒有關於他們倆的將來?

  「第三呢?」

  「其三……」秦幼芙明顯的頓了一下話頭,沉下眼思索了好半晌。

  這話,要她說出口實在是太傷人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勇氣開口說出來。

  但是人海茫茫,分隔兩地的有情人相見不易,何況是她這個註定要離開的下堂妻?

  是的,她是該開口將心底最真摯的感情告訴他,讓他明白,縱使她人不在他身畔,但是她的心永遠不會離他遠去。

  秦幼芙抬睫勇敢地迎向上官胤,粉唇綻起如桃花般的笑,「幼芙知曉大人與公主大婚在即,在此,幼芙恭祝大人能與公主白頭偕老,每年的元宵節,幼芙定會記得放盞天燈遙祝大人與公主,只望到時大人能感受到幼芙滿滿的祝福與對上官家的歉意。」

  望著眼前她用生命去愛的男人,那雙曾經擁抱過她的大掌即將摟著其他女子,她的心說不痛都是謊言。

  眼眶刺痛著,心底對他有著滿滿的虧欠,她呀!上輩子與他是如何糾葛,要不她怎能傷他如此深?

  「這就是妳要說的?」上官胤沒聽見他所預想的話語,她沒有苦苦哀求讓她留下、沒有說一句要他永遠記得她這樣的字句,這小妮子要走,還真是走得如此不留痕跡。

  「是,幼芙要說的僅此而已。」秦幼芙微微欠了身,「時候不早,幼芙得快點回宰相府作準備,才能趕在天黑前離開京城。」

  上官胤只是默默無語地望著她,黑眸裡倒映的是她轉過身,頭也不回地離開的背影。

  風吹拂著水面,也將他的髮和衣袂吹起,揚飄在空中。茫茫天地間,他聞不到青草的芳香,只有她馨香的髮香充滿他的胸臆;無垠的天空下,他聽不見枝葉晃動和水流的聲響,只有她的淚珠兒滴落的心碎之聲,鼓動著他的耳膜。

  ※※※※

  深沉的夜色彷彿沒有盡頭,籠罩著宰相府,也將上官胤高大的身軀掩藏。

  他獨自一人坐在沒有點燈的書房裡,攤坐在椅背上的他沒有任何心思批閱案卷,也沒有閒情逸致讀書,只有手掌裡握著冰涼的硯台,才能讓他感覺到平靜。

  那日與秦幼芙在溪畔道別,至今才過了三日,為什麼他會覺得時間像已消逝了十年之久?

  上官胤永遠忘不了,那日,當他返回府邸,王管家便緊張地向他稟報,秦幼芙匆匆忙忙叫了馬車便返回揚州,那時的他只揚起苦澀的淺笑,揮手要王管家別管這麼多,雙腳卻克制不了地往她曾經居住過的廂房走去。

  在早已收拾得整整齊齊的廂房裡,沒有留下一絲她曾到過的痕跡,只有桌案上擺了一個以紅色絲綢包裹的東西,明顯的是要留給他。

  上官胤顫抖著雙手打開絲綢,發現裡頭躺了一塊色澤光亮的硯台,眼尖的他馬上就發現,這正是那日她親手雕刻的硯台。

  原來,這是要給他的。

  收回思緒,上官胤藉著月光,低首望著硯台上精細的雕刻,那龍鳳呈祥的圖案十分討喜,但是在他看來卻是這般刺眼。

  「妳是用怎樣的心思雕琢它呢?」長指劃過硯台上的祥龍,他知曉這是她打算送給他的成婚賀禮。

  「她一定是抱著滿滿的祝福雕刻這個硯台。」一道低沉的嗓音自黑暗中傳來,接著,屋內點起一盞燭火。

  金濬俊朗的面容出現,他帶著淺笑,隨意地拉了張椅子坐在上官胤面前。

  「您怎麼來了?」

  「這幾日瞧你老是心神不寧,連辦事都變得有氣無力,你想,我不該來關心一下朋友嗎?」金濬望著他手上的硯台,又開口道:「想她嗎?」

  「你一次問兩個問題,要我該怎麼回答?」上官胤總算給他一個笑臉。

  「你想怎麼回答就怎麼回答,我倒是不介意。」

  上官胤低首望著手上閃爍著沉穩色澤的硯台,想起了她總是溫潤如玉的甜美面容,籠罩著陰霾的胸臆這時晴朗了許多。

  「謝謝關心,下官感受到了。」

  「現在是私訪,別謙稱下官。」金濬揚眉,對他的稱謂頗有微詞。

  上官胤揚起了然的淺笑,「謝謝你這麼晚了還記得我這個朋友。」

  「別打哈哈,你還有一個問題沒有回答。」

  「這……」上官胤垂下眼瞼,陷入沉思。

  他怎麼可能不愛她?

  如果他不愛她,那他為什麼會因為她的前來而整日感到愉悅?

  如果他不愛她,那他為什麼會因為她的離去而情緒低落?

  她的笑容就像能治癒他孤寂的心,她的話語就像能洞察他的思緒,總知道該在什麼時候輕撫著他、什麼時候擁抱他,甚至知道該在什麼時候永遠的離開他。

  如白玉般無瑕、如天仙般的面容、如絲帕般細膩的心思,是他上官胤不幸,能與她相知卻無法相守。

  是呀!他是愛著她的,一如她用生命愛著他那般。

  上官胤揚眸盯著金濬,語氣鏗鏘,「我愛她,從前至今、從今往後都不曾變過。」

  「既然如此,為何還要讓她離去?如果你愛她,那你打算休了她再娶樂嵐嗎?」

  金濬的話語就像利劍刺穿上官胤的心。

  「我……還沒想仔細。」

  若他有足夠的勇氣面對,現在也許早已休了幼芙,將娘親接來京城居住,並且娶了他不曾愛過的女人。

  是他沒有勇氣面對,才讓幼芙待在上官家,一待就是虛度五個的年頭。

  「現在你該好好想想了,今日樂嵐還來找我當說客,要我問你什麼時候娶她。」

  「這……我未曾承諾過公主欲娶她為妻。」上官胤知道自己是自私的,雖然他未曾給過金樂嵐任何承諾,但他也沒有拒絕她的示好。

  「所以呢?」金濬挑眉,話語裡滿是不諒解,「你不也沒有明確的拒絕?所以樂嵐會有這種誤會也是理當如此。」

  「我……」

  「上官胤,你何時變得如此懦弱?愛一個女人有必要如此痛苦嗎?你愛她是明眼人都知曉的,難不成你真願意因為去世的父親而打亂你的下半輩子?」

  「這……」上官胤一時語塞。

  是呀!父親已經過世五年了,在這五年裡她承受了多少寂寥,他是明白的,她只是個嬌弱的女子,若他另娶他人後,茫茫人海中,她將如何自處?

  五年的時間沖不散他與她的濃烈愛情,他曾天真的以為自己能夠忘得了她,但是當她那日出現在宰相府,他知道自己的那些以為只是謊話連篇。

  秦幼芙蒼白的小臉驀然浮現眼前,印象中的她總是噙著淺淺的微笑,溫柔地望著他……

  「不!我絕不讓她離開我!」上官胤突然站起身。

  他愛她,是真真切切的愛著她!

  是呀!都是他太笨拙,愚昧地堅守自以為是的孝道,換來的是什麼?

  他僅能得到的,不是只有握緊雙手卻什麼都抓不住、睜開雙眼卻什麼都看不見嗎?這樣的日子,他不想再過下去了。

  他清楚的記得,溪畔一別,她的美眸裡有的只是離意堅定,若是今日他真的放手讓她永遠離去,人海茫茫,她該到哪裡去?

  從前,他總是私心地希冀用早已有名無實的婚姻綁住她,在母親不知情的情況下給予她一個能安身立命的處所,如今,她若真的離開,如飄萍的她能飄向何處?

  他其實一直明白的,讓她離開,只會讓她陷於舉目無親的窘境,往昔說什麼希望她能再得到美好的歸宿,只是他自欺欺人的謊話。

  愛他如她,心底、眼裡都只有他一個人,哪來的心思再想著別的男人?

  先前他所逃避的事,如今正要在他眼前上演,他不是戰無不勝的勇者,他放不開心愛的她,不忍讓她飄零無依。

  他要的不多,而她要的更少,僅僅是一個「愛」字,有這麼困難嗎?

  上官胤遲疑的黑眸轉為堅定,看向金濬眼神中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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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7 12:23 PM


第十章

  今日天氣不錯,許多人家將棉襖、被褥拿出屋外曬太陽,上官府也不例外,奴僕們聽從秦幼芙的指示,將能搬出來的衣物全都攤在陽光下。

  嬌小的秦幼芙捧著天藍方才從屋裡取來的錦被,奮力地將其拋向空中,披在竹竿上頭。

  「夫人,這些事我來做就好了,您去陰涼的地方休息吧!」王大媽看著夫人正做著下人的事,急忙開口阻止。

  「沒關係,反正我閒著也是閒著,趁這個時候活動一下筋骨,還能幫大夥兒一點忙,是一舉兩得。」秦幼芙揚起淺笑,拒絕了王大媽的請求。

  「夫人您總是這樣!」王大媽從腰間取出帕子,替秦幼芙拭去額頭上的汗水,心疼地替夫人抱不平,「少爺也真是的,夫人您明明是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少爺居然還狠心將您獨自一人丟在揚州,這五年來都不肯回來一趟。」

  「王大媽,您就少說一些。」又從屋內搬來被褥的天藍開口道。

  秦幼芙與天藍兩天前甫回到上官家。在京城時發生的事,雖然天藍是不太清楚,但是她明顯的感受到夫人與少爺之間似乎有著芥蒂,所以她也對當時的情況隻字不提。

  天藍自小跟在秦幼芙身旁,也跟著主子陪嫁至上官家,主子的心思她是最明白的。

  秦幼芙只有淡淡地說在京城過得很好,但天藍知道,主子肚子裡吞了多少委屈,卻是一句都不肯說。

  「我說得有錯嗎?妳這丫頭不知道,自從妳們去京城後,老夫人日日夜夜都盼著,希望少爺能同夫人一起回揚州,所以我說少爺實在是不應該。」

  「王大媽,別再說了!」天藍緊張地想要王大媽住口。

  「王大媽,您放心,大人已經答應我,過不了多久就會將娘親接到京城去。」秦幼芙將手放在天藍的肩上,示意要她別再多說。

  之後王大媽的嘴仍不斷地動著,說著關於女人應該如何才能抓住男人的心之類的話,但是秦幼芙並沒有聽進去。

  她記得,當她和天藍返回上官家時,娘親不斷望著她的身後,期盼兒子能一同踏入家門。

  她知道,她讓疼她的娘親失望了,是她沒有足夠的魅力讓丈夫忘懷過往,與她一同承歡膝下。

  但是她明白,不消多久,這情況就會改變,上官家將會因為她的離去而圓滿,藉著她的離開而完整。

  當她走出宰相府,在路途中聽聞甫從皇宮離開的宮人提及,皇帝唯一的叔叔金濬為了與皇帝爭奪一名女子,不惜大動干戈,狠狠的將皇帝由龍椅上拉下,換上他屬意的另一名皇子掌權。

  那時她才明白,城門為何會關閉,以及上官胤怎麼進宮這麼久才負傷返家,因為為他知道皇宮裡即將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但是,他卻對她隻字不提,難道他忘了,金濬也是她的朋友呀!

  不過,他不同她說也是應該的,她只是他即將休離的妻子,他不需要對她掏心挖肺,何況是告知她宮中的機密?

  秦幼芙淺淺地帶著笑,她不在乎自己將來要如何自處,她只在乎上官家的每一個人都能有美好的未來。

  偌大的園子裡搭著許多錦被,當微風輕輕吹動,比較輕薄的被褥便會隨風揚起,讓人能短暫地看見前方的景致。

  就在秦幼芙望著這些錦被時,發現一道高挺的身影正站在石子鋪成的小徑上。

  心猛然一驚,美眸圓睜,她瞬間傻了,直直地僵在原地,看著奴僕們個個喜出望外地朝那個高大的身影跑去。

  秦幼芙想要移動步伐,但是她的雙腳卻如生了根,一動也不能動,她的眼想要往別處看去,但視線有如上了膠,完全無法移開。

  她就這樣呆呆的望著上官胤向她走來,看著風兒輕吹起他身上一貫的黑袍,隨意紮在身後的黑髮隨風飛揚,她的心如波濤般,激烈地拍打著。

  五年了!

  她盼著他踏入家門那一刻已經盼了五年,如今,他剛毅的嘴角噙著笑意,朝她走來,不是她夢寐以求的一幕嗎?

  只不過,她的心為什麼會有滿滿的不確定感?

  他是回來帶走娘親的?他是來親手送休書給她的?還是是來告訴她,過往早已成雲煙,他願意與她重來一次?

  太多、太多的設想在秦幼芙的腦海中打轉,鬧烘烘得令她無法冷靜思考,直到他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她的淚珠才如珍珠般滴落。

  上官胤站定在她面前,黑眸裡,她白皙的小臉因為方才勞動的關係而泛起紅暈,如蜜桃般誘人,讓他遲遲無法移開眼。

  「幼芙,我回來了。」上官胤輕揚起淺笑,低啞的嗓音中有的只是終於回到家的滿足。

  是呀!他已經太久沒有回家了,那種被家人團團圍住的感覺實在太過美好,好到他以為這五年的京城之行是一場遙遠的夢。

  「歡迎回來。」秦幼芙揚起最燦爛的笑容,昂首望著他。

  淚珠兒順著無瑕的臉龐緩緩流下,泛紅的眼眶讓她看起來是如此嬌弱無助。

  「怎麼哭了?」上官胤不管身旁有多少雙眼睛看著他們倆,粗糙的拇指順著她柔嫩的肌膚,溫柔地為她拭去淚珠。

  「是太開心了,瞧見大人回來,幼芙真的是太開心了……」懂他如她,她知道他這回回來究竟是為哪般。

  他的嗓音、他的神態、他的動作在在告訴她,他這回回到她身旁就不會再離開了,沒有為什麼,她就是明白他的心思。

  「還喊我大人?」上官胤挑挑眉,口吻裡有著不悅。

  聞言,秦幼芙害臊地睨著他,小聲地道:「胤哥哥,歡迎你回來。」

  「嗯,我回來了,這回真的回來了。」上官胤探手抱住嬌美的妻子,讓她倚靠在他臂彎裡,鼻端嗅聞著她的馨香,感覺恍若隔世。

  ※※※※

  「娘親早上到白馬寺禮佛去了,我已經派人前去通知娘一聲。」秦幼芙一邊領著上官胤走入兩人的臥房,一邊回過頭同他說話。

  當秦幼芙的小腳跨入房門後,上官胤便不由分說地將房門掩上,健臂自她身後穿過脇下,環住嬌弱的她。

  他將下顎靠在她的肩上,閉上眼恣意地汲取她身上特有的馨香。「好想妳,真的好懷念能這樣正大光明抱著妳的感覺。」

  他灼熱的氣息拂上她敏感的耳後,讓她舒服地縮起脖子,「正大光明?我不懂。」

  秦幼芙記得,當他將他父親的手記交給她後,做丈夫的他就不曾再抱過她、吻過她了。

  上官胤勾起淺笑,他這個醉鬼小妻子果然不記得那日的事了。

  「我生辰那天妳在哪兒?」上官胤忽然這麼問。

  「那天……」秦幼芙很努力的回想著,「我記得我支開天藍,一個人在花園裡賞月,然後喝了點酒,當我醒來後,人就在自己的房裡。」

  「那妳有想過自己是怎麼回到房裡的嗎?」

  「我想是哪個丫鬟扶我回房的吧,要不就是我自個迷迷糊糊地回房去。」隔日早晨醒來,她都還來不及詢問天藍,金樂嵐便闖了進來,讓她無暇仔細思索這件事。

  「妳這個迷糊的小傻瓜,那晚是我抱妳回房的。」上官胤得意地說出答案,還不忘在她臉頰上偷得一吻。

  「什麼?」秦幼芙詫異地轉過身,圓睜雙眸盯著他。

  「那晚我與妳共度良宵,我還以為隔日妳會跑來詢問我,妳卻沒有,一直到方才,我還以為妳是害臊,原來事實並非如此呀!」上官胤寵溺地捏了捏她的俏鼻。

  「我與胤哥哥?可是,公主告訴我,她那晚是與你在一起。」

  「傻女孩,我心裡沒有公主,我的心一直以來都只有與我一同放天燈,許同一個願望的女孩。」上官胤低首吻了她的粉唇,「是胤哥哥的錯,是我一直沉浸在過往的傷痛裡,才讓我們兩人兩地相思,白白浪費了五年的歲月。」

  「不,這五年裡,我明白了一件事。」秦幼芙搖搖頭,「五年的歲月讓我更加成熟,更加穩重,也更加明白,這輩子我只許心裡,不,該說是明白心底只能容得下胤哥哥一個人,除了胤哥哥,我誰也不要。」

  「傻女孩,妳就是這般死心眼,才會讓我放心不下。」上官胤執起她白嫩的小手,落下深深的一吻,「我的傻女孩,知道嗎,與妳分別的五年裡,我為何遲遲未向母親說出岳父與父親之間的恩怨,就是因為我明白,妳除了我以外誰都不肯要,若是將妳趕出上官府,天地茫茫,妳將舉目無親,因此,我才一直瞞著娘親,讓妳能有個依靠。」

  「我明白,我都明白。」秦幼芙眼裡含著淚珠,心中滿滿都是感動。她張開藕臂,牢牢環住他的腰,將小臉貼上寬闊的胸膛,「胤哥哥對我的好,我都明白;胤哥哥對我的愛,我都感受到了。」

  他是她的胤哥哥呀!那個總會替她著想、替她張羅一切的胤哥哥,秦幼芙明白,只有他的胸膛才是她永遠的家。

  上官胤低首將鼻端埋入她芬芳的髮絲裡頭,低啞的嗓音徐徐地說著最甜蜜的情話,「從此以後,我絕不再離開,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現在的我只想擁有最完整的幸福。」

  曾經,上官胤以為那些被他捏皺又心疼地撫平的家書,會是他未來幸福的泉源,她從千里之外寄來的思念,足以讓他將來回味無窮,直到老死。

  是他太笨!是他太傻!一只木盒、一封封出自秦幼芙之手的家書,怎能替代她一個輕輕的淺笑和深深的擁抱?

  往後,他要為她和自己好好的活著。

  上官胤張口含住她圓潤的耳垂,在她耳旁輕輕卻真摯地許下承諾,「將來,我要緊緊地擁住妳,一輩子不放開,無論未來還會有什麼樣的風風雨雨、任何阻礙,這雙手絕對不會放開妳。」

  他瘖瘂的嗓音藏著最深沉的愛意,秦幼芙感受到了,她知道,往後她將會永遠擁有他。

  「胤哥哥,幼芙也不會放開你的,將來的一切就由我們一起努力,突破重圍。」

  秦幼芙知道,她與他還得面對娘親明白兩家恩怨之後的這一關,以及遠在京城愛慕著他的公主那一關,但是,只要有他在身旁,她就無懼無畏。

  他的薄唇欺上粉嫩的雙唇,恣意地汲取屬於她的芬芳,這種感覺,他早已盼了許久。

  他的舌探入她口中,與香嫩的小舌共舞,大掌則是如入無人之境般,自她背上以旋轉的方式撫摸著,之後來到她圓俏的臀上,稍加施力,將柔軟的女性幽谷往他早已勃發的男性貼去。

  秦幼芙忍不住嬌吟出聲。

  她很害臊地發現,上官胤只是吻著她的唇、隔著衣裳撫摸她的後背與臀,她的花徑竟然開始強烈的收縮,接著腿間一熱,沁出些許火熱的濕意。

  「小芙,我好想妳。」上官胤離開她粉嫩的雙唇,瘖瘂的在她耳旁輕輕訴說甜言蜜語。

  上官胤原以為他一定不會如此深刻地思念著一個人,但是當五年後再度相見,他的自以為是隨即崩裂,挫敗地承認,他的心一直以來都是屬於她的,不曾改變過。

  他低沉的嗓子、沉穩的氣息在在蠱惑著秦幼芙早已淪陷的芳心,她拋開害臊開口回應,「我也想你……從清晨到黑夜,從黑夜到黎明。」

  她的雙手爬上他的後背,拉扯著他身上的衣物,現在的她也同他一般,想要彼此。

  如燎原大火般的慾望掠奪了她所有的理智,讓她拋開禮教與矜持,現下只想要好好的感受他。

  上官胤何嘗受得了,健臂穿過她的脇下與雙膝,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她打橫抱起,走向床舖。

  秦幼芙被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泛紅的雙唇、凌亂的衣襟和披散的黑髮讓她看起來就如墜落凡間的仙子,令上官胤無法再隱忍,只有想緊緊擁住她的衝動。

  他輕柔地脫去她雙足上的繡鞋,大掌順著她的雙腿不斷向上攀爬,一直到他帶著熱度的手指觸碰到她已經濕透的褻褲。

  粗糙的指尖隔著薄薄的布料,刻意頂弄著她敏感的花瓣,直到感受到一道熱流透出後才罷休。

  「呵,我敏感的小妻子,妳已經濕透了。」上官胤來到她的耳旁,說著淫聲浪語。

  「胤哥哥你……」秦幼芙羞得耳根都紅了,害臊得說不出話來。

  瞧她如此羞赧的模樣,更誘發上官胤早已在褲底蠢蠢欲動的陽剛。

  「討厭嗎?」他的手指頂著藏在花瓣裡的珍珠小核,「討厭我這樣對妳嗎?還是妳期待我這樣對妳?」

  「別問……」她咬著唇,很努力才將話說出口。

  「如果不問,怎麼知道這樣能不能讓妳舒服?」上官胤有如化身成魔鬼,想將純潔的小仙子變成小淫娃。

  秦幼芙擰著柳眉,一臉害臊,不知所措地瞅著他。

  雖然兩人早已成親多年,但是她向來矜持,在床第間總是接受的那一方。

  「說話呀,快告訴我。」上官胤要自己不被她求饒的眼神所誘惑。

  秦幼芙嬌嗔地瞪著他好一會兒才撇開眼微啟紅唇,「喜歡……只要是胤哥哥我都喜歡……」

  好美!上官胤看著她白皙的雙頰染上桃紅色,就像蜜桃般讓他無法自拔地張嘴咬了一下。

  「我可愛的小芙,我好愛妳,從前我怎麼有勇氣離開妳呢?」上官胤一邊說話,一邊扯下她的褻褲,讓羞人的花瓣露出來。

  下身突然一涼,讓秦幼芙倒抽一口氣。

  「不喜歡這樣?」上官胤的手指可沒有停下,粗糙的指腹找到已經挺立的小核,急切地揉壓。

  「我……」一陣電流竄過身軀,直達她腦門,讓她說不出話來。

  多少個夜裡,她總是懷念他結實的擁抱,讓她夜夜垂淚入眠。

  現在,上官胤結實的胸膛、溫暖的體溫、瘖瘂的聲音就在她眼前,這要她如何不心動?如何不為他火熱?

  「喜歡嗎?快告訴我。」上官胤加快手指按壓的速度,一下子採畫圓的方式,一下子又以雙指揉捏,只想讓她到達慾望的頂峰。

  「喜歡,好喜歡……」秦幼芙的腦子開始變得混沌,吐出最誠實的話語。

  她仰著頭,感覺花穴口產生無法隱忍的麻癢,而且越來越強烈。

  「妳好美!」上官胤低首吻上她微啟的雙唇,舌長驅直入,探入甜美的小嘴裡,與她的小舌共舞。

  來不及吞嚥的甘津順著秦幼芙的下巴緩緩流下,沾濕了緊緊貼著的兩人。

  他粗糙的手指滑過花縫來到誘人的水穴口,長指勾動著,感受她明顯的痙攣攀,嘴角滿意地勾起。

  「胤哥哥……」秦幼芙就像陷入慾望的漩渦,雙手無力地擺動,只想要他救救她。

  上官胤的手指貫入緊密的水穴中,那如絲綢般的小口不斷吸吮著他,讓他早已蠢蠢欲動的慾龍更加勃發。

  「妳下面的小嘴還真誠實,比上面那張嘴老實多了。」上官胤帶著笑,隔著肚兜舔吻她胸前的蓓蕾。

  「我很誠實啊……」秦幼芙不服氣的想回話,但是她一張口全都是吟哦。

  「是嗎?」上官胤俯視著她,挑眉一臉懷疑,「我怎麼看不出妳有誠實的跡象?」

  他懷疑她?秦幼芙噘著小嘴,一臉不滿,「我何時又……不誠實了……」

  「如果我的小妻子是誠實的,那告訴胤哥哥,現在妳想要我嗎?」

  秦幼芙用染上慾望薄霧的雙眸瞅著他,粉嫩的雙唇張開又閤上,接著又開啟。

  「想要……我好想、好想要胤哥哥。」她的雙手攀上他的頸子,將軟玉溫香貼上他剛硬的胸膛。

  她想要他想得快發瘋了,她每一日無不期盼著他歸來,從以前直到未來,她的心永遠是他的。

  「我要胤哥哥,沒有一天不想……」想起曾經失去他的痛楚,秦幼芙的水眸泛起了薄霧。

  她永遠無法忘懷,方才他緩緩朝她走來時,那剛毅的嘴角帶著淺笑,輕輕地說了一句「我回來了」,天知道,她的心瞬間得到了救贖。

  那日在溪畔轉身後,她是拿出多大的勇氣才能跨步離開,接下來的日子,她日日夜夜擔憂他親筆寫的休書何時送達,宣告她必須永遠離開上官家。

  瞧她真摯的模樣,上官胤的嘴角緩緩勾起笑意,「我也是,我也想要小芙,無時無刻,隨時隨地。」

  說完,他隨即褪去身上所有的衣物,讓如雕刻般的偉岸身軀毫無遮掩的展現在妻子面前。

  他沒有給她害羞的時間,勃發的慾龍頂端緊緊抵住她的柔軟,深刻地感受到她的溫熱。

  秦幼芙感覺被他抵住的花瓣傳來一陣又一陣的麻癢。

  「我的小芙,相信我的心裡一直只有妳一個人嗎?」上官胤的慾望對準花穴入口,卻遲遲沒有進入的動作。

  「相信,只要是胤哥哥說的我都相信。」秦幼芙抬頭吻了下他的額頭。

  不需要太多的言語,從他的黑眸中她就能明白,內斂的愛就藏在裡頭。

  一抹欣慰的笑在上官胤的俊顏上揚起,他低首埋在她的耳旁,接著健腰一挺,將勃發的慾望狠狠撞入花穴底端。

  「我的心裡只有小芙,從來沒有別人,從來沒有。」上官胤毫不保留地讓碩大的慾望在緊窒的水穴裡頭抽撤。

  那粉色的花瓣在陽剛微微抽出時翻了出來,又在他狠狠搗入時像小嘴般吸附著他的分身,像害怕他離去,一點都不准他遠離。

  「胤哥哥,我好愛你,這輩子我只愛你……」秦幼芙的雙手緊緊的環住他的頸子,小嘴吐出愛意。

  「我心如妳,我不會再離開了,往後,我們要永遠在一起。」上官胤不斷貫穿她,毫不遲疑的給予她一生一世的承諾。

  水穴不斷沁出香甜的花液,在他用力撞入時像水花般噴灑出來,當他抽出時緩緩流下,兩人深陷在淫靡的瑰麗情慾中,一點也不想離開彼此。

  上官胤的抽撤沒有減緩的趨勢,他不斷的索求著她,想將無法擁抱她的空白時間全都補回來。

  嬌弱的秦幼芙包容著上官胤的火熱,直到承受不了這樣的激切而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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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7 12:24 PM


終曲

  下了三天的雪,好不容易在元宵節這天停了,白天陽光融化了皚皚白雪,使得氣溫略微降低,但不影響入夜後的節慶活動。

  京城最繁華的龍門大街今夜聚集了許多人潮,每個人手上都拿著自己精心製作的天燈,等時辰一到便一起放向天際,直達天聽。

  「每年放天燈的人潮總是這麼多。」秦幼芙站在人群中,這是她睽違多年後第一次在京城放天燈。

  「人似乎一年比一年多呢,我想,是因為每個人心中都有想向上天祈求的願望,所以就藉著這一天告訴上天吧。」上官胤站在她身後,以高大的身子替她擋去洶湧的人潮。

  她仰首笑望著他,「我每年許的心願都是一樣的,你想,老天爺會不會覺得我很囉唆?」

  「怎麼會呢!」他揚起淺笑,望著心上人的神情是如此溫柔,「老天爺十分明白,我的小芙不貪多,願望總是只有一個。」

  「嗯,我的願望的確不多,只要家人平安,能永遠跟胤哥哥在一起,就是我最大的幸福。」秦幼芙張開雙臂環抱住他。她才不管有沒有人瞧見她這不知矜持的舉動,現在的她只想要擁著他。

  上官胤沒有回話,低首吻著她的頭頂,恣意汲取她的芬芳香氣。

  此刻,天地間彷彿只剩下他們兩人,鬧烘烘的街道現在有如離他們千里遠,直到秦幼芙再開口,才將兩人拉回現實。

  「娘過幾天就會到京城了呢。」想起今年除夕無法與老人家一起吃年夜飯,秦幼芙總是感到失落。

  那日,上官胤回到揚州後,待不到三天便帶著她返回京城,畢竟他是當朝宰相,朝廷裡還有許多事等著他。

  上官胤的母親則留在揚州整理上官家的家產,並且堅持要在過年時前去宗祠告訴祖先家人的近況,因此未與他們同行。

  「嗯,等娘來京城後,一定會很開心的。」

  聞言,秦幼芙不自覺地撫著自己仍平坦的小腹,此時裡頭已經有個待孕育的小生命。「是啊,娘如果知道我懷了孩子,不曉得會有多開心。」

  「我想,娘一定會怨我們沒有立即告訴她,要是早些知道,娘一定會不顧家產和祖先,先來京城看看她疼入心坎的媳婦。」

  上官胤在返回揚州後,便告知母親關於兩家的恩怨,沒想到老人家聽了之後不但沒有責怪秦幼芙,反倒握住媳婦的手,對媳婦坎坷的日子心疼不已。

  至於金樂嵐對上官胤的一往情深,也因為金濬的阻撓而煙消雲散。

  這一切讓秦幼芙十分詫異,當初,她還以為會遭受許多阻礙,但是上官胤告訴她,是她的善良與堅持打動了所有人,幫助他們找回失去已久的愛情。

  「小芙,可以準備放天燈了。」上官胤瞧前方已經有些騷動,便道。

  「嗯。」秦幼芙低首看著手上的天燈,「希望老天爺能看見我的願望。」

  「一定會的。」上官胤笑望著她,「小芙是如此溫柔又善良的女孩,老天爺不幫妳要幫誰?」

  「你總是愛誇我。」秦幼芙嬌睨了他一眼。

  「我沒有誇妳,我是實話實說。」上官胤偷吻了下她的臉頰,低眸看著天燈上她那少得可憐的願望,「妳的願望總是這麼少。」

  「一句『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和一句『順遂平安』就已經夠了啊。」這兩句包含了對他的愛,以及期盼上官家平安,肚子裡的孩子能順利生產,這樣的願望夠大了。

  上官胤沒有回話,只有輕揚著淺笑。

  這時,天藍點燃上官胤與秦幼芙手中的蠟燭,接著將主子們的天燈罩上,不消多久,天燈便緩緩地向上升起。

  一盞一盞的天燈點綴了漆黑的天空,像明亮的星子指引著人們的未來。

  「好美。」秦幼芙仰首望著無垠的天際,看見了上官胤龍飛鳳舞的字跡寫著「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的天燈,粉唇揚起完美的弧度。

  走了這麼久,她與他真的成了不再分離的愛侶。

  想起過往,秦幼芙發現,即使兩人分隔千里遠,他們的心總是繫在彼此身上,用同樣愛著對方的心欣賞明月的美,這樣的愛情,她已別無所求。

  「若要說美,我覺得我的小芙最美。」上官胤低首笑望著她,接著薄唇輕輕地貼上她的。

  沒有貪心的渴求,有的只是綿密的愛情,在一盞盞如星子般的天燈下,他的心將永遠與她相繫,這份愛永世不渝。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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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7 12:26 PM


歡天喜地第一砲 菲比

  大家好,終於又跟大家見面了。

  這本書是「京城軼事」系列的第一本,將來會寫幾本,我還沒有確定的計畫,至於要寫多久,這個嘛……我只能說,我會好好努力的。

  《牽情燈》這個故事在我腦海裡盤旋了好久的時間,我一直沒有付諸文字,是因為這個故事與我平時所寫的故事有點差距,我怕自己無法完整的表達那種想愛又不能愛的無奈,不過,在一次睡午覺時,心底突然湧現好想、好想寫這個故事的感覺。

  當下,當然不是趕緊起床寫書,是先睡飽飽後再開始敲鍵盤啦!

  寫這個故事花了我很長的時間,其實不是因為卡稿或者是突然沒感覺,原因之一是,在英國讀書的老妹在故事進行至中段時回來台灣,所以我們兩人每天忙著談天說地,還不時跑出去玩樂,其二是家裡多了兩隻小狗狗,老是宅在家裡的我當然成了把屎把尿的狗媽媽,以上這兩點害得這本書寫得超久,根本是用僅剩的時間寫出來的,但是真的很希望各位讀者喜歡這個故事(笑)。

  上回舉行的贈書活動讓我交到了很多朋友,很開心能與讀者們交流,看到每個讀者都在為自己的生活打拼,就感覺自己也有伴了呢!

  在這裡真的很感謝參與的讀者們,希望下回再辦贈書活動時各位能繼續不吝指教!

  最後,我藉著這次的後記在這裡跟大家說聲抱歉,在唐城傳奇之三《冷掌櫃的選擇》中,女主角秦凜愛的嫂嫂應該要喊她「小姑」才是,並非菲比寫的「小姨子」,謝謝讀者halu的糾正,也對各位讀者感到非常抱歉,下回菲比會小心再小心。

  歡迎各位喔!最後,不免俗的送給大家一個飛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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