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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3 11:36 AM

月嵐 -【義結金蘭之五】劍藏俏娘子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每逢滿月之夜,家傳寶劍上便會映出命定之人
一月一次的相會,他從來不會錯過
就這樣看著她從小丫頭,變成令他心動的俏佳人……
某個滿月夜,當他抽出寶劍,竟是看見她有危險
於是他鼓起勇氣現身,救了被狼群包圍的她
為了報答他的恩情,她讓藉口尋親的他入住她家
兩人朝夕相處,他越來越確定自己已認定了她
哪裡知道當他一五一十道出命定之人這件事
她竟說她也有家傳寶劍,劍上也會映出命定之人
只是,他的劍上映出了她,她的劍卻映出別人
也就是說,她的命定之人並不是他!
情急之下,他臨時決定把「生米煮成熟飯」
「就地」把她吃乾抹淨,讓她非他莫嫁
哪裡知道,當他老神在在地上門迎親
卻發現新娘子早已坐上了別人家的花轎……

【出版日期】 2010年04月09日

【出版社名稱】 桃子熊工作室(禾馬)

【書系及編號】 紅櫻桃RC632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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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3 11:38 AM


不算終點的完結篇 月嵐

  還是要再說一次,我非常喜歡秋葉山莊。

  這回,是我私心的壓軸角色秦劍音出場,為了襯托他的風華絕代……呃、不對,是烘托他的清雅優柔,所以特地為他設計了一個另類的對象。

  當然,封家兄弟也要不客氣地出門搶搶鏡頭才是,怎麼說這可都是「秋葉山莊」第二部呢!

  不過,說是第二部,轉眼間居然又到了暫別的時刻。

  秦劍音是「秋葉山莊」第二部「義結金蘭」系列的完結篇,在這本之後,秋葉山莊將暫時與各位告別,將來有綠、有點子時,請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更希望他們可以再出來亮相!

  只是,長篇而完整的劇情要耗費較多心力,但寫寫他們的小故事,卻還在能力所及之內;因此,喜歡這群俠客們的讀者,不妨到我的部落格〔七十六號街道〕來觀賞他們的外傳小說吧!

  請各位來信、留言告訴我喜歡的「秋葉山莊」系列角色,我會盡量抽空寫出他們的外傳故事,讓大家一起繼續沉浸在秋葉山莊的美景裡!

  所以,這不是完結,也不是終點,更不會是結束,對我來說,秋葉山莊是一個永續的夢想,而且一定會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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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3 11:38 AM


第一章

  秦家的洛遙山莊,有著湖光山色相映襯的好景致。

  一望無際的原野常是秦家主子秦劍音策馬奔馳的地方,只是今天還多了些貴客相陪。

  兩匹白馬一前一後跟著秦劍音的黑色駿馬,由遠而近地往洛遙山莊正門口而去。

  秦家小廝守在門旁大片的樹蔭下顧著涼茶,一旁還坐著手搖摺扇的秀麗人影,正面露淺笑往馬背上的三個身影瞧去。

  「不愧是練家子,大熱天的,還真是有精神!」

  麗容上的薄潤瑰唇輕揚笑容、迸出聲調,模樣教身邊伺候的秦家小廝看得都要失了魂。

  「封二公子,請用。」小廝拉回神智,畢恭畢敬地奉上茶水。

  聽說今天的幾位客人是主子的結拜兄弟,不過眼前這位公子卻有張惑人心神的秀麗臉龐。

  若不是知道此人便是名聞江南的秋葉山莊副莊主——封家二少封日遠,在武林中人稱「萬事通」,更娶了武林盟主當妻子,因此絕對是個道地男子,否則洛遙山莊家中一班下人,怕不都擠到門口來看仙子下凡了。

  封日遠伸手接過茶,正對茶香感到讚不絕口的同時,三人三馬跟著停佇於樹旁,不可避免地揚起了一陣風沙,教封日遠下意識地舉扇掩面。

  「熱死我啦!二哥,我也要茶!」同行的封家四少封易軍翻身下馬,一身雪白勁裝將他俐落的模樣襯得更為出色。

  「該喝水的是載你的馬吧?」秋葉山莊莊主封久揚拍拍馬背,一躍而下,沉穩的嗓音依舊,倒沒有絲毫紊亂。

  「所以我才告訴你,有話坐下來慢慢聊,不用急著在騎馬時扯開嗓子談啊!」秦家主子秦劍音意猶未盡地撫著黑馬的鬃毛,臉上盡是笑意。

  相較於封日遠秀麗無雙的長相,秦劍音雖也生得秀雅非凡,但比起封日遠,卻硬是多上一分武人的氣息。

  星眸薄唇,髮絲高束,髮辮滑肩而過,在寬肩上劃出柔軟的曲線,閃著笑意的眼瞳比起封日遠的柔情再多一分堅毅,帶劍的腰身削瘦而不纖弱,身形卻是結實的。

  他的舉手投足有著文人的斯文書卷味,亦混入了武林俠客獨有的直率,在他的周遭環繞出一道與眾不同的氣息。

  下了馬背,小廝想上前牽馬,卻讓秦劍音擋下了。

  「先讓牠到一旁涼快地方歇息,餵了水、放輕鬆了,再帶牠回馬廄。」秦劍音細細囑咐道。

  「看來你很喜歡這匹馬。」封久揚往秦劍音走近,出聲笑應:「那麼,這馬就送得值得了。」

  「牠確實是難得良駒,只是讓久揚你破費了。」秦劍音鬆手把韁繩交付小廝,隨後雙手一拱,往封久揚敬去。

  兩人交情雖是多年,近年更因義結金蘭而近一步地多分交情,但秦劍音與封久揚都是重禮守分寸之人,因此當封家兄弟遠道而來,以祝賀生辰為由送上這匹純黑的千里良駒之際,他著實是又驚又喜。

  「而且……我年年生辰都少慶賀,也不發帖子的,畢竟若是每位江湖老前輩、往來商行老闆的壽宴都去祝賀,那麼我這秦家主子大概天天都得參加喜宴了,所以到了自個兒生辰這天,我反倒是清靜休息,也用不著勞動大夥多費心思。」秦劍音苦笑著應道。

  前些時候他才送過壽禮去了結拜的紅家兄弟那兒替紅掌門祝壽,而他與封久揚之所以會義結金蘭,則是因為一同趕赴老前輩季爺的七十大壽壽宴,若教他每回都這麼奔波,就算他再年輕、身子再好也吃不消。

  因此他今年依舊是獨自在家優閒度日,卻沒料到封久揚這位結拜大哥竟會提早了幾日上門來。

  「你說得也有理。」封久揚不禁發笑,「只是,一年一次的生辰,我們見面機會又少,不好好道個喜我才歉疚,況且……送這良駒可是日遠的主意。」封久揚搖頭,隨後伸手把封日遠自樹蔭底下招了來。

  「河西多駿馬,我只是陪玲瓏回一趟娘家,兼做點買賣,剛巧又想起秦兄好良馬,因此才帶上個順水人情,不費心的。」封日遠微笑回應,就是想避開秦劍音的客氣。

  「關盟主跟日遠你們倆都是大忙人。」秦劍音會意地點頭,算是接納。

  當今武林盟主關玲瓏出身河西,家裡就這麼個獨生女,雖然欣喜她嫁給封日遠這好對象,偶爾卻也寂寞。

  因此關玲瓏不時會趁著辦事時順路繞道河西,給家裡人露個臉,至於封日遠,他是走到哪兒、買賣做到哪的人,身邊有關玲瓏守著自是安全,所以夫妻倆時常結伴而行。

  「要說忙,你也挺忙才對。」仰頭灌下數杯涼茶,終於解了渴的封易軍走近兄弟們,開口道:「光是扛著『水天一色』這名號,還有『水現』與『天見」這兩把傳說兵器的傳聞,就讓你光應付客人都應付不完吧?」

  「水天一色」是江湖中人用來形容秦家劍法的別稱,傳聞這套家傳劍法變化如流水,在輕盈之間帶著柔韌的力道,在劍鋒揮舞之際,彷彿還能見到水中仙子自其間穿梭而過。

  至於「水現」與「天見」兩把家傳寶劍,聽說是秦家祖先代代流傳而來,更有人指稱這雙劍乃以天河水打造,只是實情依舊無人得知。

  「水天一色是外人費心多贈的名號,可其實家傳劍法純粹是祖先為求身子強健而練,未曾因想揚名立萬而起名,所以要我擔下水天一色這名字,倒真教我受寵若驚。」

  搖搖頭,秦劍音笑得無奈,只因他原就不喜出風頭。

  旁人行走江湖,只怕無法出人頭地,在武林中爭得一席之地,可他倒寧願清淡過一輩子。

  「哼,你與我大哥都同個性子,怪不得你們親如手足。」封易軍瞟了眼自家大哥,又瞧瞧秦劍音,忍不住嘆氣。

  「秦兄與大哥義結金蘭,現在確實是手足沒錯。」封日遠在旁笑道:「聽玲瓏說,這事似乎是人人皆知了。」

  「八成是因為大哥他們義結金蘭的契機,就是他們共同除去惡名滿天下的邪門歪教黑曜門之故。」封易軍聳聳肩,續道:「說書人那陣子天天在各地的酒樓茶館四處講述他們的事蹟,我看不讓人知道也難。」

  黑曜門原是武林中人人懼之的邪派,與各大武林世家結怨極深,又犯下多起滅門血案,行為令人髮指,所幸後來為封久揚他們這群俠客所滅,也為武林除去心頭大患。

  「雖然是意料中事,不過……倒苦了劍音。」封久揚苦笑道:「不好爭名,卻偏偏給你出盡了風頭。」

  「洛遙山莊的訪客,近來是多了不少。」秦劍音僅是淡笑一聲,「但是……有件事卻比那些慕名來訪的客人還要教我煩惱。」

  「哦?是什麼事?」封易軍好奇地擠到秦劍音身邊,「真看不出來你也會有煩惱,我還當你與大哥一樣,除了大嫂的事能令他煩惱以外,面對什麼麻煩都是一副八風吹不動的臉。」

  「易軍,別沒大沒小的。」封日遠沒轍地舉起扇子往封易軍頭上拍去。

  淨把家裡兄弟私事拿出來碎嘴,雖說秦劍音也不算外人,口風亦緊,但旁邊還有眾多僕役,這四弟也真不設防。

  「真要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太了不得的大麻煩,只是有些苦惱罷了。」封家兄弟的鬥嘴令秦劍音不由得迸出笑音。「人怕出名,自結拜除惡之後,不少商行老闆、各大門派,凡家中有女待字閨中的,幾乎都派了媒婆來提親。」

  英雄名家風頭健,洛遙山莊秦家雖以商起家,涉入武林時間不長也不深,但光憑著那些說書人口中的傳聞,就足以教不少姑娘芳心相傾。

  也因此,原本僅是私下與封久揚互相交好、低調行事的秦劍音,近來除了要費心在家業上,還得四處婉拒媒人的提親,著實教他有些吃不消。

  「我還當是什麼天大麻煩,原來不過是在煩娶妻啊?」封易軍兩手一攤,輕鬆應道:「反正你跟我大哥年紀相去不遠,是該成親啦!若不排斥,從中挑一個合適的對象不就得了?」

  過去若是他還沒成親,也許會跟秦劍音站同邊,覺得那些媒婆真是煩人,可如今封易軍自個兒也有了溫柔的妻子,兩人亦是相處融洽,因此並不覺得妻子麻煩,只是,娶妻真得娶個真正相處得來的。

  「你啊,說話能不能客氣些?」封久揚沒轍地往四弟肩頭一拍,「好歹劍音年紀也大你幾歲,講話時有點分寸。」

  「不打緊,我知道易軍是好意。」雖只與封久揚結拜,可秦劍音與封家兄弟一樣,都將對方當成手足般看待,因此對於封易軍的直率脾氣,亦是欣然接納。

  「話說回來,就像易軍說的,秦兄是時候成家了,而且這洛遙山莊也需要個女主人幫忙打理,但秦兄……我瞧你這態度,似乎不是很想成親?」封日遠打量著秦劍音,語氣裡有那麼點好奇的打探。

  畢竟秦劍音又不像當年的封易軍,一提起女人便避之唯恐不及,而且秦家小妹也早已覓得良緣,如今過著幸福日子,所以秦劍音這位秦家主子,理應會為自己覓個好對象、良家閨女為伴,但秦劍音卻一提起此事便感到困擾……

  「莫非是來提親的姑娘當中,沒有合適的人選?」封久揚知道成親這事得靠緣分,強求不來,因此也只是淡聲提問。

  畢竟就連他自己都是封家人當中最晚成親的,原因不外乎是緣分未到。

  所以若秦劍音在提親人選當中沒能找到一眼便中意的對象,那倒不如慢慢來。

  「真要說起來的話……」秦劍音略為沉思一會,突然轉身對一旁的小廝吩咐道:「你們先收拾,然後讓總管在偏廳備茶、點心,我有事與貴客相談。」

  小廝們領命而去,而封日遠則是挑了挑眉,秀麗的眸子閃過一抹饒富興味的眼神。

  看來,秦劍音這事想必是不想在外人面前提起的秘密,所以才如此慎重安排。

  「久揚、日遠、易軍,關於成親找對象一事,劍音也不當各位兄弟是外人,所以還請廳內一敘,我有事相商。」秦劍音回頭,雙手一拱,一臉認真地將三人請入莊內。

  封久揚雖不明白秦劍音葫蘆裡賣什麼膏藥,但瞧他如此謹慎行事,也明白秦劍音想與他們相商的,應該不只是該選什麼樣的姑娘當妻子,而是有更重大的要事,所以僅是依言跟上秦劍音的腳步。

  封易軍原就沉不住氣,正想開口先問原由,卻被封日遠的扇子敲了頭,使了個眼神要他閉嘴。

  秦劍音是說話婉轉,對上封易軍這個直性子卻麻煩。

  「進屋再談,免得人多嘴雜。」封日遠催著封易軍進門,唇邊跟著逸出了輕聲叮嚀。

  封易軍聳了聳肩,心想等會兒最好是有什麼天大的秘密要說,不然要他彆著一肚子好奇心進屋,實在很難受啊!

  ※※※※

  湖水碧綠與澄天藍空,正是洛遙山莊收藏的名劍「水現」與「天見」的色調。

  秦劍音招呼封家兄弟三人入座之後,便揮退了僕役,然後才入內取出這兩柄長劍。

  「水現」的劍鞘鑲著翠玉,澄澈的劍身如似水面,恍如能夠反映出景象的明鏡,透亮而懾人心魂。

  「天見」的劍柄嵌入了宛若晴空的薄水玉石,滑潤色調猶若雨後的遠空,將一切襯得清新明亮,還原所有事物的本質。

  秦劍音小心翼翼地將劍放到廳內圓桌上,還未來得及開口,封易軍已嚷嚷起來。

  「水現跟天見!好久不見了!」封易軍難掩興奮地露出發亮雙眼。

  「江湖上稱你一聲劍俠,還真是抬舉你了,該改口叫你劍癡。」封日遠沒轍地搖頭。

  這個四弟對什麼都不熱衷,唯獨對於各類兵器,尤其是長劍,不僅有著常人難比的狂熱,更是愛劍成癡,家中只差沒闢間兵器庫,專門收藏他那些心愛的名劍。

  「叫啥都好,總之我好些年沒見過它們了。」上回陪同大哥封久揚造訪洛遙山莊,他才有幸見到兩把名劍一面,今天秦劍音卻刻意取出雙劍,莫非是願意陪他比畫兩下?

  「劍音,雙劍若是有靈,記著叫它們避著易軍,免得給拐走了。」封久揚難得幽默地迸聲笑道。

  「雙劍若真有靈,我倒想問問它們其他的事。」秦劍音苦笑一聲,對於封久揚的玩笑沒有回應,卻是認真地嘆了一聲。

  「敢情秦兄想相商的要事,與水現、天見有關?」封日遠眉梢微勾,聽出了些許端倪。

  這兩柄長劍可說是洛遙山莊的傳家寶,人人爭相目睹,卻又不得其門而入,因為秦劍音本人處事並不特別喜歡招惹旁人注意,所以平日裡不一定會帶著雙劍出門。

  過去也曾有邪教門派聽聞各種對雙劍的奇異謠傳,誤以為它們有稀世能力、或藏了絕世武功秘笈,想闖入洛遙山莊偷取,卻都無功而返,因為據說除了代代秦家主子,沒人知道雙劍藏於洛遙山莊的何處。

  所以若非特別情況,平時秦劍音是不輕易將雙劍示人的;現在他刻意取來雙劍,還露出眉頭深鎖的表情,可見這麻煩必定與雙劍有關。

  「日遠聰敏,我就直言了。」秦劍音苦笑一聲,在桌旁坐下,淡聲應道:「大家都說這兩柄劍有其神力異能,不過事實上,對於每一任的秦家主子來說,它們最特別的,應該是『水現』能夠映出秦家主子的命定對象這件事。」

  「咦……」封易軍瞪著眼往翠玉色的「水現」瞧去,差點就要爆出驚聲。

  「映出?」封日遠揮開扇面掩住封易軍的嘴,往前傾身、向「水現」望去。

  「劍音,你的意思是……這柄劍會告訴你該娶誰當妻子?」封久揚亦是感到不可思議。

  「是。」秦劍音乾脆地點頭,「原本我只將這個僅是流傳於秦家的傳說當成鄉野奇談,可在我接掌洛遙山莊、正式成為秦家主子後,每逢滿月夜,水現的劍身便會映出一位素未謀面的姑娘身影……」

  這事實,他連自己的妹子都沒提過,但他明白封家兄弟口風算是緊的,旁人想問的,只要他們不想說,誰也問不出來。

  「能借我瞧瞧嗎?」封易軍聽得更加好奇了。

  能映出未來妻子的靈劍?這麼好用的話,月老就不必擔心會牽錯線了!

  「請。」秦劍音將「水現」抽出劍鞘,遞上前去。

  對他來說,一起出生入死過的結拜兄弟,已不算外人,所以重情義的他,並不排斥封易軍這個劍魔接觸雙劍。

  而封易軍雖是抱著窺探的心態,可他向來視劍如命,尤其「水現」還是秦家的傳家寶,所以他斂起了玩笑心情,謹慎地接過,然後就著光亮劍身反覆仔細連瞧了幾眼。

  「如何?」封久揚問道。

  「什麼也沒有。」封易軍有些懊惱,「只能知道是把鋒利的好劍。」

  「那是因為你並非秦家主子吧?」封日遠轉向秦劍音問道:「秦兄,會映出影像的,就只有『水現』這柄劍,還是……」

  瞧封日遠把視線轉向「天見」,秦劍音會意地搖頭,「對,就只有『水現』,而且只有在滿月夜才能見到。」

  「那不就一年看不到幾回?」封易軍聳聳肩,將劍還給秦劍音後,有些失望地坐下來,逕自喝茶吃點心,一邊應道:「既然是這樣模糊不清的暗示,我看你也用不著煩惱什麼傳說中的命定對象了,還是實在點,找個看得見又摸得到、自己也喜歡的姑娘如何?」

  「易軍……」封久揚往自家四弟瞟了一眼,大有對他的放肆言談感到惱忽之意。

  「好、我不說。」封易軍被大哥一瞧,立時斂了聲音。

  雖然封久揚性情沉穩、人又厚道,不過真犯著他的忌諱,封久揚還是會對他們幾個兄弟私刑伺候的。

  「其實,易軍說得也沒錯。」秦劍音倒是不以為意,許是與封久揚義結金蘭這些日子以來,兩家人走得更近,連他都快慣了封易軍的過度直率。

  封易軍露出得救的表情連連點頭,表示自己也得到秦劍音的認同,卻沒能得到封久揚允他開口的回應,讓他只得摸摸鼻子繼續喝茶,閉嘴不提。

  「劍音,你覺得易軍說找個真正的姑娘這主意實在,卻又對媒人上門感到困擾,莫非……」封久揚略一沉思,很快地得出了結論。「你不是對劍中佳人動了心吧?」

  此話一出,頓時三雙眼睛全往秦劍音臉上望去。

  秦劍音不慌不忙地呼出一口涼氣,將熱茶的燙人吹去,緩緩啜了幾口後,才吐出輕音。「這算是日久生情吧?」

  「日久……」封日遠揚眉,有些訝異,「你說滿月夜晚才見得到那姑娘,而且是在主掌秦家後才開始,這麼說來……」

  「是,我瞧著那姑娘瞧了十二年。」秦劍音說得自然,卻教眼前三個封家貴客露出錯愕表情。

  「十二年?一年十二回滿月,這麼說來,秦兄與那姑娘見過一百四十四回……」數著這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的相會日,封日遠突然噤了聲。

  是啊,一年十二回的滿月日,聽來不可思議又極其短暫,但秦劍音事實上卻已與那姑娘相會了百多次,雖說是不相識,但若對方面相娟秀、形貌俏麗或是美豔無雙,那麼這段時日,確實足以擄獲一個男子的心。

  更何況秦劍音向來就不是個外向性子,慣於獨自清靜過活,在這樣清心寡慾的生活下與這樣帶著謎團的俏影相見,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要不日久生情也難。

  「劍音真是好耐性,光是見那姑娘十二年,卻從來沒動念頭尋過人?」封久揚覺得有些不解,畢竟能讓秦劍音捺著性子月月相會的佳人,應該也是他心目中的好對象,怎麼秦劍音卻拖著這傳聞,遲遲沒把對方找出來,好正式迎娶?

  「十二年前,她還是個黃毛小丫頭哪!久揚,娶回來只能當童養媳了。」秦劍音聽了封久揚的話,忍不住迸出輕笑。

  「啥?童養媳?」封易軍終於忍不住爆出訝異之音,問道:「等等,你不是想告訴我們,你是看著那黃毛小丫頭長大的吧?」

  他不覺得秦劍音這個年紀跟封久揚相近的男人會對一個黃毛丫頭動情,所以能讓秦劍音動心的,應該是個美姑娘才對,但他卻說十二年前那姑娘是個小丫頭,這不就表示……

  「易軍!說話禮貌些!」

  這回換封日遠忍耐不住了,他舉扇一敲,正中封易軍的額心,秀麗面孔板起,柔音中藏了幾分火氣。

  什麼黃毛丫頭?秦劍音有可能是那姑娘的丈夫,就算秦劍音也這麼形容那姑娘的幼時,但其他人這麼個說法卻是對秦劍音失禮了。

  「哎唷!二哥你客氣點好不好?你扇柄很硬的!」封易軍抱著腦袋哀號起來。

  「為了教訓你才換了柄硬骨頭。」封日遠抿唇怒道。

  封久揚鮮少真的出手教訓封易軍,讓他越來越沒大沒小,他身為二哥自然得擔起管教之責。

  「可我沒問錯啊!」封易軍委屈地道。

  「易軍沒猜錯。」秦劍音打著圓場,「那姑娘確是活生生的人,在劍裡,我見著她由黃毛丫頭漸漸長大,成了嬌俏佳人,偶爾見她在月下散步、手點花燈,或是夜讀詩書,甚至……總之能看的、不能看的,都因為這柄水現而讓我見到了。」

  封日遠沒忽略掉秦劍音那一閃而過的遲疑,他扯開笑容,悄聲探道:「秦兄見著那姑娘十二年,儘管她由小丫頭長成俏佳人,卻依舊沒動心尋人,現在突然把這事提出來相商,莫非是……看了什麼有誤姑娘家清白的事?」

  「日遠!」這回換成封久揚感到困窘,像這類私密事,他雖然多少猜到一二,卻不好直問,這二弟倒說得大方。

  「不打緊,其實日遠所言,雖不中、亦不遠矣!」秦劍音微微一笑,表情有些尷尬,卻也不再隱瞞。

  「其實,我也不清楚劍上幻影究竟有幾分真假,但在多年共同成長之餘,亦對這姑娘有了感情,加上傳聞又言此女是我的命定對象,因此在見著她出浴時,我雖明知應該避嫌,卻還是忍不住多瞧了幾眼。」

  是自己心中屬意的姑娘,又是個摸不透的劍影,這樣的情景令秦劍音難得地拋下了君子身分,在滿月夜暫時地放肆,只是……也讓他更加懸念起這位姑娘了。

  「那麼……秦兄可是有意尋人?」瞧秦劍音說起這劍裡佳人的態度,不只是有些感情,根本像是已認定非她莫娶,尤其他連對方沐浴的景象都瞧過,令封日遠忍不住生此聯想。

  怎麼說他都是極負盛名的武林萬事通,要論探消息尋人的本事,他自謙第二,無人敢居第一!

  「這也算是我想與日遠相商的原因吧!」秦劍音淡笑道:「原本我是圖著一生清淡過日子,偶爾伴著月下的劍裡佳人共賞明月,可見著那姑娘年年漸轉秀麗,又想起傳聞,總覺得她若真是我的命定對象,就這麼放著不管、空耗對方青春,似乎有所不妥,因此才想探探消息,確定是否真有其人。」

  十幾歲就當上秦家主子的他,出身名門,與武林人士及各大商家往來頻繁,長年的客套交際,讓他越發喜歡獨身一人的日子,才沒動念尋人。

  可心裡懸著這姑娘,總令他多少有些難安,萬一那姑娘這輩子除了他之外,真與旁人無所緣分,那麼他不娶、她不嫁,豈不虛耗佳人歲月?

  「這倒是,若真有此人,你大可考慮兩人是否真的合適;若無此人,你也好安下心過日子。」熟知秦劍音也是個認真性子,封久揚頗能體諒地點了頭幫腔。

  「只是,就這麼一個劍影,各位又見不著,真要尋人的話,又該如何尋找?」就算明白封日遠神通廣大,沒憑沒據的事也難以搜索吧?

  「這倒無妨,若秦兄能說得出來那姑娘以往過什麼日子、住什麼樣房子、走過什麼地方,或穿什麼衣裳、用什麼花簪……只要食衣住行、大小景象,凡是你記得起的都說出來,總能從這些小事情裡兜出點蛛絲馬跡。」

  封日遠別的本事沒有,就記性比人強,加上長年經商走遍大江南北,各類景物、大小事物見得多了,所以要找線索也容易。

  「這倒是真的,有我二哥出馬,一定沒問題啦!」封易軍自信地拍拍胸脯,彷彿人已尋著。

  別的不提,光就尋人這點,他們封家這位萬事通可是從來沒失誤過!

  「既是如此……」秦劍音雙手一拱,謝道:「那就有勞日遠了。」

  是真、是假、是虛、是幻——若傳說屬實,他秦劍音倒想與這姑娘見上一面,試探傳聞的真相。

  若然不實,那麼,就讓他一生伴這雙劍,令劍中佳人永駐他身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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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3 11:39 AM


第二章

  滿月夜。

  朗空清澄、輕風拂面,秦劍音仰望著不帶一絲烏雲,僅有細碎如絲雲朵的昏黃晴空,手邊握著的,是他十二年來每個滿月的夜晚裡都帶在身旁的寶劍「水現」。

  初時,不諱言只為著好奇,但親眼體認了「水現」的神奇異能後,他卻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那個由小小丫頭逐漸長成荳蔻年華姑娘的女子,究竟身處何方?

  雖說已託萬事通封日遠去尋人,但真相如何,他卻依舊不知。

  只是,藉由這一天天的等候,他感覺自己的心境,似乎也跟著這朗空一樣,越來越顯清澄明亮。

  彷彿是吹開了水面的落葉,得以窺見水面下魚游草飄的另一番美景般,秦劍音發現,自己正在等待,也在期待──

  等著見到那位姑娘,等著她自「水現」的影子裡走出來,活生生地,對著他說話、微笑……

  這種宛如青澀少年的心動感覺,他從來沒有品嚐過,即使面對過再多美麗姑娘、世家俠女,但他從未被劍中佳人以外的女子吸引過。

  這就是所謂的命中註定嗎?

  讓他從年少輕狂起,就伴著一個半大不小的黃毛丫頭,度過他的歲歲年年……

  還真像是童養媳啊!

  只不過,這媳婦不是養在家裡,卻是給養在劍裡了。

  對她,是慣了有她在滿月夜下相伴,或是戀上了她清新纖柔的身影?還是因為一句命定之人,搶先綁死了他的心情?

  所謂的曖昧不清,或許也是為情感增溫的契機,因為他,此時此刻、心已紊亂……

  「秦兄。」

  呼喚聲打斷了秦劍音的思緒,剛進門的封家兄弟在小廝的帶領下被請到院內涼亭,秦劍音回過身,見到封日遠便堆起滿臉笑容,知道事情九成九是有了下文。

  「劍音,人找著了。」封久揚在涼亭石桌旁坐定,瞧了瞧秦劍音手中的「水現」,再看看天空上依稀可辨、已隱隱浮現出身影的滿月,唇邊逸開了理解的笑容。

  當初他見到自己的妻子時,心思也許就如同秦劍音此刻,所以才會讓自家兄弟一眼看穿。

  「找著了……是指真有這位姑娘?」秦劍音向來沉穩而不入風波的聲調,滲入了些許驚喜。

  「說起這事,還真不是普通的誇張,要不是我二哥,我真懷疑有誰能靠那麼點線索找到人。」堅持跟來看好戲的封易軍出聲道。

  「這倒是。」秦劍音苦笑一聲,因為就連他自己,都覺得要靠劍影找著那姑娘,著實是大海撈針。

  畢竟,他記得最清楚的特色,也只有市街上的一棵老榕樹,還有樹邊一口枯井,井邊還立了塊牌子,模糊地倒映在劍裡的字跡寫著「惜泉」二字。

  「有特色就好找人。」封日遠揮開招扇,笑得輕鬆,「老榕樹常見,惜泉襯上枯井卻是少見,這南北兩地也不過輝煬縣一處。」

  「咦……輝煬縣?怎麼聽著如此耳熟……」秦劍音微睜黑眸,在記憶裡思索起來。

  「就你家隔壁縣城啊!」封易軍哭笑不得地打斷秦劍音的沉思,「搞了半天,你跟你妻子根本是鄰居,居然可以十二年見不到面!」

  像這樣的命定之人,封易軍真不知該說是有緣還是無緣了。

  「劍音,輝煬縣就在巧居城旁,聽日遠探來的消息,當地居民吃住都靠這口井,由於井水不深,養成縣民珍惜水源的習慣,還搭起一座小廟在旁,拜起管井的水神。」封久揚跳過封易軍的無謂說詞,接著續道。

  「後來水枯了,居民找到其他水脈,雖然不再愁沒水用,但因感恩這口井,便將水神廟移到新的水源地,枯井則留在市街上、沒給填平,甚至立了惜泉牌子,提醒人即使現在已有豐沛水源可用,依然要好好珍惜。」封日遠點頭續道。

  「聽來真是個民風純樸的地方。」秦劍音淡聲笑道:「不過這應該算是地方傳聞吧?所以要打聽易尋,但要外傳卻難了。」

  即使洛遙山莊所在的巧居城隔壁便是那姑娘住的輝煬縣,但由於他生性好清靜,除了與認識的俠客、商家有所往來,鮮少四處跑,所以若那輝煬縣毫無特產、未曾有武林世家居住,那就不在他平日拜訪的範圍之列,不知此處就有個惜泉牌子,也是自然。

  「確實僅是當地傳聞。」封日遠點頭笑應:「不過秦兄找尋的姑娘,在輝煬縣可也小有名氣。」

  秦劍音眉梢微動,他瞧向封日遠,輕聲問道:「如何有名?」

  名氣這回事,有好有壞,就不知道封日遠查到的是什麼?

  「她是前刑部尚書之女,尚書大人告老還鄉後回到輝煬縣定居,後來與夫人雙雙去世,現在由這位小姐當家,而且由於她的伯父與表兄依然在朝為官,所以一樣是官家親戚。」封日遠也不藏話,將所知盡數吐露。

  「那就怪不得……」秦劍音陷入了回憶,「我總見她帶著劍在身上,還曾經在酒樓與調戲姑娘的酒徒爭執,只是她看起來雖不識武功,那酒徒卻也不敢惹她。」

  原來,她是個性好打抱不平的官家千金啊……

  「聽說那位姑娘雖不懂功夫,卻喜歡隨身帶劍四處幫人,也由於她是官家千金,來頭不小,因此至今還沒出過什麼亂子。」封久揚在旁補上。

  「聽起來跟咱們家那個喜歡拿著秋葉山莊名號到處招搖的小妹真像。」封易軍爆出笑音。

  封家兄弟成群,最小的卻是個受盡呵護的妹子,由於生性外向、又仰慕俠客之舉,平時總愛扛著自家兄弟在江湖上的名聲四處嚇唬一些地方惡棍,逞逞威風。

  「這事,要等劍音見過本人之後才能知曉了。」封久揚含笑望向秦劍音,又道:「不過我家妹子自從成親後,便鮮少再這麼任性、也不再涉及危險,畢竟身旁多了個保護她的丈夫,總是有些作用。」

  「久揚這番話,聽來倒像是在告誠我,若不早些迎娶她回來,怕她哪天夜路走多了、碰上惹不起的惡鬼,到時我只能空瞧劍影、痛徹心肺?」秦劍音語調輕鬆,可心裡多少是有著如此擔憂。

  他與這姑娘已有不解之緣,心裡的懸念更是不言而表,即使這麼空想著一個嚴格說來並不相識的女子,似乎有些不可思議,但他們倆的關連卻又像是早就熟識。

  所以……確實,就像封久揚所言,他若遲遲不下決定,哪天在劍上看見了他不能接受的殘酷景象,苦果就得自己承擔了。

  「僅是意見,事情還是得由你決定。」封久揚並不打算多行催促,畢竟要不要去尋訪那個據說是命定之人的對象,還是得由秦劍音本人來考量。

  「這尋妻娶親一事,外人無從插手,不過若是秦兄決定到輝煬縣尋人,日遠再將那姑娘的家世姓名一併奉上。」

  說穿了,封日遠這萬事通老早查到一切事情,只是不想干擾秦劍音的扶擇,所以事情僅是輕描淡寫,也絕口不多提對方姓名。

  「我是覺得,你有興趣就找找吧!成天光看著那把劍也沒什麼用啊!」封易軍算是直性子,對他來說,有事卡著不能做跟有話卡住不能說,都是痛苦。

  秦劍音望著封家兄弟,僅是吐出會意的笑音。「各位的相助,劍音沒齒難忘,今日時候已晚,我先讓人備上晚膳,讓大家好好休息用膳吧!」

  「有勞了。」封日遠謝道。

  「不,勞煩你們的是我。」秦劍音拿起「水現」,輕笑道:「而且,與佳人相約的時刻也到了,請容我離席。」

  「月亮出來了?」封易軍跟著轉頭往外邊天空瞧去。

  朗月浮於雲端之上,柔中帶亮,算來已過黃昏。

  秦劍音步出亭外,緩緩將「水現」的劍身抽出劍鞘之外,那透著水色調的明亮劍身在映上秦劍音帶些柔情的臉龐之際,亦一如以往地映射出了虛幻的劍影……

  「不知道這回他又看見什麼了?」封易軍好奇地往秦劍音的背影張望。

  「你可別打擾劍音,易軍。」封久揚出聲叮囑道。

  「不過,這倒真是千古奇緣了,往來只聞書中自有顏如玉,倒沒想過劍裡亦藏俏佳人。」封日遠揮了揮扇子,唇邊不由得泛開笑意。

  「如果劍音真娶了那姑娘,才能叫奇緣吧……咦?劍音?」封久揚說著,視線亦往亭外飄去,沒料著卻看見秦劍音突然收了「水現」,回身大跨步地直奔涼亭而來。

  「怎麼啦?」封易軍看秦劍音神色有些不自然,忍不住打趣道:「不是又看見美人出浴吧?」

  「易軍。」封日遠出聲正要制止,冷不防地秦劍音已搶先一步開口。

  「日遠,輝煬縣附近有哪座林子,是一個姑娘家的腳程足以在半天之內到達,而且樹林茂密又有狼群出沒的?」秦劍音鐵青著臉逕向封日遠出聲。

  「咦?」封日遠斂起輕鬆表情,正色道:「要符合這些條件,唯有輝煬縣郊外的黑林……你問我這事是怎麼了?」

  察覺到事情不對勁,封久揚不由得微皺起眉心,「劍音,該不是那姑娘出了什麼事吧?」

  「她被狼群圍困在一座林子裡的樹上!」秦劍音握緊了「水現」,語氣滲入幾分焦慮。

  沒想到方才封久揚的勸告,竟會一語成讖!

  就算他還沒決定要娶這個命定的姑娘,但明知自己關心的人身處危險,卻又出手不得,這滋味著實不好受啊!

  「抱歉,我得去救她!」秦劍音說罷,還來不及多說什麼,便匆匆施展輕功,飛也似地奔出自家庭院。

  「劍音!」封久揚等人面面相覷,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

  只是,等他們快步跟著秦劍音身後趕至莊門,秦劍音的身影已騎著前些日子他們送上的千里良駒,快馬奔馳而去……

  ※※※※

  雖說路程不遠、僅在鄰縣,可對於此刻救人心切的秦劍音而言,卻已是煎熱難耐。

  儘管黑馬奔馳如箭,一路上也相當爭氣,將兩地距離縮短、約莫一個時辰便趕到封日遠口中的黑林,但是由於發現那姑娘受難時,已是太陽西沉之後,因此等秦劍音急匆匆地在黑林下馬,已是天色幽黑漆暗的已時。

  一想到劍影裡的姑娘被狼群圍在樹上,生死未明,秦劍音便覺得焦慮無比。

  不知道狼群是否知難而退?又或者已有人來救她?

  還是說……

  握緊「水現」,秦劍音將浮現在腦海裡的可怖景象抹去。

  不,如果那姑娘真是他的命定之人,那麼她絕不會在這種時候死於非命!

  將馬拴在附近樹幹上,秦劍音飛奔入林,不時駐足留心傾聽,想尋找是否有人在呼救。

  黑林幽密深暗,除了少數依靠葉縫的月光映出的景象,可說是伸手不見五指。

  在這樣的地方,一個不懂武功的小姑娘獨自被困樹上,底下還圍著妄想分食她的狼群……這般險惡的情況,教秦劍音不由得繃緊眉心。

  他穿梭在林間,四處細聽著任何有可能的聲響,腳底下的乾枯落葉發出碎裂聲,像乾澀的沙子在交相摩擦,混合出令人心顫的節奏。

  在哪?那個他看了十二年的姑娘,究竟在什麼地方……

  「救命……嗚……救命啊……」

  微弱的求助聲夾雜著泣音穿透了林間,飄入秦劍音的耳中。他精神一振,立刻往聲源飛奔而去。

  隨著哭聲越來越近,幾聲狼嚎跟著竄入耳中,紛亂混雜的聲調自不遠處傳來,教秦劍音下意識地拔出了「水現」。

  銀白如鏡的劍身反映著周遭所有細微光芒,亦閃耀著模糊的形影,秦劍音快步躍過林子,當他循著聲源來到劍身中所見到的林間野地之際,眼前的景象幾乎教他一身的熱血都要凝凍。

  十來匹的狼群不斷往一棵被利爪刮創的大樹上跳躍、嘶吼,樹皮被撕得細碎、丟棄在旁,露出了宛若粉白的淺褐樹幹,而他以往總是只能在劍身上見到的姑娘,則蜷縮在樹枝上,身軀僵成一團。

  秦劍音匆匆上前,揮劍開始驅趕狼群,狼群亦轉而攻擊秦劍音,只是在其中幾匹狼被「水現」砍傷後,原本氣勢威猛的狼叫聲開始混入微弱的哀鳴聲響。

  秦劍音緊繃著眉心,牢牢地盯住每一匹狼的動作,就擔心有個閃失。

  狼群似乎也明白眼前殺出的程咬金並不好惹,兩邊就這樣僵持了好一會兒,直到受傷的野狼越來越多,牠們才終於放棄而散去。

  秦劍音鬆了口氣,雖說要殺狼是輕而易舉的事,但狼群會聚在黑林裡,就表示這一帶是狼群的地盤,一般人若不在夜裡狼群覓食時誤入林子裡,也不會受到攻擊。

  何況狼群僅是為了謀生才襲擊牠們眼中的獵物,所以秦劍音並不想趕盡殺絕。

  見到狼群心有不甘地離開,他將「水現」劍身一振,抖落了血水,這才收劍、往樹幹走近。

  秦劍音頭一回「親眼」見到這個據說是他命定之人的姑娘,原本在劍影之中,他只覺得她生得嬌俏活潑,模樣輕靈可愛,卻沒料著……

  真見了面,秦劍音才發覺,以往在「水現」當中看見的她,雖然已是個甜蜜可人的姑娘,但本人卻猶勝幾分。

  那看似軟嫩的臉類、帶粉嫩紅的唇瓣,還有一雙盈滿秋水的圓澄大眼……

  這姑娘,如今真是活生生地出現在他面前了!

  「姑娘……可受驚了?」

  雖沒能來得及從封日遠那裡聽得名字,但轉念一想,倘若方見面便直呼對方閨名,似乎也有所不妥、難以解釋,因此這般的陌生,倒是好事。

  「我……狼、狼都走了嗎?」小姑娘的聲調還在打顫,她抓緊樹枝,面露驚慌,身子還有那麼點不穩。

  她被困在樹上長達兩個時辰,眼看著四下無人,狼群又拚命刨著這棵樹,原本還以為自己死定了,卻沒料到居然有個帶劍的男人闖進林間,不由分說地就開始替她驅狼。

  初時她還替他擔憂,畢竟狼群眾多,可見他動作俐落,狼群根本無法近他身旁,她總算開始放寬心,慶幸自己有救了。

  不過,安心歸安心,餘悸猶存令她身子不聽使喚,一下子全都傾倒而出的恐懼感更教她軟了腿,幾乎無法挪動身軀爬下樹幹。

  「走了,暫時不會回來,姑娘可曾受傷?」秦劍音點頭,瞧她一雙花紅唇瓣嚇得有些失去血色,裙擺也染著泥沙,可見先前一定被追趕得相當悽慘。

  「謝……謝謝你,我沒事……」小姑娘勉強點了點頭,開始有勇氣移動雙腿,想從樹上下來,只是她被困在樹上太久,手腳已廢麻無法伸直,所以剛想攀著樹枝爬下樹,不聽使喚的雙腳立刻背叛了她,讓她整個人就這麼往樹底下摔去。

  「當心!」秦劍音見狀一驚,隨即飛身上前,將摔下樹的小姑娘給接住。

  「啊——」小姑娘發出尖叫聲,還以為自己好不容易逃過狼劫後,居然這麼倒楣又跌下樹。

  可出乎她意料之外地,接住她的並不是硬邦邦、充滿泥沙碎石和落葉的地面,而是一雙溫暖的手臂。

  「沒事了,姑娘。」秦劍音作夢也想不到,與這姑娘的初會,竟是一次又一次的驚險。

  只是,當他懷抱著她一身的柔軟,那股溫暖的觸感,卻也令他初次品嚐到什麼叫真實。

  嬌小的身軀抱起來感覺輕盈,當初在劍裡瞧不出她的身高,不過如今……瞧她這個頭,頂多只及他的胸膛吧!

  而且,她是暖的,軟而綿、溫而柔,近距離貼在胸口上的臉頰透出淡淡桃粉色調,黑髮則散滿他的臂彎。

  他救著她了,沒讓她芳華早逝,而是牢牢地將她緊抱在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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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3 11:40 AM


第三章

  「呃……謝謝你,不過你能不能放我下來啊?」

  感覺到手臂被勒緊,甚至往這陌生男人的胸膛越貼越近,教小姑娘感到有些困窘。

  輕音吐露,她微微掙扎了下,心裡只能暗自祈禱,不要走了狼群,卻換來個採花賊。

  雖說這男人看起來衣冠楚楚,也不像個色胚,不過人面獸心的傢伙也不是沒有,這荒郊野嶺的,自己還是小心為妙。

  「抱歉。」秦劍音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連忙彎腰將姑娘放下,讓麻了腿的她坐在突出地面的粗厚樹根上。

  「好痛哦!」小姑娘揉著自己因為僵在樹上兩個時辰而痠疼的雙手雙腿,眉心又蹙又皺。

  「林子夜黑、狼群找食物是理所當然的,姑娘怎會獨自在此,還遭受攻擊?」秦劍音打量著她靈動的瞳仁、因說話而不時貶動的眼睛與開閤的嘴唇,心裡還有那麼點震撼。

  「我原本在郊外散心,看見一隻漂亮的野狐跑進黑林,就想進來瞧瞧,結果迷了路繞不出去。」小姑娘甩甩手,伸了個懶腰,總算勉強能夠站起身子,藉著林縫間的月光,她打量起秦劍音,反問道:「倒是公子怎會隻身在林子裡走動?」

  瞧秦劍音身上穿的、手上拿的,不是好衣料就是漂亮寶劍,應該是好人家的富公子,可是身邊卻沒半個隨從,莫非是跟她一樣迷路至此?

  「我……想上輝煬縣尋親戚,路經此地,聽見姑娘呼救所以前來探尋。」秦劍音想想,直言自己是從「水現」上頭見到她,恐有不妥,而且初次見面就提如此奇異之事,也許會嚇著這姑娘,所以並未直言。

  「哦,原來你要到輝煬縣啊?那你認得出林子的路嗎?因為我就住那兒。」小姑娘聽見秦劍音要上自己住的縣城,頓時滿心歡喜。

  這真是好極了,看樣子這男人只是個隻身旅行的公子或俠客吧?有他陪著一路回輝煬縣,她就用不著擔心再遇上危險了。

  「路還認得,我的馬就在林子旁,不嫌棄的話,可以送姑娘一程。」秦劍音順水推舟地應道。

  「那太好了,因為我被狼嚇了一晚,真沒什麼力氣走路了。」聽見有馬可坐,小姑娘霎時雙眼一燦。

  「那麼,姑娘請隨我來。」秦劍音輕笑應聲:「對了,在下秦劍音,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有些期盼的躍動在秦劍音的胸口鼓譟著,他注視著這個看似陌生,實則看過許多她私密事的姑娘,對於能夠親口問得她名字一事,他發覺自己竟是充滿了雀躍。

  這般渴望的心情,自小到大一帆風順的他幾乎不曾有過,可此時此刻,他卻覺得身旁的夜裡嘈雜像是在一瞬間變得寧靜起來──

  「我呀?我叫藍鵲靈!」

  半瞇的眸子閃著燦光,為著的當然是自己的死裡逃生,只不過,藍鵲靈這一聲應答、這一抹正式面對秦劍音的喜悅微笑,卻已足以令這個惦眷她十二年的男人,陷入再也無法脫身的絕美夢鄉……

  ※※※※

  月上梢頭。

  深夜的林野映著月光,閃出燦亮,帶著藍鵲靈步出黑林的秦劍音同她共乘一騎,邊聊天邊往輝煬縣而去。

  秦劍音本想步行,以避開男女之嫌,倒是藍鵲靈大方得很,不怎麼介意這回事。

  再者,若真叫秦劍音這個救命恩人牽著馬走,他們不知幾時才能到達輝煬縣。

  這樣的決定,對秦劍音來說自是無妨,在早就對她有所傾心的此刻,任何的親暱之舉,都是他心中所願。

  而藍鵲靈因天性就非閑靜,再加上好不容易脫離險境,因此一路上幾乎是話聲不斷。

  「我說秦公子,你剛才說要尋親戚,那你會在輝煬縣住多久?好歹你救我一命,還勞你送我回家,若沒好好招待你、報個恩情,我會過意不去的。」藍鵲靈心情大好地瞧著夜色星空,一邊撲抱在馬鬃毛上,顯得相當快樂。

  「說起這事……」秦劍音原就是上輝煬縣救藍鵲靈,尋人之說自是藉口,為的只是不讓藍鵲靈起了疑心,所以讓她這麼一問,當下還真不知該怎麼回應。

  「不方便嗎?」藍鵲靈聽出秦劍音的猶豫,還當是自己問得太多,連忙回頭續道:「我本想請你在我家住一晚,讓我好好款待,可你要去找親戚,所以我才……」

  「不,藍姑娘誤會了,其實在下並不知所尋之人住輝煬縣何處,剛才正煩惱著這大半夜的不知客棧還有無空房,藍姑娘便提起此事,讓我想打擾、卻又覺得太過唐突,故而遲疑。」秦劍音靈機一動,索性順著藍鵲靈的話接了下去。

  「咦?原來你不知道親戚住哪裡啊?可找人得費時日的,如果不嫌棄,就住我家吧!一來讓我報救命之恩,二來我對輝煬縣還算熟,說不定能幫上你的忙。」聽見秦劍音的回答,藍鵲靈半是訝異、半是鬆了口氣。

  這麼一來就好辦啦!既然有機會讓她報答恩情,她說什麼也得留秦劍音住下。

  「這樣是否太打擾藍姑娘了?我倆非親非故,若能借宿一晚已是感激不盡,真要長住尋人的話……」雖說藍鵲靈的回答正中秦劍音下懷,如此一來他便能與她多接近,而不是只有這一面之緣,但話總不能說得太白。

  「你用不著覺得不好意思啦!今天要不是你救了我,狼都把我啃光了,所以邀你住下是小意思,應該說,你一定要住下來,這樣我才有機會幫你忙、報答你的恩情啊!」藍鵲藍連連搖頭,對於秦劍音的客氣反倒頗有好感。

  「既是如此,那秦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秦劍音點頭笑應,心裡卻是求之不得。

  雖然這麼做似乎有些不夠坦蕩,不過等到他與藍鵲靈認識久些,相熟了之後再對她坦白,也比較不會嚇著她,所以秦劍音還是暫時掩了良心、撒了個小謊。

  「別這麼客氣啦!倒是你想找的人,知不知道生得什麼模樣?今年多大歲數?有什麼特別之處?」既然事情已決定,藍鵲靈也不再客套,很是熱心地開始詢問起秦劍音。

  「我想找個姑娘。」秦劍音瞧著又轉回頭去半伏在馬兒鬃毛上、一臉笑咪咪的藍鵲靈,柔聲應道:「她年約十七、八歲,長得清靈可人,性情活潑,好助人……」

  說穿了,他就是在形容藍鵲靈,只不過聽在藍鵲靈這個不知箇中原由的小姑娘耳中,卻是完全地困惑起來。

  「就這樣?沒姓沒名沒綽號嗎?」藍鵲靈蹙了蹙秀眉,有些苦惱。

  「沒有。」說了名字,謊言就拆穿了,所以唯有這點,秦劍音怎麼都得藏著。

  再說……在聽見藍鵲靈介紹她自個兒之前,他也確實不知她姓名啊!

  「但你們不是親戚嗎?既知道樣貌,就表示你們見過面吧?怎會連個姓名或小名都不曉得呢?」藍鵲靈越想越納悶。

  「我們相識,是在十二年前了,那時她僅有六歲。」秦劍音想起自己年少當家、初見劍影之際,那髮邊紮起可愛麻花辮的小小丫頭,確實一度吸引住他的注意力。」

  在見著她的甜笑映在劍身之上的瞬間,他忘了讚嘆「水現」的奇妙之處,也忘了命定之人的傳聞,而只是很單純地因為她那回頭一瞥的笑靨而入迷……

  「與我離散的她,不過是個孩子……我想她一定很難過日子,也不知她如今住在哪裡、姓什麼名什麼……」為了取信藍鵲靈,秦劍音暫時拋開太過古老的思緒,繼續作著他這個秦家主子從沒做過的事——扯謊。

  「咦……」藍鵲靈認真地聽著秦劍音的謊言,心裡感覺有些酸澀,因為聽他這說法,倒像是秦劍音從前被迫與小妹分離,現在年紀長了,好不容易四處打聽到消息,才上輝煬縣尋人。

  「你也辛苦了哪……」藍鵲靈突地嘆了口氣,在秦劍音還沒來得及反應之前,她握緊拳頭,堅定地迸出軟腔聲調。「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會幫你找到這位姑娘的!」

  「實在是太麻煩妳了,藍姑娘。」秦劍音迸出輕柔淡笑,雖然覺得對藍鵲靈有些不好意思,不過藉此機會能多多探知她的性情如何,倒也是個收穫。

  「才不會,況且我這不只是為了報恩啦!」藍鵲靈抬起頭往夜空望去,半瞇起眸子瞧向了遠方,「其實……我也跟親人分離過,所以這種感覺,我很能體會的。」

  她的語音極輕,卻是一字不漏地入了秦劍音的耳裡。

  「妳跟親人離散過?」秦劍音對於藍鵲靈的事,僅是從封日遠那邊聽過一些,卻未得詳細情況,加上在劍影之中,他也未能成天跟著她的生活,因此這令人訝異的消息,他還真是頭一回聽到。

  「嗯!」藍鵲靈乾脆地應聲:「我呀,也是在六歲時跟親人分離的,所以我很清楚一個年幼的孩子,在沒有依靠的時候,獨自一人的孤單感。」

  雖然秦劍音說得含蓄,沒講明那姑娘是他的什麼人,不過會讓他掛心十幾年,想必是親人沒錯。

  有秦劍音這樣功夫俐落,人又正直的大哥,十二年來缺而不捨地尋找,那姑娘日後便有人可依賴了,所以無論如何,她一定要找出這個不知身處何方、孤單一人的小姑娘。

  「妳也是……六歲時?」秦劍音極力維持著平靜的聲調,柔聲道:「該不會……我找的姑娘就是妳吧?」

  他萬萬沒料到,扯這個謊竟會勾動藍鵲靈過去的傷心事,可瞧她在劍影中是那麼地幸福,完全看不出半點傷離的悲痛……

  「我?」藍鵲靈拉回視線,回頭瞥了秦劍音一眼,笑道:「不可能啦!」

  「怎麼不可能?」秦劍音放溫了聲調,「我覺得挺相符的。」

  這個嬌俏背影顯露出來的笑容裡,究竟還藏著多少事,是他未能在劍影裡得知的?

  如果他早些行動,在她與親人離散之際便去尋她,那麼今天的她,是否已成了他的妻?

  若是他沒有拖延這十二年,他是不是能夠來得及在藍鵲靈悲傷之際,給她一個安撫……

  這就是封久揚所說的吧?有些事,想回頭可是沒機會的。

  而他,幸運地擁有封久揚這位結拜義兄,又有封日遠這位友人,因為有他們從旁的幫助,才讓他沒有再錯過這一回……

  「條件是有像啦,但我跟親人不像你說的分隔兩地,我六歲時爹娘雙亡,又沒有其他親戚,才會孤單一人。」藍鵲靈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打碎秦劍音的夢想。

  她確實挺符合秦劍音要找的姑娘的條件,她也能體會秦劍音此刻八成是尋妹心切,有那麼點像的姑娘他都會問個清楚,所以乾脆把自己的過去一口氣倒了出來。

  「什麼……妳六歲時爹娘雙亡?」這意料之外的回答,教秦劍音更是錯愕了。

  他記得封日遠這位萬事通查事情從來就不出錯的,怎麼這回竟有這麼大的錯誤?

  封日遠明明說過,藍鵲靈是前刑部尚書之女,怎麼這會兒卻蹦出她親生爹娘早已過世的往事來?

  「是呀!」藍鵲靈點點頭,有些無奈地迸聲道:「因為世道不正、人為財死嘛!為了一己私慾,就是有人會幹些謀財害命的壞事,所以我爹娘就這樣給人殺了。」

  她雖是說得極為輕描淡寫,但回憶裡的悲痛仍在,所以聲調依舊免不了有些微的高音起伏與滲透而入的顫抖。

  「那麼,後來妳……」秦劍音握著韁繩,感覺自己的胸口正在發燙。

  他在意藍鵲靈,那早已是既知的實情,可親耳聽聞她的悲傷,卻教他疼捨不已。才六歲!她還那麼小就掛上這般血怨?

  在他順利當上秦家主子、手握「水現」與「天見」,受盡眾人羨慕眼光,甚至是主掌洛遙山莊之際,她卻背負著喪父喪母之痛?

  雙掌微顫,若是能夠,秦劍音知道自己一定會緊緊地、牢牢地將她擁抱在懷。

  那是疼痛,痛得已烙印在心坎之上,痛得已分不清是苦是疼、還是哀傷或怨恨,最後只能隨著時間慢慢流逝,盼能一點一滴地抹去。

  可疼了、痛了,就是留了傷疤,縱使痊癒,那疤痕依然存在,撫了痕跡、便覺苦楚……

  他懊悔了!雖然已來不及彌補,雖然初見她之際,她已遭逢失親之痛,但他多少還是對自己有了那麼些不滿。

  他應該早些尋她的,至少,讓她身邊多個關懷她的人,而不是形單影孤……

  「我呀,運氣其實還不錯的。」藍鵲靈兀自說著過往,倒沒注意到身後秦劍音表情的細微變化,「後來,我給人收養了,而且我養父還是個官爺呢!」

  「那麼,他抓到妳的殺親仇人了?」秦劍音聽著藍鵲靈又變得略顯輕快的語調,心中的疑惑總算化了開。

  原來,封日遠口中的官家千金這身分是這麼來的啊……

  「沒有。」藍鵲靈嘆了一聲,又重振精神,應道:「雖然我的官爺老爹沒能抓到當年的壞人,替我爹娘報仇,不過官家勢力大,也給了我不少方便之處,讓現在的我有機會幫忙跟我一樣受到欺負的人。」

  她說得高興,秦劍音亦明白了她帶劍卻又不會功夫的原因。

  原來,她到處助人,為的是不想再有人遇上與她相同的痛苦啊……

  不沉溺在過去的傷痛,卻是挺起胸膛、大步往前邁進,這姑娘,真是他命定之人!因為有她這般性情,才能夠與他一同支撐洛遙山莊,成為秦家主母,守護傳家雙劍……

  「水現」可是懂得這緣分,才為他與藍鵲靈之間搭起無形的鵲橋嗎?

  輕瞟了眼腰間那靜悄悄垂掛在腰際的「水現」,此刻秦劍音還真希望這把靈劍能夠開口說句話,給他個回答。

  只是,「水現」雖有其奧妙之處,但依舊沒能順應秦劍音的心聲,僅是隨著兩人一馬的前行,在秦劍音的腰間微微地擺盪著。

  「藍姑娘心地真好。」秦劍音吐露著柔聲:「我倒真希望我尋的人是妳,堅強而不自憐,懂得凡事往好處想……」

  暖暖的嗓音在寧靜的夜裡流竄,襯著馬蹄的踏步聲,清晰地透入藍鵲靈的耳裡,讓她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這秦劍音人生得俊俏也就罷了,還有副好嗓子呢!光是聽他開口安慰人,那嗓音就暖得催人安心,活像是剛啜了熱茶,喉嚨裡都溫熱著。

  「沒有你說得那麼厲害啦!」藍鵲靈尷尬地笑了幾聲,把臉埋進鬃毛裡,輕聲應道:「畢竟是突然失去爹娘,雖然養父母待我如親生女兒,但其實我還是很思念爹娘的,而且剛被拋下、還沒有依歸的時候,那種孤單寂寞的感覺真的很無助,我也曾偷偷哭過呢!」

  「可妳熬過來了。」秦劍音淡道:「我無意勾起妳的傷心事,不過……在下對自己的劍術還有幾分自信,若是不嫌棄,日後能尋得藍姑娘的殺親仇人,秦某定當為姑娘報此血仇,為妳討個公道。」

  「咦?你會劍法啊?」剛才看秦劍音揮劍趕狼時,只覺得他好俐落,倒沒想過,他不只身手敏捷,竟還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畢竟她自個兒雖也佩劍,卻只是裝個樣子壯聲勢兼壯膽,可事實上卻對武功一竅不通,所以她以為秦劍音帶劍也是帶好看的,沒料到他雖一副斯文樣子,卻真是會使劍的人。

  「略通一些。」秦劍音微微點頭,心裡卻是下了決定。

  這仇,官家辦不了,那就讓他暗中使力吧!為了十二年前沒能出手的遺憾,以及這個堅強得足以將他所有心思全都吸引住的姑娘……

  不管這緣分成不成真,他心頭已有了藍鵲靈的一席之地,既是如此,就像他願為義結金蘭的兄弟們赴湯蹈火那般,他……也願為藍鵲靈查清血海深仇。

  「原來是這樣啊,那我就先謝謝你了,你人真好呢!又救我、又願意替我報仇。」藍鵲靈回過頭,往秦劍音露出有些愧疚的笑容。「不過,不是要潑你冷水啦,但我那官老爹都難以追查這門血案了,我們這些普通人,也只能想想罷了,你不用那麼認真替我打算啦,反正惡徒終有惡報嘛,所以你安心住下吧,別去考慮什麼要替我找仇人以回報我尋人恩情之類的事哦!」

  況且,像這種殺親大仇,其實真要報的話,她最想的是親手討公道,並不想假手他人——雖然到目前為止,她還無法如願,但她依然如此希望。

  小小的心願,因為秦劍音的允諾而顯得明晰可辨,雖是大仇尚未釐清,但藍鵲靈卻已覺心頭微暖。

  看來,這個秦劍音真是個直性子的好人呢!怪不得他會因為路過林邊聽見她呼救,就跑來救她,也不嫌她麻煩,更不懼危險,原來是個道地熱血性情的人啊!

  「我懂。」秦劍音沒多辯解,僅是點頭,「不過若有機會,秦某必定為藍姑娘效力。」

  他對藍鵲靈,還有太多事不懂,所以自己的家世,暫時也就不提了。

  所以儘管他明白,真想查出十二年前的血案,託封日遠一定比找官差快,但是武林中的事,還沒必要這麼快就對藍鵲靈全盤托出。

  一步步、慢慢跨,穩紮根基而後行動,那向來是他的沉穩準則。

  而今,他已身在藍鵲靈身旁,得到保護她的機會,所以他會好好護著她,不再讓那樣的慘劇烙印在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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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3 11:40 AM


第四章

  雖然得到入住藍家、接近藍鵲靈的機會,不過秦劍音也沒忘了,自己是臨時離莊的,而且莊裡還有結拜兄弟在等著他的消息。

  身為莊主,總不能丟著客人不管,更不能一聲不吭離家而去,多日沒消息,所以次日秦劍音便寫了封信,請藍家下人代為送到洛遙山莊,好給莊內報個平安。

  至於他自己既然說了來尋人,完全不出門的話,恐會招來藍鵲靈的懷疑,所以秦劍音在交託信束後,便以尋找親戚為由踏出了藍家,打算四處探探輝煬縣的情況再回來。

  只是沒料著,他前腳才剛跨出門檻,竟有個熟悉的人影迎面而來。

  「莊主,封二公子讓我在藍府外邊等候您,並把信交給莊主。」秦家小廝見到主子出現,連忙上前行禮。

  「日遠送來的?」秦劍音有些錯愕。

  他要寫回洛遙山莊的信柬才剛交給藍家下人,說不定都還沒離開藍府,沒想到封日遠竟已派人送信來了。

  只是……對於封日遠知道藍家地址一事,他雖不感訝異,但料定他住在藍家,卻教他感到驚訝了。

  「莊主,封二公子要小的轉告您,說是有什麼想問的,看過信就知道了。」秦家小廝恭敬應道。

  秦劍音依言展信,只見一如封日遠本人的秀氣字跡添墨於紙面之上,將他突然離莊後的事情,完整地作了個交代──

  劍音秦兄:

  日遠已代秦兄告知秦家總管,言明秦兄受邀暫住輝煬縣前刑部尚書大人府中,因此洛遙山莊上下已知曉秦兄去處,均已安心。

  倘若秦兄不解日遠為何知曉此事,其實只是因為秦兄昨夜未曾歸來,依日遠大膽推測,若是藍姑娘出意外,秦兄必定心有懊悔地歸來;若是秦兄找不著黑林位置,必然即刻策馬回莊,向日遠探問;可秦兄一夜未歸、斷了訊息,想必是救著了藍姑娘。

  再者,藍姑娘生性大方,為了感謝秦兄,定邀秦兄住下,因此日遠才自作主張,言明秦兄入住藍府,此點還望秦兄見諒。

  另外,若秦兄擔憂待薄我兄弟三人之事,就請秦兄寬心、不必多慮,兄弟一場、不必拘此禮節,但盼秦兄安心處理終身大事,我等兄弟三人已回秋葉山莊,並靜候秦兄迎親佳音。

              秋葉山莊 封日遠親筆

  「日遠真是聰明得可以。」秦劍音望信失笑,明白了其中原由後,他確實安心許多。

  打發小廝回洛遙山莊後,秦劍音收信入懷,準備在輝煬縣四處走走,沒料著藍鵲靈也跟著踏出大門。

  「秦公子!太好了,你還沒走啊?我陪你一塊兒去找人吧!」藍鵲靈一身輕便,髮絲高紮,五彩繽紛的腰飾讓她看來頗有雀鳥之姿,見秦劍音合於門前,她連忙上前招呼。

  「藍姑娘。」秦劍音拱手一敬,瞧她精神奕奕,一張帶笑的臉龐,實在很難將她與昨夜聽得的滅門血淚聯想在一塊兒。

  「我看呀,就用不著這麼客氣了,都住下來了,就喊我鵲靈吧,不然姑娘、姑娘的多生疏,萬一你在街上與我走散了,一路叫著藍姑娘尋人,說不準會有十個八個姑娘回頭瞧你呢!」藍鵲靈大方笑道。

  「妳說得也有道理。」秦劍音泛開淡笑,「那我們之間就少點生疏,妳也喚我名字吧!」

  能親口喊她的名,對他來說是更進一步的親暱表示,他自是不會排斥,不過若能聽見她喚自己的名字,想必聽來更有不同的感覺吧?

  「哦,好呀,那我應該叫你劍音、還是秦大哥?」藍鵲靈點點頭,對於稱呼,她覺得只要方便就好。

  「妳都已開口喊了我名字,那就不必太客套,還加個大哥了。」秦劍音輕聲笑應。

  「啊,也對。」藍鵲靈認同地應道:「那我就不客氣了,劍音。」

  她漾開了笑容,毫不設防的模樣,讓秦劍音的心口跳得快了點。

  小姑娘實在太沒防備了,若不好好護著她,誰知道她還會被什麼樣的歹人給盯上?

  「客氣確實是用不著了,妳願意替我尋人,我也想幫妳點忙,所以真要算清這恩情,那是怎麼也算不完,倒不如以朋友相待來得輕鬆。」秦劍音暖著聲調應道。

  「咦?你說要幫我忙……你不是還掛著替我尋仇的事吧?」藍鵲靈露出微愕的表情。她已說過,不想麻煩秦劍音了。

  「是朋友的話,有辦法就該幫,不是嗎?」秦劍音點頭道:「況且,說是幫妳忙,但事實上,是我有位朋友,在尋人探消息這方面相當高明,因此才想問問妳的意見。」

  一想到封日遠的料事如神,以及廣無邊際的人脈,秦劍音便忍不住想多提幾句。

  「我有位結拜兄弟,名喚封日遠,他是個江湖萬事通,舉凡尋人探消息,沒有他查不到的事情,這回我會上輝煬縣找人,也是託他的福,代我查得那位姑娘的下落。」秦劍音說著又續道:「正因如此,所以我想問妳,需不需要他查查妳的仇家?」

  即使他可以瞞著藍鵲靈,先將她的仇人找出來,但是再怎麼說這都是藍家的私事,他再不平,都只能靜候藍鵲靈做出決定。

  「咦……那個叫封日遠的人,真有這麼厲害啊?」藍鵲靈對於秦劍音熱心想為她找仇家的事不怎麼熱衷,倒是對於有這麼個高明的萬事通感到心生好奇與佩服。「我記得你跟親人都分開十二年了,沒名沒姓沒聯絡的,真虧他能靠你那麼點線索就替你找到輝煬縣來。」

  「他腦袋靈活又聰明,即使只是再小的線索,只要能讓他探得一丁點的消息,他都有辦法找出源頭來。」為了讓藍鵲靈心動,也為了勸動藍鵲靈,讓她不用擔心代她尋仇會反遭危險,秦劍音又道:「而且……不知妳是不是聽過黑曜門被滅的事?」

  早先說書人四處傳唱黑曜門被武林高手所滅的故事,依藍鵲靈外向的性情,肯定多少聽過幾回才是。

  「聽過,因為去茶館喝茶時,總會聽見幾段嘛!就是那個英雄卓騏力擒黑曜門門主馬寶關的故事吧?」藍鵲靈點點頭,又道:「不過這跟你說的封日遠有什麼關聯?」

  「他曾經獨自面對過馬寶關,而且那位英雄卓騏,也是靠了他的計策,才能夠與我們幾位結拜兄弟一同生擒馬寶關,並將黑曜門眾多弟子送交官府。」秦劍音簡潔地解釋道。

  由於黑曜門這個邪派,作案對象不限武林世家、各大門派,連不少無辜百姓都遭其毒手,而秦劍音等人又曾將黑曜門弟子送交官府處置,所以黑曜門的事便相當容易在民間流傳開來,連帶地也讓他們的結拜兄弟卓騏受到百姓的敬重。

  「咦……你、你當時也在場?還有那個萬事通……原來你們都是江湖俠客啊?」藍鵲靈一直把黑曜門的傳聞當茶餘飯後的故事聽,卻沒想到自己竟有遇見故事中人的一天。

  「是的。」秦劍音迸出輕笑。

  「為什麼說書的都沒講這些啊?說來說去都是卓騏。」藍鵲靈又是訝異、又是雀躍。

  「為了有個精采故事能說得出來,總得有個主要的英雄出場,因此說書人多少會加油添醋,刪去旁枝末節,所以外邊的人只知曉是卓騏打敗馬寶關,可事實上,能有這成就,都是多虧封日遠想出來的聰明計謀,以及我和兩位結拜兄弟聯手生擒馬寶關,才能為武林除害。」

  秦劍音將當初的情況略為說明一回,多少也是希望藍鵲靈可以放心讓他來查那樁滅門血案。

  所幸黑曜門一事流傳甚廣,不必再多費唇舌同藍鵲靈解釋,如此一來說不定藍鵲靈會多些信心,肯讓他代尋仇人。

  「哇……好厲害哦,原來你也是除惡的英雄之一啊?」明白了實情之後,藍鵲靈不由得對秦劍音心生佩服。

  早先她只覺得秦劍音為人正直,骨子裡熱情,性子看來沉穩內斂,模樣又生得俊秀,所以是個挺不錯的男人,如今知曉他還不邀功地為武林除過大害,讓她對秦劍音更是欣賞了。

  「這麼說起來,你的劍法不只是略通一些而已吧?你分明是個俠客,還是個高手呢!」

  想起初會時秦劍音的回答,藍鵲靈這才明白,秦劍音那句話根本是在自謙而已。

  怪不得他會想替她找殺親仇人,若說他原就是會挺身而出、維護武林和平的正直俠客,那麼遇上她這個曾受到迫害的小孤女,一定會興起滿腔助人的熱血吧?

  「人外有人,說略通不只是自謙,還是事實。」秦劍音從來不認為自己功夫高明,最多只能說他練劍有成,比旁人多了點恆心和毅力。

  「可是,你們生擒過馬寶關啊!」藍鵲靈拍拍腰間用來裝飾和嚇人的長劍,仰臉笑道:「比起我這個半點武功都不懂的小姑娘,你已經是個厲害的俠客了呢!假若當年你有拔刀相助,我爹娘說不定也不會死。」

  她談著這事,語氣雖顯遺憾,卻沒有自憐之意,明明是開朗的笑臉,看在秦劍音眼裡卻覺心疼。

  「當年我幫不上忙,但現在可以。」秦劍音將話題轉了回來,「現在我倆認識了,日遠也是真有本事,所以若妳不反對,請他替妳尋找仇人如何?」

  他不能令時光重頭來過,但至少他可以幫上現在的藍鵲靈。

  不只是來找她、來確定她是否為命中註定的對象,在被她吸引的此刻,他想做的是為她解去深鎖心坎裡的悲傷。

  「唉!就跟你說過不用擔心我了嘛!」藍鵲靈沒被封日遠的輝煌事蹟牽著走,卻是雙手扠腰,露出不贊同的表情駁道:「劍音,你這個人呀,熱心是好,卻別忘了自己啊!你要找的親人都還沒找著呢!」

  「我……」秦劍音有些哭笑不得。

  這該怎麼說?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扯這個謊,原是為了不讓自己的出現太過唐突,誰曉得卻成了藍鵲靈鎮日掛在心上的問題。

  果然呀,人還是不能做虧心事的,不然的話真只能教自己啞巴吃黃蓮。

  「你什麼你啊?我說劍音,你與其忙著替我解決十二年前的懸案,不如先請那位封日遠將心力放在替你尋人這事上頭吧?早些查出你要找的人現在姓名為何,住在輝煬縣何處,這才是最重要的啊!」

  在藍鵲靈看來,秦劍音太過俠義心腸了,才會成天掛心她。

  雖然她不是不想為爹娘報血海深仇,可對她來說,現在正等著秦劍音去找尋的那個小妹,可更加重要呢!

  畢竟,那個小妹還活在人世間,還需要秦劍音;但她的爹娘已死,不管那個兇手如今是死是活,找他都沒有把那個秦家小妹找回來重要啊!

  「來,我們上街去打聽吧!」藍鵲靈說罷,也沒等秦劍音回應,逕自推著他便往街上走去。

  秦劍音對於藍鵲靈放任凶案的反應,一來是無奈,二來也是佩服,因為她分明就很在意死去的爹娘,卻又活得如此樂觀,甚至將他的事擺在第一位,一心只想幫助他,卻不會因為他能夠為她查案就想依賴他。

  或許……藍鵲靈的心,遠比他所能想像的還要堅強吧?

  他們這些江湖俠客,慣了面對血腥,卻也慣了揮劍復仇,少有人能夠真正拋下仇恨。

  所以……也許藍鵲靈嘴上說說,但心裡卻是希望事情可以就此淡去,讓傷痛逐漸撫平,不再為生活增添無謂的怨恨。

  畢竟比起一輩子掛心於憎惡與冤仇,像藍鵲靈這樣開朗度日,而且懷抱助人為善的樂觀心境,可是幸福得多了啊!

  ※※※※

  有道是無巧不成書,秦劍音隨口以藍鵲靈為藍本所描述的對象,沒想到輝煬縣竟有個姑娘符合這個條件。

  六歲小孤女、十二年前給輝煬縣當地人收養,像這樣模糊的條件,卻還是給秦劍音碰著了。

  在打聽數日後,藍鵲靈終於確定那小姑娘如今正與樵夫養父母住在城外,所以立刻熱心地為秦劍音帶路,希望能早日讓他們兄妹重逢。

  她一心促成這件好事,可秦劍音卻是有苦說不出。

  因為他要找的人,根本就在他的身邊,正是藍鵲靈本人,又何來個樵夫家的姑娘?

  可藍鵲靈都已為他打聽到消息了,若他不去見那姑娘,裝個樣子確認一回,謊言就會立刻拆穿。

  所以最後秦劍音還是跟著藍鵲靈出了北門,往城郊樵夫家而去……

  「劍音,等會兒你見到那小姑娘,可別一下子太激動哦!我知道你們分散多年,你一定很想念她,不過還是先跟她說清楚比較好……」

  一路上,藍鵲靈像隻小麻雀般,以雀躍的心情同秦劍音一邊聊天,一邊不時吐露著叮嚀,輕快的身影和腳步,訴說著她的期盼,可是秦劍音卻是每走一步、便無法面對藍鵲靈。

  瞧著她的笑容滿面,讓他覺得自己似乎有些不夠誠實,因為這簡直是在糟蹋藍鵲靈的心意。

  若她明白到頭來這都是一場空,他根本沒對她說真話,她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才相處了幾天,他沒有把握能夠掌握她的脾氣,可見她連血海深仇都能夠輕鬆面對,讓他不得不猶豫起來,開始認真考慮是否要對她吐露實情。

  若是他將一切從頭說開,連同騙她的原因都一併說明,不知道藍鵲靈是否能夠捺著性子聽他解釋?

  再怎麼說,他都沒有惡意,為的只是想見她一面,更想自狼群口中救下她,所以才會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突兀地出現在她面前。

  這些事、這些心情,藍鵲靈可會接納?

  秦劍音反覆思索著說出實情的可能性,只是,就在他想叫住藍鵲靈、再探查一下她的心意之際,原本輕盈快步在他面前跳動著的身軀,卻突然一僵,連步伐都像給凍結在原地。

  「鵲靈?」秦劍音疑惑地趨步上前,只見藍鵲靈失去平時的笑容,臉龐還略帶慘白,就連那雙澄澈的黑瞳都有些失去了光彩。

  「鵲靈,妳沒事吧?」

  秦劍音納悶地循著她失焦的眸子往四周瞧去,只見前方一片竹林,後邊則是他們步出城門的道路,路邊除去一些青草野花、蝶舞蜂迎,再無他物,亦無他人。

  在這種什麼怪事都沒發生的地方,藍鵲靈卻慘白著一張小臉,站在路中間發愣?

  「我……沒事啊!」藍鵲靈聽著秦劍音的問話,好一陣子才眨了眨眼,擠出一抹乾笑,「我之前從沒來過北城門外,沒想到……城北居然還有片竹林呀?」

  「是竹林沒錯……我們走錯路了嗎?」秦劍音低頭打量著藍鵲靈,總覺得她的音調有些古怪,像是明明想逃,又滲入些許緊張,還得故作堅強。

  「沒有啦,我只是訝異而已,呃……走吧!我們還要找你妹子呢!」藍鵲靈連連搖頭,跟著繞到秦劍音身後,用雙手推著他往前走去。

  秦劍音雖覺不對勁,但藍鵲靈既然不承認,他也不再多問,只是隨著她的腳步一同進入了竹林。

  這片竹林並不茂密,偶有枯葉被他們踏過,發出乾澀聲響,青綠的竹節透出一股淡雅的氣息,間雜著日光灑落,看來倒別有幾分世外桃源的錯覺。

  可是,在這樣令秦劍音感到自在、輕鬆的景色之中,走在他身旁的藍鵲靈,卻是一反平時嘰嘰喳喳的麻雀常態,反而不再開口說話。

  她緊繃著臉,表情極其嚴肅,連細嫩眉心都微微揪起,纖指更是握得死緊,一手還緊緊地攀住腰間的劍柄,像在警戒著,卻又不知她在防著什麼。

  秦劍音身為習武之人,感覺原就敏銳,比起常人更易察覺許多細微的變化,所以他們才感受得到身邊的殺氣、敵意;可藍鵲靈分明只是個普通小姑娘,若他沒能發現周遭有什麼不對勁,藍鵲靈應該也不可能發覺才是。

  尤其此刻四周平靜之至,連隻走獸飛鳥也無,他實在不懂藍鵲靈在緊張什麼?

  「鵲靈,妳到底……」秦劍音正想開口探探,冷不防地一陣強風颳起,斷了他欲出口的言語。

  瞬間,竹林因這股風而搖盪起來,竹葉交相摩擦,發出沙沙聲響,原本藏於其間的飛鳥亦跟著拍動翅膀,飛離林間,在竹林的空隙間四處飛竄。

  這原是相當尋常的景象,可不知為何,藍鵲靈竟迸開了一聲驚人尖叫──

  「呀啊——」刺耳又高揚的慘叫,撕裂了竹林裡原有的平靜,藍鵲靈不只發出驚聲,還拔腿就跑,連秦劍音都丟下不管。

  「鵲靈?」秦劍音沒料到藍鵲靈會突然失控,他先是一愣,跟著立刻施展輕功追了上去。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藍鵲靈究竟被什麼事物給嚇著了?

  秦劍音懷著滿腹疑問,在竹林間穿躍而過,雖是腳步輕盈而敏捷,偏偏竹林的間距狹窄,有些地方不易奔跑,礙了他跟上藍鵲靈,一個不留心,她人已不見蹤影。

  「鵲靈!」秦劍音這下真急了,因為瞧藍鵲靈那副模樣,現在恐怕連東南西北都不分,就只知道狂奔逃躲,若是沒有他在身後跟著,難保她不會在竹林間再度迷路,或是遇上危險。

  他焦慮地四下搜尋,好不容易終於在一處空地的大石旁,見到藍鵲靈的衣裳一角。

  「鵲靈……妳沒事吧?」秦劍音走近幾步,這才發現她瑟縮著躲在大石後,把自個兒的身子抱成一團,還不停地打顫。

  她低垂著腦袋,黑髮掩去她半張臉,蜷縮起來的模樣令秦劍音感到錯愕,也感到莫名的心疼。

  「鵲靈,是我,劍音。妳還好嗎?」秦劍音半曲著身子在她身旁跪下,伸手想安撫她。

  無奈當他跪下時,腰間的「水現」也因碰著大石而發出清脆聲響,引得縮成一團的藍鵲靈眼神往他腰間飄去,在看見秦劍音腰上的佩劍時,她立刻又爆出了驚人叫聲。

  「不!不要——」藍鵲靈面露驚恐地慘叫,甚至反射性地往後退去,可由於她縮著身子,因此重心不穩,剛想逃便整個人跌爬在泥地上。

  可她並沒有站起來,而是避之唯恐不及地一邊尖叫、一邊在泥地上爬行著想逃走。

  「鵲靈!妳冷靜點!我是劍音啊!」

  秦劍音不懂藍鵲靈為什麼突然變了個人,連他都認不得了,為了不讓她再次跑出他的視線,他連忙伸手拉住了藍鵲靈的手臂。

  「不要啊——不要殺我爹──」讓秦劍音這麼一拉扯,藍鵲靈頓時驚恐起來。

  她神情渙散,唇色發白,身軀微顫,眼瞳裡盛滿著驚慌之情,面對著曾令她感到心頭滿懷暖意的秦劍音,她慌得什麼也顧不得,只是一個勁兒地尖叫出聲。

  「不要!不要殺我娘——不要爹、娘──我不要你們死啊——」

  一聲聲淒厲的哭喊,伴隨著手腳並用的亂打亂踢,藍鵲靈像個孩子似地哭鬧個不停,只是這回,她的哭音已說明了她心裡潛藏的恐懼與哀傷。

  「鵲靈!沒事了,沒事了!別哭……」瞬間,秦劍音懂了,即使不問藍鵲靈,他也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他已顧不得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為了不讓藍鵲靈感到害怕,他避開她亂揮亂舞的手腳,一把將她擁入懷中,連聲輕哄、輕撫著她的背與她的長髮,一句又一句、以極為輕柔的暖聲,在她的耳邊不斷地訴說著。

  「乖……妳平安了,鵲靈,沒有人能傷害妳了……我會保護妳的,再也沒人能傷著妳,別擔心……別哭……妳沒事了……」

  秦劍音放緩著原就帶柔透軟的聲調,附在藍鵲靈耳邊,一聲聲地讓安撫的話語輕柔地滲入她的腦海裡,直到被他硬是箝制在懷裡的纖柔身軀終於逐漸地放軟,他才鬆了口氣。

  抱著哭得淚痕滿臉、像個受驚的孩子般縮在他臂彎裡,緊緊接住他不放的藍鵲靈,此刻秦劍音毫無欣喜的心情,更沒有享受佳人在懷的幸福感,他打量著四周,想找出令藍鵲靈如此恐懼的原因。

  他記得,藍鵲靈打從見到竹林就變得異常緊張。

  如果她六歲時,爹娘在竹林裡遇害,甚至還讓她親眼瞧見了,那麼她會對竹林產生恐懼感,也就理所當然了。

  倏地,秦劍音只覺得手臂一緊,在他來得及意識到之前,他已牢牢地擁住藍靈,讓她緊貼著自己的胸膛,幾乎是毫無縫隙。

  光是想到年僅六歲、那個曾出現在劍影當中的小小丫頭,曾經在某片竹林裡慘遭追殺,目睹爹娘蒙難,秦刻音便忍不住將她抱得更緊、更牢。

  她才六歲呀!當時她是如此地無助、害怕,而他卻什麼忙都沒有幫上。

  他僅是兀自享受著、陶醉於每個月與佳人相會的甜膩感當中,而她卻懷抱著滿心的血淚,獨自承受著怎麼也掩蓋不了的傷疤。

  說什麼她的事不重要、尋仇比不上尋他的親人……那根本不是藍鵲靈的真心!

  也許她是樂觀開朗沒錯,但她並不是那麼看得開的性子,她僅僅是因為太過害怕這段舊事,所以不願去尋找仇家,就怕舊傷再度復發,而她依然無力醫治。

  「鵲靈……」秦劍音覺得自己的心彷彿正貼在藍鵲靈的心口上,讓他的胸膛亦跟著發疼起來。

  像是連心都要碎裂開來的疼痛,不該教一個小姑娘來承擔。

  從前,他錯過了太多,可現在……他說什麼都不放手了!

  不管是藍鵲靈也好、牽掛在她心頭的血海深仇也罷,即使藍鵲靈不願去翻開舊傷疤,但他依然要為藍鵲靈討回這份公道。

  這不只是為了他自己,也是為了讓藍鵲靈真正安心,不讓她的爹娘死得不明不白,更要教藍鵲靈從此不必再感到恐懼。

  即使要對她說謊,他也要修書送往秋葉山莊,請封日遠為他查清楚,究竟十二年前,藍家發生了什麼樣的變故,又是哪個狼子野心的歹人,對藍家下此毒手?

  這是他應該為藍鵲靈做的事,因為,既然她是他的命定之人,那同時也表示──他,亦是她的命定對象。

  他將是她的丈夫,身為丈夫,呵護與捍衛妻子的一切,那都是應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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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3 11:41 AM


第五章

  藍府的庭院裡,藍家總管正指示著下人打掃,沒料著半空中突然落下一道身影,在四周眾人被嚇了一跳而住的同時,秦劍音已抱著藍鵲靈安然立於庭院中。

  「秦……秦公子?還有小姐?這是怎麼回事啊?」總管訝異地瞧著自家小姐像個孩子似地窩在秦劍音懷抱中,而且還將秦劍音接得死緊,當下真是傻眼了。

  「她受驚了。」秦劍音不知道藍府總管對藍鵲靈的舊事知道多少,於是輕描淡寫地將事情帶過。「她一路上不敢放開我,我想讓她與我在大街上拉拉扯扯,恐怕有損小姐閨譽,因此特意帶她避開路人耳目回府。」

  由於藍鵲靈驚魂未定,而且只知窩在秦劍音懷中大哭,他花了好些時間將她哄得平靜後,也沒上樵夫家,而是直接哄著她回藍府。

  只不過,因為藍鵲靈受驚過度,埋藏在心裡的恐懼情緒也跟著潰堤,所以她開朗的態度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個宛如五歲幼童、易於害怕的小娃兒心緒。

  再加上在竹林裡,秦劍音極有耐性地安慰她,所以對藍鵲靈來說,秦劍音就像是飄浮在不安感之中的她心裡唯一的救星,讓她怎麼也不肯放開秦劍音,而是死命糾纏、賴在他懷抱裡,使得秦劍音根本沒辦法好好伴著她步回藍家,只能一直抱著她。

  在這樣的情況下,秦劍音也知道,依藍鵲靈四處助人的名氣,路上肯定有不少人會認出她,倘若讓她在外人面前露出這麼無助的樣子,而且還不顧男女分際地抱住他,她的閨譽九成九是毀定了,因此索性輕功一展,直接閃過路人、躍上高牆,直奔回藍家。

  「天哪!小姐又發作了!」藍府總管聽了秦劍音的解釋,再瞧瞧自家小姐一臉防備、驚恐的模樣,忍不住迸出驚呼。

  「你知道她有這毛病?」秦劍音微一揚眉,問道。

  「老爺、夫人去世前把小姐託給我們照顧,所以我們很清楚的!」總管一邊解釋,一邊喚來藍鵲靈的貼身侍女,要她去將大夫先前備給小姐的藥方煎妥伺候。

  「既是如此,小姐就交給各位了。」秦劍音說著便鬆開手臂,要讓藍鵲靈跟著總管及侍女回房。

  只是他沒料到,藍鵲靈的情況比他所想的還嚴重,當他一鬆手,她便開始又哭又鬧,甚至死命地揪住他的衣裳。

  一身平整的長衫被藍鵲靈的「依賴」扯出皺痕,口幾乎被她拉鬆,教秦劍音有些哭笑不得。

  藍鵲靈肯這麼信賴他,他當然是欣慰的,但是這模樣實在不太適合讓外人瞧見啊!

  「秦公子,不好意思,就勞煩您帶小姐回房吧,不然小姐現在也離不開您。」總管歉然道。

  「無妨,麻煩總管帶路,我抱小姐回房就是。」秦劍音拍拍哭鬧的藍鵲靈,將她重新打橫抱起。

  總管見秦劍音一抱起藍鵲靈,小姐便不再哭鬧,而是一臉安心地依偎在他胸口,忍不住問道:「不知小姐的病,是否嚇著秦公子了?」

  「嚇著倒是沒有,否則方才她發病時,我應該已丟下她獨自離去。」秦劍音搖頭,對於總管的話感到有些不解,「倒是瞧你們似乎對此事感到習以為常了?」

  總管一邊帶路,一邊嘆了口氣,低聲道:「這也是不得已的啊……誰教小姐自小就是如此呢?」

  秦劍音跟著總管一路走向藍鵲靈居住的廂房,在總管的說明下,終於大概明白藍鵲靈喪親之後的情況。

  據總管所言,藍鵲靈是已故的前刑部尚書故交之女,有回尚書大人出外訪友,沒料到友人竟死於非命,由於尚書大人與其妻年事已高、膝下卻無子女,索性將藍鵲靈帶回,收為義女。

  除了尚書大人,他們這些藍府家丁、下人,對藍鵲靈的爹娘所知並不多,只能從藍鵲靈的反應猜出一二,那就是……這位小姐的親生爹娘,肯定是給人殺了。

  因為藍鵲靈剛到藍家時,一入夜便啼哭不停,鬧著大喊,叫人別殺她的爹娘,想來是受到極大驚嚇。

  甚至,藍鵲靈還曾怕得躲在床下、柴房角落,若有人找到她,她便以為對方是來殺她的,感到更加害怕,情況說起來就像是得了失心瘋的人一樣。

  那陣子,尚書大人之妻夜夜因心疼藍鵲靈而伴著她入眠,尚書大人則花了重金延請高明大夫,為藍鵲靈治病。

  當時大夫曾言明,藍鵲靈這是給一股氣哽住了,也許是對歹人的恨意,或是害怕受到驚嚇的恐懼,總之就是藍鵲靈的心情過於緊繃,怎麼也放鬆不下來,因此便開了藥方,給藍鵲靈能夠讓人舒緩心情的藥草。

  在喝過大夫的藥方後,藍鵲靈的情況日漸好轉,幾年下來已與常人無異,除了偶爾會發作之外,平時也能正常過日子。

  「說起來都是我們沒能多注意點,讓您看笑話了。」總管頻頻歉道:「那位大夫的藥方相當有效,待會兒等小姐喝過了藥,便能恢復神智,還請秦公子安心。」

  「不,是我不清楚情況,沒能保護好她。」秦劍音迸出輕聲。

  「小姐能遇上秦公子,也是好運氣。」總管帶著秦劍音踏入藍鵲靈的閨房,只見貼身侍女已整理過床鋪,並候在一旁。

  秦劍音抱著藍鵲靈在房內又候了一會兒,待藥湯煎妥端來,他親手餵著藍鵲靈喝了藥,才終於讓她安下心、沉沉睡去。

  「多謝秦公子,小姐就交給她們照顧便成。」總管說罷,便留下侍女,領著秦劍音出了房門。

  秦劍音在房外佇足了會兒,沒跟上總管的腳步,卻是將他喚住。

  「在下能否在此等候小姐?若小姐醒來,心情尚未恢復,也好幫上忙。」在親自安撫過藍鵲靈後,秦劍音已無法安心留下她一人,如今藍鵲靈雖因藥效而入夢鄉,但難保醒來後還殘留著驚嚇。

  「這……也好。」總管考慮了會兒,想想藍鵲靈既然肯在發病時對秦劍音信任有加,想必是秦劍音給了她極強的安全感,才能夠安撫得了小姐,所以如果讓秦劍音留下來候著,確實是給小姐多點保護。

  「只是,小姐剛剛才發病過,即使醒了,情緒也是難以控制,到時候就請秦公子多包涵、多小心注意了。」總管細細叮囑著。

  「我懂,還請總管安心。」秦劍音沉聲允諾道。

  「那麼就請秦公子多費心了,我代小姐謝過秦公子。」總管拱手一敬,隨後便轉身離去。

  秦劍音瞧著總管的身影消失在院內長廊末端,再回頭往房門瞧去,雖是見不著藍鵲靈,但他的心裡卻有了新的決定。

  原來藍鵲靈的情況與失心瘋頗為相近,若此為病徵,倒是能拜訪結拜大哥封久揚,延請秋葉山莊裡素有神醫「閻王愁」之稱的封家五少封雅書,前來輝煬縣為藍鵲靈醫治。

  他記得封雅書精通醫理,武林中更盛傳沒有神醫治不好的病,所以才給他起了個「閻王愁」的別稱。

  只不過,由於他與封久揚是結拜兄弟,與封家兄弟亦有私交,因此他也很清楚,外人雖對封家兄弟的長才感到佩服,傳頌為神人,例如萬事通封日遠能從死人口中問出秘密,還有神醫封雅書連死人都能救活等等,但事實上──

  他很清楚,封日遠只是思慮比旁人縝密,旁人不以為意的細節,他常能從其中拼湊出眾多事實;而且封日遠長年經商,練就了能言善道的本事,又擅於察顏觀色,因此才會知曉許多旁人無法發覺的秘密,而不是真像江湖中人謠傳的那麼神人。

  至於封雅書這位神醫,他聽封久揚提過,這位封家五少生性好研習醫理與藥草,才成為名醫;至於神醫出手必能救活的名聲,其實是來自於封雅書研斷病情的高明長才,只要見到病入膏肓、藥石罔效的病人,他便袖手旁觀、絕不醫治,所以才會有他經手醫治一定能救活的傳聞,但事實上,「閻王愁」可不是真能教閻王發愁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使找來封雅書,若被他斷出藍鵲靈的情況並非失心瘋,那也治不好藍鵲靈的。

  而且,就算藍鵲靈這情況真是失心瘋,找來封雅書,也不見得是最好的方法。

  因為他還記得,先前與他、封久揚、卓騏還有紅家兄弟等人一同義結金蘭的武學奇才藍君袖,曾經娶了個失心瘋的姑娘,聽說她的情況遠比藍鵲靈還要嚴重,不只是在遇上特定情況才發病,而是平日裡便癡癡傻傻。

  當時封雅書曾代為診治,他輾轉聽封家兄弟提過,說那姑娘是被一股氣硬著,舒緩掉便會不藥而癒,不再癡傻,所以像這般失心瘋的病症,其實重要的是得病之人必須找到發病的根源,並打從心裡去面對它。

  想想封雅書的說法,與那位醫治過藍鵲靈的大夫所言,可說是不謀而合,只是藍鵲靈的病根一直未除,所以大夫也只能為她舒緩情緒,卻無法根治她的病症。

  因此,與其找封雅書治病,或許他真正需要找的,只有封日遠。

  畢竟藍鵲靈身上掛著的血案,至今依然未明,若能找出兇手加以懲治,並且說動藍鵲靈轉移這份憂傷,不再掛念舊事,真正打從心底感到幸福,也明白有人會好好呵護著她,或許她就不會再發病了。

  秦劍音反覆思量許久,又回頭望向了房門。

  鵲靈、他的命定對象啊……

  不管要花上多少心思,他都要親手帶給她發自心底的歡欣,令她一生無憂!

  ※※※※

  「不好意思,讓你嚇著了吧?」

  小睡一回後,房內的侍女出房喚了秦劍音進門,說是藍鵲靈想見他。

  秦劍音自是欣然接受,進房後,藍鵲靈揮揮手讓侍女離開,跟著才露出有些尷尬的笑容。

  想來想去,她真的是個小麻煩,先是絆了秦劍音趕著尋人的路,現在又礙著他去找樵夫養女——那個有可能是秦劍音親人的姑娘。

  「被嚇到的人應該是妳。」秦劍音不以為意地搖頭,「十二年前的舊事妳至今依然恐懼,可見得妳受驚不輕。」

  拉過椅子往床邊一坐,秦劍音凝視著藍鵲靈的臉龐,淡聲道:「因為妳發病,所以總管把事情都告訴我了。」

  「那是……我也不想這樣嚇人啊!我也想過,盡可能把仇恨拋開,放下舊事,但我實在是沒辦法……」藍鵲靈的十指絞扭著半覆在身上的棉被,有些不好意思地應道:「雖然我跟你說過,我的事就別在意了,也不必替我盤算尋仇的事情,畢竟人活著比較重要,日子還是得過,可是……」

  「妳只是想說服自己,要自個兒別再去想,所以才佯裝輕鬆模樣,好欺騙自己心裡頭真正的傷痛吧?」秦劍音柔聲問道。

  真正連這些仇家事都能忘的人,不會在撞見相仿的景象時感到心痛難忍,甚至是像失心瘋一樣哀泣連連。

  會提起、會悲傷,就是因為記得,而且還記得清楚。

  「我是這麼打算沒錯,可是……一踏進竹林,爹娘被殺的景象就不停地浮現……那模樣清晰得我實在是抹不掉……」彷彿見到舊事重演般,藍鵲靈望著似真又虛幻的印象,早已分不清自己現在究竟身處何方。

  是十二年前被追殺的竹林,還是與秦劍音並肩行走的林野?

  恐懼吞蝕了她的理智和所有思緒,所以才讓她無法克制地將心中所有憂傷一次傾吐……

  就像是存滿好酒的酒缸,為了不使酒香散去,平時總是封緊,待得揭封那一日,酒香四溢的醉人味道才能夠飄續多日、不易消散。

  她這苦痛回憶亦是如此,一旦浮現腦海,要輕易忘掉是不可能的。

  因此,即使她喝了藥湯,讓心情平靜許多,可是,要她像平時那般開朗,她已做不到。

  不僅如此,由於腦海裡還盤據著舊傷痛,因此只要稍有風吹草動,她便會像隻受驚幼免般,往任何會帶給她安全感的地方鑽去。

  什麼大家閨秀應守的規矩,那些早被她拋到腦後去,所有傷心難過與害怕恐懼的情緒,不再被她的強顏歡笑隱藏起來,而是直截了當地表露。

  「我還記得……爹和娘帶著我拚命逃走,爹甚至想去擋住那歹人,還喊著娘,要她帶我走……」憶起往事,許是信賴秦劍音之故,藍鵲靈也不再隱瞞,而是緩緩道出,「可我們還沒走遠,爹就被歹人殺了,娘親見狀……立刻叫我躲在大石後,要我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許出聲、不能跑出來,然後……娘便回頭去跟那人搏命……」

  語音頻頓,藍鵲靈的纖指泛開青筋,絞緊著被褥,咬唇續道:「我偷偷地看著娘倒下……卻只能依照娘的遺言,不許出聲、不許動……直到那人離去,我才回到爹娘身邊……我……我就這樣看著他們、好久好久……」

  可她的爹娘終究沒能醒來,亦未能復生,就只有她,孤單地站在屍首身旁,腦子裡只想著,為何那一刻她不能追隨爹娘而去,即使只能在那歹人身上劃那麼一刀也好,她……

  她也想為爹娘博命、以盼一絲生機啊!

  淚珠滴落,藍鵲靈的唇跟著顫抖,尾音吞沒在她的喉間,像是滿地血腥給吸入了泥地。

  那景象讓她夜夜驚恐,怎麼也忘不掉,即使藥效令她身軀不再緊繃,得以入眠,但惡夢卻依然困擾著她。

  「沒事了。」秦劍音傾身向前,握住了她的手掌,那纖指還在發抖,無助的淚水看得他泛開幾分心疼。

  「妳活下來了,那歹人也不在這裡,妳不用害怕。」秦劍音一邊安撫著藍靈,一邊在心底暗自慶幸,那人沒連藍鵲靈都給殺了。

  或許是嫌麻煩吧,記得藍鵲靈提起,說那仇人是想謀財害命,因此殺了礙事的大人後,也就懶得再多揮刀,而是搶了錢財就走。

  只是,就為了搶錢而害得藍鵲靈得終生受苦難折磨,心頭陰影揮之不去,像這樣的情況,實在教他無法置之不理。

  「鵲靈,十二年前的舊事我阻止不了,但以後妳的身邊會有我在,我會保護妳,所以妳安心吧!」秦劍音說著,更施了幾分力道,緊緊包裹住她的纖柔五指。

  「你……」藍鵲靈睜著淚眼瞧他,眨了又貶,淚珠滾落面類,滑出一道無聲的水痕。

  「相信我。」秦劍音跟著覆上另一隻手,將她的柔荑裹住,溫熱感在指節間爬竄,旋繞著微燙。

  「不……」猛地搖頭,藍鵲靈死命地將手抽了回去,「你騙人!」

  「鵲靈!」秦劍抓住藍鵲靈的手腕,「我不會騙妳的!」

  除了隱瞞「水現」的異象之外,他真的沒騙過她。

  「才不!爹那個時候也說過,他會保護我跟娘的……結果爹就被殺了!你如果要保護我的話,你也會比我先死的!」藍鵲靈開始哭喊起來。

  對尋常人來說,這樣的允諾也許代表著感人的溫情暖意,但對她而言,卻宛如地府鬼差的索魂訊息,光是聽聞便足以讓她憶起爹娘的逝世。

  「這……」秦劍音對藍鵲靈的思緒實在是有些無法理解,可轉念一想,這也許就是她心裡最害怕的事吧?總管不也說過,她即使可以喝藥平撫心情,但情緒依舊存在,喜怒哀樂都不是她能夠掌控的。

  所以此刻的藍鵲靈,大概就像在竹林裡發病時一樣,完全像個哭鬧不休、任性尖聲吶喊的小娃吧?

  不同的是,現在的藍鵲靈還能正常地表露情緒,能與他談話,卻不是瘋了似地又叫又嚷,才能讓他多了解一些藍鵲靈的真正想法。

  她想拋開過去,卻始終割捨不去對爹娘的依戀,對於待她親切的人,她喜歡卻又不敢接納心意,為的亦是擔憂往事重演。

  可他不是藍鵲靈的爹娘,他不能像他們那般,給她親人的疼惜,但他可以給她情人的擁抱和呵護,他……可以當她的丈夫、與她廝守一輩子。

  如果,藍鵲靈肯的話,他願意。

  「鵲靈,不會有那種事的。」秦劍音輕拍著藍鵲靈的手背,「妳忘了我會使劍?我曾與結拜兄弟生擒黑曜門門主馬寶關,算來已是武林當中的高手,妳認為我會輕易死掉嗎?」

  他向來不愛邀功、不喜自誇,但眼前的情況,卻讓他只差沒將水天一色的武林別號搬出來,或是立刻拉著她上秋葉山莊見見那些武功高明的結拜兄弟,好讓她明白,他秦劍音並不是隨便什麼攔路劫匪都能殺得了的蹩腳俠客。

  「真的嗎……」藍鵲靈微瞇著眸子,帶淚的瞳眸裡閃著明顯的懷疑。

  「真的,妳不也親眼見我擋下狼群?有些宵小盜匪,連狼群都打不贏,但我能自狼群當中全身而退,甚至毫髮無傷。」秦劍音只能苦笑,他活到這麼大,一直認為自謙是種美德,也一直覺得人外有人,即使自己的劍術再精湛,都不該自滿,但此刻……他倒是恨不得自己擁有吹捧自己長處的好口才了。

  「鵲靈,我不會像妳爹那樣被歹人所害,我會保護妳一輩子的,相信我吧?」秦劍音握緊藍鵲靈的手腕,將她往自己拉近了些。

  溫熱的鼻息在近距離相互吹拂,令人確切地感受到人命的存活,藍鵲靈勾了勾手指,卻被秦劍音緊緊扣住而動彈不得。

  這明顯地有些踰矩的舉動,對謹守規範的秦劍音而言實是難得,對藍鵲靈而言,卻是一帖安心的良藥。

  她勾動小指,纏上了秦劍音骨節分明的長指,不由自主地、像在眷戀他體內燃動的生命之火一般,緩緩地觸摸著。

  「鵲靈……」秦劍音稍稍鬆了口氣,正覺得藍鵲靈有可能接納自己的同時,沒料到那細柔五指卻突然拍開了他。

  「不!不會的……」尖嘆聲再度揚起,藍鵲靈原本好不容易平緩下來的思緒突然中斷,略帶哀傷的眼眸定定地瞧著秦劍音,帶著淚迸開無奈的嬌音。「騙子!你才不會一輩子保護我!這根本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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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3 11:42 AM


第六章

  若說之前的藍鵲靈是個活潑外向的俏姑娘,那麼此刻的她,就是無理取鬧的官家千金了。

  不論秦劍音如何捺著性子哄她,她就是不肯相信秦劍音。

  至於原因……卻是再簡單不過。

  「你不是我爹、不是我兄弟,與我是半點關係都沒有的外人,一旦你找著了親人,你就會回家了,怎麼可能會一直保護我?」藍鵲靈甩開秦劍音的手,伏在被上再度冒淚。

  「那是……」秦劍音不由得露出懊惱又困窘的表情。

  唉!早知道會三番兩次被臨時想出來的藉口堵住自己的嘴,他倒寧可說實話!

  嘆了口氣,秦劍音斂起無奈模樣,安撫地勸道:「鵲靈,如果妳這麼擔心我會離開妳,那我不找親人就是。」

  他想找的人就在身邊、就在眼前,真要他去找樵夫女兒,他反倒有苦難言了。

  「那怎麼行!你們分開多年,心裡一定相互牽掛,我怎能如此自私、把你留下來?」藍鵲靈聽著只是猛搖頭。

  「鵲靈,她在樵夫家生活那麼多年,想必已是一家和樂,若我現在出面,反倒壞了他們的天倫之樂,所以既已知她幸福,我也用不著硬帶她走,留在妳身邊保護妳反倒好,不是嗎?」雖說這事與樵夫家的養女一點關係也無,不過秦劍音明白,此時的藍鵲靈必然什麼話也聽不入耳,倒不如將錯就錯,直接把尋人的問題就此打住,日後也不必再被此事礙著。

  「真的?」藍鵲靈確實被秦劍音這聽似冠冕堂皇的理由說服了,她抹抹眼淚抬起頭,正想點頭說句好,卻又蹦出一句「不行」。

  只是秦劍音的耐性也非比常人,十二年的時光他都能耐得住了,更何況此時藍鵲靈已在他面前?所以他盡是將她的疑惑一一駁回。

  「為何不行?」秦劍音還真找不到能夠礙著他們倆的理由。

  她需要人呵護,他願意保護她,這不是很完美嗎?

  「因為最大的問題是我倆非親非故啊!陌生男女怎麼可能一直在一起?你遲早要成家立業,怎能一直留在我身旁保護我?」即使她自私地希望有個像秦劍音這樣的人全心全意護衛著她,但現實卻是殘酷的。

  「這有何難?」秦劍音失笑,「只要妳希望,我就能留在妳身邊。」

  他原就是為了她前來輝煬縣,只是沒想到她的身世遠比他猜想的更加驚人,所以才會讓這條姻緣線越纏越亂,但若是藍鵲靈發自心底喜歡上他,那麼一切的問題都能迎刃而解的。

  他喜歡這個俏姑娘,那已是瞞不過自己內心的事實,所以此刻他只希望藍靈也能愛上自己。

  「什麼?」藍鵲靈微瞇起眼,「我希望,你就會留在我身邊嗎?」

  「嗯!」只不過,他要將她迎回洛遙山莊,而不是長住輝煬縣。

  「那我當然希望啊!因為我知道你很強,你能趕狼、又會使劍,甚至可以生擒馬寶關那樣的江湖敗類,這麼強的你留在身旁的話,我會很安心,所以我想要你留下來!」藍鵲靈肯定地點頭。

  「我說鵲靈……除了覺得我很強、能護著妳,還有沒有其他妳希望我留在妳身邊的原因?」秦劍音聽著她的連番讚美,雖然多少有些放心,畢竟這代表她對他有一定的接納之意,但無論他怎麼想,都覺得藍鵲靈對他……似乎不是帶著情意的需求。

  「還有什麼?」藍鵲靈漾著帶上水氣的黑瞳,眨也不眨地瞧著他。

  「我倆的關係。」秦劍音提醒道:「陌生男女不能在一起,但如果我們是夫妻,就什麼問題都沒有。」

  與心緒不怎麼安定的藍鵲靈說話,果然還是得多多動腦,瞧她一會兒忘了前半、一下子又忘了後半,若不早些點醒她,不知道這求親得拖延到幾時?

  雖說在這種時候與她商談終身大事,似乎有欺騙之嫌,畢竟此刻的她,時而像個大人,偶爾又像孩子脾性哭鬧不休。

  但是,相較於她受到的驚嚇、心裡的恐懼與迫切需要安心感的現況,這麼點小小的欺瞞與狡猾,根本就不算什麼。

  平時他也許確實相當注意禮教規範,但面對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盼了十二年的姑娘,只要能夠哄得她開心、安心,即使要他這個向來恪守君子德行的俠客暫時當一回小人,他也無所謂!

  「鵲靈……其實打從遇見妳之後,我就喜歡上妳了,現在知道妳受過這些傷害,更希望能呵護妳一輩子,不再讓任何人傷著妳,所以若妳希望我們能夠一直在一塊兒,妳也喜歡我的話,那我們就成親;只要成了夫妻,我就能夠一輩子守著妳……」秦劍音握住藍鵲靈的手,稍稍挪近了兩人的距離。

  過去不知有多少千金小姐、良家閨女、江湖俠女,都曾央求媒人上門說親,可他一心就眷戀著這個劍上的倩影;如今兩人好不容易見了面,他卻是千追萬求、難如登天……

  「不行啦……我們不能當夫妻。」藍鵲靈咬咬唇、皺起了眉心,被秦劍音揪住的手左絞右扭,看似要甩開他的好意和追求,卻是將他握得更緊。

  秦劍音看著她有些表裡不一的回應,心裡不免有些疑惑起來。

  若藍鵲靈真對他無意,在他開口示好時,應該就不會再賴著他,而會感到猶豫或嫌惡,甚至排拒他的親近;可她卻將她緊緊抓住,態度像是擔心他就這麼一走了之。

  看來,她嘴上說著不能嫁他,那或許只是表面上的回答,依她的個性來推斷,說不定是她怕這宛若失心瘋般的毛病,嫁了只會拖累他,可卻不是對他完全無意。

  想了想,秦劍音決定單刀直入。

  「鵲靈,我這麼問吧,妳可喜歡我?」比起向她求親,其實確定她的心意更重要。

  「我喜歡劍音啊!你救過我,人又好相處,而且這麼熱心,心地也好,對我也疼,跟你在一起,我很開心,又能安心……怎麼會不喜歡呢?」藍鵲靈滔滔不絕地細數著秦劍音帶給她的體貼,撇開她的莫名猶豫不提,可說是早已傾心於他的表現。

  「既是如此,那暫且不管夫妻的事,我們都已互相喜歡了,要在一塊兒自是無妨,只要鵲靈妳願意讓我留在妳身邊,我就不走,一直保護妳,可好?」秦劍音原是想藉著她對自己吐露傾心的時刻,快刀斬亂麻,將她迎娶回莊,但瞧現在情況,與其加緊腳步,倒不如慢慢來。

  過快,逼急了藍鵲靈,難保她不會連他都躲著。

  所以,還是依照他原本的處事步調,一步步地、慢慢走進她心裡吧!

  「好哇!」藍鵲靈聽著,眼瞳裡迸開了燦亮眸光,「那就像殿前衛士與皇上囉?不是夫妻、卻會一直在一塊兒,你也會保護我……」

  她說得開心,秦劍音卻聽得想笑。

  這比喻倒是特別了,一般人在這種時候,想到的應該是保鏢與主子吧?

  況且,他們之間還有相互喜歡的感情摻雜其中,怎麼也不會像是殿前衛士與皇帝啊!

  不過這些都無妨,只要她喜歡他,而且願意讓他留在她身旁,那就足夠了。

  就像這十二年來,他月月守護著「水現」等候她現身一般,日後他將會天天守護著她……

  「就依妳所言,不管什麼時候,我都會守著妳的。」秦劍音撫過她的長髮,讓兩人的距離挨得更近了些。

  這份親暱,若是平時的藍鵲靈,老早就跳開了,可如今她一心只想有個強者呵護著自己,因此對於秦劍音的親暱表現,她只是更顯開心。

  「好!我們不管什麼時候都守在一塊兒!劍音要保護我!」藍鵲靈說罷,也沒去管什麼男女分際了,往前一撲,就賴上了秦劍音的胸膛。

  不再是帶泣、胡鬧的模樣,這回藍鵲靈可是以甜膩又滿足的笑臉撲進秦劍音懷裡,讓他有著剎那間的失神。

  就像他渴望的,親手抱著這嬌俏柔軟的可人兒……

  彼此心許的情意,讓秦劍音順理成章地將藍鵲靈抱了個滿懷,而藍鵲靈更是不逃也不躲,反倒攬住他的頸項,不時吐露著欣喜笑聲。

  「劍音是我的了!你是我的、要守著我……」藍鵲靈親暱地趴在秦劍音的肩頭上磨蹭著,髮絲在他的頸間來回滑動,惹得他一陣酥癢,卻也只能失笑地擁緊她。

  「那麼……妳也是我的了,我要守著一輩子的人……」

  不知是說給自己聽、還是對藍鵲靈的允諾,秦劍音以輕柔聲調哄著她,那恍若要催人入眠的暖嗓音,一字一句滲透進藍鵲靈的耳中,將她心口的傷痛一點一滴地撫平。

  哭鬧與任性不復見,失去理智的糾纏和令人不解的僵持更是被關回了藍鵲靈的心裡,在徹底發洩過心中的不安後,她終於累得體力透支,伏在秦劍音的臂彎裡開始打起盹來。

  「鵲靈?」秦劍音察覺到她越來越癱軟的身子,忍不住輕撫著她的背,柔聲喚道:「妳想睡了?」

  看來,她果然是嚇壞了,那藥雖生效得快,情緒卻是直到此刻才安穩下來,所以一放鬆後,整個人便昏沉得想睡。

  「嗯……劍音……」即使是半夢半醒,藍鵲靈的手指依然抓住秦劍音的衣衫,不肯放手。

  秦劍音瞧瞧她這副半坐在床沿、半挨著他肩頭的姿勢,心知讓她這麼睡著的話,待會兒肯定兩個人都腰痠背疼,所以索性抱著她起身,彎腰令她躺回床上,自個兒也跟著上了床。

  「劍音……」

  藍幽靈被他翻來覆去的動作鬧得有些不舒服,正想出聲抗議他擾人清夢,秦劍音的大掌又覆上了她的背。

  「噓……」秦劍音吐出輕音,掌心貼著她後背,一下下輕拍,像哄個孩子一般地哄著她。「鵲靈,沒事了,妳累了,就睡吧!」

  秦劍音半躺在藍鵲靈身旁,溫著嗓音說道。雖說此舉不合禮數,不過他已打定主意要娶她過門,再加上藍鵲靈亦親口承認說她喜歡他,因此……

  這一丁點兒的接觸,就當是夫妻成親前的情趣吧!

  反正,他十二年都等了,不差再多候她些時日;但他也明白,只要確定藍鵲靈亦對他有意,那麼要說服她嫁給他,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所以……他們早晚會是夫妻的。

  輕柔地撫過藍鵲靈的臉龐,秦劍音的長指滑過她的頰、她的唇,纏捲在指尖的髮絲軟若絲緞,更教他捨不得鬆手。

  不只是那細瘦肩膀、纖軟腰身,藍鵲靈的一切,看在他的眼裡,都是如此地惹他憐愛。

  當然,有些地方在成親前,他還是不會允許自己動手碰觸的,畢竟趁人之危可不是他的癖好。

  「嗯……劍音……你不許跑掉哦……」

  藍鵲靈邊說邊往他的懷抱裡鑽去,枕著他的手臂,在感受到安心的同時,她也為秦劍音的撫觸而感到舒服,這暖暖的高溫,令她在不知不覺間,就這麼沉沉睡去……

  「鵲靈……」暖聲迸發,秦劍音望著藍鵲靈閤眸的睡臉,帶甜的模樣令他不禁低頭往她額前吻去,「除了妳身邊,我什麼地方也不去了……」

  ※※※※

  夕陽西下、日暮黃昏。

  安心的熟睡伴隨著時光的流逝,由於藍家下人明白每逢小姐發病,最需要的是安心靜養,因此誰也沒來打擾,自然更不知道秦劍音陪著藍鵲靈一塊兒睡在床上。

  所以藍鵲靈就這麼舒服地睡了一下午,直到廚房裡開始生火準備晚膳了,她才逐漸醒來。

  熱呼呼的體溫讓她感覺有些悶,她掙扎地扭動了下肩膀想找個更舒服的姿勢,微睜的眸卻發覺眼前似乎有個不應當出現在她床上的龐然大物……

  「醒了?睡得如何?」

  溫暖的掌心輕拍著藍鵲靈的頰,秦劍音低頭俯視著藍鵲靈,表情是一派的輕鬆自然。

  「咦……」藍鵲靈先是一愣,跟著瞪大了雙眼,「你、你……劍音?」

  剎時間,所有的思緒像倒灌的海水一口氣往她的腦海中湧入,不管是她在竹林裡的失控驚叫,或是她在家中死賴住秦劍音不放,總之能做的跟不能做的事,她都記起來了。

  「那、那個……」藍鵲靈艱澀地吞了吞口水,覺得自己差點就要被口水嗆死了。

  熱辣的感覺爬上她的粉臉,燒得她耳根通紅。

  「我……呃、謝謝你……安慰我,不過我沒事了,你、你不用費心留下來照顧我的,再說……」藍鵲靈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動著身子,往床鋪的另一端縮去,「孤男寡女同處一房……不太合體統。」

  況且,他們現在還同睡一床,即使藍鵲靈很明白,秦劍音很君子,什麼虧心事也沒做,但總是不妥。

  先前她一心只惦著恐懼感,情緒沒能平穩下來,所以心裡想什麼都不經腦地說出口,啥都不考慮;可現在她清醒了,要重新面對秦劍音這個半生不熟的朋友,反倒尷尬。

  「我不是在安慰妳。」比起她的羞怯,秦劍音卻顯得從容許多,「那些話,都是出自我的真心,否則我也不會如此放肆,踰越了禮數,摟著妳同眠。」

  「咦?你、你你你……你這是……」藍鵲靈原本還當秦劍音是因為為人太熱心,不忍心見她難過受驚,才多方安撫,誰曉得秦劍音卻是玩真的?

  「我是真的喜歡上妳了,鵲靈,所以妳不用擔心任何流言或是禮數的問題,因為我已決定這輩子非妳莫娶。」秦劍音二度示愛,語氣更是認真。

  「什麼……」

  藍鵲靈不敢置信地瞧著秦劍音的眸子,一番與求親無異的示好,讓她的心口不受控制地猛烈跳動,彷彿胸口就要給震破了。

  方才她又驚又懼,對於秦劍音的求愛,一點都不覺得令人害臊,只感到一片心安,可如今聽來,卻是令她錯愕不已。

  誰教秦劍音生得俊秀無比,秀雅的外貌襯上他認真而深情的眸光,以及一口柔情嗓音,聽來不僅悅耳,還足以教人陶醉在他的聲調之中。

  藍鵲靈半捂著胸口,即使不問自己是否心動,她也感受得到,自己的心正為此劇烈起伏,躍動得過快,甚至令她有些呼吸困難、喘不過氣。

  她敢打包票,平日裡秦劍音若是拿這外貌與聲音去跟姑娘家示好求親,十個有十一個會點頭!

  畢竟,就連她都差點兒不顧一切地應了聲,給他一個允諾,才不會辜負了他的一口好嗓音與萬千柔情。

  但偏偏……

  「對、對不起……」微弱低音迸落,藍鵲靈露出有些委屈的表情,輕聲應道:「我、我很感激你,也謝謝你的用心和情意,可我……無法接受。」

  「妳不能接受?」秦劍音沒想到,藍鵲靈的回覆竟是前後判若兩人。

  「嗯……很抱歉,我發病時對你說的話,許多並非出自我的本意,希望你不要當真。」藍鵲靈咬咬唇,有些困窘地揪扯著身上的棉被,「我其實用不著人保護的,更不需要你留在我身邊,至於那些喜不喜歡的心情……」

  「夠了。」秦劍音傾身向前,手指微併、覆上了她的唇瓣,「我是真心的,鵲靈,而且我並不在乎妳會發病,所以若妳覺得這樣會拖累我,因此無法接受我,想要我另覓佳人,我會告訴妳,那是不可能的事。」

  他早已料到,藍鵲靈這個一心想著助人、幫人的好姑娘,應該寧願孤單一輩子,也不敢放任真心去接納旁人的示愛。

  可他已一腳踏入這個溫柔鄉,萬般不可能抽身而退,所以不論藍鵲靈有什麼苦衷,他都願意為她排解。

  十二年的守候、換來秦劍音的堅持,今天難得有此機會,若不能取得藍鵲靈的真心,他是不會放手的。

  「鵲靈,人說酒後吐真言,我看得出來,方才妳止不住情緒潰堤的吐露和哭訴,才是妳的真心,因此妳不必再隱瞞了,妳是喜歡我的,而我也同樣愛著妳,所以別想在這個時候叫我打退堂鼓,不論妳有多少心酸藏著,我都會為妳解開那份心結的,不要再拒絕我了,好嗎?」

  連番情話,令秦劍音輕柔的語調滲入了一絲魄力,更潛藏著不容拒絕的暗示。

  藍鵲靈縮了縮身子,背後卻抵上了床柱,教她退無可退,只能近距離地瞧著那雙含著情意的瞳仁堅定地望著自己。

  「劍……劍音……」藍鵲靈吞吞吐吐地迸聲,覺得此刻的秦劍音與初見時的溫柔好脾氣完全不同,真像是變了個人。

  不知秦劍音原就是這樣的頑固性情,僅是她錯認了沒發現,還是秦劍音也跟她一樣,情緒一波動就會性情大變?

  「什麼?」秦劍音的聲調依舊柔情,只是每一個問句,聽來卻都像是在等候她的肯定回覆。

  「我、我知道你是真心的啦!所以我真的很感謝你,而且……就像你說的那樣,我……我確實是對你有意,也很喜歡你……」

  一個待自己既親善、又溫柔,而且脾氣還好到沒話說的俊帥男人,誰會討厭?

  更何況秦劍音還有著熱心俠義的心腸,寧願先把找親人的事擱著,搶著替她找仇家,還在她發病時堅持留下來看護她,甚至完全不顧她的任意妄為與瘋癲話語,對她一個勁兒地吐愛傾情。

  這樣的他……

  若她還敢應個「不喜歡」,肯定要被雷公劈下地府去懺悔了。

  只不過,像這樣的秦劍音,一旦認真起來也是十足十地有威嚴,瞧他那隱含著極度威壓感的眸光,藍鵲靈開始覺得,她如果不好好地說出自己的真心話,九成九會發生誰也控制不了的意外。

  「我明白。」秦劍音毫不遲疑地點頭迸聲。

  「你不嫌棄我的病,還願意跟我在一起,甚至想保護我,這些都讓我感到很欣慰,只是……」藍鵲靈蹙蹙秀眉,有些無奈地應道:「我們兩人之間……不是光憑互相喜歡就能夠廝守終生的。」

  「不管有什麼困難,我都會想辦法。」秦劍音的聲調依舊不改其堅毅。

  他這一趟來,原本只為親眼確認自己的命定之人是個什麼樣的姑娘,可如今,就像「水現」的預言一般,他對這個姑娘是既喜歡、又眷戀,更愛上了她。

  她的嬌俏可人與脆弱無助,正好是極為強烈的對比,牢牢地吸引著他的所有心緒。

  所以,他不會放棄,因為這不只是他們註定好的宿命,還有他發自心底的愛意……

  「你想辦法也沒用啦!」藍鵲靈扁扁嘴,猶豫半晌,才輕柔地扯開了唇瓣,吐出一個令秦劍音震撼的回答──

  「我早就訂親了,劍音,而且再過一陣子就要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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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3 11:43 AM


第七章

  「怎會有這種事!」

  錯愕的聲響自秦劍音的口中迸開,他飛快地掃過放在房內桌上的「水現」一眼,再度將視線定在藍鵲靈臉上。

  不可能的!「水現」的傳說從未出錯,既然他所見的人確實是藍鵲靈,她就不該有其他對象才是。

  「就是這樣……所以劍音,我剛才就說了,就算我打從心底欣賞你,覺得你真是好對象,心裡頭……也喜歡你這位俠客,但我就是不可能嫁給你了嘛!」藍鵲靈的聲調有著些許的心虛。

  其實嚴格說起來,她根本就可以大方拒絕他的,但偏偏她心裡頭也對秦劍音有著極度的好感,在這樣的情況下,教她吐出個「不」字就很困難了,更何況是完全地拒絕他、打碎他的夢想?

  唉!怎麼想她都覺得是自己太殘忍啊!

  「不可能!」秦劍音斬釘截鐵地迸聲。

  「對,真的不可能,所以……只能說我們倆相遇得太晚,有緣無分……」藍鵲靈還當秦劍音是無奈之下認同了,連忙又說了幾句安撫的話。

  「我的意思是,妳不可能嫁給別人的!」秦劍音繃緊眉心,「妳分明就是我命中註定的伴侶,怎會有其他婚約對象?」

  情急之下,秦劍音忘了自己一心隱瞞的真相,抓住了藍鵲靈的皓白手腕,語帶懷疑地質問起來。

  聽他一副吃醋丈夫的口吻,還有將兩人關係說得篤定的語氣,藍鵲靈在心坎兒怦怦跳的同時,卻也不免感到些許愕然。

  「劍音,我們才認識沒多久呢,就算撇開我訂親的事,即使我們是真的互相對彼此有意,也很喜歡,但是……你會不會急躁了點?怎麼好像我早就跟你互許終身似的?」面對一個對自己像似早有無比深情的男人,藍鵲靈實在不知該笑還是該訝異。

  怎麼她越聽,越是迷糊了?

  「不是早就互許終身,而是姻緣天註定。」秦劍音握緊了藍鵲靈的手腕,「我看著妳十二年,也悄悄眷戀著妳、關心妳十二年,沒道理在這個時候突生變故的!」

  雖然他從沒對其他人吐露過自己的心聲,就連對封家兄弟也僅是輕描淡寫地一語帶過,可在見到藍鵲靈後,她流露出來的自然笑靨,以及令人心疼的過往,卻徹底勾動他所有的思緒,讓他不可遏止地跌入她編織出來的溫柔懷抱。

  所以真要論先後、論愛慕,他有自信絕對不會輸給任何想追求藍鵲靈的男人!

  「你在說什麼啊?亂七八糟的,我們才認識不到一個月,哪來的十二年?」藍鵲靈微蹙秀眉,有些不解。

  怎麼秦劍音對她用情有這麼深嗎?居然可以因為她訂親的打擊而錯亂至此?

  「我確實看著妳十二年,但不是在妳身邊。」秦劍音躍下床舖,拿了桌上的「水現」,回身步到床邊。

  他舉起長劍,將劍身拔出劍鞘,亮晃晃的光芒微迸,半截劍身顯露在藍鵲靈面前,卻是不見異常,只映出她的俏模樣。

  「你、你這是……」藍鵲靈疑惑地抬頭看向秦劍音。

  「此劍乃我秦家的傳家寶,是一對雙劍,這把名喚『水現』,能夠映出秦家主子的命定之人。」事已至此,不明說恐難解釋,更會惹來藍鵲靈懷疑,所以秦劍音也說得毫不猶豫。

  「咦?」藍鵲靈微瞪黑瞳,傻了。

  「我知道,這事聽來有些不可思議,但這是千真萬確的,打從十二年前我接管傳家雙劍之後,便能在每個滿月夜見到妳出現在劍影之上。」秦劍音說罷,重新收劍入鞘,臉色很是認真。

  「所以……你看著我過了十二年的歲月?」藍鵲靈愣愣地望著秦劍音,原本她只覺得這男人用情過深,如今卻是為他的心意而折服。

  倘若只是好奇,不會有人這樣歲歲年年地惦著每個滿月的相會;如果僅為了有趣,秦劍音早就上輝煬縣一探究竟,但他沒有。

  與他相處的日子裡,她知道這男人太認真,不會造假,所以若是由秦劍音的話來推斷……

  「每個滿月夜,我都見著妳,看著妳由小丫頭長成小姑娘,也看著妳在上個滿月時受到狼群襲擊。」秦劍音如實道出:「那一夜,我不是為了尋人才救了妳,而是因為在劍影裡見到妳逢難,所以才快馬趕到黑林。」

  隱瞞多日的秘密盡數吐露,反倒令秦劍音感覺輕鬆許多。

  「其實,這回我刻意到輝煬縣來,也不是為了找親人,而是想見妳。」秦劍音將「水現」擱回桌上,再度步回床邊,往床沿一坐,「我形容的姑娘就是妳,鵲靈,十二年來我眷掛著妳,在每個滿月夜裡,不管妳做什麼我都瞧著妳,即使……」

  「即使什麼?」聽出他話中有話,藍鵲靈不由得縮了縮肩,黑瞳滴溜溜地轉了轉,感到有些不自在。

  打從秦劍音說出救她脫離狼群的真相,以及坦然吐露這番示愛後,她就覺得他的眸子裡不僅帶著不容反駁的堅決,還潛藏著些許的火苗。

  「即使是妳出浴。」秦劍音應得乾脆。

  他的表情絲毫不顯尷尬,只因此刻他已認定,藍鵲靈是他的妻,誰也不能改變這個命運。

  「什……」俏臉一紅,藍鵲靈萬萬沒料到秦劍音這個君子居然也會做此等風流事,立刻扯高了棉被往自個兒身上裹去,「你、你你你……你竟然偷看我沐浴?」

  「我們同房、同床、我又見過妳身子,依禮俗而言,妳已是我的妻,斷然不能再嫁他人。」秦劍音依舊是張柔情萬千的臉孔,只是混入聲調裡的語氣,卻多了幾分不容反駁的堅決。

  「這哪算……」藍鵲靈細著聲音想反駁,到口的話卻被秦劍音微挑的眉給堵了回去。

  這男人,表面上是溫馴綿羊,骨子裡卻是野狼!

  標準的笑面虎,把人吃了還教人神魂不知,甚至找不到話來反駁他。

  「總之,水現從來沒出過錯,所以妳訂親的事,還是取消吧!這親事不會成的。」秦劍音難得地表露出霸道的一面。

  過去,這威儀他只用在決定秦家大小事,但如今,面對他的終身大事時,他卻是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畢竟他曾在十二年前差點就失去她,現在既然她活蹦亂跳地立於他面前,自然得加倍愛護,最好是將她捨得牢牢地,什麼地方也去不了、什麼危險都讓他過濾掉。

  「如果妳不信我,懷疑我拿名劍唬人,我可以說一些只有妳知道、但卻被我瞧見的事,好證明我的話是真的,而非怪力亂神。」對於藍鵲靈的事,秦劍音記得可清楚了。

  「其實……不用那麼麻煩啦!」搖搖頭,仔細聽過秦劍音的解釋後,藍鵲靈的反應卻是超出秦劍音預料的冷靜。

  她偏著頭往秦劍音打量一回,輕聲道:「我相信你,也相信那把劍,但是一關於命定之人這件事,我不得不反駁你。」

  「妳要反駁我?」秦劍音不懂,既然她信了他,又為何對命定之人表現出否定?

  「因為,我也有家傳雙劍。」伸手往床邊掛著的長劍瞄了眼,藍鵲靈苦笑著應道:「每回你見我帶的這把,便是雙劍之一,名喚『日鬼』,而另一柄喚作『月幽』,收藏在家中。」

  「什麼?」秦劍音的心頭突生不祥預感。

  打造成對的雙劍,這樣的師傅並不多,他所知的也僅限有所來往的江湖俠客身邊的寶劍,但詳細名字、是否有特殊異能,由於他並非時常與人談論這些,因此並不清楚,如今藍鵲靈卻在這個時候提起雙劍的事……

  「莫非……妳該不是在『日鬼』的劍影裡……」秦劍音語音一僵,沒再往下說去。

  可藍鵲露卻是應他一抹略帶無奈的淡笑,「嗯,我帶著『日鬼』在身邊,就是因為它能映出我的命定之人,而且……那個人如今已是我訂親的對象,我不會退婚,所以希望你別為難我,劍音。」

  說來可笑,雖說她與秦劍音兩相有意,但正因她與秦劍音都對家傳雙劍的異能深信不疑,所以她也不願與劍上映出的人影解除婚約,改嫁秦劍音。

  「不……」秦劍音瞪向了「日鬼」,沒想到讓他掛心一輩子的雙劍傳奇,最後卻成為令他失落的主因。

  不可能的!這太矛盾了!為何雙劍映出的對象,竟非雙宿雙飛的鴛鴦,而是錯綜複雜的三方姻緣?

  「劍音……我對你有意,那是真的,可是我跟你一樣,都相信自己的劍啊!」見者秦劍音震驚的表情,讓藍鵲靈心頭的罪惡感更加強烈了。

  她並不想這樣的,畢竟秦劍音與她在這段日子裡的相處,是如此地輕鬆愉快,他的熱忱也處處打動著她的心弦,才會讓她在短短的時光內對他產生依戀,可是……

  所謂的情深緣淺,就是這樣吧!

  或許,他們都給雙劍擺了一道也說不定……

  「不!」秦劍音的柔情嗓音變得僵硬起來。

  「你說不也沒用啊……」藍鵲靈低垂下頭,沒再敢與秦劍音對上眼。

  對,她心虛了,她不敢瞧他,因為這視線一擦上,就會迸開火花了……

  「我不會讓妳嫁給那個人。」秦劍音傾身挨近藍鵲靈,伸手托起了她的臉龐,他注視著她俏麗可人的面龐龐,認真而嚴肅地續道:「退婚吧,鵲靈,妳應該跟我在一起的。」

  「你……劍音,你放尊重點,剛才那般親暱只是一時失控,現在你……」近距離的吐息交流,讓藍鵲靈有些暈眩。

  不熟悉的男性氣息竄入她的鼻腔,擾亂著她的思緒,秦劍音的俊朗面容散發出無形的魄力,令她迴避的眼神無所遁逃。

  「瞧,妳怕我,因為妳沒說真話。」秦劍音的臉龐又往藍鵲靈親近了些,「其實,妳也明白的,妳想退婚、想嫁給我……」

  語音方落,灼熱的唇瓣已觸上藍鵲靈的花唇,沒給她反駁的機會,卻是以吻封緘。

  「唔!」藍鵲靈有著瞬間的錯愕,迷惘與訝異的情緒在同時席捲而來,令她愣在當場。

  秦劍音吻了她?這、這怎麼可以?他們不是夫妻、也不是情人啊!

  即使相互心許,可婚事沒成、就是不應該!

  更何況,她就要成為別人的妻子了,秦劍音分明知道的,卻還這麼待她……

  混亂的思緒恢復了理智後,藍鵲靈開始動手推著秦劍音,纖柔十指抵著他往自己覆上的胸膛,死命地想推開他,只是卻不見成效。

  相對地,在感受到她的使勁後,秦劍音反而加強了攻勢,不只是啃吮她的唇瓣,甚至是以舌尖挑逗起她的粉唇,趁她被吻得有些頭暈而降低戒心時,一口氣竄入她的齒縫間,放肆地勾引著她的熱情。

  「唔……」藍鵲靈覺得有股熱流往她的四肢衝擊著,令她渾身開始變得酥癢難耐、燥熱難受。

  秦劍音的親吻像在啃蝕她的力氣,教她一點一滴地鬆了手,由推拒變為迎合,甚至是軟倒在他的臂彎之中……

  「不……不行的……」好不容易,秦劍音鬆了手,可藍鵲靈卻已無力再抵抗他的侵略,她有些意識不清地抗拒著,嬌音卻更像是在引誘。

  「劍音……放開我……求你……」藍鵲靈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吐出軟弱又心虛的回絕。

  「不,我知道妳是喜歡我的,所以我不會放手,不論妳到底喜歡我、或是喜歡妳的未婚夫婿多一些,那都無妨,我會讓妳更愛我,直到妳願意取消婚事為止!」

  不容否決的聲明,字字句句敲痛著藍鵲靈的心口,也宣告著秦劍音最後一絲理智的崩毀。

  他該住手、尋求一個更合理的方法,而不是像個採花賊,將藍鵲靈壓在床上對她不軌。

  她該拒絕、痛泣秦劍音背叛她的信賴,不該因為私心,所以欲拒還迎,甚至為他眷戀自己十二年而感到心動。

  兩份纏繞不清的糾葛,令他們都亂了步調,這份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意,就這麼在無人能夠挺身而出加以制止的情況下,火速地延燒,迅速成為燎原大火……

  ※※※※

  錯亂的愛戀、錯綁的姻緣線,讓洛遙山莊向來風度翩翩的秦家主子秦劍音,生平頭一回做出他所謂的荒唐事,亦令藍鵲靈這個雖然行事大方,但思緒依然保守的黃花大閨女,埋沒了理智、沒了方寸,只想好好彌補秦劍音,這個戀她十二年,對她傾心而真情的男人……

  所以秦劍音吻她,她沒咬他,推拒亦顯得無力,更被他高明的挑逗技巧吻得快要連天南地北都分不清。

  許是感覺到懷裡的俏佳人安分許多,秦劍音有些心喜,一手扶抱著她仰躺在床,一手俐落地將她的腰帶解開,跟著順勢將長裙、褻褲一扯,大掌就這麼探上她的雙腿間。

  「呀……不、不成……」雙腿間的熱意和陌生的接觸讓藍鵲靈一驚,立刻清醒過來。

  可她也僅能冒出這麼點兒聲音,很快地秦劍音便再度封了她的唇,這回他直接竄入她的唇縫間,捲住她來不及躲藏的粉舌與之交纏,更輕啃著她的香唇,時而舔吮她的唇瓣……

  種種不同的技巧,給了生澀的藍鵲靈完全不同的感觸,幾乎將她腦海內的抗拒意志完全洗刷殆盡,變得空白一片,只能察覺得到秦劍音帶給她的熱氣,更進一步地學著他探出小舌,開始舔起他的唇瓣。

  她沒有尖嚷著叫人來救,反而回吻著他的反應,讓秦劍音更加肯定佳人心繫於自己,所以他理所當然地將她摟得更緊,舉止亦是更加放肆,完全將藍鵲靈視為妻子,而他倆正逢新婚圓房夜。

  畢竟,他想要藍鵲靈主動回應他,卻不是強佔她,因此勾得她春情氾濫是最好的方法,屆時藍鵲靈只能任由身子帶著心神走,對於他的擁抱,便只會欣然接受,而非半推半就。

  「鵲靈……」邊舔著她的香唇,秦劍音的長指亦往她的私處撫去,指尖不時輕探花蕊,偶爾輕掐花瓣,更令指節竄入花穴,左挑右揉,令那蜜穴漸漸豐盛、溢出了蜜汁。

  染著蜜液的長指來回撫觸,在軟嫩的花蕊游移著,不時鑽探深入,刺激著她的花核,那濕熱感牢牢地吸附住秦劍音的手指,侵佔著他每一個思緒,幾乎令他為此昂揚的慾望一舉貫入,好在她體內衝刺,享盡她的成熟花蜜。

  可秦劍音明白,這還不是時候,他要藍鵲靈開口求他,到時候他才能長驅直入。

  藍鵲靈自是不懂秦劍音在盤算什麼,她只知道他熱切的攻勢已令她情慾高漲,燙熱的穴口像是要燒起來一般,不停地張合、抽搐,彷彿在渴求著足以讓私處感受到充實的快意。

  她的胸口燒燙一片,卻覺得空虛至極,像是缺少了什麼來填補,可同時他在蜜穴口的撫弄,又令她越發火熱、酥癢,讓她原本想要緊閉著的雙腿,此刻已為他大敞,甚至輕挪俏臀,迎合著他的手指抽弄。

  隨著藍鵲靈的配合,愉悅的節奏感開始竄升她的全身上下,情慾之火亦四處散播著火苗,只是這燃火之人,卻未曾為她消火。

  難耐的熱意,令藍鵲靈伸手貼上了自己的酥胸,鬆脫的衣襟令她很容易就觸及自己僅隔著薄薄肚兜的渾圓。

  雖是衣衫相隔,但她的乳尖已在這番刺激下挺立起來,雙乳更是敏感,稍一揉搓便倍感酥麻。

  秦劍音見狀,索性低頭覆上她耳旁,悄聲道:「難受嗎?鵲靈,解開衣服吧!」

  藍鵲靈很想理直氣壯地給秦劍音一句「不行」,可聽著他催人入眠似的柔情嗓音,她卻是不自覺地照著做了,甚至在解開最後一道束縛後,她還忍不住往自己袒露的雪嫩雙乳上揉捏起來。

  粉嫩蓓蕾透出鮮紅色調,傲然挺立,宛若誘人採摘的山果,此情此景引得秦劍音看了血脈僨張,隨即低頭配合起她的自我撫慰,不時舔咬一雙結實飽滿的紅點果實。

  當然,他染滿蜜液的長指更是沒有絲毫停歇,隨著藍鵲靈撫弄著酥胸的舉動,他抽送著手指的動作亦是加快,舌尖更是在乳尖上反覆輕滑,舔得藍鵲靈終於忍不住吐露出嬌音──

  徹底滲透著情慾的嬌喘,帶著享受的愉悅呻吟,在秦劍音的攻勢之下,藍鵲靈終於逐漸淪陷。

  「想要我滿足妳嗎?鵲靈,告訴我……」秦劍音往她的耳旁輕吹了口熱氣,並吐露著挑逗的話語。

  儘管他的慾望已漲痛不已,只想狠狠地在心愛人兒體內抽送一番,但他仍是死命忍住了。

  「不、不行……啊……劍音……」藍鵲靈滿面嬌紅,發燙的身子抵不住秦劍音的逗弄而吐出斷斷續續的魅浪聲調。

  「我就在這裡……妳想要的、就在這裡,只消妳一句話就給妳……」秦劍音說著,便令自己腫脹不已、幾乎要撐破長褲的慾望末端,往藍鵲靈的穴口輕觸打轉了幾下。

  這刺激成功地誘使藍鵲靈投降,當那昂揚隔著衣衫在濕熱穴口滑動的同時,她幾乎尖吟出聲。

  緊縮的甬道急切地渴求著慾望的進入,再也無法忍耐的空虛令藍鵲靈張口吐散著熱氣,終於令她口中帶著拒絕的「不行」,變為充滿慾求的「不行再等」……

  「快……給我……好難受……劍音,不行了……給我……求你……」雖說是未經人事,但畢竟將為人妻,所以藍鵲靈早向府中的老奶娘請教過閨房私密之事,因此對這些調情、交歡之事,雖然反應生澀卻仍是清楚明白。

  一句句渴望,讓久候許久的秦劍音像是得到了解脫,他迅速地將手指抽出蜜穴口,大掌不再停駐於酥胸之上,而是十指並用,很快地除去身上腰帶、扯開衣襟,鬆了褲頭,連衣裳都來不及脫,就令自己挺立的陽剛躍出長褲。

  「快……我要……劍音……」

  藍鵲靈原本正處於高峰的情緒,因秦劍音放手除衣的動作而暫時被拋下,猶如令她自歡愉的顛峰落入谷底,這番空虛讓她蜷起了身子,雙腿不停地交相磨蹭私處,纖柔五指更進一步觸上隆起的黑丘,開始學著秦劍音撫弄自己濕透的花蕊。

  凌亂而帶著淫浪的活春宮,隨著藍鵲靈手指的上下撫弄而吐露出媚音,一聲聲的喘息都像是勾人心魂的精怪所吐出的氣息,足以讓人跌入不可自拔的情慾深淵。

  秦劍音看著被自己勾引得意亂情迷的藍鵲靈,慾望的末端幾乎淌出滿足的晶露,他知道機不可失,此刻正是與她成就夫妻之實的最佳時刻。

  他一把摟過正急於自我滿足的藍鵲靈,捧高她的嫩臀,自她的身後伏貼上她的身軀,讓挺立的陽剛分開她的嫩蕊,就著染濕的蜜穴甬道,就這麼一舉貫入!

  「啊啊——」分不清痛楚與喜悅的快感,完全盤據著藍鵲靈的腦子,滲透著全身的快意,侵蝕了她的理智,啃得一滴不剩,讓她沉溺在被猛烈佔有的歡愉求愛之中。

  「鵲靈……我的娘子……妳只會是我的……娘子!」秦劍音俊逸的面容滲出了汗水,薄細的珠粒滿佈他的前額,半瞇的瞳仁更顯示出他的享樂。

  由快速的律動當中,他徹底佔有了花穴,每每直搗核心的衝撞,則為他引來更多的嬌吟,幾乎掩蓋了他滿足的喘息,亦使得夕陽西落的黃昏色調染滿瑰豔的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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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3 11:44 AM


第八章

  木已成舟。

  讓秦劍音半是強迫地求歡後,藍鵲靈疲累地癱軟在床,而秦劍音倒是因為搶了先機,擁有了藍鵲靈,因此相當滿足。

  方才由於急著教藍鵲靈屈服,兩人皆是衣衫凌亂,如今藍鵲靈亦不再反抗,所以秦劍音索性放寬心,側躺在她的身旁,半邊身軀覆著她的嬌軀,撩開了礙事的衣裙,將大掌探入衣衫之中。

  細滑的肌膚說明藍鵲靈受到良好的照顧,軟嫩的觸感讓秦劍音感到眷戀無比。

  他細細地磨蹭著藍鵲靈的纖柔曲線,順著她的隆起胸脯、往下滑至背脊,又往俏臀撫去。

  「嗯……」藍鵲靈仍在迷濛之中,只覺得溫熱的手掌貼在身上這般撫摸著相當舒服。

  秦劍音見她亦無拒絕之意,於是試著勾起指尖,往她的臀峰劃去。

  「呀……」身子剛承受過激烈的求歡,藍鵲靈此時情慾未消、然是敏感,如今給他這麼一碰,立刻燥熱再起,幾乎教她體內的春意再度氾濫。

  「妳真是敏感啊……鵲靈。」秦劍音吐露微柔的嗓音,那帶有幾分彷彿要催人沉醉的聲調,令藍鵲靈渾身微顫。

  「你……」藍鵲靈拚命維持著最後一絲理智,扯著被拉散開來的衣裳,迸出有些抱怨的語調。「我真不知道你算無賴還是君子?你……你居然做出這種強佔姑娘、毀人清白的舉動?」

  雖說秦劍音從頭到尾都沒主動要求過她,大半是她催促著他行動,可問題出在——任誰給他那般引誘,都會把持不住吧?

  「為了守住自己的終身幸福而當一回無賴,又有何妨?」秦劍音不以為然地撇清責任,僅是柔聲反駁:「就像妳為了嫁不得的未婚夫,堅持拒絕我,我也是豁出聲譽的。」

  身為洛遙山莊、秦家主子,又是名滿武林的傳說雙劍之主,還是知名世家、江南秋葉山莊莊主的結拜義弟,他秦劍音下這一步硬棋,直攻藍鵲靈心裡,可也是賭上了。

  因為只要藍鵲靈依舊不肯依他,拿著他佔了清白的事去告官,別說他秦劍音,連同兩大名門的聲譽都要教他給毀了。

  他說得理直氣壯,彷彿藍鵲靈才是最該受罰的罪魁禍首,倒教藍鵲靈感到哭笑不得。

  這男人,真搞不懂他究竟有沒有廉恥心?

  先是偷看了她十二年,然後又上門尋人,再來個突然示愛,還要她一定得接受,跟著又誓言非她不娶,她也非他莫嫁,她只是應個不依,便將她撩撥得野火四起,吃乾抹淨還想把責任賴在她身上?

  也不想想他剛才勾引她的高明技巧,分明就是經驗豐富的表徵,這點已夠惹得她光火了,居然還好意思反過來跟她比誰的委屈多?

  哼,她說了不能嫁他,可不代表她對他真的毫無感覺啊!

  這男人,把她的心給拐走之後,才讓她明白他過去九成九有過其他女人……哼,簡直是不可理喻!

  「誰說我嫁不得那未婚夫婿?」一想到秦劍音曾與別的姑娘在床上歡愛、翻雲覆雨,藍鵲靈忍不住發起醋勁來,「也許我的未婚夫根本不介意我的清白,我還是可以嫁過去的!」

  她這話擺明了是用來氣炸秦劍音,出出腹內的怨氣,只是聽入秦劍音的耳中,卻更像是挑釁。

  「妳休想!總之我不會放手,妳也已經成了我的人,除了我,妳誰也不許嫁。」秦劍音的語氣在瞬間變得冷冽起來。

  他的聲腔雖柔,平日好脾氣時說得像個斯文讀書人,可一硬起脾氣,那俠客兼一莊之主的威勢就這麼迸發出來。

  長臂一伸,他不由分說地將藍鵲靈再次撲倒在床,翻了她的身子,分開她的雙腿,身下衣擺一掀,便往她的私處擠進,短短一瞬間又侵入了她的幽徑當中。

  「呀……你幹什麼……」藍鵲靈的身子熱度尚未完全消退,方才說的又只是氣話,內心確實對他有些感情,所以根本經不起他的強佔攻勢,一下子便蜜液滿溢,彷彿是在迎合他。

  「不,除非妳退婚,否則我不會放手。」秦劍音俊雅的面容在激烈交歡的此時,顯得有些失去平日的溫柔,卻滲入一股不可違逆的魄力。

  「你、你這是……你要脅我?」藍鵲靈揪住身下被褥,喘息的面容透露出一股嫣紅色調。

  「妳是我的妻,我怎會要脅妳?我只是想告訴妳,若妳不退婚,那我只能讓妳先懷上我的孩子……」秦劍音帶喘的氣息噴散在藍鵲靈的耳邊,聽來飽含刺激。

  不管是心胸再寬大的男人,未婚妻子給人佔了身子、還懷了其他男人的種,依理而言都不會接納這樣的妻子才是。

  而且秦劍音已打定主意非藍鵲靈莫娶,所以讓她先懷上秦家骨肉,倒也無妨,說不定反倒能催她改變心意。

  一思及此,秦劍音更加使勁地挺入她柔軟的嬌軀,將她的軟嫩穴口填得緊實,好令愛液難以迸流出身外。

  低音嗚咽在床榻間迴盪著,藍鵲靈扭動腰身迎合著這教人陶醉的律動,秦劍音的慾望所噴灑出的愛液,更教她的心緒狂亂不已。

  她的擺動使得原就凌亂的衣衫散得更開,纖腰曲線盡數展露於秦劍音面前,讓秦劍音不由得探出手去,將掌心貼上她的肌膚,慢慢地探索起來。

  「好燙……劍音……不行了……」藍鵲靈不似秦劍音是個練家子,激烈求歡讓她體力盡失,意識更是不受控制地遠離。

  「鵲靈,退婚吧!我真的愛著妳……」秦劍音咬住藍鵲靈的耳朵,吮著她小巧又柔嫩的耳垂,細細地迸聲:「若妳堅持不肯退這門親事……我只好差人明天就用花轎將妳抬走了!」

  秦劍音的聲調裡混入低聲喘息,顯示出他正處於歡愉顛峰,這一聲一字竄入藍鵲靈的腦海裡,都教她感到心悸不已。

  她好不容易為自己談成這門親事,而且也決心一定要嫁過去了,為何會在這種時候出現秦劍音啊?

  這般難以抉擇的決定,為何要由她來做主呢?秦劍音雖是說得理直氣壯,可她也有怨言啊!

  既然十二年前秦劍音就已知道她的存在,為何不早點上門求親呢?

  當時她正需要依靠,若秦劍音當年就上門,讓她知道世上有人能夠給予她真正的心安,而且能夠一輩子呵護著她,不會像她的爹娘輕易被殺,而她也可以放下恐懼,拋開仇恨,那她就不必做出這樣的決定,更不用替自己談這門親事了啊!

  矛盾的情緒在藍鵲靈的胸口交疊,複雜的情感令她再三猶豫,可在承受著身後持續不斷的進犯之際,她又為此感到無限的歡愉,幾乎無法認真思索。

  這天人交戰的拉鋸,終於在秦劍音散盡愛液,緊緊攫住她,稍作停歇的時候,讓藍鵲靈得以做出了選擇──

  「我……退親就是了……」藍鵲靈緊握粉拳,幽幽吐出了低聲,「反正你怎麼也不會放我走,那我……嫁給你就是了。」

  「鵲靈……」秦劍音滿心歡喜地自她的嫩膚與烏溜黑髮中抬頭,聽見這肯定的答覆,她忍不住將藍鵲靈狠狠地勒緊,幾乎抱到她無法喘息。

  他的妻、他這輩子唯一的命定之人,他終於得到她了!

  ※※※※

  千里良駒,讓秦劍音的兩地奔波縮短了不少日程。

  有了藍鵲靈的親口承諾後,隔天他立即辭別藍府,回奔洛遙山莊,並捎信差人快馬送到秋葉山莊,請封日遠代為清查藍鵲靈的往事。

  當然,委託之餘,他也少不得給這群幫上大忙的封家兄弟們報個喜訊,說他終於要迎娶他的命定之人了。

  匆匆將喜帖發給幾位結拜兄弟、武林知交,以及相熟的長輩和嫁出門的小妹後,秦劍音很快地備好了聘禮,擇了良時送上藍府,訂下親事。

  雖然他與藍鵲靈這個藍府當家兩人都上無長輩,又已成夫妻,大可簡略了事,直接以花轎迎過門,省得夜長夢多,但是考量到必須給藍鵲靈這位官親一個尊重,免得讓她的官家親戚覺得不受禮遇,又不能讓人覺得洛遙山莊的未來主母嫁得像個小妾,所以秦劍音還是依照禮法,一步步安排。

  只是,由於藍鵲靈早先已與他人訂親,為了不讓這婚事中途生變,所以秦劍音也堅持要藍鵲靈不只是口頭承諾,更要親自修書一封,告知婚約對象說她得退親,這才放心待在洛遙山莊準備迎娶之事。

  來來去去、時光飛逝幾日過去,雖說秦劍音已把握住每個時辰,並挑上最近的一個好日子,秦家花轎一抬便上門迎親,但是──

  「什麼?鵲靈已嫁人了?!」

  大紅花轎擱在藍府門口,原本準備好的熱鬧迎親霎時冷卻幾分。

  秦劍音一襲新郎裝,為平日的素雅裝扮添了不少喜豔色調,只是他歡欣而來,滿心的期待卻在藍府總管的回應之下被破壞殆盡。

  「秦公子,今兒個一大早,小姐就坐上花轎嫁出門了!」總管搖搖頭,對於秦劍音慢了一步的事實,他難掩失落地露出幾分惋惜神情。

  「怎麼會……鵲靈不是已經退了親事?」秦劍音有些震驚。

  「這……」總管面有難色地瞧著秦劍音,想了想後,他悄聲應道:「秦公子,雖然小姐再三叮囑我不能說,但我覺得秦公子是個為人正派、值得信賴的人,若小姐能嫁給你、其實比嫁給那個婚約對象好,因此……」

  再三猶豫後,他將秦劍音帶到一旁,低聲道:「我就告訴你實話吧!先前小姐雖然寫過信,但卻不是退婚,而是改了婚期,挑了個最近的好日子,叫對方花轎一早就上門迎娶,因此秦公子才會晚了一步。」

  「鵲靈怎會如此胡塗?」秦劍音對於「水現」的異能可說是深信不疑,因此他確信藍鵲靈那邊一定有所古怪,只是沒想到他還沒能調查清楚,傻姑娘便已衝動地逃離了他的掌控。

  「小姐是當家,這藍府裡是她說了算數,我們也無法干涉小姐……」總管邊說,眉心跟著皺了起來。

  「那你告訴我,她究竟嫁去了哪裡?我得去追回來!」秦劍音不死心地問道。

  他不管那柄藍家的「日鬼」究竟映出了什麼樣的景象,但他明白,「水現」的傳聞從來就沒出過差錯,所以藍鵲靈絕對不能嫁過去!

  「小姐她……」總管聽見秦劍音想去追回藍鵲靈,自是私心有喜,只不過他話剛到嘴邊,已被人出聲打斷。

  「劍音!」熟悉的叫喚聲教秦劍音斷了與總管的談話,他回頭一瞧,竟是神色擔憂的封久揚。

  「久揚?」秦劍音有些錯愕,他回身往封久揚走近,拱手一敬,納悶道:「你怎會上藍府來了?」

  照理說,就算兄弟們要上門祝賀他,也該留在洛遙山莊等他將妻子迎回去才是。

  「不是我,是日遠有事找你,他查到你那未過門妻子的事了,我是擔心他趕路不及,所以先行一步。」封久揚說著回頭往身後街上一指。

  「秦兄!」緊隨封久揚快馬之後的封家馬車在藍府大門旁停駐,隨著馬聲嘶鳴,封日遠匆忙下了車,快步往秦劍音走近,表情顯得相當緊張。

  「日遠,什麼事這麼緊急?」秦劍音記異道。

  「我查到藍姑娘雙親遇害的線索了,秦兄。」封日遠連招呼都來不及打,便急忙應道:「收到你的信後,我便四處探查,本想將藍姑娘的仇家消息送上門,當成祝賀你成親的大禮,沒料著事情卻複雜許多。」

  「怎麼說?」秦劍音蹙了下眉心,對於見多識廣、雖是商人身分卻一樣出身江湖武林世家的封日遠口中那句「複雜」,突覺有些不祥。

  「日遠說,幸虧你對他坦言了在追求佳人時,曾遇上藍姑娘家傳雙劍映出的命定對象另有他人之事,所以日遠便依此打聽到了更久之前的秘密。」封久揚沉聲應道。

  「秦兄,收養藍姑娘的前刑部尚書大人,其實與武林中人曾有所往來,其中又以江湖前輩武鳩雷與其最為熟稔。」封日遠凝起眉心,輕聲道。

  「武鳩雷?」秦劍音聽著,臉色一變,「是那位在十二年前失蹤、但劍法超群、廣受敬重的雙劍劍俠武前輩?」

  這名字,他秦家人可是謹記在心的,因為如今以雙劍聞名而劍法又排名第一的,雖是他秦劍音,可在十二年前,這名號卻是跟隨著武鳩雷,一直到他突然失去蹤影,才使得這武林排名換了順位,輪到秦家稱第一。

  「正是那位前輩。」封久揚亦習劍法,對此人自是有所耳聞。

  「這……」秦劍音略一沉思,突地抬頭瞧向封日遠,「日遠,你突然提起武前輩,莫非……」

  使雙劍、又在十二年前失蹤,這般巧合的情況,簡直就像在述說藍鵲靈的過去一樣!

  「秦兄,藍姑娘本名武劍靈,是讓藍大人收養後,才改了名。」封日遠微一點頭,往下續道:「至於武家的雙劍,日鬼與月幽,雖然藍姑娘堅持情況與天見、水現同樣,能使她見到命定之人,所以藍姑娘才堅持出嫁,但就我查到的卻不然……」

  「你這意思是,鵲靈果然沒說真話?」秦劍音蹙起了眉心。

  「說來話長。」封久揚苦笑著拍了拍秦劍音的肩。

  方才急匆匆趕來,見秦劍音一臉沉重地留駐在藍府大門,與一名看似管事身分的老者談話,他心裡就有底了。

  看來這位秦兄弟,九成九是給藍鵲靈擺了一道。

  只不過,若是聽過封日遠查到的消息,他相信秦劍音會體諒藍鵲靈的。

  「我就簡單點說明吧!」封日遠點頭應道:「百年前近西方邊關,今稱『影縣』之處,最早原是『雁國』,被吞併之後,由於當地人性情猛烈難馴,難以歸化,至今居民依舊鮮少與其他縣城往來,所以多數人對雁國的歷史風俗多無所知,但是……若到了當地,許多傳奇可是家喻戶曉、人人耳熟能詳了。」

  「就日遠打聽到的,雁國人多使雙劍,因此關於雙劍,亦有許多傳聞。」封久揚跟著迸聲。

  「雙劍……難不成水現與天見是……」秦劍音聽著有些訝異,畢竟打他有記憶起,這洛遙山莊的雙劍就已是武林一絕、秦家的傳家寶,所以他完全沒想到這雙劍竟是另有來歷。

  「傳說,神匠為雁國王族打了三對雙劍,以其不同的異能而分為情人劍、仇人劍以及帝王劍,雙劍各自又區分陽與陰,其異能亦不相同。」封日遠豎起三指,淡聲續道:「以情人劍來說,每逢滿月夜,便能顯其異象,若劍主為女子,手握陽劍可見到命定夫君;劍主為男子,手握陰劍可見命定妻子。至於仇人劍,若在日正當中握劍,則陽劍見仇人、陰劍可見誰想找自己尋仇。」

  一把把各具特徵的雙劍傳聞,聽得秦劍音雖未得知真相全貌,但心情卻已開始下沉。

  「當中,帝王劍較特別,只有具備帝王資質之人,同時拿著陰陽雙劍,劍身才會現出執劍者的帝王之影,而且這影子不只是執劍者,連旁人都能在劍身上看見,據說雁國歷來皆以帝王劍擇其國主之位,只消喚皇子執劍,若劍身現影,則立為太子。」封日遠簡述道。

  「劍音,根據日遠的調查,三對雙劍在百年前雁國被滅時失去蹤影,下落不明,但若依著傳說來比對,可知這雙劍之一的情人劍,應是輾轉傳入了中原,最後成了秦家的天見和水現。」封久揚在旁補上。

  「我懂……這特徵太鮮明了。」秦劍音不自覺地撫上腰間雙劍。

  「天見」、「水現」這雙劍促成了他的姻緣,所以今天他特意帶劍上門迎親,卻沒料著自己聽到的,竟會是這般出人意表的由來。

  「只是,由日遠這番話聽來,鵲靈手上的必然不是情人劍,亦非帝王劍,而是……」他還記得,藍鵲靈說她在「日鬼」上見著了命定之人,而非同執雙劍見到劍影,因此剩下的雙劍,就唯有……

  「想來,是仇人劍改了名,變成了日鬼和月幽吧!」封日遠輕聲代答。

  因為藍幽靈雖也言明,她亦有家傳雙劍能見其命定之人,但他在滿月夜裡審視劍身、看望著藍鵲靈時,卻從未見到她拿出劍來審視劍身,著實令他疑惑,她究竟是在何時見到那個她口中的命定之人、還訂下親事?

  如今封日遠這麼一查清,他便懂了。

  想來,她是在他見不著她的正午時分看見劍影的吧?

  只不過,依這異能不同的雙劍傳聞來說的話……

  「這麼說來……她說在『日鬼』裡見著的,根本就是仇人,怎會誤以為是將來的夫君?」秦劍音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因為藍鵲靈曾說過,她親眼目睹爹娘遭到殺害,而此事對她打擊甚大,讓她至今依然恐懼,這表示她應該也記得仇人的面目。

  既然如此,她若手執「日鬼」,見到的應是殺害她爹娘的仇人,又怎會說是命定之人?

  秦劍音細細地將藍鵲靈與自己的對談回憶過一次,再想想她堅持的態度,霎時,他突然想通其中原由了。

  「我懂了!鵲靈說劍裡映出她夫君的事,不過是用來避開我的求親,她早知是仇人映在劍中,一直沒上門尋仇,想來就像我的情況一樣,無法確定對方身在何處,而現在她決意要嫁過門,其實……不過是掩人耳目、為的是尋仇!」

  為此,藍鵲靈才會敷衍他,表面退婚,實則將一切都策畫妥當,只等著迎親花輪上門,將她載入對方家中,好親手報殺親之仇!

  他早該料到的!這小姑娘其實相當在意兒時爹娘遭害之事,想來這也是她唯一的堅持,所以她才會不惜回絕他的求愛,為的只是手刃仇人!

  「秦公子!你們說的可是真的?」跟在一旁為著藍鵲靈惋惜和擔憂的藍府總管,雖然不懂武林中事,但聽著封家兄弟的說明以及秦劍音的推論,心裡頭大致也有個底了。

  「我想十之八九、相去不遠。」封日遠點頭道。

  「這就難怪了!」總管恍然大悟,連忙應道:「小姐年前突然請人打聽,看什麼地方有座醉仙酒樓,又是哪戶人家門口不擺尋常可見的石獅、麒麟,而是放上兩隻大石蛾……」

  「藍姑娘會訂親,就表示找著了人,是吧?」封日遠瞇起精明的眸,輕聲問道。

  「是的,這戶人家是北邊縣城的田府,小姐一得知便找人說媒,要嫁給對方的當家田頓城,也不顧我們的勸阻……對方都是個年過六十的老者了……」總管說著又嘆了一聲:「可我們是家僕,沒理由管小姐,所以也沒多過問,早知道是這樣,當初我就該偷偷告訴秦公子的!」

  他們藍府下人,對於藍鵲靈這個活潑外向、又絲毫沒架子的小姐,可說是人人當著寶貝在疼、個個當成主子在敬,知道她要嫁給一個垂垂老者,都感到相當不值。

  因此在秦劍音入住,又與藍鵲靈相處甚為融洽後,大夥兒都盼著藍鵲靈能夠迷途知返,退了那門不相配的親事,改嫁秦劍音。

  可萬萬沒料到,原來藍鵲靈根本沒把己身的幸福放在心上,而是惦記著過往的仇恨無法放下!

  總管想了又想,心裡越來越不搭,不由得曲膝往秦劍音面前跪下,連連求道:「秦公子,我這總管是看著小姐長大的,我也知道她根本不會武功,說什麼要報仇,說不定反而會被殺啊!所以還請秦公子不計前嫌,救救我家小姐吧!」

  尚書大人生前將小姐託給他照顧,如果小姐有個萬一,他實在沒臉去見藍大人,也會懊悔一輩子的!

  「快快請起,劍音乃是晚輩,受不起這一跪。」秦劍音見狀,連忙彎身扶起總管,安撫道:「鵲靈早已允我親事,所以劍音亦視鶴靈為妻,如今既明白真相,劍音自當相救,現下便動身趕往田府,就請你老人家靜候佳音!」

  話音方落,秦劍音也顧不得身旁來通報消息的封久揚與封日遠了,他翻身一躍,便騎上封家人送的黑色良駒,雙腿一夾、韁繩一扯,一人一馬的身影立刻飛也似地奔出眾人的視線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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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3 11:44 AM


第九章

  田府新房中,紅巾紅帳紅嫁衣,搭湊在一塊兒卻並非令人喜悅的心情。

  藍鵲靈絲毫沒有新嫁娘羞答答、等丈夫掀頭巾的期盼感,一心只惦記著被她欺騙的秦劍音,以及她嫁入田府的原因。十二年了,她終於等到了!

  那歷歷在目、宛如昨日的慘痛回憶,有著爹娘死不瞑目的眸、仇家猙獰的眼。

  雖然她對秦劍音說,仇人殺爹娘為的是謀財害命,可事實上……原因卻是家傳雙劍「日鬼」與「月幽」。

  雙親蒙難那一夜,藍大人在竹林內雙親的屍首旁尋到她,將她帶了回家、好生照料,甚至為她改名、收為義女,找了適當時機,才將雙劍交給她,並說清了來龍去脈。

  她這家傳雙劍,是百年前雁國流傳下來的帝王劍,傳說擁有帝王命的人,手握雙劍便能讓眾人瞧見其王者之姿。

  死去的爹認為這樣的傳說會惹來是非,於是在得知有人想搶奪帝王劍之時,便暗中將雙劍交給藍大人保管。

  原本她爹想等風波過去再找藍大人取劍,卻沒想到仇人早一步殺了爹娘……

  當初得知真相時,她悲痛無比,急欲報仇,可藍大人卻希望她收下遺物、藉物思人便好,別真去尋仇,要好好珍惜自己的性命,過得幸福。

  為了藍大人的恩情,這些年來她專心當個乖女兒,偶爾取出劍來,思念自己的爹娘,直到某年,在一個風清日和的正午時分,她拔劍出鞘時,卻赫然驚見一張她怎麼也忘不掉的臉!

  當年殺她爹娘的人,居然出現在劍身當中,此事令她倍感驚訝,於是她悄悄託人打聽,這才曉得爹生前錯認了雙劍,誤將仇人劍認作帝王劍。

  這發現令她又喜又憂,喜的是她能夠依據其中線索打聽到仇人下落,憂的則是自己毫無功夫,該怎麼報仇?

  在藍大人夫妻去世後,她曾請過師傅來教她,可惜她爹雖是劍俠,但她卻沒半點武學天分。

  最後,她只好利用自己年輕貌美的姑娘家身分,再編派理由,說明家有雙劍、盼能尋個會使雙劍的夫君,為傳家寶劍找個好主人,因此想找一樣會使雙劍的田頓城結親,免得引起田頓城懷疑,猜忌她這個從未往來的年輕姑娘,怎會突然越過一整個縣城找他當對象?

  至於結果……就是她此刻坐在田府等田頓城喝完喜酒進房的原因。

  不安地撫了撫身旁的雙劍,藍鵲靈感覺有些顫抖。

  其實至今為止,田頓城都沒發現她是武鳩雷之女武劍靈,所以她大可用不著緊張,尤其為了能在新婚夜引誘田頓城,使其精力耗盡,讓自己有機會下手殺他,她早向奶娘問清閨房之事了。

  是呀!如果秦劍音沒出現,沒有向她示愛,沒有告訴她,說他已眷戀著她十二年,今後希望能夠親手呵護她的話,她的決心一定不會有半分動搖的。

  可現在,她卻徹底地後悔起來了。

  在接納了秦劍音的心意,甚至與他翻雲覆雨過後,她實在無法想像自己在田頓城身下承歡的樣子。

  光是想,她就想吐!

  她知道,自己已臨陣退縮了,因為她心裡有了眷戀。

  是因為對秦劍音懷有一份情意,所以在秦劍音對她示好,甚至踰越君子規範地佔有她之際,她才半推半就地依了她。

  原本,她覺得自己不過是對秦劍音這個溫柔又帶點霸氣的男人有所好感,畢竟他對自己用情至深,誰能不感動?

  可面對著等會兒就要委身於仇人的情況時,她的心裡卻只想逃走,只想撲進秦劍音懷抱裡,請他緊緊擁住自己。

  她設下這個美人計,是不是太荒唐了?

  為了殺親之仇而賠上自己,到底值不值得?

  早先一心只惦著仇恨,什麼也認不得,而今卻在想到秦劍音待她的溫柔時,讓溫暖遮蔽了恨意,胸口微暖。

  藍大人當初一心一意希望她忘卻過去傷痛,當個普通姑娘、取得幸福,是否就是擔心她後悔?

  畢竟,這十二年在藍家的照顧下,除去些許思親之情外,確實過得相當快樂,而今又遇上願意相守一生的秦劍音,所以她真的很幸福。

  如果,她不硬拗著脾氣,堅持報仇、嫁入田府的話……

  此時,她應該是待在洛遙山莊,留在秦劍音為她備好的新房裡吧?

  她是不是太自私了?在這種即將能夠為死去爹娘報仇的大好時刻,她居然眷戀起秦劍音,甚至想飛奔回家、跳上秦家迎親的轎子裡?

  她還是想報仇的,畢竟失去親人的痛楚,依然緊緊盤據著她的胸口,每逢思親情切時,便疼痛難當。

  可秦劍音對她的擁抱和疼惜,卻漸漸地減輕了她的痛苦,他對她的情意,讓她不再像從前那般,腦海裡惦記的只有爹娘被謀害的景象。

  或許……是因為秦劍音的真心,已滲透了她的胸口,將她空有仇恨的心思灌滿了暖呼呼的情感,而與秦劍音相處時的歡笑日子,則令她在不知不覺中,打從心底忘卻了仇恨的存在,卻希望能夠擁有更多的幸福……

  眉心一蹙,藍鵲靈不由得將頭巾掀起,丟到一旁。

  她錯了!真的錯得離譜,她應該做的,是守住自己的幸福,卻不是把自己推入火坑裡啊!

  別說藍家爹娘,就是親生親爹,只怕也不會讚許她這番決定吧?

  原本她一直覺得,報仇這事應該自己來,要手刃仇人才真是為爹娘報仇,可此刻她再也不這麼想了。

  她將所有人的關懷拒之千里之外,而將自己送入虎口,這比未能親手為爹娘報仇更不可原諒啊!

  雙劍一抄,她很快地起身繞過小廳,往房門奔去,決定趁著田頓城還沒回房前悄悄溜走。

  反正悔婚一事可以之後再想辦法解決,她知道,只要她開口,所有一路過來幫助著她的人,都會義不容辭地為她出頭。

  她不該推拒旁人的關心,她現在該做的,是好好感受他們對她的情意與暖意!

  ※※※※

  所謂懊悔莫及,指的就是藍鵲靈此刻的情況。

  她剛想開門,冷不防地田頓城已推門而入,兩個人在門邊撞個正著,霎時,她愣住了,田頓城也露出微愕表情。

  「妳怎會……」田頓城看著這個剛過門的妻子,反應先是一僵。

  雖然藍鵲靈確實是一襲新娘服,模樣也嬌俏可人,但成親之日,新娘子不是應該待在床邊等他回房嗎?怎麼她卻是一副想出門的態度?

  「呃……」藍鵲靈真是嘔極了,沒想到她剛要開溜,就被逮個正著,情急之下,她只得隨口胡謅道:「你一個人在外邊喝酒,我只能戴著頭巾等你,這樣很悶呢!所以我想去院子走走。」

  「新娘子不該隨便走動。」雖然娶藍鵲靈並不是田頓城的本意,他真正想要的是她口中用來作為嫁妝的雙劍,不過丈夫管妻子是天經地義,所以他也就開口訓誠。

  「那是一般姑娘家,我爹可是武林中人,家裡人相處慣了直爽,所以我不想呆坐房裡。」藍鵲靈強忍著心裡想奪門而出的衝動,硬是捺著性子將怨氣壓下來。

  當面一見,那十二年來積壓的怨恨立刻湧上心頭,即使當年的壯年男子如今已成六十老者,但那副老奸巨猾的奸詐樣子,還是教她看得有些作嘔。

  只是既被他撞見,總不能直言她要開溜,所以只好硬著頭皮,依原計畫進行。

  「妳爹不是前尚書?怎會是武林中人?」田頓城眉頭一抽,疑惑道。

  「我是讓藍家收養的。」藍鵲靈簡單應道:「我幼時爹娘去世,聽說我原是武鳩雷之女,當年有人想搶我家雙劍,可爹娘早將我和劍託給藍大人,因此我身分雖是官家千金,但其實是武林世家出身,所以我不愛文人雅士、繁俗禮節那一套。」

  為了取得田頓城信任,她又滔滔不絕地往下續道:「我會找你結親,是因為希望像爹娘一般,武林開闊任遨遊,不必拘泥小節,可以逍遙自在又快活,而且這樣才不會浪費我的傳家雙劍啊!」

  當然,她沒點破那雙劍並非帝王劍而是仇人劍,如此一來,田頓城應該會更加放鬆戒心,畢竟他尋找多年,就為了帝王劍。

  「居然有這種事?」田頓城眼裡燦光一閃,假意道:「那真是苦了妳。」

  他表面上佯裝陌生,可事實上,心裡卻是激動不已。沒想到居然有這等好事!

  當年他打聽到武家可能擁有帝王劍,因此追殺搶劍,沒料到夫妻都給他殺了,劍卻沒下落,原來中間還有這麼一段原由。

  想他苦尋雙劍多年,費了不少力氣,偶爾遇上強手,吃足苦頭外還傷著自己,所以這回聽聞有人帶雙劍提親,才爽快答應。

  一來,即使藍家雙劍並非他要的帝王劍,娶個嬌俏姑娘、又是官親也不吃虧;二來,若藍家雙劍真是帝王劍,那他就輕鬆到手,省足了功夫。

  只是他沒想到,十二年後繞了一大圈,武塢雷的女兒居然連劍帶人一塊兒送上門!

  一想到自己可能即將擁有帝王劍,田頓城也顧不得什麼禮俗規範了,他難掩興奮之情地問道:「我問妳,那雙劍現在何處?」

  原本他是想等享受過美人後,再來確認已成囊中物的雙劍,可既然他娶到武鳩雷之女,這雙劍就極有可能是帝王劍,因此田頓城根本等不及了。

  「就在這裡。」藍鵲靈早料到自己若說出身分,田頓城必然會認劍不認人,所以便依計行事,乾脆地將雙劍遞上。

  田頓城懷著喜悅的心情接過,仔細地審視著雙劍,眸光益發閃亮。

  他撫過劍鞘上的紋樣,那是雁國王族才能使用的圖案,表示這雙劍確實是百年前的古雁國擁有的傳說之劍!

  看來這準是帝王劍了!

  田頓城興匆匆地拔劍,想瞧瞧自己映在帝王劍中的模樣,卻沒料到……

  雙劍上空盪盪的,唯有銀光反射,卻無人影。

  「怎麼會?」田頓城有絲錯愕。

  這帝王劍與情人、仇人劍可不同,隨時隨地都能見到,可如今這雙劍雖確實是雁國神劍,卻非帝王劍,這麼說來……

  霎時,靈光一閃,田頓城突然懂了。

  該死的!他怎會如此粗心,給雙劍濛了眼?

  既然藍鵲靈是武鳩雷之女,這雙劍又非帝王劍,那她極有可能是拿了仇人劍,找上他報仇啊!

  念頭剛閃過腦海,田頓城還沒來得及反應,身後已傳來劇痛,令他慘叫一聲。

  「這是給我爹娘報仇!」藍鵲靈貼在田頓城身後,手中緊握著預先藏好的匕首,深深地刺入田頓城的後背。

  打從將雙劍交給田頓城後,她就一直盯著他,也很清楚雙劍必然引去他全部注意力,不再注意她,因此這正是下手的好時機。

  所以她立刻悄悄繞到田填城身後,往他身後使勁一刺,只是當她想拔出匕首再多刺幾刀,確保田頓城斷氣時,他卻突然一回身、甩開了她,跟著還拿起仇人劍往她肩上劃了一刀!

  「啊——」藍鵲靈完全不懂武功,身手亦非俐落,自然是閃避不及,被田頓城這麼一砍,立刻倒在地上,鮮血更是肆流不止,很快地染紅了她的衣袖,將原本喜氣的新娘衣滲上一層血怨。

  「憑妳也想殺我?」田頓城火冒三丈地回身瞪視著藍鵲靈,「當年妳運氣好!妳爹在我奪劍之前就把妳跟劍送走,現在既然妳自己送上門,我就送妳去見妳爹娘!」

  即使被藍鵲靈刺傷,但田頓城畢竟是習武之人,長年練功令他身強體健,那一刺無法令他倒下,因此他毫不考慮地舉高手中的雙劍對準了因痛楚而蜷縮在地上的藍鵲靈,雙劍併落、往她身上砍去--

  ※※※※

  「住手!」

  吼聲迸裂,伴隨著窗破四散,秦劍音躍入了房內,以手中的「水現」與「天見」架住了田頓城的攻勢。

  「劍音?」藍鵲靈虛弱地縮在地上,按著傷口的手已染紅,她瞧著眼前為她擋下攻擊的人影,口中不由得吐出充滿依賴感的呼喚。

  在早已面對自己真心的同時,她也察覺到,自己其實很想像個普通的小姑娘,能夠有人全心全意地呵護自己,給予她無止盡的包容與關懷。

  是的,就像秦劍音一樣,即使她欺騙了他,但是秦劍音依然前來救她了!

  「鵲靈!妳沒事吧?」秦劍音使勁一甩,將田頓城給逼退,隨即退至藍鵲靈身旁察看她的傷勢。

  見到她手臂上的血痕,秦劍音忍不住心頭一冷,跟著瞪向連退幾大步,正扶著衣櫃重新站穩腳步的田頓城。

  他竟敢傷害藍鵲靈?這個害慘武林前輩、也使藍鵲靈遭逢不幸的兇手,今天他要代替武林除害!

  「我沒事……」藍鵲靈強忍痛楚地搖頭,「劍音,對不起,我……」

  「別說了,我都明白。」秦劍音制止道:「先省點力氣,我會帶妳回家治傷的。」

  雖然他想先為藍鵲靈治傷,但眼前還有個田頓城得對付,現下情況未明,在那之前,藍鵲靈還是先保留力氣比較妥當。

  「你要帶她走,得先問過我!」田頓城獰笑一聲,將劍鋒指向了秦劍音,「你手中的是雁國雙劍吧?如果想走,就把你的劍留下!」

  方才秦劍音擋住他時,他就看清楚了,這個半途殺出的程咬金手裡的劍亦有雁國王家圖紋,所以必定是三對雙劍之一。

  看來今天他不是走楣運,而是走好運!雖然背上挨了一刀,感覺是有些痛,不過卻能換來他夢寐以求的雙劍,挨得值得啊!

  「你這個武林敗類,今天我是來替鵲靈討公道的!」秦劍音向來就不喜涉入江湖事,總是低調地過他的日子,可今天,他決定破例!

  「你這小子想替她討公道?」田頓城輕蔑地瞟了秦劍音一眼,先前光注意他手裡的雙劍沒看清楚秦劍音的臉,如今他仔細一瞧,卻不由得對秦劍音的相貌迸出了疑惑,「你……莫非是秦冠臨的兒子?」

  「你怎會認得我爹?」秦劍音有絲意外地蹙了下秀眉。

  「你們長得頗像,而且雙劍傳子亦屬常理,只是我沒想到,當年被我丟下的情人劍,現在居然繞了一圈回到我眼前?看來我註定要擁有三對雁國雙劍,這回我就不客氣地收下了!」田頓城露出陰狠的笑容。

  「什麼?!」秦劍音防備地舉劍以對,「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被丟下?這雙劍向來只留在秦家洛遙山莊,何來被田頓城丟下之說?

  「我這輩子都在找帝王劍,十二年前,我從你爹手上搶得雙劍,沒料到竟是沒作用的情人劍,所以就丟下沒帶走。」田頓城面露得意地應道:「當年你爹打不贏我,你又能奈我何?」

  「你!」秦劍音面露錯愕,「原來,是你傷了我爹?」

  十二年前,他爹突然負傷回莊,甚至被人削去右臂,他卻一直不知道箇中原由。

  而爹親由於失去右臂,無法再使雙劍,因此有些意志消沉,索性將雙劍傳給他,就連秦家都交由他做主,自己不再涉足江湖,只是一心鑽研劍法。

  三年後,他的爹親成功改良了家傳劍法,讓原本就擁有獨特風格的秦家雙劍劍法變得更加奧妙,使劍時猶如行雲流水,順暢俐落。

  爹親將此劍法傳予他後,便像是安了心似地病逝家中,而這套劍法,也在他日後的苦練之下,成為武林中人人讚揚的獨門絕學「水天一色」。

  使「水現」、「天見」雙劍發威,猶若水天連成一色、氣勢如虹,掠空橫破,這是外人對「水天一色」的評語,秦劍音也以為,爹親是因為一心想為秦家留下盛名,才費心研究劍法,卻沒料到……

  事情的真相,竟是混和著這般血淚的過去。

  「對,你爹的右臂是我削的,怎麼?小子你怕了嗎?」田頓城露出陰狠笑容,將「日鬼」與「月幽」對準了秦劍音。

  「該怕的人是你!」新仇舊恨交織,疊成了秦劍音胸口散不去的悲痛,有爹親秦冠臨的、亦有身邊娘子藍鵲靈的。

  這惡徒,怎能不殺!

  秦劍音飛身上前,使劍往田頓城攻去,「水現」與「天見」猶若與主同心,劍鋒所及之處,劍劍致命。

  田頓城雖也使雙劍,亦能夠看出秦劍音的劍法招式攻往何處,自身也因長年習武所以經驗豐富,可由於背上有著被藍鵲靈偷襲的傷口,加上年歲遠比秦劍音大,體力較差,使得他逐漸居於下風,甚至在一次的閃避當中,被秦劍音劃傷了胸口。

  「怎會有這種事!」田頓城捂著胸前傷口往後退了幾步,擺出防備的姿態,「你這小子,這根本不是秦家劍法!」

  當年他與秦冠臨對仗時,秦冠臨的身手可沒如此俐落靈活;而今秦劍音的劍路雖與秦冠臨有些相似,但劍法卻遠比秦冠臨還要順暢、收放自如,讓他有些難以招架。

  「這是我爹根據秦家劍法改良的水天一色。」秦劍音看著田頓城明顯變了臉色的反應,終於明白「水天一色」的來由。

  想必爹親是因為輸給田頓城,加上被削去一臂,覺得心有不甘,因此才創出「水天一色」這招招拆破田頓城的劍招!

  「田頓城,我秦家的水天一色,就是為了了結你這個奪劍殺人的敗類!今天我要代父吐怨、為武前輩一家報仇!」秦劍音在為爹親感到憂傷之際,亦變得更加堅強。

  他明白了,這「水天一色」便是爹臨終前未竟的志願!而現在,他將代替爹親,也為武前輩一家,並替他的娘子藍鵲靈一吐宿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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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3 11:45 AM


第十章

  面對秦劍音的逼近,田頓城卻沒有退縮,僅是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回瞪秦劍音。

  「你這毛小子,僥倖勝我一招,就覺得能打敗我?剛才是我沒盡全力,既然你不肯放手雙劍,那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現在我就讓你見識一下我的絕學!」

  田頓城說罷,丟了自藍鵲靈手中奪來的仇人劍,雙拳擺出架勢,跟著便徒手往秦劍音攻去。

  秦劍音沒料到田頓城會使拳應付雙劍,在攻守之間亦為他的各式怪招感到吃力,因為田頓城的許多動作,看來彷彿要往他攻擊,可一瞬間卻又轉了方向,往他的手腕襲去。

  一來一往過了許多招,秦劍音為他捉摸不定的掌法而有些苦惱,一時的閃避不及,更令他被擊中。

  接連數回下來,秦劍音才發覺,他那看似詭異又毫無章法的掌法,其實為的並非攻擊,卻是為了奪劍!

  只是當秦劍音發覺,卻是為時已晚,他連中了三掌,被田頓城的內力震得倒地,就連「水現」與「天見」都掉落地上,被田頓城乘機取走。

  顧不得背上傷口還在淌血,田頓城一取得情人劍,立刻狂笑一聲,跟著伸指往劍柄紋樣按去,使得「水現」與「天見」的劍身劍柄皆被拆開。

  秦劍音從沒想到家傳雙劍居然還暗藏此等機關,他有些詫異地瞧著田頓城將情人劍重新組合,成為雙劍平行排列在重疊的劍柄上的雙刃劍,不由得瞪大了眼。

  而田頓城不只將情人劍重新拆組成道地的雙劍,甚至將仇人劍亦拆了重組,霎時四柄劍成了兩柄雙刃劍,八道劍鋒閃亮著耀人燦光,亦猶若森羅地府般閃出冷冷銀白。

  「瞧你們吃驚的,就知道你們根本不懂雁國雙劍的真正用法!」田頓城面露得意神情,「我今天就讓你們知道雁國王族如何擅使雙劍!」

  怎麼說四柄劍變成兩柄劍,重量上都會加倍,對手臂、手腕亦是負擔,所以理論上應是難以使用,可田頓城卻是伸臂一揮,隨即俐落不減地往秦劍音砍去!

  「劍音……」藍鵲靈退至屋角,只能心驚膽戰地瞧著秦劍音左閃右躲,忍不住嚇得失聲驚叫。

  「我沒事!妳別過來!」

  擔心藍鵲靈為了護他而衝上前,秦劍音飛快地低頭閃過掠過眼前的雁國雙劍,跟著腳步立即後挪。

  光是瞧田頓城的使劍方法,他就明白田頓城自負的原因了,因為田頓城的劍招,是劍身越重越有利,想來這九成九是為了使用雁國雙劍才創的劍法。

  偏偏他現在手中無劍,想擋不能擋,只能靠閃避來躲開田頓城的攻擊,可一劍雙刃的攻擊,又相當具有殺傷力,再加上他完全沒遇過這樣的兵器,因此時常摸不透閃躲的距離,身上亦開始受到多處砍傷。

  鮮血滲透了秦劍音的白衫,血痕令他慣常的優雅外貌染上腥紅,以往總是顯得氣度翩翩的名門公子,如今卻是一身狼狽,更給血印烙上一身紅。

  「劍音!小心啊!」藍鵲靈越看越是擔心,可她又使不上半點力,讓她心急如焚。

  「哼!我今天就要你這秦家小子命喪於此!」田頓城大喝一聲,隨即使盡全力往被他逼退的秦劍音砍去。

  劍影掠過,本該令幾乎無處可退的秦劍音受到重傷,可田頓城萬萬沒料到,他的計畫當中居然再度殺出擋路狗。

  「劍音!你沒事吧?」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三柄長劍架住了田頓城手中沉重的攻勢,跟著一施力,將其彈開。

  「久揚!易軍!」秦劍音認清了眼前救自己一命的兩個頎長身影,熟悉感令身負多處劍傷的他露出些許安心的欣慰笑意。

  沒想到封久揚與封易軍竟會及時趕到,看來他秦家命不該絕啊!

  「又一個使雙劍的?」田頓城並不認得封家兄弟,他眼中只見到封易軍慣用的雙劍,霎時被阻攔的氣惱全給他丟到腦後去。

  重新站穩腳步,他往封易軍一指,詭笑道:「情人劍與仇人劍皆在我手,所以你手中的定是帝王劍了!沒想到老天爺如此厚待我,竟還派人替我送劍來了!」

  一連串的巧合,讓田頓城自信滿滿,認定自己今天能夠三劍聚集,沒再多注意封易軍手中拿的究竟是不是雁國雙劍,一心只想將突然闖入的麻煩解決,好將三柄雙劍都拿到手,因此他立刻揮劍再攻。

  封久揚與封易軍見狀,自是舉劍相擋,面對田頓城的怪兵器以及古怪的招式,再加上亦是武林高手的秦劍音竟被砍得滿身是傷,所以兩人不敢掉以輕心,而是一起對付田頓城。

  但面對不熟悉的劍招,確實讓人難以對付,所以儘管封久揚與封易軍都算得上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高手,實力高強,卻依然擋不住發狂似的田頓城的猛攻。

  這一來一回,封家兄弟討不到便宜,田頓城亦傷不著他們,雙方你來我往,像是在等著對方體力耗盡、方能分出勝負。

  秦劍音在旁歇息了會,瞧著三個人對陣拆招,心裡忽地靈光一現。

  「久揚!你的劍借我,我爹和鵲靈的仇,我要自己親手報仇!」秦劍音趁著封久揚退至面前時,對他喊道。

  「什麼?」封久揚微愕,「你使雙劍,該是讓易軍借你才是。」

  「誰借誰都好!你們中原人真夠怪,明明打不過我,卻不肯三個人一起上陣?也罷,我今天心情好,就陪你們玩個夠!」田頓城放聲大笑。

  封易軍嫌惡地瞪了田頓城一眼,跟著退到秦劍音身邊,就想把雙劍遞上,沒料著秦劍音僅是搖頭,隨即取了封久揚的長劍,往前跨步,劍鋒一轉,直指田頓城。

  「你會後悔的,田頓城。」秦劍音恢復了往昔的冷靜,這回他僅用單手一劍,便往田頓城攻去。

  封家兄弟不明白秦劍音為何只用一劍,但明白他報仇心切,也只能放手讓他與田頓城過招,只是在見到秦劍音被田頓城再度震開手中長劍時,仍是免不了為秦劍音捏上一把冷汗。

  可這回,秦劍音並沒有因此讓劍落地,他一個旋身,腰身後彎、長腿一掃,身子跟著滑過田頓城鋒利的雙刃劍之下,在眾人的訝異當中,輕鬆地再度將看似要落地的長劍以左手接住,跟著立即掉轉方向往田頓城刺去。

  田頓城本以為秦劍音又要敗於自己手中,心裡頭正得意著,哪裡料得到秦劍音居然換手攻來,教他驚訝地只能大步一退,舉劍連擋。

  秦劍音面不改色地舉劍再攻,田頓城自是惱怒地回擊,只是接連著幾次,每當他以為能夠擊倒秦劍音的同時,都被他換手執劍的怪招式給輕易地化解開來。

  「你……這是什麼怪招?」田頓城從沒見過這般劍法,一時之間有些心慌了。

  只是,不單是田頓城,就連一旁的封家兄弟,都對秦劍音突然大為轉變的劍招感到相當驚訝。

  只見秦劍音忽而以右手舉劍擋下田頓城左手的雙劍攻擊,跟著在震開田頓城後又立刻鬆開劍,左手接過後立刻跟著打橫往田頓城腰間揮去。

  這一劍,紮實地給田頓城吃了苦頭,在他腰上劃出血痕。

  田頓城痛得以右手的雙劍補上攻擊,秦劍音卻是順勢彎身閃過,往田頓城右側避去,跟著將劍一甩,換至右手執劍,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田頓城的手臂砍去。

  「啊——」田頓城沒來得及防備,被秦劍音這麼一砍,霎時疼痛難忍,倒在地上。

  瞧著田頓城右半邊身子給鮮血染紅的模樣,秦劍音將長劍往他眼前一指,淡聲道:「想必你覺得不甘心,為何我能破解你的劍招?」

  「你、你這小子……啊……我的手啊……」田頓城惱怒至極,可痛苦的感覺卻又令他痛得幾乎無法咒罵秦劍音。

  「多虧久揚他們,讓我有機會看清你的劍招,所以我才明白,少了手臂的爹為何一心研究秦家劍法。」秦劍音吐露著輕音,語氣裡多少摻雜些許不搭,那是一份對於逝去爹親的淡淡幽思。

  「我本以為,爹是為了拆破你的劍法,可事實上卻不只是這樣。」秦劍音續道:「水天一色,這名字我秦家劍法確實當之無愧,因為爹多少了半邊臂膀,所以他便把以雙劍為主的劍法改為兩手皆能使用的劍招,甚至,若只用單手執劍,這劍法更能夠達到出神入化的效果。」

  這套讓他重新領悟過的「水天一色」,劍法宛如溪流過山入海,儘管路程蜿蜒,水流卻依舊能夠流暢地在岩間穿梭,或是閃避大石繞道而過,又或者直擊大石、改變河道,教人完全無法捉摸,除非入海,使其與天相連成合一,水連天成一色,方能見其真貌……

  「正是這般的劍法,所以我能抵擋你的奇招,我爹傳下來的水天一色,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要了結你這個奪劍殺人的惡徒!」秦劍音語音方落,長劍已高舉而下,想將田頓城置之死地。

  對他來說,田頓城十惡不赦、惡貫滿盈,若不早日送他歸西,只怕日後有更多人會遭受他的毒手!

  所以他這一劍,為的不只是報爹的仇、報藍鵲靈的仇,亦想為武林謀一分安寧!

  「劍音!」封久揚見狀,連忙奔上前擋住秦劍音,「不成,你絕不可如此衝動!」

  「久揚,此人不除,武林難以和平。」秦劍音冷靜地瞧向封久揚,眼神裡有著難掩的堅持,「你明白的,我為的不只是自己。」

  「我知道,你這人向來少私心,但是……」封久揚搖搖頭,硬是將長劍抽走,劍鋒一震、灑落血水後,他收劍入鞘,語重心長地伸手往秦劍音肩上拍去。「劍音,田頓城這人,身分不比尋常……」

  ※※※※

  雁國王家血脈的最後一人,便是田頓城的真實身分。

  也因此,他一心一意想取回傳說中的帝王劍,號召舊有的雁國遺族,推翻當今皇帝。

  所以不只是與田頓城有深仇大恨的藍鵲靈、秦劍音想殺他,就連朝廷都在尋找田頓城。畢竟,除了奪劍殺人之外,其實田頓城還想聚眾造反。

  在他的婚宴上所邀請來的人,多半是與田頓城一起謀反的同夥,早已暗中策畫要興兵作亂。而這,就是封久揚之所以阻止秦劍音下手的理由——

  因為,田頓城早已是朝廷的欽命要犯。

  其實,早在秦劍音沒將封日遠的話聽完,立刻策馬奔往田府時,封日遠便已將田頓城的事情告知藍家的官親,告訴他們藍鵲靈有危險,請他們通報官府、上報朝廷。

  果然藍家官親一聽聞消息,立刻調來大批官兵圍住田府,打算將所有人一網打盡。

  因此,就算秦劍音打不過田頓城,只消拉著藍鵲靈逃至田府外,便會有一大票宮裡派來的人馬上前捉拿田頓城,根本用不著跟田頓城窮耗,還弄得自己一身血腥。

  不過,如今仇已報、田府一夥眾人亦為朝廷所擒,所以,這場秦劍音依眾尋妻的風波,也就暫且告一段落了……

  「我聽幾位藍家親戚說了,他們很感謝封二公子呢!因為這等於是救了我,還幫他們在皇上面前立下大功。」

  一邊餵著半躺在床上休養的秦劍音湯藥,藍鵲靈嬌嫩的面孔上透露著掩不住的喜色。

  「看來,日遠的人脈是越拉越廣了,哪天就算皇上欠了他人情債,我都不會意外。」

  秦劍音淡笑著搖頭,對於封日遠賣人情的功力,他著實是甘拜下風了。

  那一天順利救回藍鵲靈之後,他也顧不得什麼劍傷在身了,待藍鵲靈臂上劍傷癒合後,他便匆匆將藍鵲靈娶回家,兩人辦了簡單的婚宴,只招待了他的結拜兄弟、藍府官親,隨後便優閒地留在洛遙山莊養傷休息,暫時享得清閒日子。

  畢竟對於秦劍音來說,能夠閒靜地度過每一天,與心愛的人相守,那才是真正的幸福。

  所以這段日子裡,除了偶爾收收封家兄弟們送來的信柬,日子倒真是頗為愜意。

  「就像你之前說的,封二公子真的很厲害。」藍鵲靈餵完了湯藥,將碗擱下,整個人跟著賴進床舖,往秦劍音身旁依去,「對不起,劍音,如果我當時能早些聽你的話……你也不會白受這許多傷了。」

  她的獨斷,讓秦劍音差點跟她一塊兒變成田頓城的劍下亡魂,因此在得救之後,她再也沒有任何猶豫,乾脆地跳上了秦家花轎,嫁到了洛遙山莊。

  一切,只因為在與田頓城對峙的過程當中,她徹底地醒悟了──

  她真心想要的,是秦劍音的呵護!

  而她的幸福,也必須是伴隨在秦劍音身邊!

  「是我沒能先對妳說清楚。」秦劍音迸出一抹柔笑,淡聲道:「如果真想追究,那不是應該怪我十二年前見到劍影之後沒立刻去尋妳?」

  自責並不是什麼好主意,在彼此都確認過心意之後,此刻他只想留下兩人間共享的幸福時光。

  由原本擔憂藍鵲靈受害、受驚、受怕,到現在能夠長相廝守、白頭偕老,秦劍音不認為再去追究過去的事有何意義。

  「這樣下去就沒完沒了啦!」藍鵲靈被他逗笑了。

  雙臂一展,她摟上秦劍音的臂膀,甜膩膩地將臉頰貼上他的手臂,「不過……以後,我再也不會瞞你任何事了,劍音。」

  慘痛的教訓讓她明白,很多時候任何微小的選擇,都足以造成終身遺憾,而她在認清自己的心意後,再也不想與秦劍音有所分離了!

  她希望自己能夠一輩子賴在秦劍音的懷抱裡,享盡他的呵護與寵愛,所以……

  她再也不騙他了,不管有什麼大小事,她都要與他共同分享!

  「只要是人,都會有苦衷的。」秦劍音撫上她的柔嫩臉頰,低頭烙上一吻,「我不會勉強妳,我只要妳知道,我會守護妳一輩子,讓妳再也不必恐懼、不用害怕……」

  灼熱的親吻燙在額上,像似印記,又像承諾,宛若著了火的苗頭,往藍鵲靈的面頰延燒而去。

  「劍音……」熱滾滾的淚珠在眼眶裡打轉,令藍鵲靈感到又酸、又暖。

  是秦劍音太真切的情意,燙著了她的心頭吧?

  過往的回憶,曾令她心中有了缺口,不論是什麼樣的情感,就算旁人心意再暖,都填不了她的空虛與寂寞。

  可現在,秦劍音那泉源不絕的愛意,卻令她的傷口逐漸癒合,甚至忘懷傷痛,最終被他的情意所擁抱……

  「日後,就像那雁國雙劍一樣,我們會歲歲年年地相守,在每個滿月夜裡,見到情人劍中你我相視而笑的劍影……」

  秦劍音將視線往掛在壁上的「水現」與「天見」瞧去,語氣裡盡是舒緩的柔情。

  情人劍,果真是不負盛名啊!

  它們讓他遇見了命定之人,亦娶其為妻,為這雁國雙劍的傳奇又添一筆……

  「嗯!我要跟劍音一起,看著滿月裡的倒影,然後,就像我們倆的名字一樣,以雙劍守護雙劍,不叫有心人利用它們,而是讓有情人終成眷屬!」藍鵲靈滿懷欣喜地笑應。

  「以雙劍守護雙劍?」秦劍音不由得失笑,「這倒是,我差點忘了,妳本是武前輩之女,該叫妳一聲劍靈的。」

  武劍靈,那才是藍鵲靈的本名,許是兩人皆出身擅使雙劍的武林世家,因此名中皆帶「劍」字。

  如今,這般在女子身上顯得過於英氣的名字,卻正好讓他們夫妻倆成了名副其實的「雙劍」──

  他喚秦「劍」音,藍鵲靈則是武「劍」靈。

  而情人劍「水現」與「天見」,其實能夠合而為一,就如同「日鬼」與「月幽」這兩柄仇人劍,亦能併為一柄雙刃劍。

  這層層疊疊的巧合,彷彿是在暗示著他們身上那註定要羈絆一生一世的情緣,更像是在為他們的將來,做下永恆的允諾──

  以雙劍、護雙劍,情與仇、本一家。

  他們,確實教那恩怨情仇都歸於同源、盡數化解了啊!

  「我是爹娘的劍靈,也是你的鵲靈,而且……」藍鵲靈仰起臉,往秦劍音唇上吻去,嫩如花綻的唇瓣之間,藏著掩不住的喜悅。「我……也是你從此不只能看、還能摟在懷裡的劍裡佳人!」

  一番笑語,訴盡了藍鵲靈越過傷痛的心境,亦教秦劍音為她的示愛而感到片刻的失魂。

  撫過她柔嫩的花唇,秦劍音跟著揚起輕柔笑音,宛若春風的音調,在溢滿甜膩的新房擴散迴盪──

  「妳不只是我的劍裡佳人,還是我暗藏劍中的好娘子!」

  是啊,從今以後,他將不必再望劍相思、徒留殘笑,而能親手擁抱這個命中註定的嬌柔娘子,給予她無止盡的溫暖和擁抱,以及一生一世的呵護……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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