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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2 11:57 AM

月嵐 -【義結金蘭之二】就愛傻娘子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這天底下居然有這款好事
義父幫他談成的親事,居然還買一送一?!
江南第一才女配他這個江北第一武學奇才
還附贈嬌俏可愛的表妹一枚當陪嫁
活生生就是要他享盡齊人之福!
偏偏他對眼睛生在頭頂上的才女沒感覺
卻被那位心性純真的傻表妹吸引
而她也完全沒有男女之防,天真地拉著他一起入浴……
唉!明知人家「失心瘋」,人情世故都不懂
他若是正人君子,就不應該佔她便宜
不過……反正她遲早會是他的妻
那他就不必客氣,早些歡度春宵也不要緊…

【出版日期】 2010年01月08日

【出版社名稱】 桃子熊工作室(禾馬)

【書系及編號】 紅櫻桃RC601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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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2 11:58 AM


有韌性的選擇 月嵐

  我自認是個很會偷懶的人。

  面對工作會逃避,面對家居生活的整理也會逃避,要我碰一下廚餘跟垃圾裡的髒汙,像要我的命。

  也許有人會說,這不是偷懶,但在我的認知裡,這已經被我列入偷懶的範圍了。

  可人總會自圓其說,而且活得越久,越覺得不面對真實的自己是不成的。

  因為越是逃避,就越摸不清自己的方向,最後只能落得迷路的下場。

  我,不喜歡迷路。在

  鄉間迷路是種優閒,但在心裡迷路,卻是種痛苦。

  所以我選擇了包容。

  把自己擴大,包容自己會逃避的缺點;把自己擴大,包容愛偷懶的個性。

  在認清自己的種種性情後,我快樂地發現,我可以一邊自省一邊前進,而不是一直陷入鬼打牆般、永無止盡的焦躁。

  因為在看清自己後,我才能夠決定,我要如何處理這些個性帶來的麻煩。

  老愛偷懶不工作,那就磨練耐性,因為我知道,我並不是不愛寫作,而是得找出個規律,當我養成習慣,就能夠有一定期間的耐性,即使日後再度懶病發作,沒關係,因為已經面對了自己的缺點,所以我不用憂慮,只需要發揮韌性,再堅持一次,重新再培養一套規律。

  總是不愛碰髒東西?沒關係,那我就平時多打掃,東西別亂堆,如此一來髒亂自然不會靠近我,垃圾常處理,保持清潔,我就不必與發臭為伍,食物分量煮得恰到好處,我也用不著擔心廚餘,這些,都是我能做的。

  漸漸地,我發現我雖然老是做出逃避性的選擇,但若是我真心想要,我還是能夠有韌性地繼續與這些重複的抉擇搏鬥。

  一次又一次,老是面對相同的問題,繞著一圈又一圈,活像在轉輪上打滾的小倉鼠。

  也許在不知情的人看來,這樣的日子並不快樂,可我知道,即使我少了堅持到底的毅力,卻還保有選擇的韌性。

  不論什麼時候,重新開始都為時不晚。

  因為當下的心意,是種美麗的決定。

  有韌性地再度挑戰,選擇同樣的答案,也許終有一天,我可以從中找出更進一步的發展。

  所以,我要滿心歡喜、期待那天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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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2 11:58 AM


第一章

  繁華街道、往來行人頻繁而熱鬧,各式各樣的商販列滿街道兩旁,空地上一群人圍著看雜耍,旁邊的茶棚裡則坐滿品茶休息的人們,歡笑聲與談話聲透露出百姓們的和平生活,只不過……

  人多、事多……是非也多。

  「啊……你放手!」一個賣著繡花鞋的清麗姑娘發出了尖嘆聲。

  不尋常的叫喊引得眾人回頭,只見一名穿得人模人樣、身邊還跟著兩個粗漢家丁,看來頗為氣派的頑劣公子哥兒,正想對這小姑娘上下其手。

  「小姑娘,別在這裡賣鞋了,跟著少爺我吃香喝辣的多好?」他說著便伸手想往姑娘臉上摸去。

  「別這樣,我要叫人了!」小姑娘別過臉,好不容易甩開他的狼爪,連忙退到牆邊去。

  「叫人?這往來路上滿滿都是人,妳想叫誰?妳以為有誰敢妨礙本少爺的好事?」他們現在可是站在市集裡,光天化日、大庭廣眾之下,如果真有人想出手阻止他,早就出面了。

  可現在旁人只是湊在一塊兒,圍著看熱鬧,像這樣的景象已是常事了,誰教他爹有的是錢,官府那邊又是只認錢不認人,所以不管他想做什麼,只要有錢都能擺得平!

  探出手臂,他依照慣例,將發出尖叫聲的小姑娘拖了就想走,只不過……

  「啊……疼、疼啊!」

  殺豬似的哀號聲自這少爺的口中發出,不知為何,他突然覺得手臂一陣劇痛,只能鬆開抓緊小姑娘的狼手,跟著他的右腳又莫名其妙地痛到沒能跟上左腳,砰地一聲便往地上跌趴而去,結實地摔了個狗吃屎。

  「啊!我的腳!好痛啊!」少爺抱著腿,痛得幾乎要在地上打滾,這時他才注意到,身旁有個年約四十的中年男子,正擋在他與小姑娘的中間。

  這下就算不問,他也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啊?居然敢對本少爺失禮!」少爺一邊大喝著,一邊示意家丁上前來扶。「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今天非得給你點教訓不可!」

  好不容易站起身來,少爺立刻吆喝著家丁上前打人。

  平時遇上這種情況,最後總是他的家丁把人打趴了事,但今天情況顯然有所不同,只見那男人揮舞了兩三下拳頭,轉瞬間便將家丁打得站都站不起來了。

  這下子少爺與家丁都慌了,看來,他們大概是遇上所謂身手高明的江湖俠客了吧?

  知道敵不過對方,家丁立刻扶著少爺,一群人狼狽地落荒而逃。

  看著他們遠去,小姑娘連忙轉身朝男子道謝。

  「不用客氣,日後可要多留心些。」男子拱手回了禮,轉身就要走,卻被一旁的客棧老闆叫住。

  「這位爺,進來喝杯茶吧!您能替我們這些小老百姓教訓那惡少,可是大快人心的事啊!」老闆滿臉笑容地將男子請進了客棧。

  許多剛才跟著在旁偷瞧的客人,見到老闆把男子請進來,也跟著上前敬茶道謝。

  閒談之餘才知曉,原來這惡少平日仗著家大業大,四處欺侮良民,大家也相當不滿。

  不過,看他今天被人教訓,想來應該知道夜路走多也會遇見鬼的,以後該會收斂些才是。

  一夥人邊笑邊聊,正覺得心情極好,沒料到客棧外頭卻再度傳來了尖叫聲……

  「啊……你放手!」

  「小姑娘,別在這裡賣鞋了,跟著少爺我吃香喝辣的多好?」

  「別這樣,我要叫人了!」

  「叫人?這往來路上滿滿都是人,妳想叫誰?妳以為有誰敢妨礙本少爺的好事?」

  一模一樣的對話再度重演,教男子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這是怎麼回事?敢情那惡少學不來教訓,又想舊事重演?

  男子有些無奈地轉頭往外邊望去,卻不見惡少的身影,只瞧見一群孩子圍在街角旁的空地,正嘻鬧著模仿剛才的惡少調戲姑娘。

  「怎能學起這不正經的玩意兒?」男子搖搖頭,起身往外走去。

  昔日孟母三遷,為的就是教好孩子,畢竟孩子年歲小時,還不懂得如何分清是非,而是見什麼學什麼,若沒大人適度教導,將來真會變成惡徒。

  他往孩子群走去,正想告訴他們,惡少欺負民女可不是件好玩而值得學習的事,沒想到一個纖瘦的小男孩竟模仿他剛才教訓家丁與惡少的招式,一模一樣地演練了一回,依樣畫葫蘆地把其他男孩打倒在地上。

  孩子們之間嘻鬧著玩,這纖瘦男孩也使不上什麼勁道,所以大夥兒依舊笑得開心,只是看在男子眼裡,卻有著無比的錯愕。

  這孩子究竟是何方神聖?他的武功可是明虛宮上任宮主苦心鑽研二十年才研究出來的,就連他自己都得苦練七年才能順手。

  但這孩子除了拳腳毫無力道之外,動作卻是流暢得驚人,而且對於他僅使出一回的招式,更是背得清清楚楚、絲毫不差。

  過度的震撼,讓男子忘了自己上前是要告訴孩子們別學些不正經的事,反倒跨步往模仿自己的男孩面前轉去,彎身與他平視,客氣地問道:「在下伊湛秋,請問令尊是哪位前輩?瞧你年紀小小功夫底子卻這般紮實,必然是出身武林世家吧?」

  「咦?」男孩張著清亮的眼瞳,愣愣地瞧著伊湛秋,顯然對他的問話感到迷糊了。

  伊湛秋瞧他茫然,這才苦笑著改了口,「我是想問,你叫什麼名字?我看你功夫這麼好,想問你爹是哪位武林高手?」

  他可真是胡塗,平時說話慣了這番規矩,倒忘了孩子難以理解了。

  「我叫藍君柚。」男孩漾開笑意,只是他迸出的回答,卻教伊湛秋感到更為震驚──

  「我爹不是武林高手,是賣字畫的!」

  清亮嗓音繞耳,帶著稚氣的聲調,這一年,藍君柚年方九歲。

  ※※※※

  竹葉飛散。

  宛若利箭的葉片在充滿翠竹的林間不斷飛舞,一名身著天青色衣衫的年輕俊雅男子,隨著竹葉的落地而不斷穿梭其中,迅速掠過葉片,劍尖一一掃過,

  將竹葉一分為二,其精準的功夫幾乎是練到出神入化、毫不失手。

  他修長的身段隨著這陣竹葉舞動而飛躍其中,俐落如影、迅捷如風,衣擺隨之飄盪,看來猶如天仙飛掠林間。

  一張清雅的面容襯著他湛黑的瞳仁與薄紅的唇,再冠以高束的烏黑髮絲,畫上細長眉形,已教他擁有足以勾人眼神的俊雅外貌,而他專注的眸光與敏捷的身影,更教人捨不得將視線由他身上移開。

  若是女人見了他,九成九是給他的俊逸勾魂,男人見了則會羨慕他的劍法高明;可如果今天看到他練劍的人,不是偶入竹林的一般百姓,而是他的師傅,那麼……

  情況可是大大不同!

  「君柚!」看著年輕男子展露著高超劍法,他的師傅卻是有些不贊同地微瞇起眸子,出聲喚停。「我不是告訴過你很多次,不可暗地偷學各家門派的功夫?」

  正沉迷於練劍的年輕男子一聽見師傅的聲音,立刻露出微驚的表情,收了劍躍至地面,匆匆跑近師傅。

  「師傅,弟子這不是偷學。」藍君柚雙手一拱,慌張地解釋道。

  「不是嗎?」師傅伊湛秋瞄了眼藍君柚手上的長劍,突然沉默下來。

  自從十多年前看上藍君柚的天生資質,將其帶回明虛宮收為徒弟後,便將一身所學盡數傳予這個高徒,但是……

  他明虛宮的獨門兵器分明是月牙鉤,功夫更是對應著兵器所創,所以他從未教過藍君柚劍法,可藍君柚方才所練的,確實並非自家武學,這要他怎麼信服藍君柚沒偷學旁人劍法?

  怪不得藍君柚每回練功時,總愛往竹林躲,原來是怕被他這個師傅或其他師兄弟逮到他偷練其他門派的武學。

  唉……真是沒辦法。

  他這高徒,什麼都好,偏偏就因為太優秀,所以也產生不少問題。

  由於藍君柚可說是個天生的武學奇才,任何武功只要讓他見上一次就忘不掉,再襯上他的靈活手腳,更能進一步讓他照樣演練。

  也因此,就算藍君柚不想偷學,只要讓他見過,那麼這門武學也等於是讓藍君柚學走了。

  先前他曾帶藍君柚去過幾次武林大會,當時只想讓他多磨練,卻沒想到他一見旁人比試,便將各家武學盡數囊括腦海之中,統統都學了回來。

  其實各大門派也不是什麼小氣的前輩,讓人學走獨門武功並非要緊事,可偏偏未曾知會一聲就擅自偷練,總有些不夠尊重,跟沒經主人同意就取走別人家的東西可說是沒什麼兩樣。

  所以就算要學,好歹也該問候一聲,正大光明地得到師傅傳授、而不是像偷兒一樣暗著來才是。

  為了防止這樣的誤會發生,自藍君柚小時候開始,伊湛秋就時常叮囑他,即使記住了其他門派的功夫,也絕不能練習。

  可偏偏……藍君柚似乎沒聽進去。

  雖然他明白習武之人會想多精進自己的功夫,可問題出在偷學就是不妥啊!

  「師傅,這是紅石塢紅家的昊雷劍法……」知道伊湛秋不喜歡他練其他門派的功夫,藍君柚連忙解釋。

  「誰家的都一樣,就算你跟紅家少俠相熟也不許!今天的事師傅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作沒瞧見,但下回不准你再這麼做了。」伊湛秋嚴肅地燈眉斥道。

  「師傅,不是這樣的,弟子的意思是,這功夫是弟子的結拜兄弟紅家的劍法,所以不是弟子偷學回來,而是紅里光教的。」藍君柚匆匆應道。

  「原來是紅少俠教你的。」聽見藍君柚的說明,伊湛秋總算釋懷,「既然如此我也不怪你了,只是……既非偷學,為何要躲到偏僻的竹林來練功?」

  明虛宮佔地算是遼闊,剛才為了找藍君柚,他連著問了不少徒弟,繞了後山大半圈,好不容易才找到人。

  「因為弟子在練的是紅家劍法,雖非偷學,並不違背師父的訓誠,但是……」藍君柚有些猶豫地續道:「您是師傅,里光是兄弟,弟子練著師傅以外的人教的武功,對師傅顯得有些不夠尊重……」

  說來,這都是因為藍君柚自小聽著伊湛秋的耳提面命,要他尊重他派武學,所以才在年紀漸長之後,更多了份顧慮,謹記著要尊重自己的師傅。

  當著師傅的面練別人家的武功,簡直像在嫌棄自己的師傅不夠高明。

  藍君柚並不想帶給伊湛秋如此感覺,更不願勾起其他同門師兄弟不當的聯想和誤會,因此每逢練功,他總是躲起來偷練。

  「你這孩子啊……」伊湛秋一聽,僅是逸出了笑容。

  這孩子果然長大了,不再是從前初會時的九歲娃兒,已經是個大人了。

  如今,甚至變得如此懂事,心思亦是細膩體貼。

  「你用不著擔心師傅我。」伊湛秋拍拍藍君柚的肩,笑應道:「師傅亦是習武之人,又怎會不懂你一心想精進的心思?其實就連師傅偶爾見識到高明的武學,都想切磋、學習,好試試手腳。只要你不是為了學會各家門派的武功,好當什麼武林第一,真能夠完全拋開這般無謂的爭鬥心的話……好奇心人皆有之,師傅並不介意你到底練了多少正式從其他門派學來的功夫。」

  畢竟,就連他自己都會對其他門派的武功感到有興趣,若真的要完全不碰,那著實教這個對武功過目不忘的藍君柚憋得辛苦了。

  「說起來,都是我這師傅不夠高明,沒有什麼深奧的武學可以教給你多多鑽研。」伊湛秋苦笑一聲,續道:「果然我明虛宮的這片井水,填滿不了你這片大海啊!」

  「師傅,快別這麼說!」藍君柚認真地拱手應道:「這是因為弟子太年輕,心性不定,明明還沒把師傅教的功夫練紮實,就好奇地見一派練一式,況且師傅教給弟子的,可不只是功夫,還有待人處事的道理,這些人生經驗,是弟子一輩子也學不完的!弟子雖跟隨師傅十五年,卻依然沒學到師傅您宛如汪洋海洋般的氣度和魄力,所以弟子這小小的井中蛙,還要師傅多教誨的!」

  「少灌迷湯了。」伊湛秋忍不住朗聲迸笑。

  其實他對這愛徒可是疼到骨子裡頭去了,誰教藍君柚不但聰明有才能,而且聽話又貼心,為人亦是正直,這樣的好徒弟,教他怎能不疼愛?

  笑著拍拍藍君柚的背,伊湛秋與他一同在竹林裡併肩散起步來。

  瞧著藍君柚已追上自己的身形,不再是當年的幼小模樣,伊湛秋忍不住露出懷舊的表情來。

  「說來……時間過得真快,都十五年了……」

  當年學著他的功夫在路邊嘻鬧的小娃,如今已是名滿江湖的藍少俠了。

  「君柚,都過這麼久了,你也沒回家探望過,可有打算回鄉瞧瞧?」伊湛秋問道。

  「不了。」藍君柚乾脆地搖了搖頭,「弟子離家時年紀尚輕,對家裡人沒多少印象,也許這話旁人聽來是無情無義了些,但弟子確實對雙親與兄弟姊妹們沒什麼記憶,更無多少感情。」

  更何況……在他小的時候,家裡還有著他當年並不清楚,而今卻相當明白的現實存在。

  他賣字畫的書生爹親,因為賺不了多少錢,卻要養活年邁的祖母、結髮妻子以及四個孩子,所以根本是入不敷出,日子非常難熬。

  所以當伊湛秋出現,談起想收他為徒,只不過卻得讓孩子離家時,爹娘完全沒反對過,因為這麼一來,家裡等於少一口人吃飯,孩子又可讓人幫著養,所以他們二話不說就點頭了。

  相較之下,比起無力撫養他的爹娘,照顧他長大、又教了他許多事物和武功的伊湛秋,可說比爹娘還要親,因此他早就拿伊湛秋當親生的爹看待。

  「師傅若不嫌棄弟子,請讓弟子一輩子跟在宛如爹親的師傅身邊,孝順您老人家。」藍君柚認真地應道。

  這番話讓伊湛秋聽得甚為欣慰,點頭笑應道:「這樣也好,畢竟事隔十五年,人事變化大,即使回鄉,說不定你的家人也早搬走、尋不得人了。」

  抬頭望向被竹林綠意滲透的朗空,伊湛秋笑了笑,迸出了輕音。「如果你願意,那我就代替你的爹親,當你的義父吧!」

  藍君柚跟著他十五年,其實兩人關係早已如同父子,說起來還真是只差沒以父子相稱而已。

  「孩兒拜見義父!」藍君柚聽聞,立刻轉身面向伊湛秋跪下叩頭。

  「傻孩子!都相處十五年了,何須多禮?」伊湛秋笑著拉他起身,「江湖中人用不著計較這些禮節,規矩就免了吧!今後你直接稱我為義父就是。」

  「孩兒懂了!」藍君柚欣喜地道。

  「很好,既然認了我當義父,那你可要聽話、孝順。」點點頭,伊湛秋笑呵呵地迸聲。

  「這是當然。」藍君柚點頭道。

  「那麼……反正你也該是成家立業的年紀了,義父就替你做主娶房媳婦如何?」伊湛秋向藍君柚打探道。

  「咦?娶妻嗎?」藍君柚雖有些驚訝,但想想男大當婚,確實是挺平常的事,也沒再多問,「好,但憑義父做主。」

  「好,那我就放心了,因為我今天急著找你,就是為著這事……方才我已替你做主,訂了門親事了。」伊湛秋點點頭,很是滿意。

  「義父果然是有人選了,那麼就讓孩兒娶了回家,孝順義父吧!」藍君柚笑道。

  「你這孩子,就是貼心聰敏。」伊湛秋笑道:「說起這人選,這位姑娘可不只是我中意而已,有不少人都想攀上她的親事啊!所以能談成這門親事,我也替你感到相當高興。」

  「讓義父如此欣賞的,是哪家的姑娘?」藍君柚倒真沒聽伊湛秋這麼誇獎過哪個姑娘,一時之間真教他好奇起來了。

  「江南第一才女,朗若姍。」伊湛秋露出得意而欣慰的笑容。

  這江南第一才女,配他這江北第一武學奇才的愛徒兼義子,正所謂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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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2 11:59 AM


第二章

  身為江北明虛宮首席弟子、武林上傳聞的第一武學奇才,藍君柚自認平日行事在外從未故意放高姿態,而是打從心底以禮待人,才不枉師傅伊湛秋的教導。

  這回伊湛秋代他談定親事,並催他親自上江南朗家求親,所以藍君柚便隻身來到了江南,並在通報身分之後,讓朗家主母請入大廳奉茶。

  由於頂著江北第一奇才的名聲,又擁有實力直比武林盟主的明虛宮直傳弟子的背景,因此朗家主母對藍君柚相當客氣,在言談之間,也令藍君柚明瞭了什麼叫才高人傲。

  原來伊湛秋雖然口頭上與朗家訂了親事,但其實這江南第一才女卻還是有其條件的。

  依朗家主母的說法,其實在藍君柚之前,早有許多人慕朗若姍之名前來求親,但都不得其門而入,原因是朗若姍根本不把一般男子看入眼裡,所以從未點頭答應任何親事。

  而這回,藍君柚之所以能夠得到朗家賞識,踏入朗家大廳,並被奉為上賓,則是因為他與朗若姍一樣,都擁有「第一」的頭銜。

  只不過,這朗若姍是文采第一,詩詞歌賦無一不精,更是個氣質優雅上乘的美人,不管才學才情都是數一數二。

  而藍君柚則是武學第一,不論是哪個門派的功夫,都能過目不忘,是個年輕卻熟知各家武學優缺的奇才。

  這第一嫁給第一,才算得上門當戶對,所以朗若姍才點了頭。

  只不過,雖然點頭,可這意思並不代表朗若姍已答應親事,僅是願意與藍君柚見面而已。

  所以雖然藍君柚特地自江北遠赴江南,但若他並不如傳聞中那般功夫好、氣度佳,模樣亦不夠俊美,那麼婚事也談不成的。

  從朗家主母口中得知這些讓小姐點頭答應訂親的條件與過去後,藍君柚感覺自己還真是開了眼界。

  說起來若不是伊湛秋已代他談妥親事,而他又是奉師命送禮上門拜訪,不然他大概一生都不會與這位小姐有所交集吧?

  平時見多了豪爽或溫厚的名門少俠、江湖前輩,許是武林中人之故,大多數人都相當平易近人好相處,從沒遇上這般規矩嚴謹、條件又多的對象。

  就不知這位小姐,是否真值得許多男人這般花心思追求?

  「藍公子真是有心。」朗母不知藍君柚心中所想,倒是在看見藍君柚送上的禮物時,露出誇讚的開心笑容。

  「這一般人上門求親,總是送些小姑娘喜歡的禮物,可藍公子送的糕點跟衣料,卻是同時討了若姍與我的歡心啊!」朗母頗為讚許地點頭笑應。

  藍君柚送來的衣料圖樣,選的確是女兒朗若姍喜歡的,而這江北特有的小糕餅,卻是她這朗家主母所偏好的。

  光憑這點細膩心思,朗母就對藍君柚好感倍增。

  難得有這般體貼的年輕人,在上門求親時不只顧著討好女兒,還連她這個有可能成為姻親的長輩都顧及。

  「這是應該的,畢竟結親不只是兩個人之間的事,而是同時關係到兩家人,所以當然不能只顧著自己或將來的妻子,既身為晚輩,孝敬長輩便是自然。」藍君柚拱手回禮道。

  朗母瞧著藍君柚風度翩翩的秀雅模樣,越看心裡越是滿意。

  「藍公子,我這輩子唯一擔心的,就是若姍這獨生女。過去上門的人,她沒一個能看中,但這回,我瞧藍公子生得俊秀非凡、人品亦佳,行事談吐更是穩重細心,我想婚事應該是沒問題的,畢竟像藍公子這般的奇才,世間可也不多啊!」朗母笑應著,不時地誇讚著藍君柚。

  隨後,她招來婢女,要她帶著藍君柚去東廂,好跟小姐見面。

  「東廂?那該是小姐居所吧?冒然打擾可方便嗎?」藍君柚有些疑惑。

  原本這上門求親,若對象滿意,小姐也該出來相見才是,可如今卻是要他上東廂去?

  「對不起啊,藍公子,因為剛入春的緣故,我家若姍吹到風、受了涼,精神有些不太好,所以沒能到前廳來見客,但她願意見藍公子,所以就麻煩藍公子到東廂與若姍見個面吧!」

  「原來如此。」藍君柚客氣地點頭笑應,便跟著婢女離開大廳前往東廂,只是心裡卻不免興起幾分不平來。

  雖然要他移駕東廂見面,並非什麼太勞累、不合理的要求,但是朗家嫁女兒時所提出的多樣要求,著實令藍君柚頗能理解為何朗若姍至今仍未出嫁的原因。

  說什麼不滿意身家背景不見面,小姐不喜歡就不答應,而且客人都依禮上了門,還搬出身體違和的理由要他換地方相會……這種種條件,著實教藍君柚感到有些無法贊同。

  這江南的朗家富商,著實有些自視過高了。

  他們可曾想過,這些條件都是以女方的要求為第一考量,但若見面後,反倒是男方嫌棄了朗家小姐呢?

  藍君柚向來覺得人們不論出身都該一視同仁,但朗家卻明顯地貶低了求親者的地位,而把朗若姍這第一才女拱得半天高。

  說來今天若非伊湛秋中意朗若姍,而他基於孝親之情,才同意娶朗若姍,因此並不怎麼介意妻子人選該是如何,否則他自己倒不怎麼喜歡像朗若姍這般心高氣傲的姑娘……

  思緒方落定,冷不防地,就在藍君柚跟著指路牌女出了大廳,在長廊上剛拐過彎後,突然有盆冷水往他的身上潑來!

  雖是一剎那間的事,足以教人猝不及防,但藍君柚卻是有本事閃開的,只不過……

  若他閃躲過了,身後替他指點路徑的小婢女可要遭殃了。

  在這種臨春交替的天氣,他淋點水沒什麼要緊,小姑娘怕是經不起風寒上身的侵襲。

  就這麼瞬間的體貼,讓藍君柚沒閃沒躲,就這麼給水潑了一身濕。

  「啊!小姐!妳怎麼又胡來了?居然往客人身上潑水!」婢女由於依禮必須走在藍君抽身後,因此多虧藍君柚而沒被淋濕,只是裙邊濺上了點水花,可在看清潑水的姑娘後,卻是爆出了驚嚷。

  跟著,她也顧不得藍君柚了,裙擺一提,匆匆跑向與長廊相臨的院子。

  院內的水池邊,一個姑娘正搖晃著手裡的水桶,嘴角微勾地露出得意笑容。

  婢女慌張地上前,想把那姑娘的水桶搶走,免得她又汲水潑人。

  而藍君柚則是有些意外地拂去臉上的大片水珠,又揩去額前不斷自髮絲上滑落的水滴,轉身往婢女口中喊著的小姐瞧去。

  既是被喚為小姐,朗母又說她只得一個獨生女,那麼這個動手潑他水的姑娘,便是要與他見面的朗若姍?

  看來朗母和義父伊湛秋所猜測的並不準確,這位小姐對他的印象似乎並不好。不然的話,她又怎會拿水潑自己?

  而且既然小姐還能拿水潑他,那麼身體不適只是小姐不想去大廳相見的藉口,事實上是想找機會在他離開大廳後捉弄他吧?

  不過,還真是有些可惜了啊!

  原本他心裡猜想著,會有這般高傲性子的姑娘,大概是像美人圖、仕女畫般,打扮起來高貴典雅,談吐輕柔秀氣,時時刻刻都留心自己一舉一動,絕對不會有絲毫輕忽,是個由內到外都顯得高高在上的金枝玉葉。

  可是,眼前這個潑他水的姑娘,卻並不是他所猜想的打扮。

  她身上的衣料,質地雖是上等,但樣式卻並非一般大家閨秀那樣是嫻雅的水袖紗裙模樣,而是比較像婢女穿的裝扮,方便活動、簡單大方。

  纖瘦腰間掛著幾個色彩鮮豔的花結玉飾,髮型更談不上典雅,也沒插上任何暫子,卻是綁成辮子盤在腦後,顯得輕快而活潑。

  那微勾的嘴角少了姑娘家愛用的胭脂花紅做點綴,但她的一抹淺淺笑意,卻是比任何裝扮都來得有風情。

  她生得清秀,大眼靈動有神,黑透的瞳仁相當明亮,桃粉的肌膚襯得笑容更加醉人。

  怪不得外傳朗若姍是個富有各式風情的美人,一笑能傾人城,因為就連他這個見過不少嬌俏亮麗武林名門小姐的人,都忍不住為她淺笑的唇角而勾動了心緒。

  只是,她這番活潑樣子,倒與外傳的有所出入,因為她並不是個文靜的千金閨秀,而是開朗的姑娘。

  所以……才讓他感到可惜了。

  正因為她並不是嬌滴滴或文靜的小姐,而是這般俏麗的模樣,所以反而吸引到他。

  但偏偏他雖然對小姐留下深刻而帶著心動的良好印象,但這小姐卻不怎麼喜歡他。

  只能說人心內外果然差異極大,明明是個清麗可人的姑娘,個性卻如此令人不敢恭維。

  她若不喜歡他,大可直言或明言拒絕,可她卻是以水潑他,活像是在驅趕醉漢。

  依她這種無禮的行為,想也知道即使婚事真的談成,讓他娶得朗若姍,她也不會太孝順伊湛秋的。

  所以既然小姐如此討厭他,那也正好,他用不著想法子討好她,只消想個不失禮、又能給朗母面子跟台階下的說法,將婚事婉拒,就可以告辭返家……

  「啊——小姐,快別這樣啊!」

  正當藍君柚兀自思索著現實問題的時候,只見小姐又從婢女手中把水桶搶了回去,並俐落地朝池子舀了水,舉手又想往他潑。

  婢女自然是不可能讓她這樣失禮待客的,所以連忙撲上前同小姐拉扯了起來。

  被婢女這麼一阻止,小姐大概是生氣了吧,她皺起了眉心,甚至發出了「噫!噫!」這般意味不明的怪腔怪調。

  兩人的吵鬧聲讓大廳的朗母出來探視,一見到她們倆搶水桶、還有藍君柚被潑得一身濕的景象,她忍不住驚叫出聲。

  「我的天哪!喜兒,妳怎麼又跑出來胡鬧了呢?」朗母匆匆上前,跟婢女一同忙著制伏小姐。

  「喜兒?」藍君柚聞言不由得微愕。這位小姐不是朗若姍嗎?

  「好了,喜兒乖,把水桶給姨娘吧!這位藍公子可是客人,不是妳的仇人,知道嗎?是客人、客——人──」朗母不斷重複了幾句,再三強調藍君柚的身分,好不容易才哄停了喜兒。

  見喜兒不再打算拿水潑人,朗母這才趕緊回到長廊上,對著藍君柚歉道:「抱歉,藍公子,她是我外甥女,不太懂事,讓藍公子你看笑話了。」

  回過頭,朗母往婢女喊道:「妳快些帶藍公子去換套衣服。」

  婢女匆匆回到藍君柚身邊,指點著他往客房前去,而朗母則回到喜兒身邊,好聲好氣地又安撫起拿水潑藍君柚的喜兒來。

  這一幕看來有些怪異的情景,讓藍君柚感到些許不對勁,但眼下這情況也沒辦法問個清楚,所以他僅是往喜兒又多瞧了眼,才在婢女的引路下離去。

  ※※※※

  解開長髮、褪下衣衫,藍君柚擦乾了身子,將婢女送至客房的乾淨衣裳換上。

  好好的相親卻變成狼狽樣,是教藍君柚有些意外了,只是既然明白喜兒並非要與他談親事的朗若姍,那麼這婚事自然還得繼續談下去,所以不重新把自己打理好可不成。

  取了梳子,藍君柚正想將好不容易擦乾的長髮梳齊重綁,卻沒料到客房的門突然被人推開了。

  「喜兒?」藍君柚微愣。

  幸虧他衣服早已換上,不然的話可要引起誤會了。

  所謂男女授受不親,就連方才的婢女,在送來衣服後亦避嫌退出,可他瞧喜兒倒是大方,連敲門都沒有,便逕自踏入房內。

  而且,喜兒還直直地往他走近,一雙清亮黑瞳更是貶也沒眨地盯著他。

  跟著,也沒管藍君柚的訝異,喜兒停步在他面前,伸手便往他垂散的長髮用力扯去。

  「喜兒姑娘!」藍君柚還真不知自己是哪裡礙了喜兒的眼,怎麼她淨是做些嫌惡他的舉動?

  他試著想把自己被喜兒揪住的長髮拉回來,免得她越扯越大力,可喜兒卻死抓著他的頭髮不放,甚至將藍君柚拉近她眼前,貼近他的臉龐,仔細地端詳起來。

  這帶著些許曖昧的動作,讓藍君柚想推開她也不是,放縱她也不是。

  瞧著喜兒挨近的俏麗臉龐,那柔細的肌膚上所滲透出的淡淡幽香,以及柔粉的肌色,著實教藍君柚差點分了神。

  撇開喜兒無理取鬧的行為,她確實是個杏眸帶俏、明朗可人的姑娘……

  藍君柚兀自思索著,喜兒卻是認真地盯著他看,好一會兒之後,她突然衝著藍君柚露出春花般的燦笑,那眉眼間充滿甜膩的風采,幾乎要教人看得失了魂。

  「嗯……是客人。」喜兒笑開唇,鬆了藍君柚的長髮,改為往他的頰上拍去,嫩聲嫩調地笑道。

  說罷,她將梳子由藍君柚手中拿了過去,按著藍君柚坐下,然後逕自梳理起他的長髮來。

  「客人梳頭、不潑水,梳頭……」相較於先前把藍君柚當仇人對待的舉動,喜兒此刻顯得相當溫柔。

  纖指拂過髮絲與後頸,將藍君柚半濕的糾結長髮梳理開來,輕柔的動作令藍君柚感覺宛如春風輕拂。

  沒想到喜兒也有這麼柔情的反應,只是……

  怪了,再怎麼說,她都是個大姑娘,又是朗家小姐,怎會如此冒失?

  更何況,她替他梳頭、挨近他的感覺,就好像完全不介意他是個男人、而她是個小姐,兩人不該太過親暱。

  再者,她說話的聲調雖好聽,但語句卻有些像牙牙學語的幼兒,著實與她的年紀不相符。

  依這些異於尋常人的反應,以及朗母對待她格外寵溺的情況看來──

  這位喜兒小姐,該不會是腦子有問題吧?

  若她不是個傻子、就是個瘋子了!

  看著倒映在鏡裡的喜兒,瞧她一臉甜笑、欣喜地為他梳理長髮,藍君柚不由得微蹙眉梢。

  可惜啊……

  明明是個年輕俏麗的小姑娘,風采更是如此迷人,可居然不是個正常人。

  就在藍君柚正同情著喜兒的時候,只見她笑咪咪地將他繫髮的帶子取過,跟著往藍君柚的頭頂上綁去。

  藍君柚還當她是為自己打理好了長髮,正想開口道謝,沒料到鏡裡映出的身影,竟然被綁了個女人家的髮型,甚至連繫上的髮帶都打成了個大花結。

  「喜兒……」藍君柚吐出一聲無奈的輕笑。

  沒想到自己的耐性這麼好,居然可以容忍她這樣玩自己的頭髮。

  也許是因為,他對喜兒有所好奇吧?因為他聽過朗母對喜兒提起,他是朗家的客人,不是喜兒的仇人。

  所以……這代表著喜兒有仇家。

  說不定喜兒會變成這般有些瘋顛的樣子,是因為她的仇人……

  看著鏡中的喜兒還在替自己的頭髮綁麻花,藍君柚也不出聲制止,僅是試探性地與她交談起來。

  「喜兒,仇人做了什麼?妳為什麼要潑仇人水?」

  若她不是因為生病成了傻子,那就表示喜兒家中曾遭逢巨變,使得她受到莫大刺激,才成為這樣瘋瘋癲癲的姑娘。

  所以……雖然明知這樣的問題,也許有可能勾動喜兒不悅的情緒,再度惹得她行為失控,但藍君柚實在是很想問個清楚,怎麼一個可人兒竟會變得如此惹人憐?

  「因為燙啊!」喜兒倒沒有什麼反彈,只不過一聽見「仇人」兩字,她立刻停下梳理長髮的動作,將梳子扔在地上。

  她雙手扠腰,露出不高興的表情,叫嚷了起來:「很燙!潑水才不會燙!」

  這幾句話聽似毫無關連,但藍君柚卻是輕蹙了下眉心。

  會跟「燙」這個字連在一塊兒的變故,大多數是因為……

  「發生火事嗎?有人放火嗎?喜兒。」藍君柚續問道。

  「嗯!放火,這樣放!」喜兒一邊點頭,一邊將身旁的燭台拿起,往床上丟去。

  也幸虧現在是白日裡,並不需要點蠟燭,所以即使喜兒這麼扔也不會引火,否則的話朗家怕是要給她燒了。

  「然後……床好燙!桌子燙!椅子燙!」喜兒沒管藍君柚心裡擔憂的,僅是繼續陳述她的回憶。

  她在屋裡繞圈,一邊指著身旁的東西一邊叫喊,最後又突然叫道:「娘也好燙!」

  她這聲喊得藍君柚心驚,因為這表示喜兒的娘……應是讓火燒死了。

  或許喜兒就是因為見到親人被燒死,所以才變成這樣……

  只是,有些小地方還是讓藍君柚感到不對勁,所以他又往下問道:「喜兒,那時候妳沒有潑水嗎?這樣就不會燒起來了。」

  聽喜兒形容的情況,似乎當時她就在仇家身旁,所以才會看見仇人去蠟燭到床上引火,在這種情況下,喜兒應該會放聲叫人或忙著救火才對,怎會放著她娘喪生火窟?

  「喜兒哭哭,喜兒沒空潑水。」喜兒吸吸鼻子,眼眶有些泛紅。

  「妳在哭?」都失火了,一般人再怎麼害怕,也不會只顧著哭,而是忙著救火才是。

  藍君柚納悶道:「喜兒,妳為什麼哭?」竟能哭得連救火也不顧,到底是什麼事這麼傷她這小姑娘的心呢?

  瞧她回憶起來,眼裡都紅了,雖然她現在瘋了,但想必在她的心裡頭,那被燒烙的傷痕,還牢牢地愛著她吧?

  「因為,娘身上紅通通的。」喜兒說著,把她塞在腰間的紅手絹抽出來,然後逕自往地上一躺,又將紅手絹擺到胸口上,嚷道:「像這樣,紅通通,喜兒哭哭,沒空潑水。」

  她說得認真,倒教藍君柚嚴肅起來。

  看來,是有人先下手殺了喜兒的娘吧?

  喜兒口中那紅通通的胸口,應該是被殺之後流出來的血,而她的仇家則在殺人後放火燒屋……

  霎時間,心疼與不捨的情感同時湧上心頭,藍君柚握了握拳頭,對喜兒又多了幾分同情。

  扶起了喜兒,他溫著聲調問道:「這麼說來,喜兒見到仇人了?那個人跟我像嗎?」

  若他會引得喜兒誤會,表示多少有神似之處吧?不然喜兒也不會對著他潑水。

  「現在不像,剛才像。」喜兒搖搖頭。

  「剛才像?」藍君柚正覺得不解,喜兒卻已揮開他扶著的手掌,然後把藍君柚脫下的衣裳抓了起來,往自個兒身上披去。

  「這樣很像,是仇人。」她披著濕答答的衣服在屋裡打轉,然後又拿起藍君柚原本繫在腰間的玉飾嘆道:「這個也像!」

  說著,她不高興地把玉飾往地上用力丟去,過大的力道讓玉珮瞬間裂成了兩半。

  可喜兒沒管藍君柚的東西已被她摔壞,又繼續把衣服丟到地上,跳了上去,用力踩著。

  「仇人!要潑水、要打!」喜兒生氣地叫道。

  藍君柚將喜兒這一句句的回應連貫起來,再加上她失控的態度,終於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看來,他生得並不像喜兒的仇人,而是一身白衣加上玉飾的打扮,像喜兒口中殺人放火的仇家。

  只不過,如此尋常的打扮,外邊路上十個公子少爺有九個是穿成這樣,所以喜兒才會見一個惱一個……

  輕嘆一聲,藍君柚將喜兒牽到一旁坐下,細問道:「喜兒,仇人被官差抓走了嗎?」

  「仇人躲貓貓,不見了!」略高的嗓音說明著事實,再襯上喜兒搖得像博浪鼓的腦袋,令藍君柚心裡生起一股不平。

  沒想到喜兒不但遇此巨變,這個傷害她至深的人,甚至狡猾地逃走,讓她冤不得雪、只能怨沉大海……

  伊湛秋平日教導他,總會叮囑著,既學了一身好功夫,就該行俠仗義、多多助人,所以聽聞喜兒的遭遇,讓他實在是無法放下不管。

  如果他連這個令人心疼又感到同情的喜兒都幫不上,那麼就算他學會再多武學,也不過是個奇才,卻半點用處都沒有。

  不過,既然有意幫她,那麼就得問出更多線索才行。

  像是為什麼那個仇人要殺喜兒的娘,又要放火滅口?

  想了想,藍君柚又開口問道:「喜兒,妳能不能告訴我,這個仇人為何……」

  「哎呀!小姐,妳怎麼會在這裡?」

  很不湊巧地,就在藍君柚剛想打探消息時,婢女卻推門而入。

  捧著要送給藍客柚暖身的熱茶,她一見到喜兒,忍不住嚷嚷起來。

  「小姐,夫人都說了,藍公子是客人呢!小姐妳可不能又給藍公子添麻煩啊!快點過來,我帶妳回房休息吧!」

  藍君柚見婢女進房,知道事情是問不成了,也沒再開口。

  反正……瞧朗母待喜兒頗為照顧的態度,想必朗母也知道實情,與其從喜兒口中一句句問得不清不楚,不如直接向朗母探聽消息。

  看著婢女道了款後,將茶擱下、帶走了喜兒,藍君柚暗自在心裡下了決定──

  喜兒的冤情,尋常百姓若是無法還給她一個公道,那就由他來代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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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2 12:00 PM


第三章

  畢竟是來相親的,所以儘管藍君柚一心想幫喜兒忙,但該面對的事,還是得先處理完。

  陪著據說身體違和的朗若姍坐在東廂院內的涼亭裡,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與朗若姍閒聊了幾句,隨後朗若姍便逕自彈起琴來,沒再理會他。

  眼看著她精神極佳地一連彈了三曲,耗去不少時間,藍君柚禁不住在心中輕嘆。

  看來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朗若姍與朗母可說是同個模子刻出來的個性,都一樣目中無人,高傲而過分自信。

  除此之外,他對朗若姍還真沒太多其他看法。

  雖然她確如傳聞中一樣,是個漂亮姑娘,但相較之下,喜兒卻比朗若姍這傲氣小姐親切得多了。

  想來,流言果然不可靠,對於一心想要朗家千金的男子而言,她也許真是個賢淑良德的才女,但藍君柚原就不是為朗若姍前來,他只是順應伊湛秋的希望,所以才上門求親,因此朗若姍之於他,反倒沒多大的吸引力。

  毫無心思地聽著朗若姍彈了不少曲子後,藍君柚終於耐性用盡,畢竟他可不想要個妻子回家後,卻得教伊湛秋容忍她的傲氣態度。

  張了口,他正想出聲打斷朗若姍毫不客氣的自我陶醉態度時,沒料到她也正巧停手。

  「這江南曲調宛如江水,千折百轉、含意深遠,像這般意境,不知藍公子是否懂得?」朗若姍微抬明眸,往藍君柚瞧去。

  聽她語調約略微高,一副瞧不起人的態度,藍君柚不由得在心裡輕嘆。

  不知道伊湛秋是否知道朗若姍有這樣的驕傲個性?

  傳聞總是言過其實,看來大家都把朗若姍想得太美好了。

  輕笑一聲,藍君柚僅是搖了搖頭。

  「習武之人,對於文人的筆墨棋琴之藝,自是不懂。」他並不想配合朗若姍的興趣,因為在與她相見後,他發現自己根本不想娶她。

  或者該說,他不想要個這般高傲不知禮貌的姑娘當妻子。

  所以他也沒必要在她面前扮演什麼太好的形象,反正朗若姍喜不喜歡他,都無關緊要。

  他現在只想找朗母問清楚喜兒的過去,好看看自己能否幫得上忙……

  「藍公子真是老實。」意料之外的輕笑聲吐自朗若姍的口中,她軟著嗓音應道:「過去每個上門的庸才,都是為了娶我,硬說自己懂得許多,事實上卻什麼也不懂;可像藍公子這般,連最簡單的曲子都聽不懂其風情的人,雖然是讓我有些瞧不起,但卻彰顯了藍公子的人品高潔。」

  朗若姍這相見以來的難得一笑,若看在一心追求她的男子眼裡,必然欣喜若狂,更加迷戀她,可藍君柚卻沒看進眼裡。

  一樣的笑容,喜兒給他的印象卻更加強烈,也可愛許多。

  不像朗若姍,說話句句都在貶抑旁人的價值,像這樣的姑娘,成親後可有丈夫忍耐得了她?

  「朗小姐過獎了。」藍君柚沒多搭話,只因他心思早已遠離。

  「我很少誇獎別人的。」朗若姍打量著藍君柚,續道:「但是,我曾聽說過,藍公子是當今的武學第一。」

  「在下只是認得的流派多些,功夫卻算不上是第一。」這可不是藍君柚自謙,而是學問與真功夫不同,他僅是對招式過目不忘,卻練不得,因此向來只是知道的多,而真正練熟了、能派上用場的,還是師傅伊湛秋教給他的明虛宮絕學。

  反正,他並不求武林第一,畢竟學武功是修身修心大於互相較量,太過出名只是招惹麻煩。

  就像現在……若他並非第一,也得不到朗若姍青睞,那倒容易脫身離去了。

  所以才說,樹大招風啊!

  「可外傳你是明虛宮第一,這又何解?」朗若姍聽聞過藍君柚的聲名,總與武學第一或明虛宮第一排在一塊兒,所以才破了例與他見面,因為她可是江南第一才女,自然要找個同樣配得上自己的對象。

  「那是指在下乃明虛宮最年輕的弟子。」藍君柚不假思索地應道。

  「是年紀輕輕,就能成為明虛宮第一的弟子?」朗若姍逕自下了註解。

  「那僅是一般人的看法。」藍君柚搖頭道:「對習武之人來說,年輕代表定性不足、心性浮躁,所以這明虛宮第一,說穿了是倒數第一,不值得誇獎。」

  即使伊湛秋總愛誇讚他,說他是既年輕又有能力的難得奇才,但面對著朗若姍這般自大狂傲的脾性,他卻是寧可討不得她半點歡心。

  「藍公子真是有趣。」聽見藍君柚的自我解嘲,朗若姍卻笑得更欣喜了。

  哪個公子哥兒不是為了娶她,所以盡力誇口、展現自己的長才?可藍君柚卻反其道而行,硬是把優點說成缺點。

  如果他是想用這招來吸引她的注意力、以退為進,那倒是成功了。

  「是不是第一,不如請藍公子演練些武術讓我瞧瞧吧!」說著,朗若姍指向院旁的空地。

  雖然她加上了個「請」字,可語調裡卻有著不容藍君柚拒絕的命令態度。

  藍君柚在心裡嘆了一聲,果然是個相當難伺候的小姐!如果可以,他倒想請伊湛秋親自來見見朗若姍,再問問他是否想要朗若姍當媳婦?

  若是真娶了朗若姍,只怕她會把明虛宮完全當自個兒家,對著師兄弟頤指氣使起來。

  不過師命為大,所以藍君柚還是要了套明虛宮的基本拳腳功夫,讓朗若姍瞧瞧。

  但偏偏朗若姍根本不懂武功,這拳腳俐不俐落、是好是壞,她根本分不出來,光看著藍君柚耍功夫,只教她覺得既悶又無聊,所以她靈機一動,指向院裡的桃花樹,再次命令道:「摘最高的桃花給我。」

  聽說凡是高手,輕功必佳,她就拿這個來考考藍君柚吧!

  藍君柚抬頭往桃樹瞧了眼,雖對朗若姍的任性沒轍,但也不想失禮走人,所以便依言躍上了樹梢,一個返身便將盛開著桃花的細枝納入掌心中。

  朗若姍得了桃花,露出甚為滿意的笑容,輕撫花瓣、往藍君柚笑道:「看來,藍公子果然是客氣了。」

  方才瞧藍君柚飛身上樹的動作,既優雅而俐落,想來應是高明之人。

  所以這江北第一,藍君柚該是當之無愧才對。

  捧著前端開出桃紅色調花朵的桃花枝,朗若姍勾起唇角對藍君柚笑應:「這就當是我倆的定情物吧!」

  語畢,朗若姍也沒等藍君柚回應,更沒多說半句話,便逕自轉身、回房休息去了。

  藍君柚瞧著她大方離去的背影,心裡除了嘆氣,倒沒什麼多大的喜悅感。

  這朗家母女真是十足像了,不管說話做事,都是朗家人說了就算,旁人的意見聽在她們母女倆眼裡,完全不當一回事。

  雖然他懂得朗若姍說要把桃花當定情物,是暗示著她已同意婚事,但是藍君柚心裡卻只有沉悶感。

  真要同這個高傲的姑娘成親嗎?

  她的脾性,足以在一天之內連續惹惱他數回了。

  相較之下,他寧願讓喜兒綁著他的頭髮玩,也好過與朗若姍相處。

  況且那桃花雖開得鮮豔亮麗,卻與朗若姍一點都不適合……

  轉頭往桃樹望去,藍君柚瞧著另一朵綻放的桃花,不由得二度飛身上樹,一攀而下,取了朵桃花下來。

  瞧那柔嫩的花瓣與鮮紅色調,不論藍君柚怎麼看,都覺得它更像喜兒。

  馨香襲人、嫩瓣如唇,這般甜膩的風情,就像喜兒的笑容那般──

  勾人、微醺……

  ※※※※

  東廂院裡的相親經過,再襯上藍君柚摘下的桃枝,讓朗母聽得既欣喜、又高興。

  「這真是太好了!藍公子與我家若姍,兩人是郎才女貌、正合適呀!」朗母連連點頭,續道:「既然如此,藍公子以後就算是自家人了,不如趁此機會多住幾日。」

  「這會不會太打擾了?」雖然藍君柚確實有意弄清楚喜兒身上發生的事,但怎麼說他與朗家既未正式下聘訂親,就是陌生人,這麼冒然住下恐有不妥。

  「不會的,自家人何必客氣?」朗母笑道:「況且,若藍公子能多住些時日,陪若姍四處走走,也可順道看看江南風光,還能把若姍平日喜歡的江南美食都熟悉一下,免得她嫁到江北時,吃住都不慣,那可不好了。」

  朗母的護女心切,聽在藍君柚耳裡卻是直想搖頭。

  聽她這般說法,好似他娶了朗若姍後,還得把她在江南的一切習慣、喜好,都照樣搬至江北似的!

  但朗母完全沒把藍君柚的反應看在眼裡,她只顧著陳述朗若姍平日的生活習慣,像是她愛吃的、不喜歡的事情,大大小小都說了個仔細。

  末了,她總不忘補上一句提醒,說是一切都要照朗若姍的喜好去做,不然會惹得她生氣,日後小倆口容易口角。

  藍君柚沒什麼心思去討好朗若姍,反正這媳婦是伊湛秋為他選的,他沒什麼必要去迎合朗若姍。

  他只能保證,他不會是個花心丈夫,更不會拋妻棄子,也不會虐待朗若姍,但是要他像朗母那般,把朗若姍拱在掌心上當寶貝的話……

  很抱歉,他做不到。

  他注重公平,如果朗若姍想得到他如此的疼惜,那她自己就得為他有相同的付出,而不是一味要求他這個丈夫。

  不過,這些話想必自恃甚高的朗家人是聽不入耳的,畢竟對他們來說,朗若姍是寶,求親之人則是得把一切條件照單全收的次等人……

  「對了,藍公子啊,你若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儘管問我吧,先弄清楚了,日後小夫妻倆才會更恩愛啊!」朗母見藍君柚一臉認真,並不知道他是在斟酌著該怎麼對待朗若姍,還當他是正在仔細記下朗若姍的喜好。

  「小姐的事,都相當清楚了。」藍君抽心想,若是他現在也列出一堆條件,要朗若姍嫁到江北後,不只要當個好妻子,還得侍奉他的義父義母,朗家人八成會即刻把他掃地出門。

  親事告吹,藍君柚自是不介意的,但這也表示,他將無法幫到喜兒。

  所以……趁著留在江南的這段期間,先把喜兒的事問清楚也好。

  「我想冒昧請問,關於那位喜兒小姐……」藍君柚想想,與其掛心著喜兒,不如現在就問個清楚,畢竟他今天無故讓喜兒潑了水,現在開口問喜兒的情況,應該也算合理而不突兀。

  只是沒想到,他這一提,朗母卻突然愣住了。

  沉默了一會兒,朗母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應道:「原來,藍公子已經聽說了?本來以為成親那天你才會知道的……唉,都是下人好說閒話。」

  這番沒頭沒腦的回應,讓藍君柚有些納悶。

  他就是想問關於喜兒的事,怎麼朗母卻說他知道了?

  原本他只是想問問喜兒家中生變、促使她變傻的原因,可瞧朗母這態度,似乎是還藏著關於喜兒的秘密,而且與他成親之事有關。

  想了想,藍君柚索性順勢點頭。

  因為朗母像是個會因為心虛而滔滔不絕把事情都說出來的人,這下正好乘機弄清楚她葫蘆裡賣什麼膏藥。

  「唉……其實,我也是一片好心,請藍公子別怪我吧!」朗母見藍君柚點頭,眉心皺得更緊了。

  「我明白,長輩行事總有諸多考量,我並沒有怪罪之意,只是想請夫人說明清楚,至少讓在下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藍君柚順應著朗母的話回應道。

  「藍公子果然是個體貼的人。」朗母放心地點了點頭,「那我就仔細解釋為什麼要這麼做的原因給藍公子聽吧……」

  ※※※※

  喜兒,其實是朗母的妹妹的女兒。

  當初朗母嫁給了朗姓富商,喜兒的娘卻嫁了個窮農夫,因此喜兒自小就沒過什麼好日子。

  後來喜兒的爹染病過世,喜兒的娘便帶著女兒前來找朗母投親。

  朗母明白妹妹的苦處,便在外頭街上買了間屋子,安置了妹妹與喜兒,只是沒想到日子才剛平穩下來,喜兒家卻發生命案,闖入的賊人殺了喜兒的娘之後,又放火燒屋、然後逃走。

  結果喜兒因為見到親娘死去,官府卻又抓不到賊人,讓她飽受刺激,整個人就變得傻愣愣的。

  朗母想,放著喜兒一個人,她也不可能獨自生活,就把喜兒接回了家裡照顧,也算是讓妹妹在九泉之下安心。

  只不過,她就算再好心,肯照顧外甥女,卻不可能照顧喜兒一輩子,畢竟她年歲比喜兒大多了,到時候朗家沒了她做主,喜兒要依靠誰活下去?

  朗母也想過,找個好人家把喜兒嫁了,可偏偏喜兒癡傻的情況一直沒好轉,不會有人想娶她。

  想來想去,朗母最後索性決定讓喜兒陪嫁。

  因為不少富家小姐在出嫁時,偶爾也有姊妹一起嫁人、或是以漂亮丫鬟陪嫁的,因此朗母打算,由姊姊朗若姍當正室,表妹苗喜兒當二房,這麼一來,喜兒的日後生活也有著落。

  不過,一般人聽了大概都會回絕這樣的條件,所以原本朗母是打算等到迎親那天,直接把苗喜兒一塊嫁過門就成了,卻沒想到藍君柚已先一步得知……

  「原來……」臉色一沉,聽過朗母的說明後,藍君柚發覺,自己的內心不只是對喜兒多了想照料的心情,更有著一股連他都來不及壓抑的莫名火氣,正悄悄地往心口竄去。

  雖然他大略猜得到苗家發生什麼事,但是他卻萬萬沒料到,朗母竟打算這麼處置喜兒。

  居然想在什麼都不交代的情況下,就叫喜兒陪嫁?

  這朗家人也太狂傲了吧?他們該不是認定,每個上門求親的男人,都可以愛朗若姍愛到願意犧牲一切吧?

  先是擺出傲視眾人的驕傲態度,朗若姍又自說自話地自我陶醉,除了她自己,好似世上的一切都要臣服在她面前,什麼事都不許違逆她,現在朗母還想半聲不吭地把喜兒跟著塞到對方家裡?

  若是朗若姍真嫁了個善心人士,那也就罷了,但如果對方堅持不肯照顧喜兒呢?

  到時候喜兒是不是要被趕出家門、流落街頭了?

  畢竟以朗若姍那般自大的性子,是絕不會有多餘的同情心來分給喜兒的。

  而且就算朗若姍想「命令」夫家留下喜兒並善待之,否則就是丟了她朗家的臉,夫家也有可能拒絕,甚至與朗家翻臉的。到時候,朗母還會護著喜兒嗎?

  怕是為了女兒的幸福著想,因此又得把喜兒接回朗家吧?

  像這樣自私而不顧他人意願的做法,不只是漠視夫家權益,更是完全不顧喜兒自身的幸福啊!

  他該怎麼說?慶幸今天得到朗若姍同意的人是他藍君柚嗎?

  畢竟……比起照顧朗若姍一輩子,他倒寧可疼惜苗喜兒的一生!

  藍君柚知道,自己的自制力算是高了,平時即使遇上再不平之事,他都能夠冷靜排除,出手助人,可今天……

  他真是徹底見識到什麼叫作心高氣傲、狂妄自大。

  若不是因為肩負伊湛秋的冀望,他大概會直接回拒朗若姍的允婚,改娶苗喜兒,好把她從這群驕傲的女人之中帶走。

  心疼感讓藍君柚對喜兒又多了份眷戀,一想到已被賊人害得癡傻的她,居然得莫名其妙地陪嫁、當人二房,他不由得握緊了拳頭,臉色越來越沉重。

  他知道喜兒生得相當可人,若是朗若姍的夫君真想同喜兒圓房,而不只是負起照顧之責……

  到時候,依喜兒現在的傻愣愣樣子,她能夠明白、能夠接受嗎?

  讓一個她根本算不上認識,甚至只是貪戀她美色的男人佔有她……

  驀地,藍君柚的臉色突然變得鐵青,他緊抿薄唇、細眉緊繃,額前幾乎要迸出青筋來。

  不……他無法容許這種事!他不能容忍有人這麼對待喜兒!

  她的遭遇已經夠令人同情了!沒幫上忙已是不該,怎能再教她承受任何的不幸?

  「這……藍公子,其實喜兒你也見過的,她生得可愛,除了傻一點,但其實相當聽話,當二房也沒什麼不好啊!更何況我們朗家可是備足兩份嫁妝,絕不會虧待藍公子的。」朗母見藍君柚表情沉重,還以為他是在氣自己隱瞞要苗喜兒一併嫁過去,會多個累贅,連忙開口安撫。

  只是,若朗母沒說話,藍君柚或許會因為長年練就的自制力,讓脾氣慢慢消退;但聽著她這番不尊重旁人的說法,卻教他更是難掩火氣。

  或許他前來提親是對的,因為他並不介意照顧苗喜兒,更不會對她抱持著非分之想。

  他……只是想替苗喜兒討回公道,若是娶了她、還能夠進一步照顧她,或許也是件好事。

  想起苗喜兒的甜笑,藍君柚霎時覺得心火消退不少,他定了定神,重新回應道:「所以,在下這回求親,對象不只是朗小姐,還有喜兒了?」

  「是啊,不過藍公子真的不用擔心,我們朗家的嫁妝相當豐厚,保證即使多張嘴吃飯,也吃不完喜兒那份嫁妝的。」朗母聽藍君柚這麼回應,知道他是願意接受這個安排了,於是欣喜地再度安撫。

  可藍君柚其實根本不在意這些錢財之事,他現下只想到,自己既然等於是同時向兩個姑娘求親,那麼,他就該對苗喜兒好好說明一番。

  視線一轉,他望向桌上的桃枝,對朗母問道:「既是如此,那麼在下就把這桃花送去給喜兒吧!」

  「咦?送喜兒?」朗母有些錯愕。

  她是想把苗喜兒陪嫁過去沒錯,但藍君柚為什麼要送花給苗喜兒?

  「在下方才送了桃花給朗小姐當訂情物,所以也該送花給喜兒,以示公平,不是嗎?」更何況,他原就覺得這嬌紅的桃花更適合甜笑著的苗喜兒。

  向還沒想通他為何要待苗喜兒這麼好的朗母問過她的平日去處後,藍君柚便取了桃花,暫別朗母,逕自往廳外尋找苗喜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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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2 12:00 PM


第四章

  大半數的姑娘,在收到花的時候總是欣喜的。

  可當藍君柚把花遞給正在花園裡獨自玩耍的苗喜兒時,她卻顯得緊張起來。

  甚至,她還忙著想往旁邊的樹上爬去。

  瞧她不俐落地半攀在樹幹上,一副快要掉下來的模樣,教藍君柚既不解又訝異。

  當下,他也顧不得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了,反正苗喜兒很快就會是他的妻,所以他連忙伸手將苗喜兒拉下樹。

  「桃花!桃花!」苗喜兒被藍君柚拉住後,只得抬起頭,伸出手臂往樹上指去。

  藍君柚當她是想多要幾朵,連忙安撫道:「喜兒,妳喜歡的話我多摘幾朵給妳,可妳千萬別自己爬樹,太危險了。」

  更何況,苗喜兒爬的這棵,也不是桃樹啊!

  瞧它生著滿枝綠葉、不開半朵花,真不曉得苗喜兒怎會往這樹上爬?

  「不摘!不要摘!」聽見藍君柚的話,苗喜兒卻連連搖頭。

  叫他不要摘?藍君抽好生疑惑。

  如果苗喜兒並不想要桃花,那為何要爬樹?

  「桃花在樹上,不摘。」像是要說明給藍君柚聽一般,苗喜兒掏出手巾,包裹住手裡那一截開了桃花的樹枝,舉到藍君柚面前。

  「喜兒?」藍君柚不懂,這意思是說她不喜歡桃花嗎?

  「摘花、痛痛,喜兒幫忙包紮。」苗喜兒搖晃了下手裡的桃枝,說罷又轉身想往樹上爬。

  「喜兒……」藍君柚這下總算聽懂了。

  原來,苗喜兒是不願他摘花,惹得花疼、樹也痛啊!

  好個善良貼心的姑娘,即使她癡傻、得了失心瘋,但反倒因此讓人更能親見她的溫柔本質。

  她少了尋常人會有的掩飾真心,卻多了直率而真誠的反應,心裡想什麼就做什麼,所以這護花護樹的舉動,更加說明了她原本是個多麼體貼的姑娘。

  只是這麼一來,他送花給苗喜兒的好意,反倒讓她不開心了。

  不得已,藍君柚只得拉住了苗喜兒,讓她在大石上坐下。

  「喜兒,我知道妳好心,知道妳心疼桃樹,可花摘下來,是接不回去的。」藍君柚認真地說明道。

  「接不回去……」苗喜兒張著濕潤起來的瞳仁,愣愣地瞧向手裡的桃枝。

  「喜兒,妳聽我說,花開得漂亮,就是要人看得開心,所以妳別難過,看見漂亮的花,應該要高興,這樣桃樹也會高興,妳懂嗎?」藍君柚輕聲地安撫道。

  「嗯!」苗喜兒點點頭,明眸大眼終於不再顯得傷心,「桃花漂亮,喜兒開心,桃樹讓喜兒高興,喜兒也讓桃樹高興。」

  見她似乎聽懂自己的安慰了,藍君柚欣慰地輕拍著她的柔嫩臉蛋,暖著聲調問道:「那麼日後,我、藍君柚,常常送喜兒漂亮的花,天天讓喜兒開心,好不好?」

  知道她的理解能力大約只有常人的一半,也用不來什麼太難的句子,所以藍君柚刻意在講話時,將語句說得簡單、說得明白。

  「藍君柚?」聽見這新鮮的詞彙,苗喜兒只是傻愣愣地瞧著藍君柚。

  「我,藍君柚。」藍君柚指了指自己,「我就是藍君柚。」

  「你,客人,你是客人。」苗喜兒搖搖頭,指指藍君柚反駁道。

  「上妳家的人,都是客人沒錯,但藍君柚是我的名字,就像妳叫苗喜兒,所以我是客人,也是藍君柚。」知道與苗喜兒談話得有耐性,所以藍君柚一字一句,慢慢地同她解說著。

  「嗯……」苗喜兒想了又想,靈動大眼轉來轉去,好半晌,她像是懂得了藍君柚的意思,於是伸手往自己臉上比了比,笑應:「我,喜兒。」

  說罷,她又往藍君柚指去。「你,君柚。」

  甜膩的聲調伴隨嬌俏的笑容,更為苗喜兒多添一絲純真風情,而那一聲毫無生疏的以名相喚,更讓藍君柚的唇邊泛開暖和的笑意。

  看來,朗家人平時應該只喚苗喜兒的名字,所以在苗喜兒的認知裡,叫人的時候是不用加上姓氏的。

  因此,苗喜兒在喚他時,才會主動把姓氏去掉,不像外人總客氣地喊他一聲藍公子,而是宛如一個親切的家人般,以單純的聲調叫他「君柚」。

  「對,我是君柚,妳叫我君柚就好。」這親暱的喚法,讓藍君柚不由得有了更進一步的想法。

  倘若苗喜兒能夠恢復到從前沒失了魂的模樣,像個普通小姑娘一樣生活,依她體貼過人的性格,如能嫁給他,感情必然會相當融洽吧?

  想起苗喜兒為自己梳頭的景象,讓藍君柚的心裡泛起了暖意。

  方才聽見朗母的盤算時,老實說他是有些惱怒的,氣他們朗家不把旁人的心意當一回事,氣他們朗家目中無人而隨意輕忽苗喜兒的幸福。

  即使朗母口口聲聲說是為了苗喜兒好,可事實上卻只是想把麻煩往外送罷了,否則她大可用心為苗喜兒找個合適而有耐性的對象,或是延請名醫為她診治,而不是當成陪嫁的妹子一塊兒送到夫家去。

  不過,撇開這些私事不提,藍君柚知道,自己對於苗喜兒這憨傻的姑娘,應該有著氾濫到滿溢的同情吧?

  被她的甜膩瞬間勾了神,讓她的體貼吸引著他,甚至為她的事發愁發怒……

  時間雖短,但他能感覺得到,自己確實是喜歡苗喜兒這傻姑娘的。

  這樣的苗喜兒,讓他想疼、想照顧,所以對於朗家的安排,才會感到毫無異議,可事實上,他明白……

  他真正想的,應該是與治好病的苗喜兒一塊兒成親,讓他親自呵護她一體子,不再讓她受到那般殘忍的傷害吧!

  而且像苗喜兒這樣的溫柔脾性,又是個活潑性子,想必伊湛秋也會喜歡她的。

  若真能這樣的話,那倒是比娶得江南第一才女朗若姍還要教他感到滿足……

  畢竟,喜不喜歡一個人,是無法以才能來衡量的。

  況且,他對於這些身外之名原就不在乎,所以才會與朗家人更加格格不入吧!

  如果他抱持著這種心情娶了朗若姍,是不是反倒不妥?

  也許他該向伊湛秋說明自己的心情,甚至婉拒朗家人對他的「賞識」,改娶苗喜兒為妻……

  那麼一來,他便能聽見苗喜兒天天用那軟甜的音調,喚著他的名……

  「君柚!」

  突然,聲調化為真實,闖入了藍君柚的思緒裡。

  他拉回神智,這才發現就在他兀自思索時,苗喜兒已經跑離花園了。

  而現在匆匆喚著他的名字,踩著碎步往他跑近的苗喜兒,裙擺已沾得髒兮兮,雙臂則抱著鮮花,臉上甚至染著開心的笑容,直奔到他面前才停步。

  藍君柚看看她手上的花,猜想她大概是去其他院落摘了回來的吧?

  「君柚,花漂亮!」苗喜兒把整束花往藍君柚遞去。

  「嗯!很漂亮。」藍君柚笑著點頭回應。

  「讓你開心。」苗喜兒露出更加濃甜的笑意,往藍君柚挨近了些。

  「妳摘花給我?」藍君柚這才意會到,原來苗喜兒是在模仿他剛才送花的舉動。

  「君柚,給我桃花,喜兒高興,喜兒給你花,君柚高興!」燦眸欣喜,流露出真摯的喜愛,毫無保留地往藍君柚的心口滲透而入。

  對於世界向來簡單的苗喜兒來說,既然藍君柚待她好,她自然也想待藍君柚好。

  「喜兒……」藍君柚失笑地將花束接過,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讓個小姑娘送花博歡心。

  只是,這又何妨?人與人相處,能夠互相讓對方感到喜樂,不已是人生樂事?

  苗喜兒就像個單純的孩子,心性只餘下純真,所以與她相處時,才能夠如此輕鬆,不計人心險惡。

  只不過……雖然苗喜兒這麼討人喜愛,可若她的心病沒能治好,她還是無法像個普通姑娘一樣過日子啊!

  就算他願意照顧她一輩子,但他更希望能夠為她找到仇家,並醫好她,真正撫平她心裡的傷口,那才是根本之道。

  可惜,苗喜兒這是失心瘋,是最難醫的心病,要想治好她,除非是有著通天本領的神醫……

  「對了!神醫!」瞬間,一張帶點冷淡的面孔突然躍入藍君柚的腦海裡,讓他忍不住低喊出聲,讓一旁兀自玩樂的苗喜兒都轉過頭來打量著他。

  「喜兒,我帶妳出門好嗎?」藍君柚一個轉身,伸手往苗喜兒肩上搭去,語氣帶著一絲滲入希望的欣喜。

  「出門?」苗喜兒睜著黑瞳,半晌後露出笑容,「喜兒喜歡君柚,跟君柚出門,開心。」

  藍君柚見她並不排斥自己,甚至開口就說著喜歡,心裡除了有著滿足感,還安心許多。

  因為,他想帶苗喜兒去見一個人──一個在江湖上別稱「閻王愁」,據說連死人都能救活的高明神醫。

  什麼疑難雜症、大傷小病,到「閻王愁」手中都是藥到病除,不少江湖俠客都曾受過他的恩惠。

  這位神醫能夠觀病人神情便推敲出病情,對於藥物更是精通,甚至救回許多染上絕症的前輩,就連他的義父伊湛秋都受過他的幫助,所以若是能夠帶苗喜兒前去拜訪,或許有機會治好她。

  雖然江湖上傳聞「閻王愁」性情古怪,不過很剛好地,藍君柚的結拜兄弟正好就是「閻王愁」的長兄,光憑這層關係,應該能說動「閻王愁」為苗喜兒看病。

  況且「閻王愁」就住在江南昭城的秋葉山莊,離朗家所在的蕪城雖然有段路程,但並不算太遠,要帶苗喜兒前去應該沒什麼問題。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朗母既然不重視苗喜兒,只是放任她癡傻下去,那麼就讓他這個朗家的未來女婿替苗喜兒做主吧!

  他不只要治好苗喜兒的病,還要替她找出仇家、討回公道!

  ※※※※

  朗家人的堅持,幾乎都只放在朗若姍身上。

  倘若今天談的事與朗若姍有關,那一切都是朗家人說了算數,毫無轉圜餘地。

  但是,對於與血脈甚遠的苗喜兒相關的事情,朗家人卻是相當好商量。

  由於藍君柚是與兩位姑娘都訂親的人,帶苗喜兒出門,又是為了醫病,去向則是在江湖上與江南一地都赫赫有名的秋葉山莊,尋的則是名聞遐邇、尋常人少了關係還難以求見的神醫「閻王愁」,因此在確定苗喜兒也願意跟著藍君柚出門後,朗母自是欣喜而毫無反對意見。

  因此藍君柚就這麼順利地將苗喜兒帶上了路,而且朗母還給他們備上轎子與馬匹,好讓他們路上方便。

  一切的情況看來,這事似乎都沒什麼困難之處,可是沒過多久,麻煩事便來了。

  苗喜兒自瘋了之後,幾乎沒出過門,因此一開始能坐在轎子裡晃呀晃的,讓人抬著前行,當然覺得新鮮有趣,可是沒過多久,她就覺得悶了。

  她開始嚷著坐轎一點都不好玩,不論藍君柚怎麼好聲好氣地哄她,都硬是不肯入轎。

  沒法子,藍君柚索性讓轎夫自行回朗家,讓苗喜兒與他一同騎馬。

  反正兩人都是朗家公認的夫妻了,親密些其實也無所謂。

  只不過苗喜兒終究沒那麼好搞定,就像坐轎子一樣,起初她覺得能坐在高處往四邊瞧是件開心的事情,可是因為漫漫長路只能坐在馬背上,不能亂動,所以她又覺得無聊,嚷著不想騎馬了。

  最後,藍君柚只能帶著苗喜兒,牽了馬匹慢慢步行上路。

  雖然這樣只會讓他們前去拜訪「閻王愁」的時間花得更長,但是,藍君柚卻覺得這樣放慢步調的行程,似乎也不壞。

  一切,都是因為有苗喜兒在他身邊吧?

  從前他不論上何處去,總是伴著輕功在身,來去匆匆,所以鮮少以悠哉賞玩的心境慢慢品味旅程。

  但如今,因為苗喜兒之故,他不得不放慢了腳步,這才發覺,如此優閒的心情,亦是別有樂趣。

  由於苗喜兒偏愛花草植物,更喜歡各種動物,尤其是飛翔的雀鳥,因此這一路上,她偶爾會貪鮮跑入樹叢,找著新發現的小昆蟲,偶爾也窩在路邊,耗上片刻時光看著沒見過的鮮豔花朵,因為對她來說,這一切都是新奇的。

  一般人或許會認為,這樣是空耗時間,不知要花上多久時間才能到達目的地,所以會開始對苗喜兒的行為感到不耐煩。

  但是對於早已私心氾濫地呵護著苗喜兒的藍君柚來說,她的行為只是帶給他同等的喜悅,讓他半點都不覺煩悶。

  行程慢了點,又如何?像這樣與她同行,用她的單純眼光來為他重新介紹這世上一切事物的相處時光,亦是種新鮮事,更令他品味到放慢步調、不疾不徐的輕鬆時光。

  所以,這趟與苗喜兒同行,不只是沒礙著他,還讓他開了眼界。

  想來,人就是這樣吧?

  因為幸福唾手可得而容易忽略,因為忙於生活瑣事所以無法像孩童時期那般,以純真的心態來眺望世上萬物。

  如果不是認識了苗喜兒,他或許一輩子都無法重新感受這種回歸單純心境的輕鬆感。

  因此,即使走這一趟沒能治好苗喜兒,光見她如此開心、遠比留在朗家時更加活潑的模樣,藍君柚只能說,一切都已值得了。

  況且,他心裡多少還有些私心,那就是想單獨與苗喜兒相處得久一些。

  畢竟一回到朗家後,礙於朗若姍身為正室的身分,如果他只顧著與苗喜兒親近,必定惹來朗家人的不滿。

  所以……如果能夠一直牽著苗喜兒細嫩的手掌,瞧著她甜膩得彷彿全天下的四季美景都盡收眼前的笑容與燦亮明眸,那麼,要他與她這麼走一輩子、旅行一輩子,亦無妨啊!

  ※※※※

  意外總是突如其來,教人措手不及。

  一場大雨,淋得兩人宛如落湯雞,什麼嬌俏可人的小姑娘、優雅飄逸的青年少俠,都在驟雨的襲擊下失了平日裡的優閒。

  眼看著離城鎮只有不到半哩路,藍君柚也顧不得苗喜兒哭鬧再三了,一把將她抱上馬、趕著路在夜色全黑前進了城。

  原本藍君柚想找間客棧讓疲累的苗喜兒好好沐浴更衣、歇息一番,哪曉得由於往來商旅眾多,加上這場大雨來得突然,因此不少過路旅人也跟著擠進附近客棧投宿,所以……

  「熱水!喜兒要洗!」

  一進房,苗喜兒也顧不得一身濕,看見店家好心備上給客人沐浴用的熱水,她立刻把原本的疲憊感丟到腦後去。

  迫不及待地奔近浴盆邊,苗喜兒連半點猶豫也沒,便開始脫起身上濕黏難受的衣裳來。

  「喜兒!」藍君柚剛放下行李,一回頭看見苗喜兒竟脫得半裸,當下不禁迸出錯愕的低嚷。

  由於客棧都客滿了,因此藍君柚只得說服自己說兩人既然都算未婚夫妻了,同住一房也沒什麼差別。再說苗喜兒傻呼呼的,即使與她同處一室、同睡一床,他也有把握可以保持整夜的理智,當個坐懷不亂的柳下惠。

  可偏偏,老天爺像是故意要考驗他的定力,竟教他看見這美人出浴的景象……

  「喜兒洗,君柚洗。」苗喜兒褪下貼身衣物,光裸著一身嬌嫩肌膚,回頭瞧了瞧藍君柚,還對他漾開一抹甜笑。

  在苗喜兒的認知裡,身上不舒服就該沐浴,所以給大雨淋濕的他們自然都該入浴。

  至於那些男女應守的分際、規矩,現在的苗喜兒根本就無法理解。

  她只知道,以往在朗家,有婢女服侍她入浴,偶爾她玩水鬧得到處濕答答的時候,婢女也會陪著她一塊兒洗。

  所以苗喜兒認定,藍君柚既是她很喜歡的人,那麼一起洗、一起玩水,也是應該的。

  不知藍君柚已因見到她光裸身子而震撼得說不出話來,苗喜兒逕自把濕衣裳往旁一扔,隨後又對藍君柚招了招手。

  「君柚,一起洗、一起玩。」苗喜兒笑道。

  「喜、喜兒,妳不能這樣!」就算日後他倆是夫妻,但現在還不是啊!

  藍君柚半掩著臉,感覺熱氣一下子往臉上直衝而去,漲得他向來清雅的面容幾乎要紅透。

  「我先在外頭等,妳沐浴後再喚我。」藍君柚很快地轉身,沒敢再多瞧這活色生香的景象一眼。

  「君柚?」苗喜兒見藍君柚沒露出半點高興的表情,還穿著一身濕衣就要往外走,連忙奔上前,一把拽住他的手臂,緊緊抱住。

  「不要走!君柚,一起洗!」苗喜兒拚命地拉扯著藍君柚,「君柚濕濕,會痛痛!」

  她並不懂得藍君柚要離開的原因,但她喜歡有藍君柚陪在身邊,不論何時、不論何地,就像她離開朗家後,這一路上一直都有藍君柚溫柔地陪著她,讓她好開心。

  所以她不喜歡藍君柚走掉,更不想他濕著身子出門。

  她曾經玩水濕透後,在院子裡又玩了一天,然後身體變得好重、好燙、好痛,接著,有個叫「大夫」的客人來看她,拿了苦苦的湯給她喝,讓她好難過。

  所以如果藍君柚就這樣走掉,他也會變得很難過,可是,她喜歡藍君柚呢!她不要藍君柚跟她一樣難過。

  緊拉著藍君柚的手臂,苗喜兒微噘起唇,不滿地嚷道:「君柚,一起洗!」

  「喜兒……」藍君柚一路上一直同她談天,久了也慣於她簡單的用詞,他知道苗喜兒該是擔心他染上風寒,所以好心邀他一同入浴,但問題出在……他們雖然就快有夫妻之名,但未成親前不該這般親暱啊!

  但是……他要怎麼說明,苗喜兒才會懂呢?

  那些男女間的規矩,對於現在宛如幼童的苗喜兒來說,實在是太過難懂了。

  「君柚來,一起洗。」重複的短句不斷吐自苗喜兒口中,她把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眼前這尷尬情況的藍君柚拉到浴盆邊,開心地掬起熱水,往藍君柚的大掌上淋去。

  「熱熱,舒服,一起洗。」苗喜兒笑著爬進了浴盆裡,那熱氣漾開了白煙,教她半截身子都沒入搖盪不定的水波中,濕透的黑髮服帖住她的身子曲線,看來顯得更加誘人。

  藍君柚握著她緊緊拉扯住的細嫩手掌,在找不到拒絕的說詞之際,也因她的笑容拂去了大半理智。

  其寶,他並沒打算辜負苗喜兒,所以即使苗喜兒什麼也不懂,他也不會因為佔了她便宜、看光她身子,然後就把她給甩了。

  因此,他的幾度迴避,反倒顯得沒什麼意義,與其去在乎這些遲早會是他枕邊日常景色的小細節,倒不如乘機先教會她另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

  日後,除了他這個丈夫之外,她絕對不許在其他男人面前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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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2 12:01 PM


第五章

  雨還在下,而藍君柚與苗喜兒的房內,亦是水聲不斷。

  決定暫且拋開道德束縛的藍君柚,依著苗喜兒的要求,一同褪下衣衫,跟她一塊兒浸入了浴盆之中。

  見到藍君柚願意一起洗,苗喜兒自是欣喜,還沒等藍君柚坐定,她已經笑著掬水往他臉龐上潑去。

  「熱熱,舒服!喜兒高興、君柚高興!」苗喜兒笑得甚為開心。

  只是,藍君柚看著苗喜兒欣喜的模樣,心情卻是有些複雜的。

  因為,他實在是不知道自己的視線該往哪邊擺。

  要瞧著苗喜兒嘛,她袒露在眼前的俏圓雙乳明顯得教他無法忽視;要往別處看,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嘛,苗喜兒又會傾身挨近,硬是把他的臉轉回來。

  唉……自己心儀的姑娘光裸著坐在面前,要教他半點反應也無,著實是難熬的。

  尤其苗喜兒還毫不介意地把雙腿擱在他的腿側,不時地與他交相磨蹭,更是讓他感到胯間燥熱難當。

  雖然他大可一口吞了她,但是一想到現在的她其實什麼也不懂,若他現在就佔有了她,當不像在犯罪嗎?

  可是,真要說起來,這失心瘋與酒後吐真言其實沒什麼兩樣,反倒都是剝去人們一層偽裝的假皮,讓人們開口說的話顯得更加真心。

  所以苗喜兒確實是喜歡他的,而他也喜歡、想疼愛她,因此這男歡女愛之事,根本就是再自然不過的。

  問題是,苗喜兒對情愛之事可說是懵懂無知,甚至連男女之別都不會去區分,在這種情況下要與她求歡的話……

  「君柚?」苗喜兒不懂藍君柚為什麼一泡進浴盆就安靜下來,不似平時總會找些新鮮玩意兒逗她開心,或是與她說話,她只知道他的視線一直沒在看著她,讓她感到有些不高興。

  曲身半跪,她挨近藍君柚面前,捧住他的臉龐,認真地注視著他,疑惑道:「君柚不開心嗎?」

  「不是的,喜兒,能跟妳在一塊兒,我很高興。」被打斷了思緒,教藍君柚只能重新面對苗喜兒的俏顏在眼前放大。

  學著苗喜兒的動作、捧住了她的臉龐,藍君柚有些寵溺地撫過她的頰,那柔嫩的觸感讓他眷戀,卻也感到相當矛盾。

  要說他不想碰這可人兒,那絕對是個謊言;但要他碰她,卻又教他擔憂,自己會不會傷了她?

  「君抽高興?」苗喜兒揚起甜笑,「君柚高興,喜兒高興!」

  單純如苗喜兒,自是不懂得什麼叫猶豫、什麼叫懷疑,她只知道,藍君柚此刻是開心的。

  所以她毫不遲疑地伸手往藍君柚抱去,開心地磨蹭起他的臉龐。

  「喜兒喜歡君柚!」笑聲伴著軟腔,在藍君柚身旁迴盪。

  沾染著熱氣的身軀貼上藍君柚的胸膛,軟綿綿的圓潤雙峰隨著苗喜兒的動作,不時地與他的身軀交相摩擦,那軟嫩蓓蕾輕柔地在胸前滑動,教藍君柚被刺激得幾乎失控。

  至此,苗喜兒幾乎是半躺在藍君柚的懷裡,纖腰連著俏臀在水波之間微露,白煙拂去一半視線,顯得朦朧、又帶些誘人。

  藍君柚失神似地伸出手臂將苗喜兒摟住,在手臂觸上她滑嫩肌膚的瞬間,他感覺體內的血液像是要沸騰起來,燒遍了他的全身。

  火熱的觸感沿著他與苗喜兒相觸的手指,一路往胸口、下身蔓延而去,最後更衝入他的慾望,教他漸漸起了反應。

  可他捨不得鬆手啊……

  「君柚、抱抱。」苗喜兒被藍君柚這麼一摟,當然不會沒有任何感覺,可她只當藍君柚是喜歡自己,所以才抱住她,因此非但沒有抗拒,反倒更加親暱地往藍君柚身上依去。

  「喜兒……」藍君柚依著苗喜兒的話,使了點勁將她更加用力地攬入懷中,只是這回,他不再像先前那般僅是輕觸,而是將她抱入了懷裡。

  霎時間,他彷彿聽見了熱血在沸騰奔流的聲音。

  心一橫,藍君柚摟緊苗喜兒,沉聲問道:「喜兒,妳喜歡我嗎?」

  「喜兒最喜歡君柚!」苗喜兒讓藍君柚抱得舒服,他遠比自己寬闊許多的肩膀以及結實的手臂,教她不由得生出一分安心感。

  不再像娘親倒地不起那般,讓她感到恐懼,而是一股紮實的、能夠擁在懷抱裡的溫暖感覺……

  「喜兒喜歡君柚抱抱!」苗喜兒兀自迸開軟甜笑意。

  「就算……我這麼撫摸妳,妳也喜歡我?」藍君柚一步步地卸下束縛,將指尖滑上了她的背,來回游移幾番。

  沾著熱水的背脊泛起高溫,滑溜的肌膚訴說著苗喜兒的年少,藍君柚細細地撫摸著她的嫩肌,感覺熱氣正透過指頭不停地傳遞過來。

  「喜兒喜歡!」苗喜兒覺得背後有些酥癢,但是藍君柚的溫柔動作卻讓她覺得好舒服,更希望他能一直這麼撫摸著自己。

  娘親不在自己身邊後,好久好久都沒有人像藍君柚這樣,對她又疼又抱了……

  「那麼……這樣呢?」藍君柚慢慢地試探著,心裡打定了主意,不管面對什麼樣的難忍情況,只要他的求歡之舉惹得她不高興,他都要停下來。

  但如果她願意接納他,那麼……今夜,他就要讓苗喜兒成為他真正的妻!

  托起她的臉龐,瞧著那佔據他心房的嬌軟面龐,藍君柚輕柔地往她的唇瓣吻去。

  四瓣交疊的觸感,讓苗喜兒覺得陌生,亦令藍君柚無法克制地一再深入,他不只是吻住她的唇瓣,更進一步以舌尖挑開她毫無防備的貝齒,往內挑逗起她不知該如何反應的嫩舌。

  「唔……」苗喜兒並不懂藍君柚在做什麼,可是身軀裡卻有股酥麻感不停地竄生,讓她覺得身子似乎變得更熱了些。

  藍君柚輕揉著苗喜兒的腰身,沿著她的柔軟曲線在身體上遊走,鬆開的唇瓣開始往她的肩頸進攻,不時地輕舔、親吻。

  「君柚……」苗喜兒雖是未經人事,但本能的反應卻使得她漸生情慾。

  因熱水而放鬆下來的嬌軀在藍君柚的撫慰下,時而輕扭、時而閃避,兩具身軀交互廝磨,更是勾引出無法熄滅的火花。

  「喜兒,如果我讓妳不舒服、不高興了,妳就阻止我。」藍君柚摟著她鬆軟無力的身子,知道她並不排斥自己的接觸,於是他輕咬著她的耳垂,細聲町囑。

  「喜兒,喜歡……君柚……」苗喜兒像是被梳毛梳得正舒服的貓兒,一邊享受著藍君柚的大掌在身上滑動的感覺,一邊發出滿足的低喃。

  有了她一再的示好,藍君柚於是將撫慰著她的手臂往下探去,越過了她平坦的小腹,往下探索著密林的去向。

  指尖觸上了細嫩黑林,那細密的感覺惹來胯間一陣騷動,藍君柚於是更加深入幽林當中,終於尋得了她在水中半敞的嫩蕊與蜜穴入口。

  「啊……」苗喜兒突然吐出一聲輕嚀。

  藍君柚的手指在她的穴口上來回滑動著,不時地將指尖探入,那有點麻、有點癢的感覺,讓她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喜兒,還好嗎?」聽見她不尋常的聲調,藍君柚不動聲色地令手指離開了她的穴口,掬起熱水往她的胸口淋去。

  掌心緩緩揉上她的玉乳,俏挺的蓓蕾與柔嫩的雪乳在藍君柚的手掌中被揉搓成形,忽而尖挺、忽而圓潤。

  「喜兒、怪怪……」苗喜兒搖搖頭,然後伸手往藍君柚覆在胸脯上的手背握去,「這裡,舒服。」

  「那,我親妳的時候呢?」藍君柚輕吻了下她的臉頰,柔聲問道。

  「舒服,喜兒,喜歡!」苗喜兒笑開了唇。

  「那妳說說,哪邊怪?是不舒服、還是討厭?」藍君柚安下心,又繼續探問。

  「不討厭,沒有不舒服。」苗喜兒又搖了搖頭,跟著突然沉默下來,像是在思考該如何回答藍君柚的問題。

  好半晌,她突然掙脫了藍君柚的臂彎,然後自浴盆裡站了起來。

  「喜兒?」藍君柚有些錯愕地看著苗喜兒被浸泡得粉粉嫩嫩的肌膚在眼前展露,那水珠不斷地自她身上滑落,甚至聚集在她的私處幽林,閃耀著燦燦水光。

  「君柚的手,摸這裡……」苗喜兒彎腰拉起了藍君柚的手臂,牽著他觸上自己的私處,認真地道:「這樣,怪怪,不討厭。」

  沒想到苗喜兒會因為無法以言語解釋而身體力行地解說,雖是有些出乎意料,卻也令藍君柚徹底地飽覽春光。

  「那麼,喜兒願意讓我碰嗎?」藍君柚輕輕地以指肉碰觸著她的嫩蕊,「我會讓喜兒舒服、不怪,好嗎?」

  「好。」苗喜兒笑著點了點頭,「君柚,讓喜兒舒服。」

  「對,我會讓喜兒感到舒服的。」藍君柚輕撫過苗喜兒的白嫩雙腿,瞧著近在眼前的幽黑密林,以及她對他無比信任的眼神,那一瞬間,他明白了──

  道德規範,不過是在束縛毫無良知的人,而他,僅是個喜愛苗喜兒,想呵護疼愛她一輩子的男人……

  ※※※※

  光裸的身軀橫陳床舖,剛沐浴過的清香染著兩人的身子,在苗喜兒對自己的一再包容下,藍君柚讓她洗淨、擦乾身子,抱著她躺上了床,將她結結實實地吻了個徹底。

  放縱開來的情慾一發不可收拾,藍君柚綿密的親吻帶著水氣與火苗,在苗喜兒的身上四處燃著火,讓原本僅是對他的吻感到又喜歡、又舒服的苗喜兒,開始有些不安分地扭動起嬌軀。

  「君柚……啊呀!」分不清意識的嬌喘聲迸散,苗喜兒仰著小臉,斷斷續續地吐出輕吟聲。

  藍君柚將臉龐貼在她的雙腿間,以舌尖輕舔著她的嫩蕊,靈活地在穴口竄入抽出,這刺激令她的身子有了反應,蜜液跟著滲出穴口,帶來陣陣處子馨香。

  啾啾水聲透出些許淫靡氣息,藍君柚分開苗喜兒的白皙大腿,忘情地舔舐她的腿根、蜜穴,甚至吸吮著她的嫩蕊,教苗喜兒的嬌喘更加鮮明。

  「君柚、舒服……好舒服!喜兒……喜歡君柚……」率直的言語反應,成了兩人間最佳的催情春藥,一聲聲的訴情,教藍君柚的慾望更是高漲。

  氾濫的蜜液隨著苗喜兒越發急促的嬌吟大量湧出,顫抖的身軀訴說著春潮的來臨,在藍君柚的誘導下,苗喜兒終於在他的舌尖攻勢當中攀上人生頭一次的歡悅頂峰。

  潮水翻湧,傾洩而出,不但染濕了藍君柚的唇,也教苗喜兒的腿間濕滑成一片。

  「君……君柚……」苗喜兒大口地喘著氣,癱軟的聲調裡藏著一絲嬌甜。

  「舒服嗎?喜兒?」藍君柚起身打量著苗喜兒,瞧她虛軟無力、雙頰透紅的模樣,那毫無防備的眼眸,活脫脫就是誘人犯罪的主因。

  這嬌甜的小人兒,就連嚐起來的味道都如此地鮮甜。

  「嗯……喜兒、舒服……可是……喜兒沒力氣……」苗喜兒點點頭,情慾未褪的臉龐上還滲著紅潮。

  「可是很舒服,是不是?」藍君柚迸出輕笑聲。

  「嗯,喜兒舒服……喜兒,也想讓君柚舒服。」苗喜兒偏著臉龐想了想,拉著藍君柚的手臂便要起身。

  「喜兒?」藍君柚不懂她想做什麼,正要開口問時,苗喜兒已經往他身上一撲,將他推倒在床上。

  學著藍君柚方才的舉動,苗喜兒開始親吻起藍君柚的臉龐,細碎的吻不斷落在他的胸前,而那具覆在他身上的嬌嫩軀體,更漾著情潮帶來的紅潤,俏臀及雙乳隨著她挪動身子而不時左右搖擺,一切的景象,都教藍君柚看得慾火僨張……

  「君柚,不一樣……」突地,這令人銷魂的舔吻滋味伴著訝異聲而中斷,苗喜兒坐在藍君柚的腿上,仰起小臉,一副納悶表情地蹙起了細眉。

  剛才藍君柚脫衣服沐浴,還有抱著她上床鋪時,都用巾子掩住下半身,所以她根本沒瞧見,現在一看……藍君柚的下半身跟自己相差真大。

  她好奇地碰了碰藍君柚胯間那與自己完全不同的慾望,只見它高高昂揚,顯得力道十足,而且還泛著高溫,令她忍不住出聲喚著藍君柚。

  「那是因為我是男人,妳是女人,喜兒。」作夢也沒想到在歡度春宵之際還得教導妻子這些基本常識,藍君柚失笑地半坐起身,朝苗喜兒說明道:「而且,我是喜兒的丈夫,喜兒是我的妻子。」

  「什麼?」一堆平時少用的詞句令苗喜兒顯得困惑起來。

  「簡單說,喜兒若喜歡我,以後就跟我住,我們一起當夫妻,我會疼喜兒、會愛喜兒,至於喜兒妳,親親抱抱,都只能跟我做,這樣可好?」藍君柚思索再三,總算找到些簡單點的句子,來形容今後他們倆的關係。

  「嗯!喜兒喜歡君柚,一起住、一起親親抱抱。」苗喜兒並無法理解太深入的複雜問題,可是她懂的,比起她身邊的任何人,她目前為止最喜歡的人就是藍君柚了。

  「喜兒,要讓君柚舒服!」雖然苗喜兒還是沒完全弄懂「夫妻」這個字眼的意思,可是多少明白藍君柚的身子跟自己確實不同,聽見以後能跟喜歡的藍君柚一起住,她立刻開心地低下頭去,學著藍君柚那樣,以唇觸上他的慾望。

  探出舌尖細細舔弄後,她含住他的分身,試著吸吮起來。

  瞧見她嬌俏的臉龐挨在自己腿間,以柔軟的小口覆住自己的慾望,那麻人的刺激感令藍君柚不由得吐露出滿足的呻吟聲調。

  苗喜兒為了讓藍君柚也像自己剛才那麼舒服,於是更加賣力地舔逗著直挺的陽剛,雙手則捧住他半露在外的慾望,配合自己套弄的動作摩擦著。

  「喜兒……夠了……先停下來……啊……」太過舒暢的快感,令藍君柚不由得伸手按上苗喜兒上下不停的小腦袋,這來得太過突然的刺激,讓他一下子招架不住,幾乎就要將慾望傾洩而出。

  「君柚,不舒服嗎?」苗喜兒聽見藍君柚的叫聲,很乾脆地停下了動作,納悶問道:「君柚,喜歡嗎?」

  「喜歡……我喜歡,很舒服。」為了避免自己一聲喜歡又引得苗喜兒低頭「伺候」,藍君柚坐起身,將坐在小腿上的苗喜兒往自己拉近了些。

  他刻意調整了下位置,讓苗喜兒敞開雙腿,跨坐在自己的腰間,霎時,沾染著愛液的穴口就這麼大敞,與他的昂揚慾望相觸。

  溫濕的嫩肉裹住陽剛,帶來麻痺人心的快意,藍君柚摟住苗喜兒,輕吻著她的臉龐、耳垂,細聲說道:「喜兒,想不想做更舒服的事?」

  「嗯!」苗喜兒不安分地扭動著身子,那灼熱硬物抵在她穴口的感覺,似乎比剛才藍君柚舔弄她時更燙、更舒服。

  「那麼,喜兒聽話,把嘴張開……」藍君柚沒空去制止她,倒是樂於讓她自行探索歡愉的來源,此刻他最需要做的,就是讓苗喜兒極盡所能地放鬆、放軟身子,待會兒正式交歡才不會弄痛她。

  誘導著苗喜兒探出舌尖與其糾纏,藍君柚進一步撫上她的雙乳,搓揉著她的蓓蕾,不時地輕撫她的背部與俏臀以及敞開的雪白大腿,一次又一次地溫柔輕撫,讓她被他吻得渾身軟綿綿又無力,只能乖順地倒在他的懷抱中。

  而兩人相互磨蹭的慾望中心,則因為她的主動迎合而濕滑一片,蜜穴內溢出大量愛液,濡濕著堅挺慾望,讓蓄勢待發的陽剛快要忍耐不住這番久候。

  抱起苗喜兒的嬌軀,藍君柚趁著她嬌軟的身子幾乎毫不戒備,已經全然放鬆,只等候他的進入時,令她敞開的穴口對準自己昂揚的分身,慢慢地吞納,緩緩地落下,一寸寸地將慾望貫入她的幽徑當中……

  「啊……君柚……好燙、好粗……不行……」緊窄的穴口自是無法輕易容納藍君柚的粗長,苗喜兒感覺到自己正在被入侵,雖然並無不適,可那奇妙的摩擦觸感卻令她顫抖了起來。

  被填滿的穴口溫熱而火燙,教初嚐人事的苗喜兒完全不知所措。

  「進去後會很舒服的,相信我,喜兒。」抱緊苗喜兒的纖腰,藍君柚令慾望更加深入了幾分。

  「燙燙的,君柚……啊……痛痛!君柚、會痛!好痛哦……」輕微的刺痛感教苗喜兒緊緊攀住藍君柚的肩膀,開始掙扎起來。

  藍君柚知道,自己已穿越她的最後一道阻礙,於是他下定決心,很快地令慾望一舉插入深處。

  長痛不如短痛,若能讓她感受到這道關卡之後的交歡愉悅滋味,他相信她不會拒絕他的。

  「君抽……嗚……會痛……」苗喜兒沒叫停,因為她根本不曉得為什麼會痛,她相信藍君柚應該不會傷害自己,可是身體內那股刺疼感卻是如此真實。

  「很快就不疼了,乖,抱緊我,喜兒。」藍君柚將苗喜兒勒得更緊,不停地吻著她的臉龐,盡可能地讓她放鬆下來。

  細雨般的親吻讓苗喜兒暫時被分去了注意力,很快地那燒麻的感覺竄入她的身軀,讓她不再感到疼痛,而是前所未有的充實感。

  「君柚……」苗喜兒癱軟在藍君柚懷裡,唇邊逸出撒嬌般的呻吟聲調,「不痛了,君柚……沒騙喜兒,不痛了……」

  「乖喜兒,不痛就好,那我來讓喜兒很舒服,好嗎?」藍君柚吻著她的唇,柔聲問道。

  「嗯,喜兒喜歡君柚,讓喜兒舒服。」苗喜兒說著,甚至扭動了下身子,那體內充塞著慾望的感覺讓她不習慣,可卻又有著陣陣熱浪由下腹往上直竄而來。

  「喜兒……我的妻……」藍君柚欣慰地摟緊苗喜兒,成功闖過最後一道界限的他,開始在濕熱的嫩肉之中來回抽送,那緊窒的幽徑、窄小的幽穴,都不停地刺激著他的慾望,教他緊繃忍耐已久的陽剛終於得到解放的機會。

  他抱著她上上下下地套弄起慾望,滿足的聲調不停地交疊,有他的、亦有她的。

  「君柚、好舒服、好喜歡……喜兒喜歡君柚……把君柚熱呼呼的、埋在裡面……」

  交歡帶來的愉悅感,令苗喜兒忘情地呻吟出聲,直率地吐露、描繪著她心底的感覺,毫無遮掩,就像此刻她裸露於藍君柚面前一般。

  「喜歡我再深一點、還是再快一點?」藍君柚將苗喜兒壓倒在床上,舉高了她的雙腿架在肩上,更加劇烈地抽動起來。

  面對著完全不掩飾真心的苗喜兒,藍君柚發覺,這樣的感覺已不只是輕鬆愉悅,而是徹底地放肆真情、任憑流露。

  「喜兒……都要、都喜歡……」苗喜兒渾身上下散發出嬌媚的誘惑氣息,抖動的雙峰在半空中晃盪而過,不停地誘使藍君柚低頭舔咬。

  「好深、好燙……喜兒……喜歡君柚、好快……熱熱的……好舒服……」苗喜兒的嫩蕊已被藍君柚的抽送推擠外翻,宛如一朵嬌豔花兒,而他的慾望則是採蜜的浪蝶,不停地吸吮著穴內滿溢的蜜汁。

  「喜兒……我要給妳更多、更舒服的感覺……」藍君柚為苗喜兒的坦言而狂熱起來,不斷貫穿嬌軀的慾望亦因嫩肉的劇烈收縮而顫動起來。

  「君柚……喜兒、要……要像剛才一樣流好多水了……出來了……」高潮再臨,熟悉感令苗喜兒高聲嬌喘起來,她揪緊身下墊被,感覺身軀不停地顫抖。

  「喜兒……啊……」藍君柚勒緊苗喜兒的纖腰,在她終於克制不住而洩出蜜液之際,亦跟著一舉射出自己的愛液。

  失控的尖吟吐出,苗喜兒頭一次嚐到這近乎瘋狂的喜悅感,那熱燙的愛液在她體內不斷衝擊著,幾乎要教她的一切意識都在這個瞬間跟著失去……

  「喜兒?」藍君柚吐出一聲滿足的低端,正想抱起苗喜兒,好好地吻吻她,哪曉得她卻因方才的狂浪求歡而失了神。

  迸出一聲無奈的苦笑,藍君柚往她的唇上輕吻一記,隨後便退出她的身子。

  滿足感殘餘在他的全身上下,更進一步填滿了他的胸口。

  這樣的喜悅感,才是真正的愛意吧!

  不是他與朗若姍那樣,藏著許多無奈與不悅,而是有著滿心的歡愉……

  「我的喜兒……」拉過被子覆上兩人的光裸身軀,藍君柚攬著苗喜兒的纖腰,在淺柔輕笑當中、與她一同沉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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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2 12:02 PM


第六章

  清晨。

  天未亮,還帶著一層濛濛薄霧,而藍君柚已醒來。

  在明虛宮他日日早起練功,慣了這時候起床的身子早讓他偷閒不得。

  只不過這回,在他醒來之際,身旁還多了個人……

  「喜兒……」一睜開眼,苗喜兒帶點疲憊的俏顏便映入他的眼簾中。

  藍君柚小心翼翼地探出手,將她頰側散落的髮絲拂去,在不驚醒她的情況下,往她的唇烙上了親吻。

  這個令他眷戀又值得同情的小姑娘,最初與他相會時,他真是作夢也沒想到自己竟會對她動情。

  可如今,情火已燃,要他收回是萬般不可行。

  而且經過昨夜的激情,他也認清了,自己是絕對不可能與朗若姍成親的。

  即使她確實是個有才情的女子,是伊湛秋欣賞的姑娘,可那又如何?朗若姍在他的心裡,遠遠比不上苗喜兒來得令他憐愛。

  若是他真的依伊湛秋之言,將朗若姍娶過門,並依朗母的要求把苗喜兒一同收為二房……

  他可以料想得到,日後的生活必將不得安寧。

  最大的問題是他與朗若姍並無感情,對她更沒有半點興趣,而朗若姍那令他敬而遠之的高傲態度,只會教他對她日生嫌惡。

  再者,畢竟朗若姍在名分上是他的正妻,若他日夜只陪著苗喜兒,朗若姍想必是不會善罷干休的。

  他不願意令身旁的人為難,更不想當個負心漢,所以與其違背心意、尊師之言將朗若姍娶回家,倒不如……快刀斬亂麻!

  他還是先向伊湛秋及朗家說明情況,將朗若姍的親事退了,只娶苗喜兒吧!

  因為,他的心裡根本就沒有別的空位可以容納其他女子了。

  再說,苗喜兒是個需要花上更多心思照料的妻子,娶了她之後,他也不可能有時間去疼愛其他妻妾……

  現實的考量令藍君柚陷入了沉思,他將依偎在懷中的苗喜兒摟得更緊了些,原本只是一心想孝順伊湛秋的心意,此刻卻大大地動搖起來。

  他真的無法娶朗若姍啊!

  低頭輕輕往苗喜兒沉睡的頰上吻去,撫著她柔嫩的肌膚,藍君柚有了決定──他要向朗母說明原委,婉拒這樁婚事。

  但是,他仍要娶苗喜兒。

  說來,朗若姍的名聲遠播江南,他與朗若姍的婚事到目前為止又僅只口頭約定,並未公開,所以只要能取得朗家人同意,相信朗家人應該樂於找個更好、不會辜負朗若姍的女婿人選。

  而且苗喜兒對朗母來說原就是個負擔,若是得知他願意娶苗喜兒為妻,並好生照顧、朗母想必會鬆一口氣。

  至於伊湛秋那邊……

  雖然有些拂逆了師傅的意願,但是他明白,伊湛秋是個明理的長輩,只要他好好說明,伊湛秋是不會責怪他的。

  摟緊了苗喜兒,在做出決定後,藍君柚終於稍稍鬆了一口氣。

  因為過去幾日,他總煩惱著朗若姍的問題,如今確定自己的心意後,感覺心頭上的重擔似乎也跟著消退而去。

  現在餘下的問題……大概就只有他到底該不該帶苗喜兒去給「閻王愁」治病了吧?

  原本他一直覺得,沒有人願意這樣癡癡傻傻地過一生,若是能夠的話,醫好苗喜兒,讓她能夠像個普通人一樣過活,對她來說應該是最好的安排。

  可是經過昨夜的親熱,他的想法卻有些改變了。

  苗喜兒當初就是因為無法接受殘酷的現實,所以才會瘋掉;如果真把她的心病醫好了,她還會像現在這樣,顯得既單純又快樂嗎?

  讓她重新憶起過往的記憶,再一次面對現實,真的好嗎?

  一心想醫好她的自己,是否太過自以為是了?

  其實若是他能夠娶走苗喜兒,不再讓她待在朗家,當成個陪嫁姑娘,那麼他相信,不管有沒有恢復原來的正常模樣,苗喜兒都會快樂的。

  因為,他根本不介意她的心病,而且會好好地呵護、疼愛她一輩子。

  所以……若是單純地以苗喜兒的幸福來說,其實她這心病有沒有治好,都無所謂的。

  這麼說起來,他似乎沒有必要去拜訪秋葉山莊的結拜大哥,或是打擾「閣王愁」了。

  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反倒是早點向伊湛秋說明情況,讓義父明白自己無法盡如他老人家的期盼,然後回到朗家,對朗母說明情況,取得諒解。

  而後,他才能夠完全安心地將苗喜兒帶回江北的明虛宮,在那邊好好照顧她、疼惜她。

  至於苗家的慘案與仇恨……他會代苗喜兒查清楚的,但是,他卻萬般不想再令苗喜兒滲入半點不幸了!

  ※※※※

  一樣的朗家大廳,一樣是在談親事,不同的是──

  這回,連伊湛秋都動身趕到江南來了。

  朗母、伊湛秋、動個不停的苗喜兒以及不時哄著苗喜兒的藍君柚,四個人圍坐在廳內,每人臉上皆呈現著不同的表情。

  「關於此事,我也感到十分抱歉。」伊湛秋開口道:「君柚這孩子,絕對不是有意嫌棄朗小姐,而是因為他天生個性認真、耿直,沒辦法一心分為二,他擔心娶了兩位姑娘後,為了照顧生病的苗姑娘,難免疏忽朗小姐,讓朗小姐過得不幸福,所以才想只娶苗姑娘。」

  一番話聽來合情合理,伊湛秋說得也順口,可其實……

  要他說出這番說詞,當初可是連他都掙扎許久。

  原本他以為,只消留在明虛宮一陣子,就能聽見江南傳來好消息,說是藍君柚已娶得江南第一才女、朗家千金。

  可沒想到,藍君柚卻突然帶了個瘋癲姑娘回到江北明虛宮,甚至還對他道歉,說他令義父失望了,想娶苗喜兒、不想娶朗若姍。

  說實在話,初聽見藍君柚的決定時,伊湛秋是相當震驚的。

  不過,在聽過藍君柚的解釋後,他總算多少明白了令藍君柚做出如此決定的原因。

  不論是朗若姍的個性或是朗家人的態度,以及苗喜兒令人同情的身世,當他從藍君柚口中得知事情經過後,伊湛秋多少也動搖了。

  再加上向來聽話乖順的弟子居然頭一次違逆他的指示,難得地表露出堅持的態度,所以伊湛秋也就依了藍君柚的意思,任由他自己決定。

  甚至,為表誠心,他還特地下江南,陪同藍君柚向朗母說明。

  只是,朗母卻是相當錯愕的。畢竟藍君柚生得一表人材,若只能娶一個姑娘,無法分心於兩個妻子,那大多數人都應該會擇優棄劣吧?

  可偏偏藍君柚卻想娶苗喜兒,退了朗若姍的婚事……

  明明就是這般的好對象,更是好不容易才讓女兒點頭的人選,她原本還想著,如果藍君柚堅持不娶兩個姑娘,不打算納二房,那她願意為了朗若姍的幸福把苗喜兒留下,另想他法的。

  可惜呀,沒想到藍君柚雖然答應她願意同時娶兩位姑娘,到頭來居然只願意娶苗喜兒……

  唉!難得的好姻緣呢!沒想到居然會變成這樣。

  「朗伯母,妳一定不懂,為什麼我寧願娶喜兒,卻不選朗小姐吧?」藍君柚見朗母的眉宇間露出淡淡煩憂,連忙補上說明:「其實我是考慮到,若是我娶朗小姐,退了喜兒的親事,不免讓朗伯母多添煩惱;而我娶喜兒,讓優秀出色的朗小姐另覓對象,卻是相當容易的事。」

  「這倒也是……」朗母聽見藍君柚這話,不免有些感動。

  果然是個貼心的公子呢!這麼優秀的人選卻選了苗喜兒,真是讓她為自己女兒感到惋惜了。

  「我希望兩位姑娘都有好歸宿,所以才斗膽如此決定,而且……」拍拍正在玩弄自己長髮的苗喜兒,藍君柚露出了幾分寵溺的神色。

  停頓半晌,他又往下續道:「我帶著喜兒尋神醫去的一路上,漸漸與她有了感情,此刻已不再以優劣來擇妻,現在的我,娶喜兒是因為喜歡她,因此也請朗伯母不用擔心喜兒日後的生活,我會好好待她的。」

  「原來是這樣。」朗母瞧瞧苗喜兒,想想藍君柚這番話確實是有其道理的,而且雖然損失一樁好姻緣,她卻能因此放下心頭重擔,倒也是好事。

  「如果朗伯母能體諒晚輩,那是再好不過了。」藍君柚拱手敬道。

  「我聽得出來你相當誠心,而且還有名望極高的伊宮主來為你說情,所以這件事就這麼辦吧!我做主讓喜兒嫁給你,至於你與若姍的婚事,反正也沒正式訂親下聘,又未曾公開,解除了也不妨礙若姍的名聲,因此若姍那邊我會去向她說明的。」朗母點頭應允道。

  「多謝朗伯母,我也祝朗小姐早日覓得如意郎君。」藍君柚至此終於鬆了口氣。

  只要能夠先得到朗母這個當家主母的體諒,那麼之後一切都好辦了。

  「你這孩子,我其實是相當喜歡的,喜兒能嫁給你,也是她的福氣,那麼日後這孩子就拜託你們了。」朗母一邊應聲,一邊轉向伊湛秋問道:「倒是伊宮主老遠趕路到江南來,不知覓得住處沒有?若不嫌棄的話就留住幾天吧!反正藍公子娶了喜兒後,也算是一家人,就別客氣了。」

  「既是如此,那就打擾了。」伊湛秋拱手笑道。

  見朗母開始與伊湛秋寒喧,藍君柚露出欣慰神情,轉頭瞧瞧苗喜兒,只見她又故態復萌,拿著手巾捲成長條,往他的髮尾上紮麻花辮,忍不住撫了撫她的頭,朝她一笑。

  今後,苗喜兒就是他的妻了。

  不必在乎旁人、不必費心多應付個自己並不喜歡的姑娘,他藍君柚就只娶苗喜兒一個人!

  ※※※※

  雖說是形同夫妻,先前也曾因為缺少客棧房間使兩人同宿一房,但現在身處朗家,藍君柚與苗喜兒自是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樣親暱。

  藍君柚與伊湛秋兩位貴客,被朗母安排至客人住的廂房,苗喜兒則交由婢女帶回房休息。

  原本這樣的安排應該沒什麼問題,可是已慣於和藍君柚相處相伴的苗喜兒,根本就顧不得什麼兩人還沒成親的芥蒂,硬是抓緊藍君柚的衣裳,不肯放手。

  「一起玩、一起睡!」苗喜兒堅持地硬扯住藍君柚。

  「喜兒,不行的。」藍君柚露出為難的苦笑。

  今天不比平日遠離了朗母、遠離了需要介意外人眼光的地方,他們現在可是待在朗家啊!

  「看來喜兒真的很喜歡你哪,藍公子,這樣倒真令人安心了。」朗母看看苗喜兒死纏藍君柚不放的樣子,忍不住上前拉了拉苗喜兒,「不過還未成親就不是夫妻,來,喜兒,回房去睡吧!」

  「不要。」苗喜兒不斷地往藍君柚懷裡鑽去。

  「喜兒,妳乖乖聽話,先回房,明天我再帶妳出門逛逛。」藍君柚知道讓苗喜兒這麼鬧下去可不是辦法,只得好聲安撫。

  「出門?」苗喜兒原本緊抱的手臂突然鬆了點。

  因為上次出門就是跟藍君柚一起離開朗家,一路上她都玩得很開心,藍君柚也很照顧她,兩個人還可以一起玩、一起睡,所以對她而言,出門就是好事。

  「對,只要妳今晚乖乖回房睡,我就帶妳出門。」聽出苗喜兒語氣裡有妥協的意味,藍君柚連忙補上承諾。

  「嗯!」苗喜兒思索了下,黑瞳微張,鬆手朝藍君柚的大掌抓去,在他的指尖勾了勾,「出門,一起玩。」

  苗喜兒雖然不似尋常孩童那般,以勾小指作為約束,而是胡亂抓了藍君柚的手,隨便往他的手指上勾去,但她的動作卻說明了她對此事的重視。

  「好,我答應妳,一定會帶妳出門玩。」藍君柚微笑著輕拍苗喜兒的纖手,柔聲說道。

  「嗯!」苗喜兒理解地點點頭,跟著才在婢女的陪伴下回轉廂房去。

  藍君柚站在原地,直到看見苗喜兒的身影消失在迴廊中,才有些眷戀不捨地收回目光。

  「寂寞了?」從頭到尾不發一語的伊湛秋看見藍君柚露出深情的模樣,忍不住從旁拍了拍他的肩。

  教了藍君柚這麼多年,他還真沒瞧過藍君柚對誰這般體貼。

  他知道藍君柚是個客氣有禮的孩子,而且向來是中規中矩的,這回他意外喜歡上苗喜兒,原本已夠令他這義父吃驚了,如今看見藍君柚對苗喜兒的不搖,更教他不由得讚嘆,所謂的愛情還真是偉大。

  本來他還當藍君柚是因為太過同情苗喜兒,進而產生憐愛的感情,但如今看來,顯然與他的猜測有所出入。

  這孩子是真的打從心底對苗喜兒有一份眷戀愛意。

  「讓義父見笑了。」藍君柚苦笑一聲。

  說實在話,他還真不知道,僅是與苗喜兒稍微分開,就會讓他這麼思念。

  「你義父我也年輕過的。」伊湛秋搖搖頭,「能有個讓你相思、想呵護生的對象,也是好事。」

  「多謝義父。」藍君柚雙手一拱,歉道:「這回著實是拖累義父了,還請義父早些歇息吧!」

  「好,你也睡吧,時候不早了。」伊湛秋說罷,便別了藍君柚各自回房去。

  藍君柚獨自步入朗母為他準備的房內,擱下劍正打算更衣就寢,卻見月光直直地往窗內灑落,讓他不由得步向了窗邊。

  抬頭往明月仰望而去,藍君柚忍不住又想起苗喜兒讓他摟在懷裡時,那多變的表情。

  喜怒哀樂,都毫不掩飾的苗喜兒……

  他一定要早些將她迎娶回明虛宮去,為她介紹江北的好山好水,帶她遊歷各地,讓她的人生不再只是關在小小宅院裡,而有著更廣闊的天地……

  一邊想像著自己帶著苗喜兒往大江南北四處遊走的歡笑景象,藍君柚不由得坐在窗邊,望著那一輪明月發起愣來。

  他這麼做,是對的吧?

  不讓苗喜兒去回顧殘酷舊事,而是給她滿滿的愛意與幸福……

  望著明月潔亮的光芒,藍君柚就這麼思索了許久,直至月光微淡,他才發現自己想得太出神,再不入睡的話,明早恐怕無法及時醒來,好帶苗喜兒出門了。

  更衣上床,藍君柚又翻來覆去了好一陣子,好不容易逐漸沉入夢鄉,只是……

  「啊——殺人啦!救命啊!」

  一聲驚人的叫嚷,突然在宅院之中迸發。

  藍君柚被這聲音驚醒,反射性地將外衣往身上一套、抄了長劍便往門外奔去。

  怎麼回事?大半夜的怎會有人在喊救命?

  而且聽這聲源,似乎並不遠,應該還在朗家宅院裡……難不成是有賊人闖入嗎?

  藍君柚飛快地施展輕功躍上屋頂,低頭一尋,正好瞧見一個男子跌跌撞撞地扶著左肩跑入花園裡。

  「救人啊——」男子還在驚叫著喊救人。

  藍君柚就著明亮月光定睛一瞧,只見那男子臉上有著滲血的抓痕,而且左肩的衣服還被血染得通紅。

  他翻身落地,正想上前揪住男子問個清楚,卻沒料到……

  「噫!啊!噫──」

  熟悉的尖叫聲跟在男子身後傳來,隨後奔出黑暗院落、闖入月光底下的,竟是應該回房睡覺的苗喜兒。

  而且,苗喜兒的手中還高舉著尖端帶著血的髮簪,一見到被藍君柚擋下的男子,她立刻發狂似地追了過來。

  「救、救我!」男子哀叫著躲到藍君柚身後。

  「喜兒!」藍君柚當下也顧不得究竟發生什麼事了,他只知道他可不能讓苗喜兒犯下殺人罪。

  伸手一攔,他將不停揮舞著染血髮簪想刺殺男子的苗喜兒給擋了下來。

  「喜兒,妳這是怎麼回事啊?」藍君柚抱緊苗喜兒,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她會追殺男子。

  「啊噫!」苗喜兒顯然是氣昏頭了,根本沒把藍君柚的問話給聽進去,只顧著攻擊對方。

  「君柚?這到底是怎麼了?」伊湛秋隨後也跟著趕到,看見眼前混亂的場面,讓他感到有些錯愕。

  他這個未來的兒媳婦,怎會在大半夜的,拿著髮簪攻擊人?

  混亂尖叫聲引來許多被驚醒的下人,最後連朗母都被叫醒,眾人提著燈、帶著燭火以及防身的棍棒,匆匆忙忙地趕到花園裡,原以為是有賊人闖入,卻沒想到竟看見苗喜兒發狂追殺人的景象。

  錯愕的表情寫在眾人臉上,悄聲低語流竄,教抱著苗喜兒的藍君柚不由得將臂彎裡的柔軟嬌軀摟得更緊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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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2 12:02 PM


第七章

  「我能不能請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半夜的被驚醒,又遇上有人被刺傷,所以不管是朗母還是伊湛秋,都失去了重新閤眼的意願,藍君柚則是將苗喜兒哄回房歇息,然後跟著來到大廳。

  原本他還以為,這個令苗喜兒氣憤追殺的男子是闖入朗家的竊賊,卻沒料到居然看見平時心高氣傲的朗若姍,小心翼翼地扶著讓大夫包紮好傷口的男子回到大廳坐定。

  看來,這男子非但不是賊人,而且還是朗家熟人。

  否則的話,朗若姍又怎會放下身段,親自照料他?

  「藍公子,這位是我遠親賈聿商,輩分算起來是若姍的表哥,因為在本地縣衙當差,所以就住到我家來了,只是他為了縣衙的公差,常得押著犯人四處跑,不常在家。」看出藍君柚與伊湛秋兩人皆是一臉疑惑,朗母才出聲為兩人說明。

  「至於這是怎麼回事嘛……」搖搖頭,朗母露出有些疲累帶倦的表情,轉向因為失血而臉色蒼白的賈聿商開口問道:「聿商,你又做了什麼讓喜兒生氣的事了?」

  「姨娘,我知道喜兒不喜歡我,哪會去惹她呀?」賈聿商半帶委屈地大嘆一聲。

  「喜兒不喜歡你?請問,這到底是……」藍君柚以納悶的眼光望向朗母。

  「唉!說來話長啊!藍公子,你記得喜兒潑你水的事吧?」朗母苦笑一聲,反問道。

  「記得。」藍君柚點頭道。

  「喜兒她呀,因為仇人就是一副白衣掛玉的打扮,所以她一見到這樣的人就生氣,那天我原本是叫另一個婢女帶她到後院玩,哪曉得一個不留心讓她溜到前廳,見到了你,所以才潑你水的。」朗母邊說邊搖了搖頭。

  「這情況我們一開始接她回來時也不懂的,而聿商一天到晚又都是這般打扮,所以喜兒每見他一回氣一次,不是潑水就是丟他東西。」朗母說著又往賈聿商看了眼。

  「等到我們弄清楚怎麼跟喜兒相處後,才知道這樣的裝扮像她的仇家,可偏偏她已經記住了聿商的臉,不管聿商穿什麼她都討厭,因此聿商也就對喜兒能避則避。」嘆息聲說明了朗母的無奈,只是聽在藍君柚耳裡卻老覺得哪邊不對勁。

  他還沒弄清楚自己心口那股窒悶感所為何來,朗母已經又往賈聿商探問:「聿商,我知道你不會去惹喜兒,但你沒惹她的話,怎麼她會生這麼大的氣,還讓你受傷了?」

  「姨娘妳不是告訴我,說喜兒讓人帶去找神醫治病?所以我當喜兒不在家,夜裡因為想去茅房,就抄近路,繞過她房外的走廊去後院,原本是想說這樣會快一點,哪曉得……」賈聿商說著忍不住停了下來,手撫著傷口哀叫了幾聲。

  「娘,表哥他只是經過走廊,結果喜兒自己半夜不睡,見表哥打外邊走過,拿了髮簪衝出來就往表哥刺,表哥心地好,只想擋下她,卻給她咬了手還抓破臉呢!」朗若姍接續著賈聿商的話往下續道。

  「事情就像若姍說的了……」賈聿商苦笑兩聲。

  朗若姍停頓半晌,又轉向藍君柚輕瞟一眼,淡聲一哼:「說什麼帶喜兒去治病,結果失心瘋沒好就算了,現在倒變得更嚴重,以前還算乖巧,現在竟會殺人,真不曉得是給誰帶壞了。」

  這幾句大有指責意味的話語,讓伊湛秋不由得挑高了眉梢。

  過去他只聽聞第一才女多柔情、多有才學,所以在藍君柚向他言明想婉拒婚事時,他心裡多少還是覺得可惜,但此時見到朗若姍這不輕易對外人展露的一面,突然明白了藍君柚想拒婚的原因。

  怪不得藍君柚比較喜歡苗喜兒,撇開這朗若姍到底是不是像藍君柚說得那般高傲,對旁人不屑一顧不提,可她確實氣勢凌人。

  看了看身旁不發一語的藍君柚,伊湛秋大概猜得出來他在思量什麼。

  就算朗若姍的指責是有些空穴來風,但苗喜兒在朗家原就是同這群人相處,過去什麼也沒發生,卻在藍君柚帶苗喜兒出門後產生變化,不管真正的原因為何,藍君柚確實難辭其咎……

  伊湛秋當藍君柚是因此而任由朗若姍數落,殊不知藍君柚根本沒把朗若姍的指責聽入耳裡。

  藍君柚的視線不著痕跡地在賈聿商和朗若姍之間來回梭巡,因為他怎麼看都覺得其中有鬼。

  他是相當信任苗喜兒的,畢竟以她得了失心瘋的個性,絕不會耍什麼小人手段傷人,所以即使賈聿商真的只是經過走廊,想來也是因為他先前做了惹惱過苗喜兒的事,才會讓苗喜兒不肯原諒他。

  再者,藍君柚覺得怪的原因是因為……

  他自己也曾因為打扮之故,讓苗喜兒誤會,可苗喜兒在認清他的臉之後,便待他極好,因此苗喜兒判斷人能不能信賴的準則,應該先是衣服、再來才是長相。

  而朗母、朗若姍、苗喜兒、賈聿商,全都住在朗家裡,即使有著一開始的誤會,苗喜兒應該會在認得賈聿商之後不再排斥這個遠親。

  但苗喜兒卻唯獨對賈聿商感到嫌惡,甚至拿髮簪傷他……

  難不成,這賈聿商真是苗喜兒的殺母仇人?

  可這也不對,畢竟賈聿商是官差,要進衙門做事,多少得經過審核,必須身家清白、品性好才成。

  當然,如果地方縣衙是上樑不正、下樑歪,那情況就另當別論,可偏偏這兒的縣令風評不錯,少有官差仗勢欺民之事流傳,因此賈聿商應該不會是歹人出身,所以……

  或許賈聿商被苗喜兒討厭,只是碰巧長得像苗喜兒的仇人?

  藍君柚的腦子裡還在兀自盤算各種可能性,朗若姍卻是直向朗母抱怨個不停。

  最後,朗若姍甚至迸出一句暗喻意味頗濃的話語:「娘,就說過留個外人在家不好,現在出事了吧?」

  「若姍,喜兒可是妳表妹,哪算外人?真要說起來的話,聿商才跟我們家沒多少親戚關係吧?雖是表親,卻是一表三千里遠的。」朗母搖搖頭,對於女兒的這個說法倒是難得地反對起來。

  表妹的兒子跟親妹的女兒,怎麼說都是妹子的女兒跟自己比較親近啊!

  所以朗母雖然溺愛女兒朗若姍,但對於苦命的苗喜兒,她還是疼愛著的,相較之下遠親的賈聿商自然顯得像客人了。

  「姨娘,您這是……」賈聿商露出些許埋怨的表情,「家裡若是不方便,我出去任便是,打擾您這麼多年真是不好意思了。」

  「聿商,你說這什麼傻話?我的意思是說,連你這表妹的兒子,我都能當親人看,留你住下,又哪有送走親妹女兒的道理?」朗母拍了拍賈聿商的手臂安撫道。

  說著,她又轉向女兒朗若姍,軟著音哄道:「好了,若姍,我知道妳不高興藍公子選喜兒卻不娶妳,但也別亂遷怒啊!不然要讓人笑話妳這第一才女沒氣度了。」

  雖然朗母相當疼愛、縱容女兒,但身旁還有藍君柚及伊湛秋在場,所以好面子又軟心腸的她也沒什麼都怪到苗喜兒頭上,卻是難得地勸起朗若姍來。

  「娘,妳才是別把兩件事混在一起了。」朗若姍有絲不悅地反駁起來:「我們朗家少男丁,我遲早會嫁人,讓聿商住下、日後好代我孝順妳,有何不好?倒是喜兒這外人,什麼都不會也就罷了,成天只會添亂子。」

  「喜兒她是病了啊……」朗母欣慰於朗若姍聽來孝順的回答,連忙握握她的手想安撫。

  「病了不能當藉口啊,再說我不接納她,才不是為了婚事。」朗若姍微噘起唇瓣,輕蹙秀眉,又往藍君柚身上瞟了眼。

  「藍公子不娶我倒好,反正像他們這等只知打打殺殺的武人,半點風情都不懂,又哪能懂得我的才學?所以這婚事就算娘不提我也想拒絕,與其嫁給名過其實的武人,我寧願嫁個溫文儒雅、飽讀詩書的才子,說不準將來還能當個狀元夫人。」說罷,朗若姍還輕哼了聲。

  「若姍……」朗母有些不好意思地偷偷往伊湛秋與藍君柚瞧了眼,面露歉意。

  怎麼說伊湛秋都是江湖老前輩,而且人就在他們身旁,今天朗若姍當著他們兩個江湖俠客的面,把話說得這般難聽,將來傳了出去可怎麼好?

  而伊湛秋雖然沒吭聲,可卻二度挑眉。

  看來,藍君柚說朗若姍因為才情高而驕傲,還算是客氣的。

  由他這長輩來看的話,朗若姍可以用目中無人又蠻橫來比喻了,甚至,她還挺目無尊長、驕縱不講理的。

  真像藍君柚所言,寧要苗喜兒而不選朗若姍啊!

  如今,他真是打從心底贊同藍君柚的決定了。

  朗若姍倒是對有沒有外人在身旁不以為意,只是逕自勸說著朗母。

  「娘,留個瘋子在家跟留個殺人犯在家可不同,妳接喜兒回來時我就說過,家裡沒人管得住她,哪天她殺人放火誰也攔不住,可妳偏要接她回家,現在可好,她真殺人了。」朗若姍抱怨連連地續道。

  「但喜兒拿的是髮簪呀!那孩子沒打算要殺人的。」朗母迸出有些心虛的氣音。

  「髮簪就把聿商傷成這樣,哪天給她拿到刀子不是要鬧出人命了?」朗若姍強勢地打斷朗母的回應。

  朗母不由得沉默下來,因為女兒說的其實也沒錯。

  「我看喜兒越來越瘋,這樣下去不行,就算藍公子願意娶她,哪天若她在明虛宮殺了人,到時候明虛宮找我們算帳,我們是不是要拿命去賠啊?」朗若姍見朗母沒開口,於是又乘勢追擊。

  只不過,她的話雖能壓得住朗母,卻教藍君柚這明虛宮第一弟子聽得相當不滿。

  朗若姍這話,分明是暗指他無法管束苗喜兒,而且還暗喻明虛宮都是群不明事理的人。

  今天如果朗若姍要發火,衝著他來,他無所謂,但他無法容忍明虛宮被朗若姍毀謗至此。

  但是他剛想開口,朗若姍卻突然視線一轉,搶先給了他一記白眼,應道:「藍公子,我知道你好心想娶喜兒照顧她,不過我們朗家得罪不起明虛宮,這門親事我代娘親回拒。」

  「妳……」頭一次,藍君柚有點失去了耐性。

  他與苗喜兒的事,還輪不到朗若姍來插嘴!

  再說朗若姍提的事,根本就是無的放矢,擺明是報復他婉拒婚事,又看苗喜兒不順眼。沒想到第一才女不但驕縱,甚至還善妒、心眼小……

  「娘,我覺得把喜兒留在家裡遲早又出事,既然她嫁不得又住不得,殺人又是重罪,不如把她送交官府吧!」朗若姍說著又迸出驚人之語。

  「什麼?送官?」聽見朗若姍的話,不只朗母,藍君柚與伊湛秋也微驚。

  「我說若姍,不用鬧成這樣吧?喜兒只是傷人卻沒殺人,大不了我們關著她就好,才不至於把家醜外揚,至於親事……妳說得也沒錯……」朗母邊勸朗若姍邊向藍君柚歉道:「藍公子,既然喜兒變成這樣,嫁過去確實不妥,所以這婚事還是取消吧!過陣子我會備禮致歉的,因此喜兒的事,藍公子就不必插手幫忙了。」

  「我……」藍君柚自然無法容忍朗母等人的決定,不管是要關住苗喜兒或送官,他這丈夫都不能眼睜睜看著苗喜兒受苦啊!

  只是他正要開口,伊湛秋卻突然拉住了他的臂膀,示意他噤聲。

  今天朗家鬧成這樣,他們此時不宜再開口,不如靜觀其變。

  況且不管朗家人想怎麼處理苗喜兒,依他們明虛宮的實力和人脈,要想查出真相並不難,現在同朗家人爭執著瞎攪和反倒有害無益。

  藍君柚被伊湛秋這麼一勸,也明白義父應是自有考量,所以暫且靜了下來,只是他紛亂的思緒卻因苗喜兒的去向而越來越糾結。

  朗若姍見藍君柚等人沒再吭聲,不由得露出勝利的得意笑容。

  哼!她就不信他們這些江湖人還有什麼話好插嘴。

  輕扯朗母的衣袖,朗若姍又道:「娘,我知道妳疼喜兒,但太包容她也不成的,而且聿商都給她傷成這樣,妳不還給聿商一個公道嗎?至少送不送官府,讓聿商決定,而不是我們決定吧?」

  「那……聿商,你說呢?」朗母嘆了口氣,覺得有些心疼。

  「說實在話,姨娘,不是我討厭喜兒,而是一個瘋子在家,總令人不安心,今天他傷的是年輕力壯的我還好,哪天她拿刀砍傷其他人,甚至是姨娘妳,該怎麼辦?所以我覺得送交官府比較妥當。」賈聿商跟著勸道。

  見兩人意見相同,朗母也沒什麼話好說了,只得點頭。「唉……看來只能這麼做了。」

  「不行!」藍君柚見朗家人一致決議要把苗喜兒視為殺人犯,送到官府,當下也顧不得什麼立場問題,連忙出聲反對。

  「你這外人插什麼嘴?我朗家的事用不著你管!」朗若姍見藍君柚一再護著苗喜兒,當下拔尖了嗓音往藍君柚駁去。

  「我跟喜兒雖無婚約,卻早有夫妻之實、已是夫妻,今天喜兒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相信比起妳,我更有權決定我娘子的事!」一口氣悶在胸膛裡彆得難受,藍君柚瞧向眼帶怒意的朗若姍,語氣不帶客套地駁回了她的話。

  「什麼?」朗母錯愕極了。

  這下可好,藍君柚居然已經跟苗喜兒有夫妻關係了?

  那麼苗喜兒豈不是只能嫁給藍君抽了嗎?這婚約不管他們想不想解除,都無法解除了啊!

  而且,這麼一來藍君柚就不算是外人,而是苗喜兒的丈夫了,但現下苗喜兒傷了人是事實,這樣到底該怎麼處理?

  唉……真是混亂啊!事情怎會變成這樣呢?

  「君柚,莫非你跟喜兒前往秋葉山莊探訪閻王愁時……」伊湛秋亦是有些吃驚,但他知道這義子從不說謊,因此藍君柚說有的事,就一定發生過了。

  「是,所以我跟喜兒早是夫妻,此事我不能坐視不管。」藍君柚向伊湛秋歉道。「再說,喜兒雖是癡傻,但做事總有原因,不妨問問喜兒究竟是怎麼回事。」

  光憑朗家人片面之詞就要定苗喜兒的罪,這點藍君柚萬般不能贊同。

  「殺人就殺人,誰管她是為什麼?」朗若姍繃緊了眉心,纖麗的臉龐顯得有絲扭曲,「即使你是喜兒的丈夫,她殺人就該送官,你想保護她?那叫她自己跟縣太爺說清楚,不過……瘋子的話有誰會信?」

  朗若姍帶些挑釁的結語,令在旁沉思的伊湛秋不禁輕蹙眉心。

  這第一才女就算是善妒小心眼,想教藍君柚吃虧,報復被婉拒婚事、面子上掛不住的仇,也著實做得太過火了些。

  而且聽她所言,再加上賈聿商的一搭一唱,活像非將苗喜兒置於死地不可。難不成……這其中有什麼隱情嗎?

  不及伊湛秋細細思索,被朗若姍惹惱的藍君柚已經迸聲:「喜兒是傷了賈公子沒錯,但他還活著,所以這並非殺人案,朗小姐妳也不是官爺,沒資格定喜兒的罪。再說我很了解喜兒,她從不無故發火,說不定這回是賈公子做了什麼事得罪喜兒,她才會動手。」

  「你說這是什麼話?是你妻子你就護短了?我才沒得罪她!你別血口噴人。」賈聿商板起面孔怒道:「哪天等她趁你睡著砍了你,我就不信你會護著她!」

  「我跟喜兒成為夫妻以來一直睡同張床,從來沒出過事,真要這麼論道理的話,沒準是賈公子你真的得罪過她,喜兒才會見你就發火,所以說不定她根本不是因為你的打扮與歹人一樣,又記得你的臉,才誤會了你,而是你真是她當年的仇家!」

  藍君柚向來求取公平對待,今天既然朗若姍與賈聿商有意陷苗喜兒於不義,他也不再客氣。

  這些疑點,如果朗家人想一一核對清楚,他藍君柚也照樣奉陪,就怕到時候說不出話來的會是朗家人。

  見藍君柚明顯表露出不悅神情,站在苗喜兒那邊的立場更是堅定不搖,瞬間真讓朗母不知如何是好。

  眼前這三個年輕人吵成一團,她卻是想不出任何辦法勸停。可她又不想自家人失和,畢竟不管朗若姍還是苗喜兒,都是她疼愛的對象啊!

  低聲嘆了回,朗母不由得將視線轉向了默不吭聲、看來沉穩的伊湛秋。

  不知道伊湛秋能不能出聲打個圓場?總說他們這些江湖俠客常處於危險之中,像這樣的爭執排解,對他們來說應該不難吧?

  伊湛秋見朗母望向自己,心裡已有了個底,聽著三人的談話,亦讓他有了主意。

  清清喉嚨,伊湛秋開口勸道:「三位且聽我這外人一言,此事無法辨清真相,問題其實出在喜兒得了失心瘋,所以我有個建議,就是先請神醫治好喜兒,再來詢問真相。」

  一旦沒了病,苗喜兒自己就能夠有問必答,將一切疑點弄清楚,更不必擔心她傷人要送交官府了。

  轉向了藍君柚,伊湛秋止住他欲開口的猶豫,勸道:「君柚,我知道你不願喜兒治好病後,想起過往的傷痛,但眼前情況你也瞧見了,真要一勞永逸地解決困擾,唯有醫好喜兒才成。」

  「義父說得是……」藍君柚臉色一沉,即使他心裡仍有絲掙扎,但也不得不承認,治好苗喜兒的心病,才是最佳途徑。

  「不愧是見多識廣的伊前輩,這主意甚好啊!」朗母連忙出聲附和。

  「若幾位能夠體諒,那就暫且別送官,讓君柚這習武的孩子先看管喜兒,然後請來神醫,為其治病,其餘的誤會、真相、擔憂她傷人的瑣碎細節,等她病好了什麼都能分清楚事實,不是嗎?」伊湛秋的視線梭巡過朗若姍與賈聿商,最後停留在朗母的臉上。

  畢竟是當家主母,只要朗母能下決心,那一切都是朗母說了算數。

  「我覺得伊前輩這方法好,就這麼辦吧!如果真有誤會,日後等喜兒治好,什麼問題都能坐下來好好談的,不是嗎?」朗母向來顧著朗家名聲,所以對於這不必張揚家醜的主意,她是再贊成不過了。

  更何況她不是真的不疼苗喜兒,只是照顧不來,如果苗喜兒能恢復正常,讓她給苗喜兒找到好婆家,她也是樂見其成的。

  「娘……」朗若姍秀麗的臉龐上突然掠過一抹陰影。

  「姨娘……」賈商事還想說些什麼,卻又找不出反駁的話來。

  見兩人沒再說出半點反駁之語,而且藍君柚又在旁言明他與神醫「閻王愁」有點交情,所以朗母沒再多做考慮,歡欣地點了頭,就這麼把苗喜兒引起的混亂收了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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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2 12:03 PM


第八章

  為了早日治好苗喜兒,免得朗若姍和賈聿商天天吵著要把苗喜兒送官,所以這回延請神醫「閻王愁」前來時,藍君抽不再像先前那樣帶著苗喜兒一路慢慢遊山玩水,耗上大半個月還到不了秋葉山莊,反倒是差人快馬加鞭,直接送信給「閻王愁」。

  而託了藍君柚那結拜兄弟的福,「閻王愁」總算是點頭答應前來,所以沒過多久,神醫便帶了妻子抵達朗家。

  只不過,不同於一般大夫的宅心仁厚,剛一進門就急著找病人治病,也不肯多歇息,「閻王愁」一到朗家,是先入大廳接受奉茶,並與藍君柚及明虛宮宮主伊湛秋打招呼,對面朗家人卻是連瞧都不瞧一眼。

  好半晌,在慢吞吞地喝掉了半杯茶後,「閻王愁」才開口道:「我這趟來,看的是我大哥與明虛宮的面子。」

  藍君柚是他大哥的金蘭之交,伊湛秋則是江湖上的老前輩,兩邊人馬雖不相熟,倒也算互相敬重,因此在看過他們兩人句句誠心的親筆信後,他自然肯上門幫忙。

  至於這朗家人嘛……

  「若只有朗夫人的信,我是不會來的。」自懷中掏出另一封朗母的信,「閻王愁」隨手將信一展,冷冽的視線瞟向了朗母,毫不客氣地將信唸了出來:「什麼叫醫道以濟世為本,既然大夫被喻為神醫、又有『閻王愁』之號,就該行醫救人,而今有一女苗喜兒染病在身,故請前來江南蕪城朗府為其診治,若能醫好,自然不落診金?」

  信一扔,「閻王愁」清雅的面容上瞬間覆了層冰霜。

  「敢問朗夫人是在命令我前來醫病嗎?妳既知我是神醫閻王愁,就該知道我的傳聞,救不救人、醫不醫病,都要看我心情,若我不想醫,當朝高官我照樣拒於門外!」「閻王愁」往朗母瞪去,其不滿心緒表露無遺。

  要知道他這話可不是說假的,初時曾有朝廷高官捧著重禮慕名而來,可由於對方是個貪官,因此他便避不見面。

  「另外,秋葉山莊富可敵國,所以我封雅書根本不稀罕這筆診金!」白眼一丟,「閻王愁」冷聲一哼,再沒開口。

  朗母給他說得臉上是青一陣、白一陣,因為朗家在江南蕪城一帶是望族,向來如此行事,今天卻遇上個氣焰比朗家還要高的神醫,教朗母忍不住面露尷尬。

  「不醫就不醫,我們不稀罕。」朗若姍在旁聽了,臉龐上顯出不甚高興的表情。

  她身為江南第一才女,一直認定朗家是第一名門,即使對方是外傳的江南富商秋葉山莊,在她眼裡也不過是個土財主,因此現在給「閻王愁」一訓,自然忍不下這口氣。

  轉向了朗母,朗若姍又道:「娘,我就說過,直接把喜兒送官就好,妳偏偏聽信這些江湖外人滿口胡謅,找來這什麼江湖郎中,人都還沒醫就光耍嘴皮,說不定神醫之名只是他騙來的,其實沒半點本事。」

  「朗小姐,名聲不是能夠誆騙得來的,請妳放尊重點。」藍君柚忍不住蹙了下眉。

  「朗姑娘,我明虛宮從不胡言亂語,妳這話可指控得過頭了。」伊湛秋脾氣雖是溫厚,但畢竟肩負明虛宮的聲名,對於朗若姍這番不客氣的輕蔑之語自是頗有微詞。

  朗若姍還想出言反駁,朗母卻是拍拍她的手,安撫她先別開口。

  雖然朗母自己也感到相當不悅,可一想到要面對這幾個外來客,而且都是在江湖上頗有聲望的人,為了維持朗家良好的形象,而自己又有求於「閻王愁」,因此也就忍了下來。

  端出笑臉,朗母往封雅書歉道:「我這婦道人家,書讀得不多,也就只認得幾個大字,信裡若有冒犯,還望神醫海涵。」

  封雅書知道這朗家人言不由衷,也懶得聽他們多廢話,揮揮手表示不再介意後,他仰首將茶飲盡,起身直往挨在大廳門邊嘰嘰喳喳的兩人走去。

  方才他與眾人談話時,為了不讓苗喜兒打擾,所以乾脆麻煩自己那個與誰都好相處的算命師娘子唐真緒,帶了苗喜兒到一旁混熟玩耍去。

  瞧瞧苗喜兒玩花繩玩得開心,封雅書也沒多問,手一伸便牽住苗喜兒的手腕,又往她臉上打量了一回。

  苗喜兒微愣,還沒弄清楚這個陌生人在幹什麼,封雅書已把完脈鬆了手。

  「如何?喜兒她……」藍君柚跟上前問道。

  「應該不算太難。」封雅書回頭同藍君柚說道:「大致情況我都在信裡看過了,我想問的是,你說她見娘親為仇人所殺才得了失心瘋,是多久前的事?」

  雖然藍君柚還在信裡提起苗喜兒病情惡化到險些殺人,朗若姍想拿她當殺人犯送官府等瑣事,但他僅是大夫,不管這些病情以外的囉唆事。

  所以只要讓他明白情況就成,其餘的,他這神醫並不想多牽扯。

  「三年。」藍君柚應道。

  「那沒問題。」封雅書點頭,「不過三年,很容易治癒。」

  「真的?」朗母當下也顧不得方才的芥蒂了,多少有些心疼苗喜兒的她,忍不住迸出笑容。

  藍君柚與伊湛秋聽聞封雅書的篤定回覆,也跟著鬆了口氣,唯有朗若姍卻是表情一沉。

  「備房!我要替苗姑娘紮針,真緒妳跟君柚來幫忙……」封雅書淡著聲調吩咐過後,又往朗母等人掃了眼。「其他閒雜人等、別來添亂!」

  ※※※※

  因為苗喜兒怕針,怎麼也不肯聽話,封雅書又沒什麼哄人的好耐性,便讓藍君柚跟唐真緒壓住了苗喜兒,先施針讓她入睡,再叫藍君柚扶了她,在她的前額、後頸、前胸都紮上了針。

  「其實,她沒什麼病。」確認過苗喜兒的情況後,封雅書才開口說明。

  「沒病?」藍君柚有些錯愕。

  「她能認人、能懂事,生活起居又能自己動手,說穿了只是腦子掛著心事牽絆過頭,還不到真瘋的地步。」封雅書瞄了眼苗喜兒,淡聲說道。

  「你的意思是,喜兒她會病,是因為心情太難過?」藍君柚問道。

  「差不多。」封雅書應道:「又悲又悶的心情梗在胸口,一股怒氣又上衝腦子,所以才變成這樣,因此只消紮個幾針,替她把氣舒緩開來就沒事。」

  「我沒想到她的病這麼簡單。」藍君柚坐在床邊,握緊著苗喜兒的手,感慨地應道。

  「會醫的人才覺得簡單,但一般大夫恐怕查一輩子也查不出來,因為她的身體差、脈象虛,尋常大夫只會先治她的身子罷了。」封雅書接過唐真緒端上的茶,潤了潤喉又道:「因為她悶出了心病,阻礙氣血運行,若擺著不管,再過五年,不只是真的變成失心瘋,而且還活不久。」

  「什麼……活不久?」藍君柚詫異地瞪向了封雅書。

  他從來就沒想過,看似活潑健康的苗喜兒,居然有體虛的問題!

  「你安心吧!藍少俠,雅書他會仔細說明,就是會幫到底了。」唐真緒在旁幫著神醫丈夫說明道:「外人不了解他,總說雅書古怪不好相處,可他們卻不知道,雅書不肯救的人,常是因為那人不值得救。」

  「救不了的時候,我也不救。」封雅書擱下茶杯,提筆扯過紙張寫下藥方,頭也沒抬地續應道:「比如朗家小姐的狹窄心量跟驕傲脾性。」

  「雅書,我知道你不喜歡她,可也別氣著自己。」唐真緒安撫著說道。

  封雅書卻不怎麼介意,他向來直言慣了,不高興就是不高興,當他懶得廢話時他會半聲不吭,若他發火,就算當事人在場他也會一針見血地直指對方缺失。

  「先叫他們照藥方熬藥,然後端來給苗姑娘喝,喝過藥她就正常了。」封雅書將藥方遞給藍君柚說明道。

  「多謝。」藍君柚欣慰地接過藥方,想到再過不久,苗喜兒便能恢復健康,更能擺脫殺人嫌疑,他忍不住鬆了口氣。

  「不用謝。」封雅書淡聲應道:「等苗姑娘正常後,朗家小姐也沒藉口把她送官,還能弄清楚她表哥是怎麼惹惱苗姑娘的,這樣才能早點把是非解決、離開這心胸狹窄得足以悶死人的地方。」

  他的語調裡少了起伏,語意卻大有批判之味,教藍君柚與唐真緒不由得對望了眼,相視而笑。

  封雅書也明白他們在笑什麼,他繼續低頭喝茶,沒多吭聲,可視線卻是直往身後窗外瞄去。

  如果他的感覺沒錯的話……

  打從剛才到現在,一直都有人在後院窗外偷偷摸摸地打量他們。

  看來這朗府果然有鬼!

  ※※※※

  將近兩個時辰的熬藥時間裡,藍君柚與封雅書、唐真緒三人都忙著照料苗喜兒。

  封雅書不時地確認著脈象,並依氣血運行的情況拔針、再紮針,就這麼忙碌了許久,直到朗母端了藥、敲門進房。

  「我不是來添亂,是端藥過來的。」朗母一進房,就見到封雅書面無表情的冷淡模樣,連忙出聲為自己辯解。

  「我擔心喜兒的情況,所以這藥是我親自熬的。」朗母邊聲明,邊往床上的苗喜兒打量。

  「多謝,我來餵喜兒吧!」藍君柚將藥接了過去,正想端到床邊餵給苗喜兒,沒料著封雅書卻突然伸手一擋。

  封雅書將藥給搶了過去,他搖搖碗,看了看湯藥,跟著便將藥碗往桌上擱去,冷著聲調應道:「用不著餵。」

  「什麼?」朗母有些詫異。

  「藥裡有毒。」封雅書板起了面孔。

  「有毒?」藍君柚訝異地瞧向了湯藥。

  「我這藥方,熬出來會有淡淡的菊花香味,但若是混入其他東西,哪怕只是一匙糖,都會飄出酸味。」一般人分不出藥性,自然不懂,只會當藥原本就又苦又酸,但這卻是封雅書刻意調製的配方。

  取出銀針,為了證實藥中混入的究竟是毒,或是為了讓藥好入口的甘草、糖粉,封雅書謹慎地先試毒,只是當銀針一抽離湯藥,尾端卻已變黑!

  「果然有毒!」藍君柚不由得沉下臉來。

  這表示朗府裡真有人想害苗喜兒,而且巴不得她死。

  「不是我!我很疼喜兒的!」朗母看著房內三人不約而同地往自己看,也明白端藥、熬藥的她是最容易被懷疑的對象,連忙出聲辯解。

  「我想確實並非朗夫人,畢竟她若討厭喜兒,當初也不必接她回來,而且在這種敏感時候下毒,實在太容易被抓到了。」藍君柚就事論事地推測道。

  「是啊!真的不是我!」朗母緊張地應和。

  「沒人說是妳。」封雅書往圓凳一坐,冷淡地續道:「依我看,八成是朗小姐。」

  「什麼?這怎麼可能!你別亂說話!」朗母向來是護著女兒的,一聽見封雅書的指控,立刻出聲反駁。

  「雅書,我很感謝你的謹慎用藥,沒讓人害了喜兒,只是……為什麼你如此確信是朗小姐想害喜兒?」打從封雅書一進門,藍君抽就覺得情況有些詭異,因為封雅書那態度、還有防備的模樣,都像是從一開始就知道朗家有人會加害苗喜兒似的……

  「確信有人要害苗姑娘的不是我,是我二哥。」封雅書將藥推到一旁,逕自倒茶暖了幾口。

  秋葉山莊在江南一帶,除了富商身分外,也確是武林中的名門。而令秋葉山莊成為富可敵國的首富,功勞首推封家二少封日遠。

  傳聞他人脈奇廣,心思細膩,又生得秀麗面孔,雖是個擅文不專武的書生,但做買賣的手腕相當高明,因此年年為秋葉山莊賺入大筆財富。

  另一方面,封日遠探聽人事物的功力,也是一等一,因此江湖上亦盛傳,這世上沒有封日遠問不出來的消息,因而給了他一個「萬事通」的別名。

  「封二哥他……」藍君柚與封家是有些交情的,因此一聽見封日遠這萬事通認定有人要加害苗喜兒,臉色瞬間變得更為沉重。

  畢竟沒有證據的話,封日遠是不會這麼說的,而今既然封日遠這樣推測,甚至告訴了前來朗家醫病的封雅書,就表示……

  「我二哥說過,這蕪城朗家的朗小姐,雖有江南第一才女的稱號,卻只限於蕪城以外的地方,其實蕪城本地人都認為她是高傲不可一世、名過其實的任性大小姐。」封雅書說著,甚至迸出一聲冷笑。

  朗母聽見封雅書這麼說自己女兒,自然是不高興的,只不過她還沒來得及反駁,封雅書卻已搶先。

  「全天下大概只有朗夫人把朗小姐當寶吧?妳不想面對現實,打算一輩子活在妄想當中,覺得朗家比誰都高等的假象,隨妳!可我一路上打聽得來的消息,卻盡是蕪城百姓對朗府及朗小姐的差勁風評!」封雅書毫不客氣地白了朗母一眼,將她欲出口的辯解全堵了回去。

  「這風評不佳跟下手加害,是如何牽上關係的?」藍君柚這下可明白了,為何身處江北的伊湛秋聽見的,盡是第一才女如何有才學、有氣度的好話,原來這些都是朗家人自己放的話,但蕪城人根本不這麼想。

  怪不得他初訪朗家,就覺得這傳聞言過其實,原來真相確是如此。

  「我二哥說過了,大約四年多前,朗夫人的妹子與外甥女前來依親,我想這指的應該就是苗姑娘。」封雅書瞟了眼朗母,應道。

  「沒錯,那確實是喜兒。」藍君柚早從朗母那邊聽來部分當年的慘劇,自是明白這段過去。

  「這其後,問題就來了。」封雅書冷笑一聲,續道:「由於搬來的人是江南第一才女的表妹,人們也就好奇心驅使而多加注意,哪曉得給年輕公子們一比之下,發現苗姑娘性情親善,毫無架子,所以許多人便不再對朗小姐有興趣,倒寧願追求苗姑娘。」

  「這我能懂。」藍君柚不由得迸出笑音。

  因為,他就是那個寧娶苗喜兒、不要第一才女的人。

  「慢點,就算這是真的,也不能因此汙衊我女兒下毒吧!」朗母不甘願女兒受到指控,連忙出聲反駁。

  只是封雅書根本不想理會她,僅是繼續對藍君柚解釋著:「為此,朗小姐相當不高興,因此在蕪城一帶,有不少朗小姐欺負表妹的謠傳。」

  「即使謠言不可盡信,但是君柚,你信中曾提及,朗小姐和賈公子極力想以殺人之名治苗姑娘的罪,所以我想,謠言或許並非不可信。」封雅書逕自說著推測。

  如果朗若姍真的屢次欺負苗喜兒,要說她到最後變本加厲,想下手殺害苗喜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封雅書剛入朗府,便處心積慮提防著朗家人,更擺明著把朗若姍當成犯人。畢竟,就像朗母對朗若姍極其信任一樣,他封雅書最信賴的,還是自家那萬事通二哥封日遠。

  「如果是封二哥說的,那麼……真相應該八九不離十。」藍君柚已見識過朗家人的高傲,所以在面對此事時,心裡亦是贊同封日遠的推測。

  「你們……」朗母對於封雅書的搶話原本已心存不滿,如今聽見他們兩個毛頭小子當面批評起女兒,更是生氣。

  「朗夫人,妳當女兒是寶貝,要怎麼溺愛,沒人想管,不過我要提醒妳,就算妳護女心切,女兒心裡不見得有妳這個娘親。」封雅書睨了朗母一眼,伸手便往桌上湯藥指去。

  「這藥是妳熬的、又是妳端來的,苗姑娘喝下後必死無疑,到時候妳便成為最有嫌疑的殺人犯,如果朗小姐心裡真有妳,會使這種連妳都拖下水的手段,來除去她的眼中釘嗎?」輕哼一聲,還沒等朗母回話,封雅書已迸出冷笑,「她這可是一石二鳥,除去苗姑娘又少個囉唆的妳,最後她樂得成為朗家主母、快活一輩子。」

  「不可能會是這樣的!若姍她怎麼會……」朗母聽見封雅書的結論,心裡又氣又急。

  她當然不想相信自己養了十多年的寶貝女兒居然會這樣心狠手辣,可封雅書所言卻又句句屬實。

  雖然她一直認定朗家是名門,朗若姍才華洋溢,但不能否認地,打從苗喜兒搬來後,確實有不少曾追求過朗若姍的公子,轉而向她打聽苗喜兒的事。

  最初她只當這些公子哥兒是因為想攀親帶故才這麼做,可如果事實真相確實如封雅書所言……

  寒意爬上了朗母的背脊,嚇得她發涼。

  人即使護短,前提畢竟還是護己為優先,如果說封家人的推測沒錯,女兒真會狠心殺人,那她這個娘親確實很容易在引起女兒的不悅後,被下手加害。

  「我說你們,這事沒根沒據的,不能亂說啊!依我看還是先查出下毒的人吧?」總說問題是出在有人想毒殺苗喜兒,所以只要能查出下毒者是誰,心裡的疑慮亦可迎刃而解。

  「我方才熬藥時,有機會下毒的人太多了,像是備藥材的婢女、送柴火進出廚房的下人,還有管廚房的廚娘,在我身邊一直力勸我不要管喜兒的若姍……」如果查出下毒人是其他人,儘管送官了事就成,但是……

  如果真是女兒朗若姍的話,為了自保,朗母還是得提防的。

  畢竟就像封雅書說的,如果女兒為了殺苗喜兒,連娘都不顧,那麼難保日後朗若姍不會因為一時惱怒就對她這娘親下毒手。

  「可是,即使叫他們來問,下毒的人也不會承認的。」藍君柚搖搖頭,他可不認為犯人會主動投案。

  無論如何,他一定得查清楚事實真相,怎麼說這都關係到苗喜兒的將來幸福啊!

  就算現在他們治好了苗喜兒,而後她也跟著他回江北定居,但這真相一天不明,犯人就隨時都有可能再找機會對苗喜兒下手。

  所以一舉揪出真正的兇手,才是最好的辦法,只是……該怎麼辦?

  「我說你們……」一直在旁聽著大夥兒你來我往的唐真緒,看見大家為了查犯人的方法想不出個主意來,突然迸聲詢問,「若無他法,要不要來測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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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2 12:04 PM


第九章

  唐真緒除了是神醫「閻王愁」之妻,其實還有另一個身分。

  她是個精通面相的算命師,更通卜卦之術。

  也因此,她才會提出測字之法,來試探下毒之人的身分。

  雖說算命測字無根無據,即使可以斷命論命,卻不見得能夠當作送官的證據;但若能知道下毒者是誰,也能讓人安心,不再教大夥疑神疑鬼。

  況且若能因此更進一步,攻其心防,問出實情,亦不失為一個揭開真相的好方法。

  朗母想想,這也頗有道理,因此便讓封雅書留在苗喜兒房內繼續看顧苗喜兒,而將府中所有的人都叫到前廳,並說明原由。

  大夥明白是想找出害苗喜兒的兇手,表情不免顯得緊張,但朗若姍卻是逕自在旁逗弄懷中幼犬,一臉與她無關的輕鬆表情。

  唐真緒見人已到齊,便讓每個人各在紙上寫下一字,交付給她,若有不識字的下人,便以其姓作為測字根據。

  十幾名僕人就這麼輪番上陣,圍著唐真緒看她測字、解字,最後終於輪到了朗若姍。

  她一臉不在乎地提筆,在紙上寫下斗大的「良」字。

  唐真緒細瞧著朗若姍,再低頭瞧向那「良」字,就在她仔細端詳的同時,賈聿商回來了。

  「發生什麼事了?我正在縣衙忙著,下人卻趕來通知,說是家裡有急事?」賈聿商往朗母打探道。

  朗母很快地向賈聿商說明過一回,並推著他,要他跟大夥兒一樣去測個字。

  「拜託,這太荒謬了吧!測字能抓得到歹人的話,還要官差何用?」賈聿商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駁道。

  「求個心安而已,你就隨便寫個字吧!」朗母催促道。

  「但我今天一早就去了縣衙,人根本不在家中,哪能下毒?這事一定跟我無關,我不測,再說縣衙還有公務等我去處理,我先走了。」賈聿商說罷,揮了揮手,轉身便想走。

  只是他這一心急,卻在離去時絆到了門檻,這一摔,連官帽都給掉了。

  此時,朗若姍懷中的幼犬或許是平日與賈聿商感情甚好,一見到他跌趴在地上,立刻跳下朗若姍的手臂,跑到賈聿商身旁,繞著他打轉,活像是在擔心他的傷勢。

  這原是再平常不過、甚至還帶些溫情的景象,看在唐真緒的眼裡,卻令她不由得眼神一亮。

  「我知道下毒的人是誰了!」唐真緒按住手邊寫著「良」字的紙張,先是瞧了眼朗若姍,跟著才提筆往賈聿商指去,「下毒的人正是朗小姐與賈公子!」

  她這一言明,霎時所有人都將視線往兩人身上投去。

  「妳胡說什麼?」朗若姍發出尖叫聲。

  「喂,姑娘妳別信口開河、隨便汙衊他人。」好不容易撿回官帽重新戴上,賈聿商立刻出聲抗議。

  「我自然是有理由的。」唐真緒解釋道:「朗小姐寫的是善良的良字,可她卻是手邊抱著狗在寫,因此這『良』加上『犬』就成了『狼』。」

  「狼又怎麼了?」朗若姍面露羞忿神情地質問道。

  「賈公子不寫字,便以其姓氏測字,這門檻一摔掉了官帽,就是『賈』字去了頭,變成了『貝』,這小狗因為擔心自家人而上前打轉,豈不令『貝』身邊再添『犬』,成了『狽』字?」唐真緒兀自續道:「狼加上狽,這叫狼狽為奸,所以我才這麼推測。」

  「什……什麼!」朗母這下可傻了。

  她本以為會是家中下人陷害苗喜兒,沒想到就像封雅書等人所說的,真是女兒,而且還扯上了賈聿商?

  「妳胡說!我看妳才跟藍君柚狼狽為奸!為了不讓喜兒進官府,想湮滅她殺人的證據,才陷害我跟表哥!你們根本是惡人先告狀!」朗若姍生氣地迸出尖嚷。

  「是啊!這分明就是誣陷!根本不可信!」賈聿商也跟著出聲反駁。

  「可不可信,由縣令大人決定吧!反正已有下毒的湯藥為物證,一併將朗小姐與賈公子作為嫌疑犯送官即可。」藍君柚對於唐真緒的能力雖也是半信半疑,但是唐真緒的說法卻是相當有道理,教人質疑不得。

  更何況萬事通封日遠亦查出朗若姍早有欺負苗喜兒的謠傳,而苗喜兒又相當憎恨賈聿商,因此這巧合讓他亦認同唐真緒的說法。

  「這……唉!這可怎麼辦才好?」朗母向來護女,當然也想否定測字結果,可偏偏她又找不出什麼好說詞來反駁。

  況且眼前所有不利證據都指向女兒,加上方才朗若姍確實跟著她一塊兒待在廚房熬藥,所以……

  如果這是實情,女兒真的這麼心狠手辣的話,那她保護女兒等於是為虎作倀啊!

  難以令人接受的實情,教朗母實在是無法下決定,視線只能在朗若姍與賈聿商還有藍君柚、唐真緒之間飄盪不定,直到一個冷淡的聲調打了岔──

  「物證不夠,就讓我添個人證。」封雅書踏入了前廳,視線往朗若姍掃過後,他薄唇一揚,往外揮了揮手,「苗姑娘,進來吧!」

  「喜兒?」藍君柚詫異地奔近門邊,「喜兒她已康復了?」

  隨著他的問話,一個眼熟的俏影踏進廳中,一襲活潑打扮依舊,不同的是,苗喜兒那見人就傻笑的模樣卻已不復存在。

  明眸澈黑,粉唇微抿,行走的步伐不再宛若孩童蹦跳,而是平靜、穩定地踩踏。

  「喜兒?」藍君柚與苗喜兒相處甚久,自能識出其中差別,他有些訝異,又帶點期盼與驚喜地打量著這個亮眼的嬌小姑娘,見她不再撲向自己,卻是認真地瞧著自己,忍不住悄聲探道:「妳……認得我嗎?」

  「嗯……」苗喜兒面頰一紅,很快地點了點頭,「你是……君柚。」

  一聲「夫君」哽在了喉間,是因為羞澀,也是為了時間地點不太適合。

  在弄清一切真相前,她與藍君柚這個不顧她瘋癲仍願意娶她為妻的男子,可有著許多問題要處理,才能真正成為夫妻呢!

  「喜兒!」藍君柚露出欣慰的笑容。

  幸好,苗喜兒沒把瘋癲時的事情都給忘記了,她……依然是他的可愛娘子啊!

  「情話晚點說吧!」封雅書插入兩人之間,正色道:「君柚,我知道你高興苗姑娘復原,不過先把眼前的混亂處理一下如何?」

  「說得也是。」藍君柚斂起過分外放的情緒,苦笑道:「不過,我真沒想到喜兒不用喝藥也能康復。」

  「治失心瘋根本用不著喝藥,紮個針通氣血就成,那藥不過是幫著順氣補血、調身子罷了,即使不喝,她也能恢復正常。」封雅書冷淡地解釋過,又將視線投向正被唐真緒氣得滿面通紅的朗若姍等人,「我想,由苗姑娘來說明真相該是最好的,便將她帶到廳裡來。」

  「是了,喜兒,妳有什麼苦衷就實說吧!我跟義父會替妳做主的。」藍君柚望著苗喜兒,複雜萬千的思緒穿過他的腦海,令他有著一絲逝去的寂寞,卻也在同時擁有了新生的喜悅。

  他的喜兒、他的傻娘子,如今終於不必再受人誤解了!

  「我……」苗喜兒看向了朗母,在瞧見她眼中略帶欣喜、也略顯苦惱的眸光時,不由得遲疑起來。

  「苗姑娘,我無意干涉你們朗家的家務事,但妳現在不說,日後再也沒機會平反冤情,更會放任敗類繼續危害他人,這等縱虎歸山之舉,或許將來連朗夫人都會遭到毒手。」封雅書見她不知如何是好,跟著往前踏了一步,停在她的身邊,語氣冷漠地提醒了幾句。

  「喜兒,也許實情讓妳難受,但我與君柚都會護著妳的,有什麼委屈妳就直言吧!」伊湛秋出聲幫腔。

  「喜兒,雅書跟義父說的沒錯,妳與妳的娘親多年來一直受此冤屈,如今既有機會平反,妳就說吧!」藍君柚牽住了苗喜兒的手,緊緊地握住她的纖柔五指。

  「君柚……」苗喜兒抬頭望向藍君柚,她明白,不管她遇到什麼樣的困難,這男子都會呵護著她!

  反手握住了藍君柚,苗喜兒瞧向朗母,終於微啟芳唇,迸出了驚人的真相──

  「其實……所有的事,都是賈聿商所為!」

  ※※※※

  三年前,苗喜兒失去娘親那一夜,由於染上風寒,因此沒跟著苗母到街上賣刺繡,而是獨留在家。

  當時賈聿商上門探訪,說是知道她病了,來關心她,並送上燒雞要讓她補身子。

  原本苗喜兒想等苗母回家再一塊兒吃,可賈聿商卻一再催促她快點吃,最後甚至想硬塞入她嘴中。

  現在回想起來,恐怕那正是賈聿商要毒殺苗喜兒的第一步。

  只是當初苗喜兒對他過分熱絡的舉動生疑,沒讓賈聿商得逞。

  可沒料到,賈聿商見苗喜兒怎麼也不肯吃下燒雞,竟伸手掐住她的頸項,想加害於她。

  此時正好苗母回家,看見賈聿商要殺女兒,立刻拿了剪刀與賈聿商打起來,只是她一個弱女子,哪鬥得過實聿商這當差的年輕男人?

  所以最後,苗母剪刀被奪,甚至被反刺一刀、倒地不起。

  賈聿商原想在殺掉苗母後連苗喜兒一併殺死,卻沒想到先前的吵鬧聲已引來鄰人上門關心,賈聿商因怕東窗事發,拿了蠟燭便往床上丟去,引火燒屋,想將苗喜兒滅口,他則是躍窗逃離。

  只是沒想到苗喜兒命大,被鄰人救出,可命雖保住,人卻因此凝傻。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賈聿商看準苗喜兒無法揭穿她的身分,便不再對她下毒手,讓苗喜兒就這麼在朗府過了好些年。

  可日前,藍君柚帶了苗喜兒回朗府,並向朗母婉拒與朗若姍的婚事,言明只娶苗喜兒那夜,賈聿商竟摸進苗喜兒的房裡,企圖染指她,卻因未曾提防而讓苗喜兒拿了髮簪刺傷,所以才間接鬧出這許多問題來……

  「事情經過就是這樣,喜兒絕無半句謊言。」苗喜兒神情嚴肅地瞪向賈聿商。

  這個殺她娘親,又二度想加害於她的兇手,難道他真以為天底下毫無王法了嗎?

  她雖瘋,心裡深處卻永遠記得那份傷痛,所以才會每見賈聿商一次就氣他一回!

  她握緊藍君柚的手掌,若不是自己不會武功,又不願待她友善親切的朗母傷心,或許她已撲向賈聿商,狠狠再刺上幾回!

  藍君柚亦是握緊苗喜兒的纖手,雖然早料到賈聿商的態度有鬼,但他卻沒想到,那一夜的混亂,竟還有這般隱情。

  賈聿商竟想染指苗喜兒?先問過他這丈夫手裡的鐵爪跟長劍再說!

  「我才沒做過這些事!這都是喜兒她陷害我的!」賈聿商慌張地搖頭否認。

  「我有證據。」苗喜兒畢竟不再是癡傻姑娘,如今她已能清晰言談,所以對於賈聿商的反駁,她亦能明白地提出指控。

  「什麼證據?」藍君柚訝道。

  「那天賈聿商應是有意殺我的,因為他摸進我的房裡時,身上還帶著短刀,只是不知為何他突然改變主意,將短刀擱在床頭就摸上我的床,在動手想脫我衣裳的時候,卻吵醒了我。」苗喜兒細眉微蹙地續道。

  「可那天我沒見他拿著短刀……」藍君柚不由得跟著瞧向賈聿商,想從他慌亂的表情裡看出真相。

  「我刺傷他後,他就逃出去了,刀還留在我房裡,因為當時我還處於失心瘋的情況,並未去動它半分。」苗喜兒肯定地應道。

  「在哪?」藍君柚知道,只要能找到作為佐證的短刀,那麼就可證明苗喜兒並未說謊,更能證實賈聿商確是當年的殺人兇手!

  「我們在床上扭打時,短刀落到地上,他逃走時絆了一跤,將短刀踢到床下了。」治好了失心瘋之後,過往的回憶一幕幕重現,苗喜兒瞧向臉色慘白的賈聿商,堅定地應道:「我帶你們去找。」

  這回,誰都別想湮滅罪行!她苗喜兒一定要為母伸冤!

  ※※※※

  清晰可識的蕪城縣衙官印,牢牢地刻烙在短刀之上,亮晃晃的銀白雖然沾染血腥,卻引來濃厚殺意。

  苗喜兒帶著大夥兒到了房內,並在床下尋到了短刀,那不容否認、唯有官差才能擁有的官刀,教賈聿商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這等於是證明了苗喜兒所言不假,而他正是屢次傷害苗喜兒的罪魁禍首。

  「老天爺啊……聿商你怎能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朗母一見到短刀被搜出,臉色都嚇白了。

  沒想到家裡居然住了個殺人兇手!還是當差的!今天若非神醫救回苗喜兒,日後不知道她這個當家主母會不會跟著遇害?

  「賈聿商!你還有什麼話說?」藍君柚冷眼瞪向了買某商,一想到這男人不但一直在傷害苗喜兒,更想玷汙苗喜兒,他不由得散發出凜冽的殺氣。

  他藍君柚確實年少而不夠沉穩,但深受伊湛秋這位義父前端的教導,所以熟知處事時最忌諱失去理智,但今天這事關係到他疼愛的苗喜兒,教他幾乎耐不住心頭火。

  「我……我……不是我!」賈聿商知道再辯無用,轉身排開眾人、飛奔出房門就想逃。

  「休想逃!」藍君柚飛身越過眾人,向前一跨、追上了賈聿商,跟著迅速提起長劍,以劍柄往他小腿上一敲,令他疼痛難當地跪了地。

  「不知悔改。」伊湛秋搖搖頭,「殺人已是重罪,你還妄想逃脫嗎?」

  「不是我!這些都是若姍叫我做的!」賈聿商痛得站不起來,只能半伏在地上,慘叫著嘆道:「當初她氣惱那些追求她的公子哥兒都去追求喜兒,所以要我去殺她!這一切都是若姍的主意!」

  驚人事實迸發,讓測出兩人互為狼狽的唐真緒不由得露出嘆息聲。

  唉!事實果真如此啊!

  「當真是狼狽為奸,二哥所言果然屬實。」封雅書在旁冷笑。

  「這……怎麼會?聿商!你話可不能亂說啊!」朗母在旁急了,連忙出聲質問。

  「我沒有胡說!當喜兒瘋掉後,若姍還很高興她瘋傻受苦,所以才沒馬上叫我趕盡殺絕,她說有癡傻的喜兒,才能陪襯出她的好!」被逼急的賈聿商將事實盡數吐露,「後來藍君柚要退婚,想要喜兒不要她,她生氣了才叫我殺喜兒!這一切都是她指使的,你們要送官送她去!不關我的事!」

  「你別亂栽贓!」朗若姍蒼白著臉色反駁道:「你都幾歲人了,我說什麼你就做什麼嗎?又不是傻子!這分明是你自己想染指喜兒所以編派出來的謊話!」

  「朗若姍,妳別想替自己脫罪!要死一起死!當初是妳利誘我,說只要我幫妳,將來就說服妳娘收我為義子,日後妳嫁出去,家產就是我的,所以我才會幫妳!」賈聿商指證歷歷,幾乎教朗若姍原本瑰紅的唇嚇得失去血色。

  大夥見兩人互相指責,心裡也有了個底。

  看來事實正如測字所示,苗喜兒那一夜刺傷賈聿商是為自保;而朗若姍與賈聿商堅持將苗喜兒送官,又不想她被醫好,亦是為求自保。

  因為苗喜兒只要一康復,沒了失心瘋,兩人的行跡就敗露了。

  「看來真相大白了。」封雅書冷哼一聲,往朗若姍睨去,「賈公子身處縣衙、無暇下毒,那麼在朗府裡下毒的人,就是朗小姐了。」

  這樣的結果,他樂見其成。

  「不是的!你們都在陷害我!我是江南第一才女!我根本沒做過這種事!」朗若姍見眾人全往她身上打量,眼神裡明顯地透露出不信任,忍不住失控地尖叫起來。

  「若姍……妳這孩子,怎麼會做出這種胡塗事啊?」朗母心疼不已地連連搖頭。

  要問她私心如何,朗母會說,她還是疼愛女兒的,畢竟朗若姍是她心頭的一塊肉啊!

  但是於公,既然女兒能不顧一切下手加害苗喜兒,還差點讓她這娘親被當成下毒嫌犯,那麼將來即使她是娘親,亦難保一輩子平安。

  所以即使再傷心,朗母還是以自身安危為重,叫來了家丁去報官,將賈聿商及朗若姍都一併送了官。

  至此,苗喜兒背負多年的冤屈,終於得以洗刷──

  ※※※※

  江南第一才女朗若姍教唆官差賈聿商殺人、謀害親戚苗喜兒一事,把平靜無濤的蕪城鬧得沸沸騰騰。

  朗母自覺教女不當,因而暫時帶了幾名婢女家僕避居他處,以求清靜。

  至於苗喜兒則是隨同藍君柚,一塊兒動身前往江北明虛宮。

  伊湛秋為了讓小倆口好好相處,因此早一步獨自回宮去,藍君柚亦明了伊湛秋的用心,知道他是讓想自己與康復的苗喜兒好好相處、多點了解,因此一路上盡可能與苗喜兒多交談,讓她熟悉自己,也順道為她介紹江北有哪些特色,只是……

  「我們這樣,倒像是因相親才結識的夫妻。」

  入夜,為了不讓苗喜兒太勞累,藍君柚也沒急著趕路,而是找了間客棧住下。

  只不過他沒訂兩間房,而是刻意只要了間上房。

  此舉自然是認定苗喜兒是他的妻,不想她與自己太生疏,想藉此拉近兩人略帶尷尬的距離。

  但是苗喜兒卻是打從入房歇息後便顯得有些心神不寧,甚至瞧著窗外夜景發愣。

  看著這樣的苗喜兒,藍君柚不由得苦笑一聲。

  他的嘆息聲拉回了苗喜兒的注意力,她有些錯愕地轉向藍君柚,面泛微紅地問道:「對不起,我沒聽清楚……剛才你說話了嗎?君柚。」

  「只是覺得康復後的妳,似乎與我疏遠許多,不再像先前那般,一有空閒便黏著我不放。」藍君柚迸聲輕應。

  該怎麼說呢?苗喜兒還是苗喜兒沒錯,只不過她開始知道什麼叫規矩、什麼叫分寸,不會再動不動就纏住他這丈夫,更不會一開心就抱住他。

  相較之下,也許常人偏愛現在這個守禮法的苗喜兒,但他卻不然。

  不管哪個苗喜兒,對他來說都是同一個人,他不希望苗喜兒康復後,失去了原本的快樂而只記得煩惱。

  「咦?疏遠?我……沒有啊……」苗喜兒有些心虛地瞟著藍君柚。

  自從神醫封雅書為她治病後,以往的記憶開始鮮明起來,漸漸地她也分清楚了哪些是她病了後的反應,哪些是現在的她所思索的想法。

  而其中,佔據她腦海最多的,要數藍君柚了。

  她萬萬沒想到,瘋瘋傻傻的自己,居然能夠誘得藍君柚的真心。

  在客棧裡她拉著他入浴、與他歡愛的情景,如今回憶起來顯得清晰無比,時常教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藍君柚。

  說起來這感覺還真怪,她分明就喜歡藍君柚,也很欣慰他願意無條件地接納自己,所以初夜的歡愛與甜膩的相處時光,其實回想起來應該都是陣陣的甜膩。

  可是她卻總是臉紅心跳地幾乎無法正視藍君柚……

  「不是疏遠,那麼妳是為了什麼原因不想面對我?」藍君柚輕迸一聲嘆息,續應道:「我知道沒等到妳康復,就與妳成為夫妻,或許是有些不妥、也太心急了點,畢竟康復後的妳不見得還會喜歡我,但喜兒,我對妳是真心的。」

  「我……我知道,君柚你是真的喜歡我。」苗喜兒看見藍君柚一臉苦惱,忍不住急道:「我並不是討厭你,我也喜歡君柚,只是……」

  「只是?」自苗喜兒康復以來,藍君柚頭一回自她口中聽見這聲示愛,心裡頓覺欣慰。

  只要知道苗喜兒並非討厭他或不想與他成親,那就夠了,相處上的問題,他們夫妻可以慢慢協調的。

  「我只是……」吞吞吐吐好一會兒,苗喜兒才迸出了挫敗的低嘆,「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才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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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12-2 12:04 PM


第十章

  「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我?」

  苗喜兒這番回答,著實超出了藍君柚的猜測。

  「因為,喜歡上你的時候,我癡癡傻傻的,只知道你是對我好的人,跟你在一塊兒,我很開心,可現在……」苗喜兒面頰泛紅地細著聲調應道:「懂了事之後,反倒有許多問題讓我不知道該拿什麼態度來面對你。」

  「夫妻不就是相處在一起的時候要開心嗎?」藍君柚失笑道:「有什麼問題困擾妳了?」

  能談開來倒是好事,不然瞧苗喜兒這彆扭模樣,藍君柚還真猜不到她在為什麼事煩惱。

  「相處起來不一樣嘛……」苗喜兒悄聲道:「以前我動不動就纏住你,是因為根本不在乎旁人眼光,只知道讓自己開心,可現在不一樣了……」

  「哪邊不同?」藍君柚打斷苗喜兒的話,笑問道:「妳還是可以像從前一樣啊!」

  他對待苗喜兒,依舊是沒有分別的,疼她寵她照顧她,讓她開心,那就是全部。

  可苗喜兒很顯然地並不這麼想,彷彿康復、恢復了懂事的模樣後,她就得開始當個賢淑女子、遵守三從四德,還得遵循出嫁從夫、在家奉養公婆那堆古老守則一樣。

  「怎麼還能像從前那樣呢?」苗喜兒搖頭道:「難不成我像從前那樣不分時間場合地纏著你也成嗎?」

  「妳想那樣纏著我嗎?」藍君柚不答反問。

  「我……」苗喜兒臉色微紅,「有些時候……多少會啊!」

  不管是娘親去世後,還是冤情得雪的現在,若不是因緣際會地同藍君柚成了夫妻,她苗喜兒今生幾乎是註定孤身一人了。

  在這種情況下,她自然會更想抓緊藍君柚,時時刻刻伴在他身旁。

  「那妳就纏著我,有何不妥?真的不能陪妳時,我也會看時間場合適時地告訴妳,不是嗎?畢竟妳現在可不是聽不懂原因的傻丫頭了。」藍君柚不懂,這不過是夫妻的溝通與相處,苗喜兒怎會把這也當成兩人間的隔閡了?

  「還要你來提醒我的話,怎能算是個好妻子呢?」苗喜兒臉蛋紅紅地往藍君柚瞧去,「我聽說了,你是武林奇才,還是名門明虛宮的第一弟子,既年輕又有才學,對各家武學甚至能過目不忘,像這樣的你……」

  「這樣的我怎麼了?」藍君柚捺著性子問道。

  「這樣有著好名聲的你,卻娶了我這個什麼也不懂的姑娘……不會讓人覺得不相配嗎?」苗喜兒輕聲嘆道。

  在與唐真緒等人分手,轉往江北前,苗喜兒已從眾人口中多少得知這個丈夫的輝煌事蹟,聽說他的才學堪稱江北第一,甚至極有可能成為明虛宮下一任宮主。

  她以往只是個普通百姓,跟這些名門自然是沾不上邊的,尤其是武林俠客,對她來說只會出現在說書人口中,卻絕對不可能出現在她面前。

  可如今她卻嫁給了名滿武林的年輕俠客,外貌英挺不說,人品與功夫更是沒話說的好。

  她並不是覺得一定要門當戶對才能成為一對好夫妻,但這卻是讓夫妻減少爭執的偏方。

  越是出身相近的夫妻,在生活上的相處越容易互相了解,可是她與藍君柚偏偏相差極大……

  「妳想得太多了,喜兒。」藍君柚瞧著苗喜兒吞吐許久的表情,雖能明白她話裡的意思,卻不由得迸出無奈的輕笑聲。

  「可是,這是事實啊!你想想嘛,將來你行走江湖時,若還要帶上我這個什麼功夫都不會的妻子,豈不是拖累了你?如果以後有江湖惡徒想找你麻煩時,保護我也會絆著你……怎麼想我都無法安心啊!」苗喜兒說著,終於垮下了臉蛋,露出沮喪的表情來。

  「所以才說妳想太多了。」藍君柚搖頭,起身走近苗喜兒,跟著她並肩坐下。

  伸手觸上了苗喜兒的唇,藍君柚止住面泛微紅的她欲開口的言詞,淡聲問道:「喜兒,妳可知道,我是怎麼入明虛宮的?」

  「不知道。」苗喜兒乾脆地搖頭。

  她僅從旁人口中大致明白自己嫁了個什麼樣的威風丈夫,可是這種年代久遠的事情,哪有空纏著旁人慢慢說給她聽呢?

  「我的生父是個賣字畫的窮書生,我九歲那年,在大街上遇見了義父伊湛秋,當時他在街上打跑一個調戲良家姑娘的惡少……」藍君柚細細地將當年往事一一道出,直至伊湛秋訝於他模仿的功力而上前攀談為止。

  「原來……你不是武林世家出身啊?你只是在旁邊看著伊前輩,就學會他的武功了?」苗喜兒驚訝地問道。

  「對,那就是我最大的長處,也是後來義父帶我入明虛宮的主因。」藍君柚傾身挨近苗喜兒,微笑道:「我有著過目不忘的本事……就像那天,在見著妳潑我水的時候,我也對妳的嬌俏模樣一見難忘……」

  「咦……」苗喜兒聽得正認真,哪曉得藍君柚末尾居然吐出了這麼一段示愛的情話來,教她不由得雙頰一熱。

  「妳可別說妳忘了。」藍君柚伸手撫上苗喜兒的嫩頰,吐出輕音:「妳潑我水,又扯我頭髮,甚至在我的頭髮上綁了姑娘家用的大花結……」

  那一幕又一幕的回憶,是讓他對苗喜兒動心的主因,更是不斷停留在他腦海裡的誘人景象。

  那單純直率、又有著活潑眼眸的苗喜兒……

  「我……那是因為我……」苗喜兒慌得想往後退去,卻讓藍君柚伸手攬住纖腰。

  「我知道,妳當時失心瘋還沒治好,錯把客人當仇人。」藍君柚細細數著兩人相識的過程,又道:「可我卻相當感謝那場誤會,若不是因為這樣,現在的我,娶的是朗若姍、卻不是妳呀!」

  「君柚……」苗喜兒鼓起勇氣伸出手臂往他垂散兩側的髮絲揪去,「我……我也很高興你選了我……」

  「我與妳一樣,其實都是普通人家出身,只不過我運氣好,九歲那年就得了義父的賞識。」藍君柚往苗喜兒的手臂吻去,柔聲說道:「說不定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與那位千金小姐怎麼都看不對眼,偏愛妳這個傻呼呼的好娘子。」

  「君柚……」苗喜兒迸出笑聲,她攬上藍君柚的頸項,緊緊地摟住了他,「我喜歡你……我不知道該怎麼謝你,又該怎麼向你明說,也許……是因為太想跟你在一起了,所以我好擔心自己配不上你……」

  「配不配得上,要由我們夫妻倆自己來決定,不是嗎?」藍君柚的吻落在苗喜兒的髮絲上,「日後,不管別人說了多少閒話,都任憑他們去說,與我們無關。」

  「嗯!」苗喜兒笑開了唇,像是心中大石落定,再也掩不了她埋藏的喜悅心境。

  她曾傻過,她出身普通,那些……其實都入不了藍君柚的眼,因為藍君柚看的只是她苗喜兒。

  所以……她根本就用不著去在乎那些的!

  ※※※※

  一樣親暱的夜,不同的是兩具身軀激盪出來的熱情。

  纖白的身子覆著結實的軀體,青紫的烙印不停地刻畫其上,還伴隨著淺聲呢喃。

  「君柚……啊……」苗喜兒攀著藍君柚的肩膀,過燙的高溫幾乎要把她的神智燃燒殆盡。

  她赤裸的雙腿被藍君柚架在腰側,淌著愛液的幽穴入口則被藍君柚的碩大頂住,來來回回不停地磨蹭著。

  沒有貫穿她、沒有闖入早已水流不斷的水穴,熱情僅是在穴口欲入還退地膠著,更教她難受而渴望。

  嬌吟聲不斷,為的卻已不再是盼求兩人的親暱接觸,而是火熱的渴求。

  她想要獲得藍君柚的慾望,她想要他和初次相擁的那回一樣,將她推上極樂的高峰。

  「妳的聲音真甜,喜兒……」藍君柚的舌尖在苗喜兒的耳根掃過,帶來一陣歡愉的戰慄,卻也令苗喜兒幾乎失控。

  「不要……君柚……我不行了……快點……」苗喜兒吐露的聲調不再是模糊而難以辨別心情的言語,而是確切的要求。

  「可我還想多瞧瞧妳現在的表情。」藍君柚咬住她的耳垂,放在口中輕柔逗弄。

  「給我……我好熱……求你快給我……」苗喜兒難耐高溫地迸出要求。

  瞧著她紅燙的頰、迷濛帶淚光的眸子,藍君柚感覺自己早已勃發的慾望似乎也跟著更加脹大。這般嬌羞的風貌,可是先前大膽露骨地表達愛意的苗喜兒無法呈現出來的啊!

  他這傻娘子,明明前後同是一人,卻令他見識到了不同的風情。

  「這就給妳了,喜兒。」藍君柚自己亦是隱忍得難受,稍稍退開了身軀,他將挺直的慾望往愛慾橫流的水穴一口氣直貫而入。

  「啊——」高音吐盡苗喜兒的歡愉,她的纖腰因藍君柚的挺入而不斷地擺扭,穴內的細窄幽徑更因這突如其來的深入而劇烈絞動。

  嫩肉不停地推擠著往內挺入的碩大,濕熱的觸感令藍君柚吐出略帶啞音的喘息聲。

  「喜兒……妳好緊……好小……」他勒住她的纖腰,摟著她的俏臀,一上一下地衝撞著她的嬌軀。

  穴口因慾望的穿梭而大敞,嫩蕊猶如豔麗花瓣,將他的碩大一口口吞入幽徑當中。貫穿著窄門的慾望力道十足,一下下都令她的俏臀往上彈跳。

  激烈的衝擊令她的雪白玉乳亦跟著擺盪,粉紅蓓蕾像是熟成的果實,在空中飛舞起來……

  灼熱逼出了苗喜兒失去控制的淚水,喘息不斷的她承受著一波波的快意,只覺得體內像是有火在灼燒著她。

  「喜兒……我的喜兒……」藍君柚伸手捧住苗喜兒的胸脯揉搓她的蓓蕾。

  硬挺的乳尖因他的逗弄顯露出飽滿圓滑的模樣,彷彿在引誘著他的吞食。

  「好舒服……君柚,喜兒好喜歡……再來……」苗喜兒將手掌覆上藍君柚的大掌,在他撫慰著自己的同時,火燙的高溫似乎也一併傳遞至她的掌心中。

  「喜兒喜歡這樣嗎?」藍君柚勾唇一笑,隨即牽起苗喜兒的手,將她的雙手掌心覆上她自己的雙乳。

  「咦……這樣……」苗喜兒被藍君柚按住了雙手,隨著他的動作開始撫弄起自己的酥胸,這等親暱之舉令她羞得滿面通紅,卻是想抽手又抽不走。

  「感覺不同吧?喜兒。」藍君柚一邊抽送著被稚嫩幽穴裹住的慾望,一邊引導苗喜兒撫慰雙乳,同時輕舔著她的粉頰。

  對他來說,這番舉動活像是她在主動引誘他這個丈夫,看來可是十足十地活色生香,更令人血脈僨張。

  只不過,這對於她來說,大概是個令她羞赧得想埋進被窩裡去的動作吧!

  「這當然……不同……別再、再來了……」這股捧著自己雙乳搓揉的感覺,帶給了苗喜兒另一番異樣的感觸,比起藍君柚的熱情力道雖然輕柔許多,卻有著酥麻的刺激感。

  「可妳這模樣卻是教人銷魂得停不下來啊!喜兒。」藍君柚吻上苗喜兒的耳垂,柔聲輕道。

  「你、你在欺負我……」苗喜兒吐出模糊不清的指控,「這樣好怪……」

  「妳只是害臊而已。」藍君柚微笑著低下頭去,含住了她的粉嫩蓓蕾。

  「啊!」苗喜兒忍不住迸出尖吟。

  一邊的乳尖被藍君柚不停含在口中逗弄,時而纏繞,時而吸吮,再加上身下的熾熱慾望正猛烈地衝擊,教她不由得弓起了腰身,迸出嬌喘。

  苗喜兒分不清自己渾身上下的火燙感究竟從何而來,那延燒成一片的熱意,教她陷入了徹底的瘋狂之中。

  「還不行啊……喜兒,還沒呢!」藍君柚鬆了口,改以指尖輕掐被他舔弄得濕渾的乳尖,就連身下的慾望都刻意放慢步調,不再如此激烈地衝刺。

  這突然放緩的動作,讓苗喜兒不覺輕鬆,卻讓火苗燒得更旺。

  原本幾乎就要攀達歡偷頂峰的身軀,如今卻突然停下了刺激,教她慾望難耐,甚至不由自主地扭動身軀,想引得藍君柚再度侵入她。

  「君柚……給我……我想要……」苗喜兒迸出渴望的聲調。

  「想要什麼?」藍君柚吻了下苗喜兒的唇。

  「你明明……知道……給我……」苗喜兒扯著藍君柚散亂的髮絲渴求道。

  「可我剛才力氣用盡,妳想要我像剛才那樣,得先往我身上點火才成……」藍君柚說著,甚至故意將慾望往穴外退出了點。

  「別、別這樣……」苗喜兒使勁地夾住他的碩大,「別出去……」

  知道藍君柚是在逗弄自己,可苗喜兒卻沒力氣同他較勁。

  此刻,她只希望他能夠徹底撫慰她,將他的慾望像剛才那樣送入她的花穴當中,深淺不一地抽送著,直到兩人一同達到極樂為止。

  輕輕扭了扭渾圓俏臀,苗喜兒試圖學著藍君柚,挑逗起他的慾火。

  想起方才他誇讚她銷魂的模樣,她探出了手,十指並用地撫上自己的雙乳,學起藍君柚牽引她手掌的動作,開始撫弄起自己的渾圓來。

  原就熱燙的身軀自是容易引火,雖然不習慣這般自我撫慰,而且還是在藍君柚的注視之下,可或許羞怯感反倒引來更大的快意,在幾番搓揉後,苗喜兒亦感覺到一股說不出口的熱意,由雙峰往四肢延展而去。

  她學著藍君柚那般,開始輕掐自己的乳尖,每一回的刺激都教她迸露輕聲嚶嚀,一陣陣的嬌音呻吟,令藍君柚即使想力持平靜,僅是維持著緩慢抽送,都要把持不住。

  漸漸地,他的律動速度再次變快,而這樣的變化,亦令苗喜兒感到欣喜,展露出更加誘人的魅力來。

  擺扭著腰肢,在知道自己有著十足的魅力能夠誘惑藍君柚之後,甜蜜感亦漲滿她的心口。

  她不時吐露著邀請似的訴情言語,並以雙腿磨蹭著藍君柚,在發覺他越來越失控的同時,些許惡作劇的心情也跟著滲入她的腦海裡。

  「君柚,喜兒……可點著你身上的火了?」苗喜兒輕迸嬌喘地問道。

  「不只點著了,還熱得很!」藍君柚說著,腰身已用力往穴內深處頂去。

  「再深……深一點……喜兒的火苗……在更深的地方啊!」充滿暗示的話自苗喜兒的嫩唇之間迸發。

  這番引誘,勾得藍君柚一下子失了控,他狠狠勒緊了她,一口氣直貫花心,甚至猛烈地抽送起來,跟著他緊密地一頂,便將慾火全數送入花穴當中。

  苗喜兒感覺到一陣劇烈的顫動,大量愛液就這樣在刺激中噴灑而出,灌滿了花穴。

  淫靡水音在兩人之間不斷發出,苗喜兒顫抖個不停,藍君柚則將她緊緊地擁在懷中,逞威風的慾望依然捨不得退出穴外。

  被填滿的花穴容納不下兩人的愛液,自緊窄的穴縫間肆流而出,幾乎染得他們腿間一片滑濕,宛若蔓延開來的愛意,既然流散開來就再也收不回去……

  「喜兒……」藍君柚親吻著苗喜兒的粉唇,帶喘的聲調吐出愉悅的輕音。「我就等妳……放開一切束縛、盡情與我同歡!」

  不管有沒有失心瘋,他都想疼愛她,也想令她得到所有的歡愉,而不是一堆綁手綁腳的規矩。

  所以他極盡所能地撫弄她、挑逗她,終於令她卸甲投降……

  「君柚……」苗喜兒揪住藍君柚的髮絲,望著那雙近在咫尺的深情黑眸,不由得迸開宛如初見時那般的春花燦笑。「我喜歡你……君柚,因為,就只有你接納我的全部,就只有你,連瘋了的我都一併疼入心坎裡!」

  過去那些因她和善親切、因她年輕貌嬌所以上門追求的公子們,沒有一個像藍君柚這樣,面對得了失心瘋的她,還如此地有耐性、如此地疼惜。

  所以,或許這是上天故意安排的吧?讓她在失去一切之後,獲得這個願意接納包容她的好丈夫!

  「對我來說,瘋不瘋,那都是妳。」藍君柚吻上苗喜兒的唇,讓一句句的情話化為濃烈的親吻,全數滲入她的唇瓣……

  瘋也好、不瘋也罷,他明白,她與他,是真心相許、真心相待。

  正因為少了一般人面對面時的客套,直接以赤裸裸的誠意坦然以對,所以,他才會愛上她。而他,也將會遵守他許給她的承諾──

  以他藍君柚「江北第一奇才」的聲名下保證,給她無盡的疼愛、給她沒有限度的寵溺,並讓她再也不受到任何一丁點的傷害!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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