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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20-10-4 11:54 AM

葉雙 -【上錯花轎嫁隻狼之】俘虜后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0-4 11:54 AM 編輯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金穆兒的淒涼遭遇——
1.自以為路見不平卻搞錯對象,反倒被恥笑。
2.小命差點不保,還得被「救命恩人」狠削一頓豪華大餐。
3.和親花轎被劫,莫名從王后降格變俘虜……

他自稱皇朝八皇子兼大將軍,但依她看,連劫花轎這事都做得出來,
根本就是個土匪,還把她這王后新娘歸於俘虜一類,
更威脅她要是真為母國人民著想,就乖乖聽話,
可說也奇怪,她倒真沒見過哪個俘虜像自己這般過得舒心的,
雜活不必做,每日吃好穿好的供著,還有丫鬟好生伺候著,
她因想念父兄落淚,他便忙不迭地把她兄長給請了來;
她因吃不慣他們皇朝的食物口味,他便命人把母國御廚給帶來,
甚至聽她安撫招降的建言,又是送人手又是送糧的,
雖然他總是板著臉又常吼她,但其實對她很好,害她有點心動……
不對不對,他搞這麼多花招,該不會是企圖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吧?

【出版日期】    2013/11/15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花園1905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10-4 11:54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9-30 10:22 PM 編輯

【序言】    新的開始  葉雙

        呼,好久沒寫主題書了,小雙雙著實被這本書折磨得有點慘兮兮的。常常對著電腦,可是腦子裡卻空蕩蕩的,沒有什麼思緒,有時一發呆就是一小時,所以這本書寫了比平常還要久的時間。

        除了寫主題書壓力挺大以外,小雙雙最近的生活也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從兩個人變成了單身,當真有些不能習慣,有時候走路、吃東西都還要發發呆,似乎過生活的能力降低了不少,雖然明知道過一陣子,當再次習慣了單身之後,一切都還會是那麼的順理成章,可是還是需要一些時日的調適吧!在趕稿和分手的交相打擊之下,小雙雙最近的生活只能用一個「慘」字來形容。

        至於成為單身的心情呢?

        挺好了,在哭了三天之後,終於找回了一些生活的節奏,上上班、看看書、打打電動,有空就出外晃晃逛逛,初時有些寂寞、夜不成眠,可好似只有幾天時間,日子照過、該做的事一樣不會少,花了點時間探究著兩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竟然轉瞬之間從熟悉到陌路,可卻始終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最後只能歸究於緣分的不夠,謝先生終究還是只是一個過客呵!

        活了這麼幾十年,受的傷多了,療傷止痛的能力似乎也愈練愈強大了起來,以往得要死不活個半年、一年的,這回連自己都訝異於自己那自我修復的能力。我想這就是一種進化吧!

        事實證明,人是真的可以進化的。年輕的時候失戀,天似乎要塌了下來,總感覺末日已經到來;老了失戀,只是多了一些失落,並沒有什麼撕心裂肺的疼痛,可惜的是以為能做老伴的男人卻飄然遠去,但那又如何呢?老伴老伴,既然人也還沒多老,再找個伴也就是了,就算沒伴,自己也能把日子過得很好,這樣就夠了!

        朋友都說小雙雙這樣的豁然挺不正常,畢竟四年的感情,誰可以說放就放,可經歷了那麼多的爭執和不愉快,再多的感情也早就被磨空了,再剩下的也只是一些捨不得放下的情緒,更何況兩人之間的相處,從來就不只是兩個人之間的事,還摻雜了更多其它的東西,比如說親人、事業上的糾纏,所以再不能放下,也得放下,不是嗎?

        與其每天哭著過日子,還不如笑著迎接下一段的緣分,那不是更有展望。心中的痛苦只是一時的,還有很多的快樂在未來等著我——小雙雙始終是這麼相信的。

        呵,莫名其妙的說了一些和小說完全不相干的事,倒也是一種抒發和交流,但不愉快的事就別說那麼多了。我只是想好好的生活著,快樂從來都是小雙雙生命中唯一不變的宗旨,只希望快樂,就算有時受了委屈,也要馬上快樂起來。

        雖然愛情很美好,可是愛情從來就不會是生命中的全部,沒了也就沒了,也不知何時,愛情便會突然的從天而降,小雙雙從來就不會讓自己在愁苦的情緒裡困住太久,少了個情人,多了個朋友,也算是不錯了!

        好聚好散向來是小雙雙在談感情時的最高指導原則,若說人真的是歷經世世的輪迴,那麼小雙雙希望在這輩子,把該欠的、該收的,全都弄得清清楚楚的,然後待得下一世便是新的開始。現在小雙雙又還清了一筆債,下一世的肩頭只怕又能輕鬆不少,開心或是傷心,其實也只不過是一線之隔罷了。

        好了,不多說了,小雙雙還得繼續去為下一本書寶寶奮鬥呢!

        沒了男人,可不能再沒了錢錢,女人要有錢,女人當自強嘛!

        咱們,下次再聊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10-4 11:54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9-30 11:15 PM 編輯

【楔子】

        匆匆幾個踏步,霍安準就要來到皇上寢房之前,卻突然閃出一道身影,硬生生擋在他面前。

        「八弟且慢!」

        莫名被人阻了去路,一股子的不悅驀地竄起,他雙眸一瞇,眼光變得冷然,就算眼前這人是太子霍安懷,他也不似其他人般唯唯諾諾,只是冷漠地頷首道︰「太子!」

        霍安懷是皇后嫡出,自小受封為太子,所以除了父皇、母后,任誰見了他也得尊崇備至、戰戰兢兢的,偏偏就只有良妃所出的霍安準,每回見了他都是眉不挑、語不頓,雖然還是會行禮,但總是一副目中無人的冷傲模樣,讓他恨得牙癢癢的。

        「八弟這般急匆匆所為何事?你身為統領幾十萬雄師的大將軍,不該是在城外的校場上校兵嗎?這樣擅離職守,莫不是仗著自己是皇子,為所欲為了?」他的語氣明顯不善。

        瞧著氣宇軒昂的霍安準,他就不懂,明明他才是將來登基為皇的太子,為何父皇卻只肯把兵權交託到八弟手上?為此,他真巴不得親手殺了霍安準這個眼中釘。

        其實,不只是他,他甚至希望所有的兄弟都死絕了,這樣,這個霍氏皇朝才會是獨屬於他的。

        「父皇龍體有恙,做兒子的不親侍榻前,何以為子?」霍安準平淡地問道。

        「父皇有恙,自有我侍奉榻前,皇弟更應在此時刻更加用心練兵,若能穩下邊關,自能寬慰父皇心懷,讓父皇不藥而癒,益壽延年。」

        「這點不用太子提醒,皇弟也會做。」霍安準望著太子的眼神冷然,沒有半絲兄弟之間的情誼。

        「既是這樣,那皇弟還不快快回去練兵,等到父皇痊癒就會親下旨意,你便可領兵出征。」

        「皇兄,我既已到了這,又怎能不見父皇一面便又離去。」

        霍安準對於霍安懷的阻攔很是不滿,若非父皇的龍體一日不如一日,他生怕要是真鬧出點動靜,會讓父皇的病愈發嚴重,以他那氣起來便不管不顧的個性,他早就動手揍人了。

        「方才御醫正交代了,不能擾了父皇的清靜,所以為兄的不能讓你進去。」霍安懷硬是不退讓半分。

        太子身後的禁衛,有些沉不住氣的甚至已經拔出了佩刀,亮晃晃的刀光驀地一閃。

        「我倒不知道什麼時候我要見父皇還得這樣兵刃相見了。」薄抿的唇角噙著一抹淺笑,霍安準顯然完全不把眼前的禁衛看在眼底。

        昂藏的身軀執意往前踏了一步,便有好幾把刀齊刷刷地朝著他的眼前送來。

        尋常人若是面對這種陣仗,只怕早就嚇得屁滾尿流,可霍安準卻像是渾然不在意似的,旁若無人的繼續往前走去。

        眼見霍安準視禁衛的刀刃如無物,霍安懷氣得渾身顫抖,咬著牙喝令道︰「擅擾皇上休息者,殺無赦。」

        「諾!」眾禁衛聽令,齊齊應諾,威武喊聲讓午後沉靜的宮殿泛起了一股子的肅殺之意。

        冷掃了太子一眼,霍安準的嘴角依舊噙著那抹滿不在乎的淺笑,徑直地往前走去。他倒想瞧瞧有哪個不要命的敢攔他!

        「你……」

        眼見霍安準這樣目中無人的模樣,霍安懷簡直氣壞了,手一抬暗下號令要禁衛擒人。若能趁亂了結了他的性命,他也樂得輕鬆。
  
         可太子侍衛們卻目光惶然地來回瞧著霍安懷和霍安準兩人,遲遲沒有動作。

        八王爺可是本朝以來最驍勇善戰之士,更別說還是個皇子,就算他們的主子是太子,可是皇帝老子都沒發話,誰又敢輕舉妄動呢?

        再說了,他們雖是武夫,卻也知道絕對不能在皇上的寢宮前誅殺皇子,若是將來皇上盛怒,只怕株連他們九族的心都有了。

        太子明明只不過是來探病,又何必鬧出這些事情來呢?

        這話要是傳了出去,只怕關於太子不適皇位的說法又要添上一筆了。

        眾親衛裡,有的皺了皺眉、有的在心中咕噥著小話,可就是沒人真應了霍安懷的命令。

        「你們還不快給我攔人!」向來順風順水的霍安懷還是在耐力方面落了下風,眼見霍安準愈發接近寢宮,他心一急便索性直接吼道。

        便在同時,霍安準驀地頓住了腳步,倒不是因為感覺到太子準備下狠手,而是原本緊闔的宮門驀地敞了開來。

        只見向來在皇上跟前伺候的劉乃步出了寢宮,像是對眼前劍拔弩張的情勢視而不見,恭敬地朝兩位皇子說道︰「皇上已經醒了,請太子和八皇子移駕寢殿。」

        皇上既已發話,霍安準的目標更是不變,甚至連瞧也不瞧上霍安懷一眼,拾階而上,率先步入寢殿。

        見狀,霍安懷憤恨地緊咬牙根,心中暗暗發誓,總有一天,他要將這個完全不將自己放在眼底的霍安準給挫骨揚灰。

        披著繡有九龍的披風,錦安帝瞧著跪在地上向他請安的太子和八皇子,久久不作聲。

        他的沉默讓寢宮內的氣氛陡地一冷,卻激得一旁伺候著的宮人太監們汗流浹背,有些不知所措。

        可面對這樣緊張的氣氛,霍安準卻仍是直挺挺的跪著,彷彿毫無所覺,反觀太子雖然也是跪得筆直,但是卻眼神飄忽,顯得不夠磊落。

        霍安準的氣度,倒讓皇帝對這個向來出類拔萃的兒子,更加另眼相看。

        皇上終於晾夠了兩個兒子,沉沉地問道︰「說說,為何起了爭執?」

        「兒臣認為,邊關情勢緊張,赤耶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大軍雖然有可能開拔,八弟身為大將軍,兒臣希望他能多多用心在邊防的庶務之上,可是八弟卻認為兒臣在找他麻煩。」忍著心底的不服氣,霍安懷那三言兩語,未必屬實,可他卻信手拈來,說得流暢無比,彷彿就是事實。

        兩年前,霍安準頭回率兵爭戰赤燕山,不過數月便將東南幾個小國的聯合軍隊給打了個落花流水,班師回朝之後,便以皇子之姿身兼大將軍。

        當時,霍安懷便恨皇上總是想方設法地讓霍安準建立軍功,樹立威望,如今霍安準在朝中竟已經有了與他分庭抗禮的勢力,所以他更是不能容他。

        只恨方才自己的親衛行事畏畏縮縮,否則他孤身一人進宮,若是真被他的親衛錯手誤殺,那也只是不巧罷了。

        「嗯?」聞言,皇帝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又將目光轉到霍安準的身上,沉聲問道︰「太子說的可是事實?」

        抬眸輕輕掃向跪於身旁的太子,霍安準薄抿的唇角微微上彎,那笑容似乎帶著濃濃的譏諷,淡淡的回道︰「是真的!」

        「嗯!」錦安帝做了一輩子的皇帝,真話假話,他怎可能聽不出來,不過他表面上不動聲色,又問︰「對於太子所言的邊關情勢,你又怎麼看?」

        這事其實也擱在他的心裡很久了,他是知道以安準的能力,這事若派他去,他自是放心,可是……

        這一去邊關,可不如打打東南小國,那可是長途跋涉的勞苦,他向來看中安準這個孩子,也始終記得良妃臨去前的殷殷交代,心中自是萬分的不捨得。

        「父皇,其實就算太子不提,這事兒臣也想請旨,近年來赤耶國不斷為了冬糧侵擾邊境作亂,兒臣打算自請戍守邊疆,為父皇分憂,請父皇成全。」

        這事本該等皇上龍體康癒之時,才在朝中提及,可既然霍安懷等不及了,他也樂得打蛇隨棍上。

        反正這事在這兒議定了,到時再在朝議上過個場,也就算完了。

        「你真的願意去邊疆戍守?」皇上都還沒來得及反應,倒是霍安懷先一步既驚且喜地問道。

        冷冷的目光一掃,霍安準那雙宛若鷹眼的利眸中倏地閃過一絲譏誚,不過稍縱即逝。

        「父皇經年累月憂心國事,才會讓身子骨愈發虛弱,若是兒臣能替父皇做些什麼,也才能報答父皇的養育之恩。」霍安準冷冷地迎著霍安懷的質疑說道,那話裡自有幾分真心。

        在皇子中,皇上因著深愛母妃的關係,向來對他格外上心,既是如此,他自是該要有所回報才是。

        「可是……」雖說兒子有出息,老子應該高興才對,可是……一想到此行少則半年,多則數載,皇上也怕自己的身子撐不過,見不著霍安準的最後一面。

        見皇上眸中有著乍驚的喜色,可卻也有著濃濃的不捨與猶豫,霍安懷連忙開口說道︰「父皇,難得皇弟有這樣的孝心,父皇自當成全。」

        「可是邊疆苦寒,你是個皇子,從小便是錦衣玉食,朕又怎麼忍心送自己的兒子去那種地方呢?」

        「父皇,這些日子,八弟的鐵血軍騎操練得可辛苦了,若非真心要去,又何必如此?兒臣還請皇上成全八弟的孝心。」

        霍安準曉得,一旦自己做了決定,且又是攸關國家大事,就算太子不說這一番只能顯示自己愚蠢的廢話,他也一定會去的,但實在看不下去太子這番嘴臉,忍不主調笑道︰「看來,太子似乎巴不得我離京啊?」

        聞言,斜倚著床頭的皇上,身子無力一滑,對於兩名皇子之間的暗潮洶湧也有所覺。

        他是過來人,能夠上位自然也是經過了一番腥風血雨,所以從來他在教導皇子們時,也以兄弟之間的和睦為主。

        可在天家的富貴權勢之前,他的那些諄諄教誨,只怕難起丁點的作用。

        「安準真想去?」

        「自然想去,兒臣不怕苦、不怕艱難,只願父皇龍體安康。」

        反正京裡一切該安排的早就安排好了,他遠赴邊陲,正好可以看看霍安懷這個跳梁小丑能搞出什麼花樣來。

        其實,他本來對於皇位壓根一點兒興趣都沒有,他喜歡帶兵打仗,享受那種縱馬奔騰的快樂,可在歷經了幾回幾乎被霍安懷置於險境的九死一生之後,再加上看著幾個兄弟個個都被霍安懷害得離鄉背井,他便知道他得一爭。

        他更知道,只要他願意爭,以皇上對他親娘的寵愛,他未必沒有勝算。

        再說了,邊關侵擾不斷,父皇為此總是憂心忡忡,導致龍體每況愈下,他自然也憂心。

        「父皇,八弟也是一心為國,父皇自當成全。」心中竊喜不已,但霍安懷卻一臉正氣地勸說著皇上。

        這些日子,眼看父皇的身體愈來愈差,他正愁不知道用什麼藉口才能將霍安準給弄離京城,免得到時父皇兩腿一伸,擁立八皇子一派立時出來搗亂,徒然為他的登基之路添上許多麻煩。

        現在倒好,霍安準自請離京,倒讓他那顆吊在半空中的心安下了一半。

        且就連父皇都說邊關生活艱難,危機四伏,到時要是有個什麼意外,讓霍安準將命給留在那兒,才真真大快人心。

        「這……」皇上心頭還是有些猶豫。

        最近他瞧著太子的行事似是愈發不妥,不但心眼極小且疑心病重,還會算計其他皇子,這般不夠大氣的個性,如何能將皇朝穩住?

        反觀安準這個孩子倒是不錯,可惜他並非皇后所出,不是嫡子,若由他來繼承大統,只怕又要引起朝堂動盪。

        皇上的心緒轉了幾回,終究還是做出了決定,沉聲說道︰「既然老八真的想要為國馳騁沙場,那麼便去吧!」

        「多謝父皇!」心願既成,霍安準連忙磕頭稱謝。

        看來,終於讓他等到了揚名立萬的機會,他可得趁著這個時候好好收服邊關那些遊牧小國,唯有邊關安定了,將來他才不會左支右絀。

        再見太子那喜形於色的模樣,他不由得暗暗搖了搖頭,好友歐陽慕霖說的的確沒錯,爛泥始終是扶不上牆的。

        像霍安懷這樣的個性,絲毫不懂得內斂二字怎寫,他若上位,只怕不到半年就被那些滿肚子拐的大臣給兜得團團轉了。

        霍氏皇朝要是交在他的手里,受苦的只怕是那些黎民百姓。

        皇上召來內侍,讓他去安排下旨之事,明日早朝由太子代為宣讀,即日起命霍安準率兵平定西北的赤耶國。

        「你給我順順當當地去,平平安安的回來,知道嗎?」雖是皇上,亦是慈父,錦安帝不住疊聲交代著。

        「是!」霍安準頷首應是,掃了霍安懷一眼之後,便稱要去加緊校閱軍隊,告退離去。

        畢竟父皇的身子瞧起來還不錯,既是如此,他也懶得再和霍安懷糾纏下去,怕自己要是沉不住氣,一拳打上了霍安懷的臉,那可就徒然惹來許多麻煩了。

        他倒是不怕麻煩,只是若因為霍安懷,那可就嫌懶了。

        在離京前,他還有好些事情要做,且歐陽慕霖那家伙總是唉聲嘆氣喊無聊,他正好趁著這回讓他找人牢牢地盯著太子。

        雖然他人不在京中,可是關於霍安懷的一舉一動,他都要知道得清清楚楚。

        他有預感,以今日霍安懷那急躁的態度,他的耐性應該已經撐不了太久了。

        他們兩兄弟的對決,只怕就要展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10-4 11:54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9-30 11:49 PM 編輯

【第一章】

        幾匹駿馬風馳電掣地不斷往前衝去,奔騰的馬蹄卷起陣陣狂沙,艷陽照在馬兒的鬃毛上,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帶頭的一人一馬速度極快,惹得身後的隨從緊張的策馬狂奔,嘴裡還不斷地呼喊著,「公主……」

        眼看公主與他們之間的距離愈來愈遠,他們的臉都黑了一半。

        若是真跟丟了公主,等回到宮裡,他們這些失職的人不是這個月的俸銀被扣,就是要被重罰一頓。

        王上拿他的寶貝女兒沒有辦法,總是拿他們來開刀啊!

        想到這裡,眾隨從只好拼命地揮舞著手中的馬鞭,以期追上愈發渺小的身影。

        「咦……」

        金穆兒驀地猛力急扯韁繩,急馳下的馬蹄驟然止步,人立而起,一干侍衛都為她的小命捏了把冷汗之際,卻見她鬆了鬆韁繩,馬兒竟奇蹟似的安定了下來。

        「好寶兒,真乖!」一等人馬都平安之後,她像是完全沒有察覺方才的狀況有多驚險似的,燦笑著躍下馬,輕撫著愛駒讚道。

        「公主殿下,該回宮了。」再讓公主再這麼優遊下去,只怕他們遲早項上人頭不保。

        「我不回去!」她今兒個之所以偷溜出來,便是因為心中煩悶,現在太陽都還沒下山,她也沒玩夠,才不想這麼早回去面對那些個糟心事。

        侍衛們都知道公主本性善良,可性子卻極拗,要是她不想做的事,別說好言相勸無用,就算十匹馬也拉不動,更何況他們也不可能硬將公主給綁回去,所以只能愁苦地面面相覷。

        「怎麼,本公主想去東城裡逛逛、散散心也不行嗎?」鳳眼兒一挑,金穆兒渾身散發著一股子渾然天成的貴氣,讓人說不出一個不字來。

        「屬下不敢!」

        「既然不敢就讓開些。」

        說完,她再次跳上愛駒寶兒,策馬而去,不過片刻時間,已來到東城門前,她俐落的躍下了地,牽著寶兒開始閒逛起來。

        身為金昌國唯一的公主,父王和王兄一向不願拘著她,總是任由著偶爾出宮來逛逛,所以她對這條街自然熟悉。

        她知道哪兒有賣什麼,也知道什麼東西能讓她的心情好些,但她卻不著急著去買最喜歡吃的糖葫蘆,而是信步閒逛著,想要瞧瞧能不能從其他小攤子上找著一些好東西。

        哇,真美!

        一見那顆閃耀著七彩琉光的琉璃,她的心裡便起了這樣一陣的贊嘆,可偏偏還來不及搶上前去仔細瞧瞧,便被身後的一陣騷動給吸引了注意力。

        金穆兒驀地回頭,便見一名身著錦服的男人,正惡狠狠地瞪著跌坐在地上的小乞兒,旋即眉心一皺,性急的她張唇便喝道︰「當街欺凌一個小乞兒,這位公子羞是不羞?」

        聞言,霍安準驀地轉過身去,炯然且凌厲的目光毫不客氣地朝她掃去,沒將她一身金貴的打扮、麗緻的臉龐放在眼底,懶洋洋地掀唇道︰「無知蠢婦。」

        金穆兒頓時氣得牙根發癢,一雙水亮的眸子頓時閃出陣陣火光,伶牙俐齒的回道︰「無禮村夫。」

        「你說什麼?」霍安準不悅地揚高音調。打他出世到現在,還沒有哪個人敢在他的面前說他是村夫。

        更何況他這一身磊落的模樣,究竟有哪一點像村夫了,這個女人到底是有沒有把眼珠子帶出門啊?

         「會當街打人和罵人的,不是無禮村夫是什麼?」

        「果真無知,你以為我是在欺凌他?」明明是眼前這個小子手腳不乾淨,扒了路人的東西,他可是見義勇為,怎料竟被誤會是恃強凌弱之人

        「眾目睽睽之下,不容狡辯。」金穆兒冷冷的說道,一邊還示意身後終於追上她的護衛,讓他們去扶那個還躺在地上呻吟的乞兒。

        乞兒倒也乖覺,知道救星出現,連忙假裝虛弱,就著護衛伸出去的手起身。

        「你倒是會安罪名啊!」對於她的胡擾蠻纏,霍安準氣得抽了抽嘴角。

        他身為皇子,做起事來或許有些張狂,可卻從來不做恃強凌弱這等劣事,而這丫頭竟然不分青紅皂白地就覺得他欺凌乞兒,她的一番話著實惹怒了他。

        「你的意思是我誣賴了你?」

        「那是自然!」

        「好,那咱們來問問那孩子究竟是怎麼回事?」

        「可以。」

        同是燦亮亮的四目交接,四周的空氣頓時火光四射,那劍拔弩張的情勢,倒教在金穆兒身後的幾名護衛暗叫了一聲糟。

        眼前這位氣勢炯然的男子只怕也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他家公主怎麼這麼厲害,連逛個市集也能碰上這種事。

        眾護衛面面相覷,有個膽子大的不想繼續提心吊膽,索性上前了一步,在金穆兒的耳邊低聲說道︰「主子,時候不早了,咱們該回去了。」

        也是一肚子氣的金穆兒沒好氣地橫掃護衛一眼,只是抿了抿唇,沒有回應,護衛便知自己怕是白說了。

        不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別說這還是件與公主無關的小小事,所以他深吸了口氣,再勸道︰「主子,這事本就是小事,咱們又何必在這人來人往的街上,和他爭個是非呢?」

        「嘿!我還就是要爭這個是非了。」

        這回,金穆兒倒真和霍安準槓上了,她就是瞧不慣他那種高高在上、唯我獨尊的姿態。

        更何況,她並不覺得自己有錯,有錯的人明明是他,她幹麼要夾著尾巴逃跑?

        「孩子,你說說這是怎麼回事?」金穆兒不再理會護衛,朝著乞兒問道。

        「我……」一臉髒污又瘦弱的小乞兒眨巴著眼兒,目光在兩人間來回,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一句話來。

        「孩子,你可別怕,萬事有我在。」

        豪氣萬丈的一句話,立時引來了霍安準重重的冷哼,蔑視的意味十足濃厚,向來不屑和女人多說一句話的他,甚至還開了尊口說︰「就憑你那小身板,我只消兩根手指就能捏死你了,竟然還敢大言不慚。」

        「你……」她冷眼一瞪,著實氣壞了。若非今日情況被她撞見,只怕這個小乞兒下場不會太好。「孩子,你就說,不用怕!」

        小乞兒可是滑溜得很,只見他的眼珠子賊溜溜的一轉,連忙說道︰「便是我不小心衝撞了這位大人,所以他才想要揍我一頓。」

        聞言,金穆兒那輕蔑的眼神頓時朝著霍安準射了過去,彷彿是在說—看吧,早知道你不是好人了。

        迎著那雙水眸流露出來的指控,霍安準感到極度不滿,利眸一眯。

        小乞兒本想趁兩人對峙之時溜走,可霍安準是何等人,他跨出第一步的瞬間,就已經眼明手快地一個箭步上前,像是抓小雞似的將他提到了半空中。

        「喂,你幹什麼?」金穆兒怕他真傷了孩子,不但開口喝斥,還想伸手去救。

        可霍安準哪裡會在乎她那無力的攻擊,逕自將手中的娃兒抖了抖,便見兩個精緻的錦囊從乞兒的衣襟裡落了下來,隨即有兩人邊喳呼邊上前撿起自己的錦囊,同時不忘感謝霍安準的幫忙。

        這下子圍觀眾人望著小乞兒的目光,快速地從同情變成鄙夷。看來這個小乞兒是個扒手,被人逮了個正著。

        「你瞧見了吧!」

        證明了自己的清白後,霍安準一副不想與她計較的模樣,完全不理會她臉上閃現的尷尬,冷哼一聲後便轉身離去。

        「你……」衝著那背影,金穆兒本想開口,可是猶豫了半晌終是闔了唇。

        就算是她誤會他又怎樣,她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她自會開口道歉,但他有必要這麼盛氣凌人嗎?況且是他一開始不解釋清楚就先罵她的。

        金穆兒努力的在心底說服自己,將一切的錯誤都歸到那個高傲的男人身上,可是……其實她心底也很清楚,是她先入為主誣賴了好人,才會開啟這樣的爭端。

        兩道細緻的柳眉驀地一皺,她隨即俐落地邁了幾步追上前去。

        「呃……這位公子……」金穆兒在離他幾步的地方停了下來,因為不知道他姓啥名啥,只好這麼喊道。

        霍安準聽到她喊人,以為她是吵架沒吵過癮,當下也不想理她,逕自往前走。

        「喂喂喂……」見他腳步不停,她忍不住在心裡腹誹著他的小氣性子,但還是往前走了幾步,再次開口喊道︰「這位公子,請留步!」

        不理,他就是不理!

        金穆兒望著他的身影,想要再追上前去,可又有些不甘心,所以想也沒想地再喊,「這位不是村夫的公子,你倒是停一停啊!」

        她這麼一喊,霍安準的腳步果然頓住了,便連身邊圍著看戲的尋常百姓也都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眾人的哄笑,讓金穆兒意識到自己剛才喊了什麼蠢話,俏臉兒隨即漲得通紅,恨不得馬上挖個地洞鑽進去。

        就在她羞得不知如何是好之際,原本筆直往前走的人竟回過了頭來。

        瞧著她那發糗的模樣,霍安準的眸中倏地閃過一絲笑意,臉卻還是板著,聲音也依舊清冷地問道︰「什麼事?」

        「方才是我失禮了,我在這兒向你賠罪。」敢做敢當的金穆兒說著說著便朝霍安準彎下腰去,那一揖倒是誠意十足。

        她的舉動讓他有些驚訝,初時,他還以為她不過是個被寵壞的千金小姐,沒想到做起事來,竟然這樣俐落。

        便在那麼一瞬間,他起了捉弄人的想法,於是他語氣森冷的說道︰「殺了人,再開口道個歉,這樣也行嗎?」

         「你……」金穆兒難以置信地瞪圓了燦眸,倏地又瞇了瞇,索性問道︰「敢問公子,要怎樣才能原諒我的一時疏失?」

        霍安準開始覺得有意思了。她完全不似京城裡頭那些大家閨秀,個個養得尊貴萬分,便是做錯了事,也只會眨巴著眼睛裝無辜。想到這裡,他倒還真想瞧瞧她能做到怎樣的地步。

        於是他深邃的眸子精光一閃,指著路旁邊的茶攤子,問道︰「會泡茶不?」

        他突如其來這麼一問,金穆兒一時愣住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他是要她敬茶。

        還真是個得理不饒人的家伙!她瞇起美眸,殺氣騰騰地怒瞪著他好一會兒,這才咬著牙走向茶攤子。

        她隨手扔出了一錠銀子,然後也不知道跟茶攤子老闆說了啥,就教老闆笑著讓了身。

        金穆兒走到正燒著的熱水邊,也沒想到提把可能是熱的,手一伸就被燙了個齜牙咧嘴,到底有塊布墊著,也沒真傷著,可吃痛的她本想立刻扔了茶壺,可又瞧見了霍安準臉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當下牙根一咬,親自泡了兩杯茶,在端茶的時候還悄悄在右手那杯吐了口口水。

        她知道自己這樣的行為很幼稚,可不這麼做,難出心頭那口堵得難受的氣。

        霍安準從來都是個眼力很好的男人,只見他的唇微微往上勾了勾,顯然她那種孩子氣的報復行為徹底取悅了他。

        金穆兒一來到他面前,便將加了料的那杯往前一遞。

        誰知霍安準卻不伸手,下一瞬也不知道怎樣出神入化的巧手,她左手那杯沒加料的茶已經到了他的手上。

        她看著他那得意揚揚的笑容,心知自己的舉動已經被他瞧了個一清二楚,當下心又虛了、臉也紅了,但為了掩飾自己的不自然,她只好豪氣地說︰「快喝了茶,只要喝了,我就當你接受了我的道歉。」說完,她皺了皺眉,仰頭將那杯加料的茶全灌進口中。

        對於她的豪氣不做作,霍安準難得贊許地挑了挑眉。

        見他遲遲沒有動作,金穆兒狐疑地問道︰「怎麼,還不肯喝嗎?」心中卻不免哀嘆一聲,這男人怎麼這麼難搞啊?

        霍安準這才意思意思地抿了一口茶,俊逸的臉上隨即透出一抹明顯的嫌惡。

        終於,金穆兒忍無可忍,正準備開口為自己扳回一城,誰知道他卻將茶碗往她的手中一塞,俐落的一轉身,絲毫不給她開口的機會,邁開大步離去。

        望著他那快速消失的身影,她銀牙緊咬,心裡頭的怒氣在轉瞬間迅速的漲大再漲大……

*             *             *

        雪上加霜啊!

        氣唬唬地回了宮,悶上加氣的金穆兒便是瞧著什麼都不順眼,細白的柔荑一拉一扯,但凡她所經之處,盛放的花兒都成了落地殘花。

        「怎麼啦?」金穆風才和父王議完事,正要走回寢宮,就見妹妹怒氣沖沖的模樣,忍不住地關心問道。
   
        「王兄!」金穆兒向來都會對疼愛自己的大哥露出甜滋滋的笑容,可這會兒她不但沒了笑意,反而帶著怒氣。

        「這是怎麼了,誰惹得咱妹子不開心?」瞧著妹妹嘴兒嘟嘟的模樣,他帶著寵溺的笑意問道。

        「沒事!」對於兄長的關心,她只簡單丟下兩個字後,便與他錯身,在他不解的注視下,想要回自己的雲華宮裡繼續生氣。

        那個男人真的很可惡,還害她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丟臉,真是……愈想愈氣!

        「金穆兒,我認識你已經十五年了,你覺得我會相信你真的沒事嗎?」金穆風跟了上去。

        「不會!」既然引得了大哥的注意,她自知大哥沒像盤查奸細一樣將她今天發生的事都給問出來,是絕對不會放過她的。

        今天果真是諸事不順,就連想要一個人生生悶氣都不行。

        金穆兒愈想心情愈不好,索性大刺刺地往一旁階梯上一坐,那率性的模樣,完全沒有半點公主該有的矜貴,頓時讓金穆風的臉有些綠了。

        可他總不能就這麼居高臨下的和她說話,皺了皺眉頭後,只好跟著坐了下來。

        「說吧,在外頭受了什麼委屈?」

        「沒事。」她悶悶的答道。

        聽到她那言不由衷的回答,金穆風立即彈了她額頭一下。

        金穆兒吃疼,忍不住瞪向大哥,眸中盡是怨念。「做啥打人?」

        「你是我的親妹子,有沒有事我會看不出來嗎?」他眼睛一瞪,語氣顯然比金穆兒還要不好。

        大哥鮮少對她板著臉,她一下子就被唬住了,訕訕地閉上嘴,雙眸還透著濃濃的委屈,眼眶也不爭氣地紅了。

        不只是今日的,連這些日子以來的煩悶,也全都在這個時候湧上了心頭。

        她低下頭,小聲卻仍嘴硬的說道︰「妹妹沒事,哥哥不用擔心。」

        她是被父王和王兄捧在手掌心長大的,自是知道他們疼她的心。

        可是世事哪裡能夠盡如人意呢?

        如果他們真的可以選擇,只怕也不會委屈了她,既是無可選擇,她縱然將滿心的不願說出口來,又能如何呢?

        「還說沒事,瞧你就是一副天要塌下來的模樣,傻氣得緊,萬事還有父王和王兄呢!」

        「其實,妹妹之所以心緒不佳,是因為今兒個在街上瞧著了一個魯男子,讓他給氣著的。」心中最委屈的事金穆兒選擇收藏,揀了不要緊的事說。

        「喔?」濃眉微挑,金穆風倒像來了興致似的問道︰「是什麼樣的男人?」

        她也沒細想,很自然的就將自己的感覺說了出來。「身材挺壯實的也不顯胖,濃眉大眼的生得也好看,可偏偏就是那雙眸子冷得嚇人,而且心眼小了些。」

        「是咱們國人嗎?」

        「看起來倒是不像,瞧他那一身錦袍,完全不耐磨的,咱們的人只愛穿棉衣,舒適又合穿,他看起來倒像是個中原來的大家少爺。」

        「喔!」金穆風愈聽眉頭愈往中間攏去,腦筋不似妹妹的直線條,反而已經轉了十七、八個彎。

        近來邊關緊張,那人聽來倒像是個有些尊貴的中原人,不過那人來這黃沙漫漫的金昌國要做什麼,是來做買賣的嗎?

        念頭至此,他不禁多放了些心眼,籌謀著也許該派人去查探查探。

        「而且咱們的人大都豪邁義氣,哪裡可能像他那樣小心眼。」

         哼!就不要讓她瞧見,否則她定要將這筆債給討回來。

        做錯了事兒要認,可結下的梁子也不能就這麼過了。

        金穆兒想著想著,不自覺又鼓起了腮幫子,整個人活像是著了火的炭球兒,蹦噠蹦噠的。

        瞧妹子那模樣好笑,金穆風忍不住又問道︰「那人是怎麼惹你了?」

        自家妹妹的性子打小就躁,也挺急公好義的,這回的事只怕也是打抱不平惹來的。

        他不禁搖了搖頭,望著金穆兒的目光更添了幾許的不捨,心頭的憂慮更盛。

        這陣子,金昌國正在和赤耶國的國主議親,他曉得妹妹壓根就不想嫁過去,畢竟赤耶國更偏漠北,民風更加剽悍,這讓向來傾慕禮義廉恥、琴棋書畫等中原文化的穆兒,有些無法接受。

        可偏偏他們金昌國本就是小國,又夾在霍氏皇朝和赤耶國之間,當兩國交惡之時,便是他們金昌國倒霉時,所以必須擇其一結盟,但他們和赤耶國都是草原民族,自然較傾向赤耶國。

        其實穆兒倒是貼心,從來也沒對他或者是父王抱怨一句,只是默默的一個人不開心著。

        就是因為這樣,讓他這個做哥哥的,更是心疼。

        金穆兒叨叨絮絮地說︰「他在路上捉了個偷兒卻又不明說那乞兒犯了什麼事,害得妹妹以為他仗勢欺人,與他理論了起來。」

        「這樣聽來,他倒也不算做錯了事啊!」

        「那偷兒是個小乞丐,就算偷竊算不上好事,可是他也不想想他那眼神冰得能夠嚇死人,便這麼瞪著一個孩子,若真嚇死了那孩子,他也好不到哪裡去。」

        金穆風忍不住笑了起來。只因為氣上了那個人,這丫頭連這樣扭曲作直的瞎話都扯得出來。

        他沒好氣地搖了搖頭,語帶寵溺地數落道︰「你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對的倒讓你扳成錯的了。」

        他與父王向來重視是非對錯,雖然穆兒被他們寵出了幾分嬌氣,但仍明了大是大非,聽她這般強詞奪理,倒還是頭一遭。

         「反正他就是惹人厭啦!」想到那人高高在上的模樣,她就是不順眼,尤其想到他要自己煮茶賠禮,她更是有一種壞心思被人活逮的窘意。

        望著妹妹那氣呼呼的模樣,金穆風哈哈大笑了數聲,可心中對於她即將嫁到赤耶國一事憂慮難消,他沉默思索了一會兒,凝望著她,終於還是開了口,「穆兒,你可知道自己不久便要出嫁?」這是頭一回,他將這事提到檯面上來說。

        雖說嫁過去是身分尊貴的王后,可是她那性子又哪裡是拘得住的。

        「我知道!」金穆兒揚笑,點點頭,笑中雖帶著一抹委屈,可更多的是堅毅。

        「哥哥不用擔心,我會好好的。」

        如果非嫁不可,那就嫁吧!

        「穆兒,這些日子,我會讓爹不要再多拘著你,你想去哪逛逛走走就去吧!」

        「嗯!」驀地眼眶又閃現了淚光,可她卻堅強地不讓淚水成珠滑落下來。

        她知道哥哥疼愛的心,若是這淚水就這麼落下,哥哥不知道會有多內疚。

        於是她漾起燦爛的笑容,對王兄耍賴般地說︰「那我要去龍陽鎮逛逛!」

        龍陽鎮是霍氏皇朝最北的邊鎮,中原各地有許多商人都會將皇朝內的特產或名物拿到這裡販賣,穆兒最愛新奇的事物,讓她去那兒,應該會讓她的心情好些吧!

        想到這裡,金穆風漾起了一抹寵溺的笑容,應允道︰「喜歡就去吧,但是你記住,可不准甩了護衛,知道嗎?」

        「嗯!」金穆兒用力地點了點頭。終於覺得今兒個也還不算太悲慘嘛,至少讓她賺到了一趟遠遊,她這回必定要在龍陽鎮好好住上幾天。...<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10-4 11:54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0-1 12:29 PM 編輯

【第二章】

        向來讓人摸不清想法的平淡神色中,還隱隱殘留著笑意,霍安準好心情地回到自己在龍陽鎮上的別府。

        他倒也沒想到,今兒個他不過閒來無事,便什麼護衛都沒帶,隻身微服去東城這個邊城探訪探訪,走著走著,竟讓他遇著了一個莽撞又孩子心性的姑娘,著實讓他向來鬱結的心思有了些許的抒解。

        他很早就知道,若想得到民心,除了名正言順的嫡長子身分之外,還得建功立業。

        如果他能營造出一個堅強的守護者的形象,便能捉住民心。

        所以他早早在龍陽鎮安置了別府,雖然大部分的時間他都會待在營中領軍,可若是心浮氣躁時,他便會回到這裡稍作放鬆。

        「將軍,你可終於回來了!」一見那昂藏的身影進了門,居總管忙不迭地迎上前去。

        「有什麼事嗎?」霍安準一邊淡淡地問著,一邊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是黎丞相之女黎大小姐差人送了許多東西過來,屬下不知道該不該收啊!」

        「都送了什麼來?」

        「送了一些京城的精緻吃食,還有一些上好的布匹。」

        「只送了這些?」若只送了這些,收下就是,值得居總管這樣愁眉苦臉的嗎?

        「不只……」

        「那還有什麼?」

        「還有、還有……」居總管驀地紅了臉,說起話來竟有些吞吞吐吐的。

       「居總管,你跟著我也有十幾年了,什麼東西沒瞧過,倒還沒見你這樣結結巴巴的,到底是啥東西讓你成了這蠢模樣?」

        聞言,居總管帶了抹苦笑,卻也不能反駁,只能任由主子挖苦。

        這下,他倒真的好奇了,這黎明柔到底送了什麼東西,竟然教居總管這樣難以啟齒?

        「主子自個兒進書房去瞧瞧便知道了,屬下還真不知道怎麼說。」居總管一張嘴開開闔闔了好半晌,最後卻只吐出了這句話。

        霍安準更加快腳步往書房走去。

        饒是他這個見多識廣的人,在推開門後也忍不住愣了一下。

        據他所知,黎明柔與霍安懷大親在即,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送來這樣的東西,也忒大膽了。

        「將軍,瞧你,不也愣住了嗎?」居總管也忍不住出聲挖苦道,不過他一望向那座屏風,老臉又忍不住臊紅了。

        畢竟有哪個未出閣的姑娘會將自己的身影繡在屏風上頭,而且還是那種實打實的繡,任何一個見過黎明柔的人,只要一見到這座屏風,便會知道上頭繡著的人就是她。

        那活靈活現的模樣,彷彿她正在他們面前舉扇撲蝶,置身於團團的花海蝴蝶之間。美則美矣,但這個時候送來這個,不啻是在幫將軍找麻煩嗎?

        「我……」霍安準的確是愣住了。

        黎明柔是黎丞相之女,他也是見過幾回的,她對自己的傾心痴戀,他亦心知肚明。

        雖然明知若是與黎明柔結親,會讓自己奪取皇位的路變得更短、更直接,可是那女人卻勾帶不出他的一點點心動或興趣。

        而剛剛好,那個女人卻是霍安懷傾心所求,這幾年但凡太子府得了些好東西,從沒少往黎家送去。

        霍安懷便是打算娶了黎明柔,然後全面接收黎居安在朝堂上的實力。

        本來,這兩個人也算得上是天作之合了,可偏偏黎明柔不知是哪根筋接錯,總將目光擺在他的身上,卻也不明說,反而盡是使些讓人哭笑不得的手段。

        不但與他有幾次不合規矩的「意外相逢」,他甚至知道她背地或利誘或威逼,不著痕跡的毀了幾次他的親事,但每回的「偶遇」,她總會端出一派溫婉大方的模樣。

        這樣想來,今天下午碰上的那個女人更能入他的眼。

        更別說在他要離京前,黎明柔幾番來信邀他一晤,根據可靠消息,她似乎是打算來個生米煮成熟飯,好逼得他一定要娶她,可他哪是省油的燈,索性將計就計,讓人將信送至了太子府。

        接下來的事,聽說整個京城鬧了個沸沸揚揚,都說太子傾慕黎家小姐,情不自禁夜半相會,然後再隔一天,聖上已經下旨賜婚,讓黎明柔成了太子妃,現在京城只怕早已如火如荼地準備著太子大婚之事。

        他沒想到的是,黎明柔這個太子妃竟然會有那麼大的膽子,送來這露骨的屏風表達愛意。

        霍安準搖了搖頭,想到那女人的愚蠢,額際的青筋忍不住抽了抽。

        他與霍安懷不和遲早是要躍出檯面的,這件事若讓小心眼的霍安懷知道,只怕還不曉得會為她自己惹來怎樣的麻煩。

        以前他只覺得黎明柔的高傲驕縱讓他很是不喜,所以從來不曾起過親近之心,現在他則慶幸自己沒有對她動過任何的念頭。

        也只有霍安懷這個蠢貨才會將她瞧成了寶,又或者是說他看中的是這個女人能為他帶來的政治利益……

        霍安準想到這裡,眸中倏地閃過一道狡黠的光芒。

        「居總管,讓人把屏風直接打包了,我記得太子的生辰不是該到了嗎?」

        聞言,居總管又是一愣。他還以為以將軍的個性,這屏風會被打包扔進庫房,此生亦無再見天日的一刻。

        「怎麼,人家巴巴地送上了個機會,我能不趕著去給太子添堵嗎?」

        那話說得彷彿還委屈了他似的,居總管瞧著自家主子,只覺得他心黑,可還就得要有這樣的黑心,才能在宮裡頭那人吃人的地方活下來。

        「這倒是個好法子!」

        將屏風送到太子那兒去,也讓向來心高氣傲的太子瞧瞧他為自己謀了個怎樣的親。

        可雖然黎明柔做了出格的事,但身後還有一個黎居安在呢,太子還能不硬將這個啞巴虧給吞下嗎?

        這樣將軍既為自己出了個氣,也讓太子和黎丞相之間埋下一個交惡的線頭,一舉兩得。

        「還有,讓人傳訊進京裡,無論京裡發生了什麼事都別輕舉妄動,我就要讓太子多倒騰倒騰,他這回愈是志得意滿,所出的紕漏便會愈多。」

        「是!」

        霍安準不用想也清楚,霍安懷急地想將他掃出京城,其實心頭也是有盤算的,他倒要瞧瞧他能謀算出什麼來。

*             *             *

        不同於關外的大漠風沙,金穆兒一進龍陽鎮,瞧著道路兩旁那青油油的綠樹,心情便好了許多。

        這裡之所以熱鬧繁華,是因為在附近的秦龍山上發現了珍貴的泉眼兒,在極度缺水的大漠之中,但凡有點水源都是極其珍貴的,而後開始有人落戶,然後慢慢形成城鎮。

        尤其關裡關外的商隊走商,總需要落腳地方,因而造就了鎮上客棧飯堂林立,穿梭在大街小巷賣著雜物的小販更是來來往往。

        雖說金穆兒才答應過王兄絕不會甩開護衛,但在外遊玩,一群人跟著真是綁手綁腳,於是她這日天未亮就偷偷從皇宮溜了出來。

        她隨意找了間還算乾淨的客棧入住,褪去了關外那略顯粗獷的服飾,換上一襲皇朝人常穿的襦衫長袍,搖身一變成了俊俏的小公子。

        金穆兒面露歡愉,徑自朝著一個賣著豆腐腦的攤子走去,她向來就喜歡這些小吃食,所以一瞧著那碗熱騰騰的豆腐腦就忙不迭地低頭吃了,吃相雖然不至於狼吞虎咽,卻也稱不上優雅。

        那碗豆腐腦沒吃完,金穆兒的眼睛就盯上了另一攤的醬肉燒餅,眼巴巴地正要起身去買,誰知道路頭那兒突然出現一輛馬車,沒頭沒腦地就往她的方向衝來。

        與尋常的姑娘家相比,她已經算是身手靈活的,可是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還是不免愣了住,只能隱隱聽到周遭此起彼落的驚叫聲。

        眼見著馬車就要撞上,金穆兒這才宛若大夢初醒般想要閃開,可是她的身形才一動,馬車已經欺至眼前,眼看著就要撞上,她下意識閉上了眼,忽地,她覺得身旁拂過一道勁風,然後便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給扯了開來。

        她整個人七葷八素的,好不容易狀況稍微緩了些,連忙睜眼一瞧,便見一張似曾相識的面孔。

        「你……」

        她才正要開口,就聽得耳邊傳來了咬牙切齒的低咒。

        「你是白痴嗎?」

        「我……」頭昏腦脹又被人罵上這麼一句,金穆兒登時愣了,只能怔怔地望著眼前的男人。

        「見馬車這麼直直撞過來,也不知道要閃,我倒不知道……」霍安準原本還要再念,可是一見眼前這瘦弱的男人有著幾分熟悉,立馬頓住,開始打量起人來。

        「多謝救命之恩!」雖然他的語氣不好,態度也不好,可是就衝著他著實救了自己一命的分上,金穆兒忍住了氣,站穩之後,連忙躬身言謝。

        初時,霍安準當真沒認出來,可她一開口,他馬上驚想,這不就是昨日當眾罵他是村夫的那個姑娘嗎?

        他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看著倒是俊美,不過只怕也沒幾個人會相信男人會長成這般纖細的模樣吧!

        既已認出了她,霍安準倒也沒裝陌生,開門見山道︰「咱們還真是有緣啊,昨兒個關外見著了,今兒個關裡又見著了。」

        「就算有緣也是孽緣,有什麼希罕的?」這話,金穆兒也只是咕咕噥噥的悶在口裡說,心想尋常人應該是聽不清楚的。

         可她哪裡知道霍安準壓根就不是尋常人,他自幼習武,頗有天賦,自然較一般人來得耳聰目明些。

         好一個孽緣呵!

         聽著她的抱怨,他倒也不覺得真刺耳,只覺她直白的性子不討人厭。

        雖說兩人昨日當著大街槓上了,可他也沒真往心裡去,現在他又救了她,正好說明了兩人真是有緣,於是心情一好,逗弄她的壞念頭又不自覺升起,便朝著她朗聲說道︰「你不知道救命是大恩嗎?」

        聞言,金穆兒暗暗冷哼一聲。她還真沒冤枉了他!連忙說道︰「你不知道施恩不望報嗎?」

        「那是君子蠢言,在下並非君子,但凡做事一定有所求。」

        瞧他說得正氣十足,彷彿他所言才是正理似的,她簡直對他的厚顏無恥瞠目結舌,卻也不忘回擊道︰「你愛做蠢事關我何事?我又沒開口叫你救我!」

        不是她不講理,而是碰上了不講理的人,那就得比對方更不講理。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應該袖手旁觀,讓你去見閻王?」要知道若非他在千鈞一髮之際伸出援手,這會她哪裡還有命站在這裡鄙夷他?

        「你……」雖說最近事事不順心,可她也沒那麼想不開要早早去見閻王爺。

        見她語塞,霍安準也不催促,伸手拍拍被弄髒了的衣擺,才正色地問道︰「你想怎麼謝我?」

        「我擺桌請你吃飯總行了吧!」

        「一頓飯就想打發救命之恩,你倒是好算計。」不滿意她提出來的條件,他暗諷著她小氣。

        「不然你想如何?」

        「為報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如何?」霍安準也不過是信口拈來的一句玩笑話,他也沒當真,只是皇子做久了,誰見了他不是戰戰兢兢的,哪裡有像她這般恣意和他吵架的,所以多逗弄了兩句。

        「許你個頭啦!」金穆兒一聽他那調笑之言,想也沒想地就炸了毛,粗魯的言語便不經意地出了口。

        「嘖嘖嘖,原來你是這麼粗魯的姑娘啊?那麼便是你真的要以身相許,在下也不敢要了。」

        「你……」她杏眸圓瞪,怒氣騰騰,怎麼也沒想到竟會被這樣衣冠楚楚的男人給調戲了,氣極的她當下想也沒想,揚掌就想朝他的臉頰揮去。

        以往想要接近霍安準的女人,哪一個不是盡可能的展現柔情似水的嬌態,就算有時發發姑娘脾氣,頂多也是摔摔小東西,所以他壓根沒料到氣起來的金穆兒這般野蠻。

        金穆兒迅雷不及掩耳的一甩手,但霍安準反應更快,怔了一瞬後便立馬大退一步,讓她硬是揮了個空。

        他並未因她的舉動上了火氣,反倒覺得她氣得燦亮亮的雙眸靈動得很,但也沒忘故意在火上再添了一把柴。「嘖,不但粗魯而且野蠻,這樣的姑娘,看來不只在下不敢要,其他家的公子定也敬而遠之……罷了罷了,就當我今日做了一回君子,就不向你討要報酬了。」

        這時才來施恩不望報,金穆兒哪裡肯接受,性子總是率真的她氣唬唬地伸手,朝著他的手一伸一抓,二話不說的就往旁邊的酒樓走去。

        「你想幹麼?」

        但見金穆兒這麼粗魯地抓住了主子的手,幾名暗衛早就已經沉不住氣了,正想要衝出來好好教訓她一頓,可是霍安準是何等人,若不是他願意,他人哪可能近得了他的身,所以他眼神淡淡一掃,不准暗衛們輕舉妄動,然後便看似很不情願的被她拉進了酒樓之中。

        「小二!」一進酒樓,金穆兒就急唬唬地喊道。

        「客官,用餐嗎?」

        「給我上一桌最貴最好的席面,還有替我向客棧裡頭的客人賠個罪。」

        金穆兒迭聲交代完,便扔了一個金元寶給小二,小二一接著金元寶,掂了掂分量,這金子能包下這客棧十天呢!頓時心花怒放,連忙應道︰「好的!」

        小二像怕她反悔似的,一溜煙地跑去蔚房張羅了,接著又麻利地將酒樓裡三三兩兩吃茶的客人客氣地請了出去。

        待其他客人都離開之後,金穆兒挑釁地望了霍安準一眼,用力甩開他的手。

        今兒個,她還非要他吃上這一頓不可了。

        霍安準輕易地便從她的目光中猜測到她的想法,故意開口說道︰「你這人還真奇怪,有你這麼強迫人的嗎?」同時好整以暇地找了個位子坐下。

        「你管我!」金穆兒狠瞪了他一眼,恨恨地又道︰「我就是想請你怎麼了,吃了這頓,那些個救命之恩就快些忘了吧!」

        「原來你是想要好好慰勞我這個救命恩人啊!」他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樣,「那等會我定要多吃點,免得吃了虧去。」

        「你……最好吃得撐死你!」見他那一副自得的模樣,她沒好氣地又瞋了他一眼,這才默默地等著小二上菜。

        她一心只想趕快了結這頓感恩飯,然後立馬走人。

        還真是倒霉,竟然連著兩次見著了他,還次次有事,真應了碰著他就沒好事這句話。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關你什麼事。」她才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再說了,女孩兒家的名字是他能隨便知道的嗎?

        「喔……原來你的名字叫『關你什麼事』,真是有些繞口。」霍安準自顧自地說道。

        「你……」

        她向來也稱得上是伶牙俐齒了,可偏偏遇著了他,總是被他氣得回不了話。

        剛好小二這會兒正來上菜,擺滿了一整桌。

        金穆兒又瞪了霍安準一眼之後,便說道︰「快吃吧,免得等會少吃,你又覺得吃虧了。」

        她賭氣似的抄起了筷子,夾了一大口菜塞進嘴裡,將腮幫子給撐得鼓鼓的,然後像洩恨似的用力咀嚼著,彷彿把青菜想象成他。

        「聽說……你們金昌國的公主要嫁給赤耶國的國主做續弦啊?」兩人默默吃了好一會兒,霍安準狀似聊天地問道,實則是想借此打探她的身分。

        雖然那天已經猜測她是富貴人家的女兒,可是到底有多富貴,他倒是沒個底,不過瞧瞧她隨便就可以拿出個金元寶,家世想必不簡單。

        至於貴嘛,她渾身散發著一股嬌氣,那是尋常的富貴人家養不出來的氣質,再加上上回見到她時,她身後跟著幾名護衛,他幾乎可以肯定眼前的小丫頭應是金昌國的皇親國戚。
   
        「關你什麼事啊?」堂堂一個大男人,竟然向她打探這些消息,當真更讓人瞧不上眼。

        「只不過是問問,你氣急什麼?」
  
        「我哪有,只是覺得你嘴碎。」其實她當真不喜歡人家提起這事,這事像一塊大石一般,每每想起便重重壓著她的胸口,讓她都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我嘴碎?!」霍安準反手指了指自己。活到如今,形容他的詞兒他聽過很多,唯獨沒有嘴碎這一樣,還真是新鮮!

        「自然是你,若是不嘴碎,幹麼議論這種事,金昌國的公主要嫁給誰,與你有何干係?」因為他的話,她的心緒更差了,又囫圇塞了幾口菜,一見他放下筷子,便道︰「飯你也吃了、酒你也喝了,咱們就此別過,從此不見。」

        話才說完,金穆兒也不等他開口,便頭也不回的離去。

        霍安準望著那快速消失成一個黑點的身影,唇角驀地掀了掀。真的能從此不見嗎?

*             *             *

        就著微微晃動的燭火,霍安準在書房內仔細研究布兵圖和地形圖,從用過晚膳到現在差不多兩個時辰了,他都維持彎身的姿勢,直至起腰才驚覺腰背發麻酸疼,他揉了揉腰背,稍微走動走動,伸展一下筋骨。

        「爺,您還好吧?」長隨福安一見他這等疲累,連忙探問,還想著是否要叫人來替他捏捏。

        「赤耶國主如今是愈發猖狂,不但視金昌國的駐軍如無物,連咱們皇朝的大軍也絲毫不瞧在眼底。」霍安準未回答他的話,一心只想著當前重要軍事。

        才幾日時間,赤耶國又更張狂了些,還將駐軍悄悄往前挪了十里,都到了金昌國的家門口了,卻也不見金昌國有什麼反應。

        「當然猖狂啦,想那金昌國主是個愛附庸風雅的,這幾年對於國政軍務都不大搭理,雖說王子頗有才幹,可到底還年輕,那些將軍也不服他,再加上赤耶國和金昌國已談定婚事,自然把金昌國當成自家院子一般。」

        聞言,霍安準眸中精光一閃。福安的話,倒是勾起了他的一些心思,看來若讓兩國真的聯姻,倒也是個麻煩。

        「尤其是最近金昌國已經積極在備嫁,只怕兩國聯姻的日子已經不遠了。」見主子有興趣,福安便將自己探來的消息一股腦的全都說了出來。

        「何時迎娶?」
   
        「這個屬下還沒查出來,不過看來就是最近了。」

       秋天時,赤耶國莫名其妙落了一場雪,凍壞了許多該要秋收的糧食,有些更偏遠的地方甚至已經鬧起饑荒來,到時流民一出,只怕難以收拾,所以赤耶國這才會狗急跳了牆。

        「那赤耶國的軍力只有三十萬,若是再加上金昌國的十萬,倒也和咱們的大軍有得拼了。」

        霍安準只消一想,便發現關鍵。怪不到赤耶國愈發猖狂,原來打的就是這樣的算盤,再往更深一層深思,就算兩軍的軍力差不多,可是皇軍到底是正規訓練出來的將士,赤耶國的三十萬軍裡只怕還有些烏合之眾,為何赤耶國主會這樣有恃無恐呢?

        他的腦海裡驀地蹦出了一張面孔,是他在前些日子甫達邊境、清查各級官員之際,捉到的一名貪官。

        那時,他因為瞧見了那名小官和幾名外族人正在飲酒作樂,他依稀有印象那人曾在霍安懷的跟前跑腿,所以上了心,清查了一番,發現他不但貪墨了許多邊防的銀錢,似乎還和赤耶國有些不清不楚的牽扯。

        那時,他倒也沒多想,便將他明正典刑,拿他立了個榜樣,正是因為辦了這個人,那日他才會微服出訪,想瞧瞧除了他之外,邊境還有多少這樣的壞胚子。

        在一連串的清查之後,他倒是發現了,太子的手倒也不短,在邊關幾個肥缺安的都是太子黨的人,而這些人似乎也都或多或少與赤耶國有些交往。

        前前後後地一連結,霍安準的心一凜。難不成……一種可能性開始在他的腦海裡頭翻騰了起來。

        太子一直處心積慮地要他駐守邊防,莫不是想要來個借刀殺人。

        如果真是這樣,只怕太子與赤耶國主也有勾結,說不定還許了不少好處,赤耶國主才能這般有恃無恐。

        「之前倒是沒想到這個點上啊!」霍安準想通了來龍去脈,暗嘆自己的大意,幸好還不算太遲。

        微抿的薄唇往上勾了勾。金昌國和赤耶國的聯姻,他可是不准了。

        「爺,您想著了啥?」看著主子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勾唇,福安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自然是想通了其中的關鍵之處啊!」

        「什麼關鍵?」

        「福安,咱們可不能讓金昌國和赤耶國聯姻啊!」

        「就算兩國聯姻,咱們也不會輸給他們,爺又何必這樣憂心呢?」

        「明的或許臝不了,但暗箭總是難防。」

        兩國聯姻再加上太子,他恐怕就要腹背受敵了,所以最好的方法是,讓金昌國成為他的助力。

        更何況,他還正愁找不到可以讓霍安懷心焦的法子,如果他的猜測沒錯,只消他拔了赤耶國,遠在京城的霍安懷必定坐立難安,就怕他挾著大將軍的威望回京與他爭奪儲位。

        狗急了便會跳牆,他之所以來邊關,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希望霍安懷能放下心防,做出蠢事,好讓他明正言順地拔了他太子之位,也免得他再禍害其他皇子。

        如果一切都如他所臆測的,那麼他正好借力使力,拔了霍安懷所布的暗樁,逼得他鋌而走險。

        「福安,快去找夏副尉、呂先鋒,和姚將軍過來。」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的遭殃,他得先籌謀好一切,才能夠出奇制勝。

        金昌國待嫁的公主會是一個很好的籌碼,不能等著他們結成同盟,否則到時皇朝的損兵折將、流離百姓可能難以數計。

        「是!」見主子一臉凝重,福安也不敢耽擱,連忙出去傳訊。

        霍安準坐回桌案後,又籌謀了一會兒,這才想起還未用晚膳。只怕是中午吃得太過盡興了吧!

        想到這裡,一張氣嘟嘟的臉龐驀地浮現在他的腦海裡。

        他倒想瞧瞧他們之間還沒有第三次偶遇的機會呵!

        隱隱地,向來淡漠的心,竟興起了一絲絲的期待。...<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10-4 11:54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0-1 02:41 PM 編輯

【 第三章】

        天際才微微泛著魚肚白,金穆兒便已端坐在自己的殿閣之中,緊張得手心都冒汗了。

        炮竹樂聲不絕於耳,金昌國的皇宮中處處張燈結彩,盡是一片喜氣洋洋,可她的心卻不斷地沉啊沉的。

        當真要成親了嗎?

        金穆兒身著一身紅嫁衣,卻仍帶著邊關塞外的粗獷,不如中原嫁衣那樣精緻,且她也沒有一般新嫁娘的嬌羞,臉上只是薄施脂粉,僅僅蓋得住她那略顯蒼白的臉色。

        她知道再過一會兒,王兄便會來領她出閣,在關外,成親的儀式不如關內那樣講究,赤耶國主不會親自來迎親,所以她得自個兒上轎,讓人抬去赤耶國的都城,在那兒舉行大婚。

        聽說,赤耶國主早已備好了百來頭的豬羊,還有幾天幾夜不會熄滅的營火,準備和子民徹底狂歡一番。

        突地咿啊一聲,門被推了開來,金穆兒驚了一下,抬眸掃了滿臉鬱結的金穆風一眼,便自行起身,安靜地任由王兄領著她上轎,接著便聽到禮官高喊了聲,「起轎!」

        轎夫整齊地將轎子抬起前行,坐在轎中的她,身子也跟著輕微搖晃,其實若是讓她選,她倒寧願似一般關外姑娘,讓人給搶婚了去。

        可偏偏她是個公主,該有的儀仗總得要有,幾十個人送婚,領頭的正是她的王兄。

        一路上她惴惴難安,還好哥哥堅持要為她送婚,她的心才能稍稍安了些。

        她悄悄地掀起了轎窗的簾子,瞧了一眼金昌國的風光,又直勾勾地瞧著端坐在汗血寶馬上頭的金穆風一眼,一種想逃的欲望在她的心裡滋長著。

        「穆兒,咱們已經快到赤耶國的邊界了。」

        金穆風一路報著路名,就是想讓妹妹記得她走過了什麼地方、離家多遠,且他深知她的個性,就算過得再不好,也不會讓他和父皇擔心,但他還是希望她知道,她真正的家在金昌國。

        「嗯……」金穆兒低低應了聲,便不再說話,兀自望著窗外的景象。

        她從來不曾到過赤耶國,瞧著似乎比金昌國還要更荒涼些,難怪赤耶國每年都要借道金昌國,好去皇朝劫些米糧食物,否則這一片貧瘠的土地又怎麼能養活得了那麼多的人呢?

        金穆兒低嘆一聲,深吸了一口氣,逼去了心中想逃的欲望,她知道自己該做好準備,這樣才能面對往後的生活,只是她的心卻仍酸楚不已。

        兀自沉浸在思緒之中的她完全沒有注意到轎子突然停住,原本喜樂的樂音戛然而止,甚至還漫起了一股肅殺的氣息。

        突然間,金穆風的聲音沉沉的響起,還帶著濃濃的緊繃。

        「妹妹,等會兒乖乖待在轎子裡頭,不管你聽到了什麼,都千萬別出來。」

        金穆兒聽了,這才意識到似乎有狀況,她眉兒一皺,急急問道︰「大哥,發生什麼事了?」

        她想掀轎簾,可是卻讓金穆風給制止了,害得她只能待在轎內乾著急,亂了方寸的她,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轎內還有個透氣的小窗。

        正想掀開窗簾,轎外已經竄起了震天價響的廝殺聲,轉瞬之間轎子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她正感七葷八素之際,突見轎簾被掀了開來,卻沒想到映入眼簾的人,竟是她以為此生不會再見的男人。

        不同於前兩次相見時的裝扮,霍安準一身勁裝,再配上他那沉凝的臉色,看起來威風凜凜的。

   「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想幹什麼?」經過了昨夜與今早的折騰,金穆兒的聲音乾啞,還透著濃濃的不敢置信。

        他們見了兩回,雖然都不甚愉快,可也不至於讓他來搶婚吧?

        她不解地想了又想,卻完全搞不懂他究竟想干什麼。

        其實不只金穆兒驚愕,霍安準也同樣嚇了一跳。

        原本他以為她應該是個郡主之類的,卻沒想到她竟會是堂堂的公主,還是他這次劫親的正主兒。

        雖然訝異,但隨即一股奇異的心緒翻動,他一時之間摸不清究竟是什麼感覺,但他知道絕對不是怒氣或是厭惡。

        但在這關頭,他可沒時間多想,冷冷地朝她說道︰「出來!」

        「你究竟是誰?」金穆兒蜷縮在轎子裡,動都不動,瞪著他問道。

        霍安準並沒有回答她,只是冷然地瞅著她。

        她不免感到害怕,但仍故作堅強地喝道︰「你、你知道我是誰嗎?你這麼做,我父王和王兄不會放過你的!」

        誰知霍安準只是朗朗一笑,一點也沒被威脅似的說︰「本來不知道,可現在知道了。」

        金穆兒雖然心思紊亂,但琢磨著他話裡的意思,又不像是先前自己所臆測的,他是挾怨報復。

        那他究竟是誰?為何搶親?還有,她大哥呢?

        若是大哥還安好,絕不可能讓這個男人這樣為所欲為。

        金穆兒自早就不舒服了,只不過為了不想父兄擔心,才硬忍著沒說,如今被這麼一折騰,頭更暈了。

        「你究竟想要幹什麼?」她很想氣勢十足地質問,可因為腦袋瓜兒愈來愈漲,她的聲音比小貓大不了多少。

        發現她似乎不太對勁,他皺了皸眉,命令道︰「有什麼話,你先出來再說。」

        「我不要!」金穆兒覺得他的聲音愈來愈不清楚,但仍下意識地又往轎子裡頭縮,就是打死不肯出去。

        霍安準瞧著金昌國送親的隊伍逃的逃、傷的傷,又見到不遠處赤耶國的都城已經冒起了陣陣濃煙,他知道派出去的軍隊已經和赤耶國的大軍對上了。

        這時候他可沒那麼多時間和她蘑菇,於是腳步往轎子裡一踏,想將她扯出來,可當他一握住她的纖腕,便被那燙手的熱度驚了一下。

        「你別碰我,就算我曾經得罪過你,你也不用來搶婚吧,要知道我可是將來的赤耶國王后,你若是現在快快離去,我絕不追究。」縱使暈沉沉的,金穆兒卻仍不忘出言恐嚇,就是希望能把他嚇跑。

        「你不追究我,我還想追究你呢!」霍安準沒好氣地咕噥道,將她打橫一把抱起,走出轎子。

        「你到底是誰?」她不死心,再次氣虛質問,然後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硬撐著身子說道︰「我警告你,你不准傷害我王兄,否則、否則我要你好看……」

        話音方落,金穆兒的眼皮便沉沉一落,她不得不承認,他的懷抱當真溫暖,而且他這麼一攪和,竟讓她的心微微安了些,因為她著實不想嫁給赤耶國主那個窮兵黷武的武夫。

        要不,她又怎會一夜輾轉難眠,在院子裡兜兜轉轉了一整晚,這才著了涼、染了風寒。

        眼皮愈來愈重、愈來愈重,金穆兒終於閉上了眼,在霍安準的懷中暈了過去。

        見她癱軟的模樣,霍安準那雙深幽不見底的黑眸竟竄過了一絲絲的心疼。

        埃安見狀,連忙搶先一步上前道︰「爺,還是我來吧,她現在的身分怎麼配讓您抱她呢?」

        雖說對方好歹也是個公主,可要不是被他們給劫了,她再要不了多久,就會成為赤耶國王后,然如今兩軍對戰,赤耶國想必沒有勝算,她怎麼也算不得嬌客,而是戰俘,既然如此,怎能委屈了主子的身分。

        埃安自以為是個體貼的隨侍,可話才剛說完,便立刻感應到一記森冷的目光掃過了他,硬生生將他逼出一身冷汗。

        然後,他那尊貴無比的主子竟然還出手拂開了他,自個兒抱著還穿著嫁衣的金昌國公主。

        他定眼一瞧,嚇了一跳,連忙又伸手揉了揉眼,竟依稀瞧見主子臉上甚至殘留著一抹來不及收斂的溫柔。

        原來真的不是他看錯!

        埃安那賊溜似的眼神悄悄地在霍安準和金穆兒之間來來回回,然後伸手搔了搔後腦勺,怎麼也想不清兩人究竟何時有了交集,自然更不知道霍安準心中此刻正翻騰著連他自個兒都無法捉摸的心緒。

        望著她那紅艷得嚇人的雙頰、感受著熱得燙手的溫度,聽著那不斷自蒼白的唇畔逸出的呻吟,霍安準的心竟慢慢地揪了起來。

        找了大夫替她診斷過,說是驚嚇過度、肝火鬱結所造成的體熱,雖開了藥方,喂了她喝藥,好不容易把熱度降了下來,但她才迷迷糊糊醒來沒多久,便又昏睡過去,身子便再發起熱,反復如此。

        這丫頭顯然是用這樣的方式來逃避現實。

        原本還流竄著些許溫柔的眼神,驀地變得有些不悅。

        每回見著她,總是精氣神十足的模樣,如今卻這樣病懨懨,真教人不習慣。

        他親自搶親是想顧全金昌國的顏面,免得將來這公主的清白被人拿來做文章,可他壓根就沒想到,公主竟然就是她?

        本來他只打算劫了親,破壞赤耶國和金昌的聯姻,等到他將赤耶國處理乾淨之後,再將公主給送回金昌國,如此還能為皇朝在金昌國主的心中博個好名聲。

        可如今……望著她的睡顏,向來打定了主意便不輕易轉圜的心思,卻忍不住猶豫了,腦中一浮現她那氣嘟了腮幫子的模樣,又不自禁笑了出來。

        罷了,反正是要留下的,至於要留多久,不也是他說了算嗎?

        瞧著她那微微搧動的睫毛,似乎要醒了,於是洩恨似的捏住她小巧的鼻頭。

        雙眸一張,迷迷糊糊間,金穆兒便見一張大大的臉在她的面前晃著。

        她眨巴了幾下,才終於瞧清,只是還是暈沉沉的,也使不上勁吼,只是軟軟嚅嚅地問道︰「你怎麼在這?」

        霍安準知道這丫頭準是睡糊塗了,完全忘了前幾天發生的事。

        「這是我的府邸,我自然在這兒。」

        「你的府邸、你的府邸……你不是中原人嗎,怎會在這兒有府邸?」金穆兒喃喃地念了幾句,腦海中的記憶這才像是解了鎖似的全都串了起來。

        本來,她在轎子裡頭好端端的,心下正捨不得自己的家園,可突然間起了一陣騷亂,外頭還有人喊著搶親。

        「你究竟是誰?為何來搶親?」她這才清醒了些,板著臉質問道。

        雖說她多少慶幸他來搶親,讓她不用嫁給赤耶國主,可是她向來心性耿直,見不得人使壞,又見他明明相貌堂堂,竟做出這樣的勾當,語氣當然不善。

        望著她那氣憤的眼神,霍安準的心情自然也不好,心中暗道︰難道她就那麼想嫁給赤耶國主,所以才會氣他搶親嗎?

        愈想愈不是滋味,原本還漾著些許溫柔的眼神驀地一變,他冷森森地說︰「我是霍氏皇朝的八皇子,聖上欽命的大將軍。」反正人都捉來了,這個身分就算想瞞也瞞不了多久,索性直截了當的坦白。

        「你騙人!你有哪點像大將軍,還胡吹自己是八皇子,若真是八皇子,需要搶親嗎?」

        霍氏皇朝八皇子霍安準大名鼎鼎,縱使兩國敵對,他也應該不可能做出這般下等事。

        「我搶親,可是在救你們金昌國成千上萬的百姓,要是你們真和赤耶國結成了親,便是一條船上的螞蚱,赤耶國主如此頑劣不堪,霍氏皇朝遲早要派兵攻打,我一心為你們盤算,你倒好,一竿子便掃去了我的好心好意?」霍安準冷冷的說完,但見她還是滿臉的不信,心下更加不爽快。

        本來他還打算好吃好喝的把她供著,畢竟金昌國並不像赤耶國那般頑劣,他還一心想著招安,到時再說他是路見不平,在兵荒馬亂之中救下金穆兒,但因她身體不適,才會先將人帶回府中休養,怎料這丫頭這麼不給臉。

        「這……誰知道你的肚子裡盤算著什麼壞主意!」在他冷眼的瞪視下,金穆兒咕咕噥噥地猜疑他,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瞠大了眼兒瞪著他道︰「我王兄呢?」

        「逃回金昌國去了!」

        本來他的盤算是來個一網打盡,好讓兩國都臣服在霍氏皇朝之下,一舉解決兩個外患,可惜的是,赤耶國主逃了,又讓金昌國的王子回了國,不過還好……還捉著了一個小俘虜。

        不過這個小俘虜倒是個好棋子,以金昌國主和王子對她的在乎,這丫頭應該足以制衡金昌國,不讓他們蠢動了。

        「那就好、那就好……」一聽得大哥安全回國,沒讓他這個皇朝的大將軍給捉住,她剛才吊得老高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見她那倏地安心的神色,他倒為了她牽掛著他人而有些老大不爽了,於是刻意板起了臉,說道︰「你還是先擔心自己吧!」

        「我……」金穆兒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的處境,眉頭驀地皺起來。「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不打算送我回金昌國嗎?」

        就算他想收拾赤耶國,也不用為難他們金昌國吧,他自己都說了,這麼做是為了金昌國好,又怎能軟禁她呢?

        「你們金昌國都是怎麼對待戰俘的?」霍安準又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懶洋洋地問道。

        戰俘?

        聽到這兩個字時,金穆兒的杏眸瞪得又圓又大,完全不敢相信。

        她堂堂一國公主,他竟將她視為戰俘?

        「你瘋了嗎?」

        「我沒瘋,我只是照著規矩來。」

        規矩,這是哪裡來的規矩?金昌國與霍氏皇朝又沒打戰,她應該算不得戰俘吧?

        「我們國家和霍氏皇朝又沒征戰,我不算戰俘。」

        「你與赤耶國主有婚約,算是赤耶國未來的王后,現在霍氏皇朝和赤耶國兩軍交戰,既然俘虜了你,又怎麼可能輕意放你回去?」

        「你、你……強詞奪理!」金穆兒氣壞了,本就靈動的眸子更是被怒氣洗得晶亮亮的,比天邊的星子還要耀眼。

        既然是未來的就是還沒成真,他憑什麼把她視為俘虜?

        「你既然腳踏在霍氏皇朝的土地上,這裡自然我說了算。」

        「你……」金穆兒氣極,驀地坐起身來,只覺得身體十分沉重,使不上力氣。

        「你還在發著熱,大夫交代了你得好好休息。」

        「我要回去金昌國,你休想將我留在這裡。」

        水亮的雙眼閃爍著熊熊的怒焰,筆直地射向霍安準,如果眼光能夠殺人,他只怕已經死了好幾次了。

        「我若想留下你,並不需要你同意。」

        霍安準的語調依舊輕鬆,但聽在她耳里卻宛若喪鐘,小臉驀地變得蒼白。

        「你不能這麼做!」

        「你現在已經屬於我了。」

        言下之意便是他想怎麼做都可以,再說她的弱點很多,他隨意便可拿捏。

        「你知道如今赤耶國已算亡國,我身為霍氏皇朝的皇子又是大將軍,若是要肅清邊境,接下來的目標就是金昌國。」

        聞言,金穆兒立刻冷靜下來,靜靜地瞧著他,心中的驚懼卻如驚濤駭浪。

        終究還是要打仗了嗎?

        想起那片土地,和那片土地上她所深愛的人,她感到極為不捨。

        「你的意思是,你也將率兵攻打金昌?」

       「那是自然,除非……」霍安準說到一半便不說了,似是存心等她追問。

        看出他的想法,她雖然很不想問,可又滿心憂慮,只好不甘不願地問道︰「除非什麼?」

        「我想若是有你在這兒,金昌國便不會輕舉妄動,我自然也不必趕盡殺絕。」

        「你……卑鄙!」

        他這是在用金昌國的人民來要挾她,他堂堂一個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這樣?

        可……她能不屈服嗎?

        識時務者為俊傑,更何況是這危急的當下,風水總要輪流轉的,就算伏低做小一次又如何?

        可她堂堂一個公主,就算屈服也得挺直了腰桿子。

        只見她清亮的眸中沒有半點不甘的淚光,她強撐著虛弱的身軀下了榻,凝著他說道︰「八皇子,金穆兒願為奴,以換得父兄和子民的平安。」說完,她便屈膝跪下,結結實實地給他磕起頭來。

        「你……」霍安準沒料到她竟會有這般反應,且她的氣度著實令他贊賞。看來跟她相處愈久,愈能發現她不同的面貌。「嗯,起來吧,只要你守本分,本王不會為難你的。」

        「是!」金穆兒依言起了身,為了父兄她不得不妥協,於是斂去了怒容,但還是有些不放心,「那我父王和王兄……」

        「他們現在好得很,若是他們願意歸順霍氏皇朝,從此便有霍氏皇朝庇護,倒也是一件美事。」

        雖然是認了命,可是她骨子裡一抹天生的傲氣並未因此退去,忍不住在心中腹誹︰當然好啊,若是金昌國歸順了霍氏皇朝,那麼他這個八皇子可是大功一件,可對成千上萬的金昌子民來說,是不是一件好事那就難說了。

        似乎也看出了她的不以為然,但他沒多說什麼,扳著她的雙肩,半強制地將她扶回了榻上,掌心下的纖骨讓他兩道劍眉驀地攏了起來。

        「我可以做活,不想休息。」早已躺得腰酸背疼了,金穆兒一瞧床榻就皺眉。

        再說現在讓她躺著只怕又要胡思亂想了,既然是奴隸的身分,就應該找些活來做才是。

        「你給我好好躺著,別沒事添亂。」

        見她拖著虛弱的身子仍掙扎著要起來,霍安準冷不防地一吼,不但嚇著了正端著湯藥進來的福安,也嚇著了她。

        「我這哪是添亂,我既是奴,又怎能安安穩穩地躺在這兒?這不合規矩。」既然他口口聲聲規矩,金穆兒便以此回敬。

        她以為他會被說服,誰知他竟微挑著眉,語氣有些傲然道︰「在這裡,我就是規矩。」

        聞言,她愕然地望著他。從來沒想過有人竟能把這般歪理說得這麼理直氣壯。

        埃安也是一陣發傻,連霍安準怒氣沖沖的離去時,都還回不了神,只覺耳邊陣陣回蕩著主子的交代——

        「給我好好盯著她服藥,要是她的腳落了地,你就有多遠滾多遠去。」

        走了個瘟神,來了個門神。

        金穆兒屈膝坐在榻上,下頷抵著膝頭,一徑發著愣。

        「我的好姑奶奶,算我求你了,行不!」

        面對不動如山的金穆兒,福安可是罵也罵了、求也求了,偏偏她就是怎麼也不肯進藥,更不肯躺下來休息。

        他也很想轉身就走,可一想到方才主子那森冷的眼神,他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待著。

        「我說你別總是不吭聲啊!」

        原本燦亮的水眸染著幾許迷茫,她望著說得口乾舌燥的福安,半晌之後終於開了金口,「你很吵!」

        埃安瞪大了眼,恨不得掐死她,可又沒那個膽,只好按捺下怒氣,好聲好氣地問道︰「姑奶奶,要不然你告訴我,怎麼樣你才肯喝藥,行嗎?」

        「也成,不如你同我說說你家主子吧!」

        金穆兒想清楚了,示弱只是一時的。如果霍安準以為她是真的心悅誠服,那麼他就大錯特錯了,那不過是緩兵之計!

        瞧他那一副深謀遠慮的模樣,他既說了要留下她,想來她也跑不掉,但她也不打算真當個好奴隸,報不了仇有啥關係,大不了想辦法氣死他,就算真氣不死,添添他的堵也好,免得他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哼!

        既然有這樣的打算,她自然得要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行,那你想知道什麼?」一聽她終於肯說話了,福安連忙應允道。

        「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不是我在說,我家爺可是霍氏皇朝的八皇子,旗下統領的是幾十萬的精兵,若不是皇上太早立了太子,未來的皇上肯定是我家爺。」

        瞧他說得眉飛色舞,金穆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但又再問道︰「還有呢?」

        「我家主子爺啊,雖然看起來很嚴肅,但其實是頂好的一個人。」

        「是嗎?我看他就是個混蛋。」她不以為然地咕噥了聲。

        說得正盡興的福安沒有聽清楚,兀自續道︰「你知道我是怎麼進王府的嗎?那年家鄉發了大水,我爹帶我們全家逃了出來,可是半路我娘和我妹妹都生了病,眼看就要病死了,那時才十幾歲的爺剛好坐著轎子經過,本來那種貴人怎肯理會我們這樣的流民,但爺卻停下了轎子,讓人帶著咱們一家都進了王府,不但請了大夫替我娘和妹妹看病,還讓我爹賣身進了王府,落了個安定的生活……」

        很難將福安口中那個天下第一大善人的模樣和她認識的霍安準給迭合在一起,但她還是靜靜的聽著。

        「你們這回為何要來邊疆?」

        「還不是太子使了詭計,讓爺請命來了這兒,本來不過想說只消收服了赤耶國便可以回去了,誰知你們兩國竟然聯姻壞了爺的計劃,所以爺只好提前奇襲了赤耶國。」福安見金穆兒聽得入迷的模樣,一時之間也沒想那麼多,便將自己知道的全都倒騰了出來。

        「金昌國又沒惹你們霍氏皇朝,他又為何非要攻打不可?」她見他說得興起,眼珠兒滴溜溜地一轉,出其不意的問道。

        「咦……你問那麼清楚幹什麼?一碗藥也想換那麼多消息,說得我的嘴巴都乾了。」福安也不知為何突然警醒了過來,連忙斥道,還板起了臉孔,將藥端到了她面前,說︰「快喝了吧,要不然我管爺有什麼交代,先整治了你再說。」

        金穆兒瞪著那碗烏漆抹黑的藥,孩子心性地皺了皺眉頭,可為了不惹怒福安,只好捏著鼻子灌下。

        看起來這個福安倒是個好拐騙的,先拉攏好關係,她相信自己以後的行事會方便點。

        總有一天,她一定會將今天所受的屈辱給討回來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10-4 11:55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0-2 03:40 PM 編輯

【第四章】

        病來如山倒,病去猶抽絲。

        吃吃睡睡了好幾天,身子骨總是軟綿綿的金穆兒,終於覺得精神好些了。

        她瞧著自己有了些力氣,也不想鎮日躺在床上,便坐了起來,雙腳才落了地,便見門口竄進來一道小小的身影,而且速度極快地朝她靠近。

        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弄得一愣,金穆兒傻了一會兒,直到那個小丫頭恭恭敬敬地準備伺候她穿鞋,她才回過神來。

        「小姐,這地涼,你的病才剛好,可得仔細著些。」小丫頭動作俐落,嘴裡不忘關心提醒。

        「你是誰?」

        「我是杏花兒。」

        金穆兒以為這丫頭應該會主動介紹一下自己的身分,等了一會兒卻見她沒有再說下去的意思,只好又問道︰「你怎麼會來?」

        「因為爺要小的來伺候公主啊!」漾著甜美的笑容,杏花兒有問必答。

        一聽這答案,金穆兒臉上那兩道不畫而翠的眉頭便蹙了起來。「我說杏花兒,你確定你沒弄錯嗎?」

        或許霍安準要她去伺候的是別的姑娘,這個看起來天真的丫頭只是走錯屋子。

        「當然沒錯啊!這整座宅子,年輕的姑娘也只有小姐一位,爺說的人一定就是你啊!」

        她說得理所當然,金穆兒心中卻隱隱竄起一抹奇怪的感覺。

        心想這霍安準也真是個怪人,口口聲聲說她是奴隸,這幾天卻硬壓著她在床上躺著,就算她要起來幹活,他也黑著一張臉不讓,不但每天好吃好喝的供著,現在還誇張地找了個小丫頭伺候她,這有半點身為俘虜的樣子嗎?

        「杏花兒,我不用人伺候,我想應該是弄錯了,你還是去找旁人問清楚吧!」

        「沒錯的,這事可是居總管親自交代的,他還說只要公主不離開這座宅子,想去哪兒都行,只是要我緊緊跟著。」

        金穆兒聽完,眼珠兒一瞟,心裡便起了個念頭,「那我要把琴!」見杏花兒聽了並未面露難色,於是心一橫又再道︰「還有,我肚子餓了,想要吃些好的,無論是山鮮、河鮮都行。」

        「好!公主你先在這兒歇歇,杏花兒這就去找居總管。」說完,她福了福身,便快步離去。

       「杏花兒……」

        沒想到天真的杏花兒竟真的跑去要琴,望著那快速消失的身影,金穆兒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心中不由得有些憂慮,生怕等會兒杏花兒要是因為自己無理的要求受了牽累怎麼辦。

        她本來只是想刁難一下,沒想到卻害自己莫名擔起心來,坐立難安的在屋子裡頭踱來踱去。

        幾次想要出門去尋杏花兒,偏偏又不敢胡亂闖,正急得像隻熱鍋上的螞蟻時,便見一名丫鬟捧著琴、另外兩名丫鬟則抬著一張短几走了進來,後頭還跟著笑得一臉歡快的杏花兒。

        「公主,我替你把琴給找來了,瞧瞧,喜歡不?」

        金穆兒明亮的雙眸上下打量著杏花兒,直到確定她真的毫髮無傷之後,原本高懸的心這才終於放了下來。

        「找了什麼琴?」

        以往她要是心情不好,總會焚些檀香,再撫撫琴,這樣煩亂的心便會平靜些,所以她對琴自是有些研究,也很喜愛。

        「公主自個兒瞧瞧去,這琴的來頭居總管說了一大串,可我背不起來。」

        金穆兒心想應該也不會是什麼好琴,於是又想起自個兒方才的要求,便又板著臉說道︰「那我方才要的吃食呢?」

        「居總管說了,會立馬使人去張羅,剛好府裡剛進了一批河鮮,準能滿足公主的要求。」

         一聽,她吃驚得瞪圓了雙眼,還當真有琴又有吃的?!

        這霍氏皇朝的俘虜還真好過日子……金穆兒有些傻眼,但她可也不是那麼好收買,存著挑副的心思,一等那些大丫鬟布置好,便連忙走上前。

        「啊……」這一瞧,她頓時驚呼出聲。

        若是她沒眼花,這琴怕是早已失傳的天螢,她愛憐地輕撫琴身,一時意動,完全忘了故意找碴的心思,一屁股在琴前坐了下來。

        水眸綻出燦亮光芒,雙手輕輕挑著琴弦,當那清淙的琴音傳來,金穆兒只覺一掃這幾日被拘在榻上的悶氣,接著一首慷慨激昂的〈雉朝飛〉就這麼回蕩在室內,連原本準備要退去的送琴丫鬟也忍不住駐足聽了起來。

        一曲既罷,她只覺暢快,也露出了睽違已久的笑意。

       「公主,這曲子真好聽,不如公主你再彈一曲吧!」

        作為一個丫鬟,這杏花兒明顯不合格,畢竟有哪個丫鬟敢對自家主子這般指使的。

        不過金穆兒的性子本就不拘束,碰上了天真爛漫的杏花兒只覺得可愛,伸手點了點她的鼻頭,說︰「看在你為我找了把好琴的分上,就再飽飽你的耳福吧!」

        說著,她那蔥白兒似的纖指又搭上了琴弦,一首〈流水〉又輕快地竄入了眾人耳裡。

        杏花兒聽得都痴了,壓根忘了該去取來餐食。

        隨著金穆兒纖指的飛舞,杏花兒閉上了眼,便見那潺溪、大河,或是大海一般的美景,使人迷醉。

        看著杏花兒傻愣愣的模樣,金穆兒忍不住勾唇而笑。她倒是真心喜歡這丫頭,若杏花兒不是霍安準的人,她搞不好還會動念將她買下來當伴兒。

       才剛閃過這樣的念頭,突然間一陣擊掌聲擾了清靜,她望向聲音來源,來人竟是消失了兩天的霍安準。

        「倒還是個琴藝好的。」

        這樣的技巧就連霍氏皇朝內都難找出幾個,他從沒想過像她這樣看似有些粗魯的女人,也能彈出這般細膩的曲調。

        一見霍安準,金穆兒臉上的笑容隨即斂去,冷著一張臉,起身學著丫鬟們福身行禮。「主子!」

        她燦亮的眸子閃過一抹精光,這兩天她早就盤算好了,自個兒得想辦法待在他的身邊,這樣才能尋得機會給他找些麻煩。

        反正,瞧他這幾天讓府裡的人待她的態度,當真教人摸不著頭緒,跟在他身邊也好探探他到底是什麼想法。

        說不準,還能為父兄探點有用的消息,又或者替金昌國美言幾句,反正就是一舉好幾得的事。

        聽到這樣的稱呼,霍安準的兩道劍眉不由得一皺,但他也沒多說什麼,只是靜靜的掃了冷著臉的金穆兒一眼,這才問道︰「身子骨好些了嗎?」

        「奴婢已經好多了。」

        堂堂一國公主竟將丫鬟的姿態學了個十成十,讓他的氣不打一處來。

        當日會說她是奴,不過是隨口戲言,他便是再狂肆,也不可能真把一國的公主給當成一般的俘虜對待。

        可此時的她斂眉肅目,哪裡還有以前那種出跳飛揚,若不是他曾與她在大街上對罵,他簡直不敢相信是同一人。

        可惡!

        「既然已經好了,那明兒個開始,就貼身伺候我吧!」

        他以為自己這樣說,她就會像炸了毛的貓兒跳起來,怎知她竟乾脆俐落地回應道︰「是!」

        霍安準詫異的挑了挑眉,又故意道︰「說說你會做些什麼吧。」

        「只要是主子要奴婢做的,奴婢都會,就算不會也可以學。」

        她這般謙良恭順,倒教霍安準不太習慣,不過當他利眼一掃,發現她態度雖然恭敬,可是眼底的燦光倒沒有消失,不禁莞爾一笑。看來這丫頭不知又在打什麼主意了……

        果然是個伶俐又不讓人省心的丫頭,但他也想要瞧瞧她究竟想做什麼,更想瞧瞧她能偽裝到什麼樣的程度,於是他故意握住她軟綿綿的小手。

        當他那熱呼呼的溫度竄入她微涼的手心,金穆兒驀地一愣。

        霍氏皇朝的人不是最講究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教嗎?怎麼這男人卻……

        她還來不及細想,更來不及害羞,就已經被扯著往前走去。

        他的步伐很大,她還得小跑步才能跟上,好幾次險些就要跌跤,就在她咬牙又想要在心裡暗咒之時,他突然緩了下來,讓她也能輕鬆跟上。

        金穆兒沒有多想他怎麼突然慢下腳步,只暗暗吁了口氣。算他還有點良心!

        金穆兒被拖著走過了廊道、園林,最後來到一間獨立的屋子,大門口高高懸掛著一塊寫著「風雲堂」的牌子。

        她初時還搞不清楚這兒是什麼地方,只見原先站在廊柱下聊天的眾人一見霍安準,便匆匆進了屋子,隨即她被扯近,透過大開的門扉,就見裡頭擺著一張長長的桌子,旁邊整整齊齊地圍著一圈椅子已經坐滿了人。

        金穆兒稍稍一想,便知道這兒應該就是他的議事廳了。

       忍不住抬頭掃了他一眼,她的心中在轉瞬間塞滿了疑惑,腳步自然也慢下來。

        照理說,他們現在是敵人吧,她現在或許被困在這兒,但不可能被囚一輩子,他這麼不忌諱的把她帶來議事廳,也許是想要她伺候他,可難道他就不怕她聽去了重要的機密嗎?

        「你既然是我的隨侍丫頭,那就得寸步不離的跟著我。」彷彿看清了她心中的疑慮,霍安準解釋完,又邁開大步走了進去,但握著她的手仍是沒鬆開。

        他們一進門,眾人染著好奇的眼神便齊刷刷地掃了過來,瞧得金穆兒尷尬地縮了縮身子,甚至有種想要腳底抹油溜走的想法,但隨即轉念一想,這可是刺探機密的大好機會,便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你過來坐在這兒。」霍安準指著主位斜後方的一張椅子命令道。

        「是。」她乖乖依言入座。

        見她真的這般安分,他滿意地略微點頭,卻又有些不解的掃了她一眼,這才往主位走去,才剛坐定,眼角餘光便見金穆兒的身子挪啊挪的,不知道又想做什麼。

        「你要去哪?」他不禁有些不滿的低吼道。

        「既然是伺候你的,難不成不用替你添茶倒水嗎?」金穆兒也忍不住微微地揚高音調吼了回去。

        其實她是不想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這才想找些事情做做,他做啥又生氣?

        在場眾將領一聽,都忍不住為她捏了把冷汗。

        對於這個看似丫鬟,實則不是丫鬟的女人的身分,他們都有些了解,所以當霍安準把她帶來時,他們才會驚詫,可那樣的驚詫還不如現在。

        在這裡,霍安準的命令幾乎等同於聖旨,從來就不會有人敢這樣違抗他,或者與他頂嘴,更不用說與他對吼。

        就在眾人以為霍安準會大動肝火、教訓金穆兒一頓時,他卻只是淡淡的說道︰「不必,你只要乖乖的坐在那兒便行,那種瑣事自然有人會做。」

        那口氣說不上冷厲,其至還帶著一些些的溫軟,在座所有人都有些目瞪口呆。

        「莫非將軍就是要我像個木偶一般,在這裡旁聽。」見眾人的眼神又全都掃向自個兒,金穆兒知道自己該忍忍,卻還是忍不住回道。

        「對!」

        就這麼拘著她,免得她那倔性子一起,真的去和底下的僕傭搶工作做。

        他以為她會繼續反駁,可誰知道她只是抿了抿唇,便不再說話。

        瞧著她那有些氣悶卻又無能為力的模樣,霍安準的唇角隱隱地勾了勾,一抹淺淺的笑意悄然流泄,幾個眼尖的將領瞧著了,頓時明白金穆兒現在的身分絕對不只是個俘虜這樣簡單。且八皇子向來是個鐵漢,何時對人這樣溫柔過,更別說還是個女人,怎能不讓人好奇?

        但他們也都聰明的沒有作聲,只是悄悄打量著她的目光更多了,有些人即使嘴巴在議事,可是眼神卻不住地朝著她瞄啊瞄的。

        霍安準的眼光何等銳利,原本還能氣定神閒的他,頓時心中又起了把無明火。

        雖然明知道下屬只是好奇,可他就是忍不住心裡頭酸氣直冒,畢竟金穆兒這個被嬌養的公主生得很美麗,面若桃李,尤其當她生氣時,那兩顆又圓又大的眼珠子像天上的星星般眨啊眨的,是男人都會贊美的,讓他真恨不得把她給藏起來,不讓其他人瞧見。

        深吸了口氣,霍安準試著讓自己平心靜氣,開始說起正事來。

        「李衛,你說要怎麼才能直搗黃龍,用最快的速度將赤耶國殘餘的部眾和金昌國一起拿下?」

        「對於赤耶國的部眾,應該乘勝追擊,自於金昌國嘛……」

        李衛的眼兒不著痕跡的掃了金穆兒一眼,果然見她立刻正襟危坐,雙眸更是閃現著警戒的光芒。

        「咳……」霍安準重咳一聲以示不滿,順便再送去一記足以殺人的眼神,令李衛趕忙回過神來。

        「金昌國一向重商輕武,其軍隊並不足為懼,且這幾年金昌國國主也算安分,甚是拘束自己的子民,不輕易擾亂邊境,所以微臣認為應該安撫招降為主。」

        金穆兒一聽,不自覺地點點頭,心中對於這個叫李衛的將軍有著很大的好感。

        就算她一向被嬌寵著,幾乎從未被國事困擾過,但也知道自家軍隊和皇朝的軍隊一比,那可是小巫見大巫,這樣勢力懸殊的仗打起來,只怕也是以卵擊石,白白牲了將士的生命不說,還讓家圔毀於一旦。

        都是那該死的赤耶國主,沒事做啥那樣野心勃勃,連累了他們金昌國那些安居樂業的子民。

        想到這裡,金穆兒不禁輕聲地說道︰「這位軍爺說的對,何必非要去打這場仗呢?」

        「咳!」霍安準又再重咳一聲,提醒她的無狀。

        可事關父王、兄長和百姓,她怎麼可能忍得住?

        「金昌國的子民一向與世無爭、安居樂業,現在他們瞧見赤耶國幾乎半亡,自然害怕的想和霍氏皇朝的軍隊抗衡,可是只要讓他們想通了其中的關鍵,應該就能了解皇朝天子的苦心了吧!」

        說完自己的想法,她這才發現自己又成了眾人目光的焦點,尤其是霍安準正用冷凝的目光鎖著她。

        她後知後覺地想起她不過是一介戰俘,哪有說話的資格,不禁暗暗責備了自己的沉不住氣,但面上卻倔強的不願流洩出一絲退縮。

        為了能早點逃離這裡,她什麼事都可以屈服,唯獨這件事她不能示弱,身為金昌國的公主,自然有其責任在。

        眾人面面相覷,對於這個擅自插話的戰俘顯然都寄予無限的同情,霍安準向來軍紀嚴明,她的作為其實已經犯了他的大忌,拖出去痛打五十大板也是不為過的。

        「那麼你覺得本將軍該怎麼做呢?」霍安準瞧不出喜怒地一問,聲音雖冷,佳也沒有夾雜多少憤怒。

        既然他都問了,金穆兒便一改方才的唯唯諾諾,侃侃而談起來。「奴婢認為,將軍可以先送些米糧或布帛,讓金昌國的人民知曉將軍待他們並無惡意,威嚇與安撫招降並進,並將金昌國與赤耶國切割開來,如此方是上策。」

        「有人兵臨城下,還大方地送糧送水的嗎?要不要再送些刀劍武器,好教金昌國的國民能夠防身呢?」她的提議本就很合他的心意,但他就想要逗逗她,想瞧瞧她著急的模樣。

        本以為她聽了這話,自會收斂,誰知她竟又不知天高地厚地接去了他的譏諷之言,很認真的對他說︰「若是將軍願意,那也無不可,而且將軍若是願意這麼做,奴婢自當感激不盡。將軍請想,金昌國的國主與百姓,一向安居樂業,與關內通商亦是頻繁,如今是受了赤耶國的牽連,再加上我在這裡……才會和將軍硬碰硬。」

        李衛贊許地連連點頭。高壓統治有時的確不如懷柔,若是能將金昌國的軍隊收為己用,對於大將軍的幫助不可謂不低啊。

        聽完了金穆兒的話,再加上李衛的支持,霍安準也沒作聲,一時之間議事廳裡靜得讓人扯著心,金穆兒則是靜靜地瞧著霍安準,眸中帶著濃濃的希冀。

        她真的不希望金昌國卷入戰爭之中,她甚至想,只要能不打仗,要她做什麼都願意,就算得一輩子當一個低下的俘虜,她都不在乎。

        迎著她的眼神,向來果斷的霍安準竟愣得說不出一句惹她心焦的話來,本來還想再逗逗她的念頭,也跟著作罷。

        「既然李衛贊同金穆兒的說法,這事也合我的心意,那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撥出十萬人的兵糧,讓金昌國的百姓能夠過個冬,再派出一些人,助他們做出一些要塞,好教他們能夠自我邊防。」

        聽著他這長串的交代,李衛都還來不及應承,金穆兒已經星眸光燦的跳起來,也不管自己又成了眾人目光的焦點,又朝著霍安準恭恭敬敬地彎腰行禮。「奴婢替金昌國的百姓感謝大將軍仁德。」

        這感激可不若她方才那種心有盤算的虛假,而是結結實實發自內心的感言。

        瞧著她那興奮發亮的燦眸,霍安準臉上的冰冷頓時又被拂去了不少,他有些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但見眾人的目光又回到他身上,他又倏地板起了臉,有些心虛地說︰「對於關外的眾部落,本不可一再打壓,應以懷柔為主,李衛可得謹記,知道嗎?」

        聽到他的交代,金穆兒目光中的感激更甚,甚至有些忘了自己原先打著給他找碴的歪心思,於是接下來的議事便很順利的進行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10-4 11:55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0-2 03:37 PM 編輯

【第五章】

        金穆兒長這麼大,從來都是讓人伺候的,哪裡曾經伺候過什麼人,且她心中對霍安準有氣,自然更不可能真心地想要伺候他,服軟只是為了要卸下他的心防,也好用自己的不自由換些實惠,比如金昌國的安穩,和爭取百姓們更好的日子。

        這點,她倒是多少做到了一些,她萬萬沒想到霍安準真順著她的話去說,而且還送人手、送兵糧的,有了那些東西,再加上父兄的寬和,她相信今年金昌國的百性定能過上一個好冬,想到這裡,她不禁泛起了一抹傻兮兮的滿足笑容。

        隨即,燦笑猛地僵住,她又想到霍安準在議完事後的交代,心頭那抹愉悅頓時消失無蹤,改支著頭,一臉苦惱。

        霍安準忙完了事,下意識就朝金穆兒所待的院落踱了過來,就見她坐在花廳的桌前,一會兒傻笑、一會兒煩惱,表情變化精彩絕倫,讓他原本因公務而緊繃的心情頓時放鬆不少。

        「咳!」他故意輕咳一聲,想要引起她的注意,誰知道她依然兀自發傻。

        這丫頭究竟在想些什麼啊?

        被徹底忽視的霍安準有些不悅地皺起眉頭,然後又重重地咳了幾聲,終於將她四散的魂兒給勾了回來。

        「你……主子……你幹麼鬼鬼祟祟的?」金穆兒實時想起自己此刻的身分,連忙改口,可語氣卻掩飾不了對他的責怪。

        「我鬼祟?」他反手指了指自己,感到不可思議。

        就算稱不上是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地,可鬼祟這個詞卻從沒掛在他身上過。

        「對啊,偷偷摸摸地靠過來,不是鬼祟是什麼?」瞧他一副被冤枉了的模樣,她不悅地噘著唇道。

        做了十幾年公主,金穆兒其實一時之間真的很難改得過來那與生來的貴氣,雖然自稱奴婢,可是骨子裡卻很難徹底實行。

        「這是我的府邸,有哪個角落我不能去的?」霍安準瞪著她,無法接受她的指控,沉聲反問。

        「這……」被這麼一問,她倒愣住了。

        金穆兒暗暗撇了撇唇,懶得與他再爭辯,索性頭一低,死盯著自己的鞋尖再不說話。

        這丫頭是在做沉默的抗議嗎?

        霍安準沒好氣的搖了搖頭,可也不想今日的樂子就這麼沒了,於是俐落地撩起了下擺坐上石椅,打算與她說說話,或者還可以再逗逗她。

       「去廚房拿些點心,還有,讓杏花兒泡壺茶來。」

        今日也算得上是秋高氣爽的好天氣,在這兒吹吹風倒是挺舒服的。

        完全沒有奴婢自覺的金穆兒,一時之間也沒意識到他是在交代她,依然瞪著腳尖,思緒飄得老遠。

        她啥時才能回到金昌國,重拾往日那種無憂無慮的生活?她想父王、想王兄,甚至就連向來覺得厭煩的護衛們都覺得想念。

        想著想著,她的眼眶悄悄地紅了,眼淚劈哩叭啦落了下來,還帶著幾聲細細的吸氣聲。

        霍安準初時倒沒有發覺,瞪著她的頭頂,想要瞧瞧她到底能夠發呆到幾時,可是當他瞧見因為陽光照在她頰畔而反射出的水光時,他先是愣了一愣,這才發覺她竟然哭了。

        「你、你這是怎麼了?」

        他不是沒瞧見過女人哭,無論是楚楚可憐的含著淚或是聲嘶力竭的大哭,他都有本事當作沒瞧見,女人就像是水做的,開心會哭、不開心會哭、生氣也哭,反正啥事都能哭。

        可是當她的吸氣聲愈來愈大、淚珠兒愈掉愈多,向來氣定神閒的他竟有些沉不住氣了,他本想起身走人,可身子卻像是被灌了千斤的石子般,動彈不得。

        「我不過是讓你去取個點心,而且取來的點心還是要讓你自己吃的,你有必要那麼委屈嗎?」

        當真搞不清楚她是在哭啥,霍安準只好解釋了一下自己的善意,誰知道不但沒能安撫她,反而還讓她愈哭愈凶,搞得他也愈發煩躁了起來。

        「你到底在哭什麼?」終於,霍安準再也按捺不住地揚聲低吼。

        本來就已經覺得自己很可憐,又被他這麼一吼,金穆兒更是覺得委屈了,什麼也顧不著地跟著哭喊,「我哭不行嗎?有規定當奴婢就不准哭嗎?嗚嗚嗚……」

        「你……我……」

        這丫頭當真很有惹火他的本事,他實在很想一掌把她劈昏,可也不知怎地,瞧著她那梨花帶淚、可憐兮兮的模樣,他的心又軟了,手雖然還是伸了出去,卻是拉住她一扯,讓她更靠近自己一點。

        金穆兒本來還專心的哭著,突然意識到他的動作,加上他又黑著一張臉,還以為他是想揍她,可她還來不及逃,就感覺到一隻溫暖大掌貼上她的背,有些笨拙地拍了拍。

        「有啥事用說的就行了,哭什麼哭?」他的聲音不似平素漠然,反而帶著些許熱度。

        「我說就有用嗎?」剛大哭了一陣,心中的委屈發洩了不少,又聽他這麼說,金穆兒沒了往日的驕傲,可憐兮兮地咕噥道。

        瞧她那長長的睫兒還沾著淚珠,霍安準竟不覺得她狼狽,反而覺得她可愛。

        「你不說,又怎知道有沒有用?」沒好氣地又朝她臉上抹了一把,他就是瞧不慣她臉上帶淚的模樣。

        「自古以來就沒聽過主子還聽下人許願的!」她還是小聲的咕噥,卻忍不住抬眸偷覷了他一眼。

        平心而論,他倒真的不算是壞人,雖然他總是氣呼呼的,好像吞了炸藥似的,可到底從來不曾傷過她一分,方才甚至還當真因為她的話,讓李衛送糧送人到金昌國去。

        這麼樣一想,金穆兒的怒氣沒那麼盛了,卻還是忍不住試探道︰「那……如果我說我想我父王和我王兄呢?」

        她是真的想念他們,但只是隨口問問。

        畢竟以她的身分,他又怎可能會答應讓父王或王兄來看她呢?若是角色對調,她也不會答應。

        瞧著她那一副他說了大話的模樣,霍安準有些受不了地搖了搖頭,本想當作沒聽見這個要求,卻不知怎地竟管不住自己的嘴。「這就要看你的表現了,若是伺候得好,讓你見見父兄也不是不可以。」

        聞言,她下意識地掏了掏耳朵,以為自個兒聽錯了,一雙水眸更是閃著陣陣的不敢置信。

        「像你這麼呆愣愣地伺候著,只怕一輩子我也不會讓你見父兄。」他沒好氣地數落,卻又覺得她這呆樣可愛得緊,緊抿的薄唇不自覺微微向上彎去。

        「啊……」終於回過神來的金穆兒驚呼了一聲,十萬火急道︰「主子剛剛說要點心和茶水,奴婢這就張羅去。」

        說完,她便一溜煙地往自己住的屋子衝去,來了好久,她倒還真不知道廚房在哪兒,她得趕緊去找杏花兒,弄點點心和茶水,免得到時他又翻臉不認帳。
   
        見她慌慌張張地跑走,霍安準終於按捺不住朗朗而笑。這丫頭……傻氣得惹人疼,或許他真該找個機會安排她見見兄長,免得她又像方才那樣委屈得嚎啕大哭,他看了,可是會……不捨。

*             *             *

        相處了這麼一陣子,金穆兒也多多少少了解霍安準的脾性,若和他硬碰硬,下場多半會很慘,而且她更發現,但凡自己要什麼東西要不著,只要苦著一張臉,不一會那東西就會出現在眼前。

        她是在父兄的寵溺中長大的,所以她隱隱察覺到,他是在寵著她,只要不離開這座別院,她的一句話幾乎比他的話還要重要,底下的人更個個視她為主子。

        只不過,她這個主子上頭還有一個主子,一個整天將她拎來挎去的主子。

        今兒個又被拎到了書房,金穆兒已經能從坐立難安,變成安之若素。

        他們議事,她便一個耳朵聽,雙眼還忙不迭翻看著他書房裡頭的書冊。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還真是嚇一跳。

        霍安準的藏書多得難以計數,本來金穆兒以為,那些書只不過是擺著好看的,畢竟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讀過這麼多聖賢書的男人,性格乖張到了極致,可當她真的靜下心來審視,她才發現這些書不但都被翻得半舊,上頭還有精闢的注記,顯然他不只看過,還看得很認真。

        這讓她看著他的目光終於不再帶著鄙夷,反倒多了抹欣賞,原來這個男人肚子裡當真是有點墨水的。

        「泡點白毫來!」似是察覺了她的目光,本在埋首疾書的霍安準突然命令道。

        金穆兒很直覺的起身想去張羅。雖然她永遠搞不清楚白毫長得什麼樣子,可是最近她為了見大哥,可是勤快得緊,但凡他張口,她都會努力去做,雖然常常做錯啦!

        可人家不都說,誠意是最重要的嗎?

        誰知她都還沒來得及跨出一步,福安已不知打哪兒竄了出來,手裡端著的就是一杯茶。「爺,白毫早給您泡好了。」

        伺候了那麼久,福安早就將霍安準的喜好習慣摸得一清二楚,看準了時辰,泡好了茶在外頭候著。

        福安愈想愈得意,還挑釁地眺了沒用的金穆兒一眼。

        從沒看過這麼喜歡伺候人的,金穆兒有些好笑地瞧著福安那志得意滿的模樣,沒發現一雙深沉的目光正悄悄打量著她,深幽的眸底也隨之染上一抹笑意,但隨即斂去。

        接過了茶盞,霍安準掀蓋撇了撇茶面上的茶沫子,就唇啜飲了一口。

        那優雅的姿勢和他平素的狂恣、總是怒目視人的模樣完全不同,倒也讓金穆兒不小心看得痴了。

        果真是中原文化博大精深。

        以往她就極為喜愛中原的文化,舉凡琴棋書畫她都略有涉獵,只是一直都只能學上些皮毛。

        她也愛茶,可總不能理解茶道,如今瞧著他喝茶的姿勢,倒像是為她上了一課似的。

        霍安準本就比常人更加靈敏,當然沒有錯過她的注視,但他挺享受她這種帶著一點點祟拜的眼神,也就不動聲色地接受了,接著徑自對福安說道︰「福安,那日我要你去辦的事,辦好了嗎?」

        「早辦好了。」

        福安雖然平時偶爾不著調,可真辦起事來也是麻利得很,所以霍安準才會一直將他帶在身邊。

        「大王子有說什麼時候過來嗎?」

        「大王子說了,只要八皇子願意讓他見見公主,自然隨時能來。」

        聽到這幾句對話,金穆兒的眼神驀地一亮,毫不隱藏地露出一抹狂喜。

        她沒聽錯吧,大哥要來見霍安準?!那麼她是不是就能見到大哥了?

        想到這裡,她睜著大眼巴巴地望著霍安準,那模樣活像是小狗兒瞧見了骨頭似的,可愛極了。
  
        霍安準瞧了,唇角也管不住地勾起笑弧,可他卻壞心眼的說︰「這半個月我要忙著練兵,不如將他前來的時間延後一些吧!」

        他知道金穆兒聽了這話會急,卻沒想她竟然會這麼著急,原本還坐得離他有些遠,沒一眨眼便已跳到他身側,很自然地勾住他的手臂,搖來晃去道︰「將軍哪有這麼忙,還是讓王兄早早進城吧!」

        她以前常這樣對父王和王兄撒嬌,但剛被他帶回來時,只怕打死她也不敢這般對他,可自從前陣子她無預警地在他面前大哭後,他們之間似乎起了微妙的變化。

        她也看穿了其實他也不過就是外表嚴肅,卻十成十吃軟不吃硬的家伙,凡事只要順著他的毛摸,十有八九她都可以得到她想要的。

        她本來就是大刺刺的性子,也不怎麼記恨,相處時間久了,她的心防漸漸收了起來,偶爾心血來潮,還會主動投桃報李一番,送送茶、端端果子之類的,所以對他也愈發親近起來。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規矩了,雖然將軍待你好,可你也要知道自己的身分,將軍尊貴的身子是你能隨便觸碰的嗎?」

        福安將霍安準看成了天,但凡事關主子,他就是一副規規矩矩的模樣,這陣子他瞧著金穆兒俘虜不像俘虜、奴婢不像奴婢的已經很不能接受了,現在又見她這樣無狀,自然忍不住出聲數落。

        聞言,金穆兒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收回手,退了幾步,俏臉蛋臊紅了一片。

        福安滿意一笑,本以為自己說了正義之聲,將軍一定會大大的褒獎他,誰知卻換得極度森冷的眼神一記,冷得讓他背脊發寒。

        掌心細嫩的觸感不再,溫聲撒嬌也沒了,霍安準突覺有些失落。

        「金穆兒,你想見你大哥?」

        「自然想見!」初初的興奮退去,金穆兒的回答中規中矩了許多,眸中的激動也淡去不少。

        瞧著她回復自持的模樣,他的心裡又泛起了一陣失望,可當他看向有些手足無措的福安時,眸光又變得銳利。都是這笨家伙害的!

        「福安,你安排著,明日就讓大王子進城吧。」

        「是!」

        唉,果真是大大不同的待遇啊!

        他不過發出了正義之聲,卻被冷眼以待,那金穆兒什麼都不用做,只消用那雙水靈的大眼巴巴地瞧著主子,主子就什麼都肯為她做了,就連原先想要晾晾金穆風的心思都沒有了。

        看起來,金穆兒這丫頭在主子心裡的份量之重,顯然已經超乎了他的想像。

*             *             *

        左三圈、右三圈……再三圈!

        杏花兒見金穆兒一早起床便坐立難安地在屋子裡頭轉著,茶飯不思,跟她說話也聽不進幾句,惹得她頭都暈了,最後受不了地開口說道︰「公主,你可不可以別轉了?」

        「怎麼,我轉了很久嗎?」

        「快一個時辰了。」

        「啊!」金穆兒也有點嚇到,不知道自己竟然轉了那麼久的時間。難怪現在回過神來,腿兒有些發酸。「杏花兒,再去大門那兒瞧瞧,看看我哥哥到了沒?」克制不了心頭的雀躍和期待,這已經不知道是她第幾回支使了。

        聞言,向來耐性極佳的杏花兒再也按捺不住了,翻了翻白眼,說道︰「公主,現才在卯正,就算王子真的起得早,從金昌國到這兒,也是要兩個時辰的。」

        杏花兒心眼實,跑得累了不打緊,只是每每瞧見金穆兒失望的臉色時,她就忍不住心疼。

        伺候金穆兒這麼久以來,她完全沒有公主的嬌氣,對待任何人都客客氣氣的,前兒個剛進府裡頭的小石頭走路不長眼,不小心撞著了她,她倒是站得穩,沒出啥事,可小石頭卻因人小,反而跌了個四腳朝天。

        本來眾人以為金穆兒這會兒定要為了小石頭的魯莽而發怒,可也不見她生氣,反而讓人去給小石頭請大夫看傷。

        光就體恤下人這點,杏花兒就真心將金穆兒當成正經主子來伺候,雖然公主總是口口聲聲嚷著不讓伺候,可她仍是盡心盡力地搶著做事情。

        「呃!」被杏花兒這麼一提醒,金穆兒這才驚覺真的太急了,精緻的臉蛋驀地露出一抹赧然的笑容。

        「公主還是好好的坐下來吃點東西吧,等會兒若是王子到了,將軍知道公主心急,必會立馬使人來通知的。」

        這金昌國公主可是將軍心尖上的人,這點府裡的人可都是心知肚明的,吃飽穿暖不說,但凡她開口,沒有什麼東西是要不著的,將軍要是得了什麼好吃好玩的,更是流水般地往這院子裡送,甚至還將請金昌國王子來訪的日期硬是提前了許多,只為看她一展笑顏。

        將軍在他們心裡,形象向來是嚴肅的,只要他心緒不佳,甚至不用開口斥罵,就可以讓人頭皮發麻,可他卻偏偏對金穆兒沒轍。

        前幾天金穆兒無聊得緊,說是要學人家在府裡的池子釣魚,可魚沒釣著,人卻掉進了池子裡頭,將軍知道後雖然黑著一張臉,卻也沒有對她吼上一聲,反而日日噓寒問暖的,照顧得周周到到。

        「他又怎麼會知道我心急!」若是知道她心急,應當早早放她回國才對,還把她關在這兒,害得她想出去溜溜都不行。

        雖然也知道自己這個奴隸做得不像樣,可光就拘著她這一點,她心裡還是有許多抱怨的。

        「但凡公主你的事,將軍又有什麼是不知道的呢?!」杏花兒笑言了一句,手也沒閒著,有條不紊地拿出了食盒,將幾盤精緻的菜肴全都擺上了桌,然後將小鴿碗鮑魚粥塞進了金穆兒的手裡,又兀自說道︰「我在別院伺候的時間也不短,京城裡來的、各個小部落送上的如花美眷可是不少,又哪裡瞧過將軍另眼看待。」

        滿打滿算,也只有金穆兒這個公主總是不著痕跡的被人捧在手心裡疼著。

        她還聽過幾個少將軍在議事廳門口議論,說從不曾見八皇子這大將軍下定的主意會轉彎的,偏偏對待金昌國的態度就轉了個大彎。

        本來像這樣的小國,順手滅了也就是了,可誰知將軍他竟然當真下了大力氣去招降安撫。

        人家不答應也不生氣,反而還讓士兵去替人家挖起了坎兒井,安頓一些流民,讓他們有水源可耕種,大將軍不但不打仗,反而專心致力幫金昌國國民種些高粱小米的。

        這些,難道不全是看在金穆兒這個敵國公主的面上嗎?

        偏偏將軍暗地裡做了這些,還不讓人說,每回都對穆兒公主板著一張臉,活像人家欠了他幾千幾百萬兩似的,難怪穆兒公主完全不懂將軍的心思啊!

        「公主,咱們將軍雖然口口聲聲說你是奴婢,可何曾真當你是奴僕,就算連倒水斟茶的活兒也不讓你動手,你還不明白將軍對你的心思嗎?」

        「哪有什麼心思?別說這種渾話了。」金穆兒低斥道,被杏花兒這番直白的話弄得滿臉通紅,連忙低下頭,看似專心吃飯,實則心裡七上八下的。

        或許一開始她摸不著頭緒,可這麼長久時日下來,她也知道霍安準對她的另眼看待,只是……兩國敵對,更別說她還曾上過他人的花轎,這種事在霍氏皇朝那個講究禮教的地方,怕也是不能容的吧!

        他堂堂一個八皇子,前途似錦,著實犯不著為了她這個外邦的女人引來輿論撻伐。

        「哪裡是渾話,我瞧將軍對公主上心得很,這次不就只因公主一句話,就巴巴地讓人請了金昌國的大王子前來做客。」

        「那是為了國家大事。」

        「若真為國家大事,派兵打了就是,哪裡需要花大把的銀子和時間,以仁義之心收服人心。」

        杏花兒年紀雖小、個子也小,可成日在府裡兜來轉去的,看得多也聽得多,說起話來自有一番道理,也正好句句嵌入了金穆兒的心坎兒裡,讓她的心湖冷不防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其實這些話,她隱隱約約聽了不少,只是她不讓自己多想,可如今杏花兒這麼直白的說出來,倒讓她的心緒又亂了許多。

        「這麼做也是為了皇朝,皇朝士兵也是有妻子兒女在痴痴盼著他們回去的。」

        金穆兒心思浮動,可卻也沒忘了替霍安準說些話,便是擔心他會傳出因公害私的名聲來。

        「那倒也是!」杏花兒聞言,也是猛點著頭。

        他們這些老百姓,誰會想要打仗,只要一打仗,流離失所、生離死別就在所難免,這樣一想,她也沒了打趣公主的心思。瞧著金穆兒有一搭沒一搭地挑著米粒,她索性又一溜煙地跑到前頭去看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10-4 11:55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0-2 03:31 PM 編輯

【第六章】

        終於在金穆兒那望穿秋水的目光中迎來了氣宇軒昂的金穆風,兄妹相見,不只金穆兒眼圈兒紅了,就連沉穩的金穆風都激動了起來,一雙深邃的眸子來來回回看了十幾遍,直到確認自家小妹一切安好,凝重的神情這才稍稍一緩。

        「王兄,這陣子父王可好?」瞧著大哥好端端地站在眼前,金穆兒連忙探問。

       「好好好……」迭聲的三個好字,卻帶著難忍的哽咽。

       「王兄……對不住,讓你和父王憂心了。」望著思念已久的親人,她不禁熱淚盈眶,才喊了一聲,淚珠兒便宛若斷了線的珍珠,滾滾而下。

        「傻丫頭,別哭呵,沒事了……」其實早在事發後的兩天,八皇子便派密使到金昌國面見國主,一來是表明霍氏皇朝對於赤耶國之事無意牽連,二來則是告訴他們金穆兒被請到八皇子的別府裡做客。

        說是做客,但其實他與父王都心知肚明,這是一種警告,要他們斷了與赤耶國的牽扯。

        本來他們還以為赤耶國是個安穩的靠山,才會忍痛讓穆兒去和親,可誰知道在皇朝大軍之下,赤耶國竟是如此不堪一擊,加上她又被城府極深的八皇子給擄去做人質,他們父子倆急得跳腳,正準備為了她放手一搏、領兵救人時,霍安準竟然讓大軍送來了許多米糧,甚至還派兵協助挖了好幾口深井,又讓人開墾屯荒。

        如此的盛情美意,倒教他們父子倆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所以才僵持了這些日子。

        他幾次都想潛進府邸救人,偏偏霍安準看得緊,他每回都被發現,只能空手而歸。

        有幾回他還傷著了,要不是霍安準的手下似乎都下手輕了點,他只怕很難完好如初地站在這裡。

        初時,他並不了解為何霍安準總是不傷他,甚至還幾度在明明能拿下他的情況下,還願意放他回去,現在看到妹妹,他大概知道為什麼了。

        聽著大哥說著這陣子發生的事,金穆兒高懸的心總算可以稍稍放下了,「好就好、好就好……」

        「是啊,都好,這可都要歸功於八皇子,若不是他這些日子總帶著士兵替咱們鑿井取水,又送了咱們好多榖物的種子,只怕今年又要難過冬了。」

        「他其實倒真是個好人。」她感謝霍安準這般幫助金昌國,又想起他對她的縱容,不禁滿心感動。

        「是啊,八皇子待你不錯吧?」

        「嗯!」為了不想讓兄長擔心,金穆兒想都沒想地就點了點頭,有時候她甚至會懷疑自己其實不是被俘虜來的,而是被請來的貴客。

        「那就好,那日我見你被他帶走,心裡真慌,要不是被葉將軍給敲暈了,王兄絕對不會眼睜睜地讓你被擄走。」

        「王兄……」瞧清楚大哥眸子裡頭的內疚,她的心驀地有些疼,於是連忙勸慰道︰「這跟王兄有什麼關係呢?若非赤耶國主膽大妄為,又怎會招來這樣的禍事?再說,咱們金昌國還因禍得了福,王兄有什麼好內疚的。」

        「可是,王兄無能,不能帶你回去。」在來見穆兒之前,霍安準就已經嚴厲地警告過他了,千萬別試圖帶她走,否則別怪他翻臉不認人。

         以他王子的身分,他知道自己應該要威武不能屈,可這幾日瞧著子民們那歡天喜地、充滿希望的模樣,他就不忍再做任何會破壞和平的事兒,只能忍痛委屈自家妹子。

        他本以為來到這兒會見到一臉苦楚的穆兒,可誰知道她不但紅光滿面,甚至還有可以指使的丫鬟,來來去去也不受到限制,只怕比在金昌國的生活還要輕鬆。

        單就這一點,他對霍安準的看法便完完全全改觀了。

        「沒事的,我在這兒很好。」不想大哥內疚,更何況她在這兒的確過得很好,所以她倒也不急了。

        經過這些日子,有時候她甚至會想,或者她該好好感謝霍安準一番,畢竟要不是他劫了親,她就得嫁給赤耶國主那個腦滿腸肥的國主做續弦了。

        「回不回去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咱們都過得很好,金昌國的子民也都能得到庇護。」

        「這……倒也是。」聽到妹子平靜卻顯得真心的話語,金穆風不禁臆測,「穆兒,你……喜歡上他了?」

        「大哥胡說什麼呢!」金穆兒向來颯爽,可最近不知道為什麼,只要一聽到霍安準的名字,心緒總會有所波動,更別說被這麼大刺刺的探問,白皙的頰上免不了飄起了兩朵紅雲。

        「若不是,這段時間你應該有得是機會逃吧,為何不逃?」

        她愣了一下,這才說道︰「雖然我會騎馬,會點武功,可這宅子裡頭的人,就連杏花兒都會點拳腳,我怎麼逃?」

        「憑你那聰明的腦袋啊!」

        有時事情比的可是聰明,而不是蠻力。

        穆兒向來就是個拘不住的性子,腦袋瓜子又聰明,若是真的想逃,他相信絕對不會沒有機會,可她竟心甘情願的待在這兒,光是這點就很值得細細玩味了。

        「我……」迎著兄長質疑的眼神,金穆兒張口想要辯解,可是卻找不出一個可以說服別人的理由。

        的確,被拘在這兒近兩個月了,她還當真一次都沒有試著逃跑過,初時是為了想要替金昌國多爭取些什麼,到後來……他對她愈來愈好……她更是打消了想要離開的念頭。

        這一切的改變……是因為他嗎?

        「其實八皇子的條件比赤耶國主好上許多,或許……」

        「王兄,你別胡思亂想,我和他之間可沒有什麼或許。」

        想到霍安準那總是黑著的臉,和天地不怕的做人處事,金穆兒只覺得自個兒的頭皮挺麻的。

        要成為他的女人,得有過人的肥膽子,而她的膽子大小恰恰好,丁點也不肥,所以她才不想自己往那坑裡跳。

        再說像他那樣的人,要什麼樣的姑娘沒有,又怎會瞧得上她呢?

        想到這裡,金穆兒的心裡忽地漫起了一陣酸,原本因為見到兄長而雀躍得像是要飛起來的心,忽地一沉,口氣也變得有些悶。

        「為什麼不能是他?我瞧八皇子對你挺上心的,要不然你以為為啥人家要無條件的供糧供人幫咱們。」

        「那是因為、因為……」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終仍是訕訕地闔上了嘴。

        「瞧,連你自己也說不出個原因,我想或許你不是不知道,而是因為說不出口吧!」

        「大哥你快別胡審了,哪有什麼說不出口的原因啊!你記得不?他就是前陣子我在街上遇著的那個人。」金穆兒趕忙岔開話題。

        「哪個?」

        「捉了小乞丐的那個。」

        「喔,就是那個啊!這麼說起來,你們還真是有緣啊!」

        呃……怎麼說著說著,大哥就能導出這樣的結論啊?

        「怎麼,接二連三的誤打誤撞,難道還不能說是有緣嗎?」見妹妹那不以為然的表情,金穆風只覺得她是死鴨子嘴硬,於是繼續追問道︰「不然你倒說說八皇子有什麼不好的?」

        「他……」金穆兒以為自己很輕易就能指出一連串霍安準的缺點,可偏偏此刻她腦海裡浮現的盡是他的好,思索了半天之後,她挫敗地垂下雙肩,心不甘情不願地說︰「他的確挺好的。」

        便是因為好,所以她才不敢動心思,那種患得患失,大哥又怎麼會懂呢?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想這麼多呢?」

        就他瞧來,霍安準對妹子這麼好,甚至愛屋及烏地對金昌國的百姓好,既然霍安準這麼有心,他這個當大哥的也不介意推波助瀾一番,而且有了霍安準的幫助,金昌國的興盛指日可待。

        「我與他……哪裡可能!」

        「為何不可能?」

        厚,大哥還真是愛打破砂鍋問到底耶!金穆兒一想到霍安準的臉,心中便驀地起了一絲煩躁,抬頭瞪了大哥一眼,正要數落幾句之際,眼兒卻瞟見了不知何時來到的霍安準身上,而此刻,他那一雙宛若鷹般的利眸,正森冷地瞪著她,彷彿她說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

        原本熱絡的氣氛頓時一僵,金穆風察覺到自家妹子突然變得安靜,狐疑地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他驀地起身,不失禮數地朝霍安準點了點頭,算是招呼過了。

        誰知霍安準的眼裡卻沒有他,一雙眸子只是直勾勾瞪著金穆兒。

        「呃……這……」金穆風到底是個心性透亮的,一瞧他那黑壓壓的臉色便知道他準是聽到了金穆兒方才說的話。

        感情的事,就算是親大哥也插不上手,於是他雙手環胸退了一步。

        霍安準旁若無人的與金穆風錯了身,筆直地朝著有些手足無措的金穆兒走去,還不等在她面前站定,就冷冷地開口問道︰「為什麼咱倆不可能?」

        「呃……主子,您今兒個怎麼這麼早就忙完了?」金穆兒可不認為自己應該和他繼續討論這個話題,於是天真的想要轉移他的注意力。

        霍安準卻是不讓,仍固執的索討答案,「說,為什麼不可能?」

        「這、那……就是……」

        看來今天不給他個答案,他是不可能善罷罷休了,可是……她又怎能告訴他,她確實對他動了心,只不過兩國之間的情勢,再加上他的身分,她才覺得不可能。

        再說了,他一直以來總是那麼高高在上,她才不要在他面前承認已經喜歡上他了,她可不想他得意。

         「呃……因為你是霍氏皇朝的皇子,你爹……皇上怎麼可能會讓你娶一個外邦公主。」

         「為何不可能?容妃不也來自塞外。」

         容妃可是大漠的傳奇人物,不說她以一個小部落首領的女兒嫁給當今皇上為妃,甚至榮寵一生,雖說沒有親子,可是在宮中的地位一直屹立不搖,就連她離世時,皇上甚至還讓全宮的婢女都著白以悼。

        「我怎能和容妃比呢?」金穆兒在他利眼的瞪視下,訕訕地回道。

        不過瞧著他那股在乎的固執勁,她的心裡驀地冒出了一朵朵喜悅的小花兒。

        原來,這事可不是她一廂情願,可她才不想在這個時候讓他知道,就是要讓他急得跳腳,這樣她才能稍稍平衡一下自己總在他面前吃癟的心情。

        「你自然不能和容妃比。」霍安準可是頭一次毫無異議地接受了她的言論,就在她驚訝的張大嘴之際,他又補充道︰「可也不是每個人都像父皇一樣,喜歡那種嫻靜到無趣的女人,你就很好。」

        他向來是個認準了便勇往直前的性子,也不拐彎抹角,毫不掩飾對她的好感。

        她是真的很好,活得鮮活,開朗直率的個性也感染了她周遭的人。

        每回看著她,都覺得她蠢,可又忍不住希望她能一直都這麼快樂。

        「所以……你喜歡我?!」要不是他一臉認真,金穆兒還真以為他又在逗她了。

        雖然她仍忍不住腹誹天底下到底有哪個男人會成天數落,或者是成天朝著自己心儀的女人鬼吼鬼叫的,可是心裡卻禁不住感到欣喜,這些日子以來他對她的好,都已經找著了理由。

        「對……我喜歡你,而且這輩子你都別想嫁別人,你只能是我的妃子。」

        「我才不要。」金穆兒故意鼓著腮幫子說道,語氣甚至還帶著一絲絲的急切。

         她也要讓他嘗嘗被人耍著玩的滋味有多不好受,哼!

        霍安準把她的拒絕當了真,透著冷意的身子猛地往前跨了一步,挺拔的身軀充滿了煞氣。

        眼見情況似乎有些失控,金穆風的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上,連忙靈巧地插進了兩人之間,想要圓個場。「穆兒向來天真直接,請八皇子莫介懷。」

        「大哥放心,雖然我很想掐死她,不過我不會。」

        金穆風被這稱呼弄得瞠目結舌,還沒反應過來,倒是金穆兒搶先一步意識到不對勁。

        「喂,你幹麼喊我王兄大哥,他和你又沒關係。」她就是受不了他老是那副他說了算的模樣。

        「從現在起,你就是我未過門的妻子,你大哥則是我的妻舅,又怎會沒有關係呢?」霍安準一副土匪樣,也沒先問問人家兄長願不願把妹子嫁給他,更沒問問金穆兒願不願意成為他的妻,徑自做好了決定。

        聞言,金穆兒像是被雷劈中的呆傻模樣。

        金穆風愕然的臉上漸漸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容,但不忘提醒道︰「穆兒怎麼說也是一國公主。」雖然金昌國積弱不振,可是名頭身分仍在,可不能任人狎玩。

        「該做的事,我不會少做,現在不能做的事,我也不會多做。」霍安準正色地望著金穆風,嚴肅地許諾。

        其實他早讓人送信回去給父皇,稟明了要娶金穆兒為妃,待他手頭上的事忙完後,便會上門求親,說是求親,但對他來說不過是過個場罷了。

        他要娶的女人,絕對不會娶不著,要真娶不著,就搶吧!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回搶,一回生、二回熟,料想金昌國也搶不贏他。

        「你的承諾可信?」望著他眸中那抹堅定,金穆風以一個男人的角度瞧來,知道他是誓在必得,但身為兄長,他必須為了妹妹再問清楚些。

        「就是不信,你又能如何?」霍安準挑了挑眉,即使是面對金穆兒的親兄長,他也毫無畏懼。

        「你……」有那麼一瞬間,金穆風真的很想出手打去霍安準那種自信滿滿的神色,好教他弄清楚,現在是他在求親,沒必要端著這種狂妄又自大的態度。

        顯然也自怔愣中醒了過來,金穆兒眼見兩人之間的劍拔弩張,不禁皺了皺眉,於是她繞了個彎,避去大哥的護持,來到雙眸亦綻著怒火的霍安準面前站定。

        抬頭,她眼中帶著濃濃的不滿,對著他說︰「你不准對我王兄無禮!」

        倒也不是霍安準有多喜歡讓人命令,只是……他忽然察覺,她似乎早在不知不覺中將自己劃成了他的人,才會不經意流露出這樣的語氣,所以這回倒像是被順了毛的貓兒,從善如流地收回了臉上那抹桀驁不馴的神情。

        「你憑什麼不准?」

        「就憑你說我是你未過門的妻子!」面對霍安準的質問,金穆兒想也沒想地就回道,「我大哥怎麼說也是一國的王子,你既想招降金昌國,自然應該以禮待之,不是嗎?」

        「所以,你願意嫁給我?」她說了一大串,顯然霍安準只聽到了最關鍵的那一句,登時,他的表情被一抹狂喜取代,然後搖身一變又成了溫文儒雅的八皇子。

        瞧他那善變的模樣,金穆兒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可心裡的喜悅卻無限茁壯著。

        人心到底是肉做的,他對她的好,她自然不可能無知無覺。

        初時只是認定了不可能,所以才不願讓自己多想,可如今,人家都已經主動開口了,那她也樂得順著竿子往上爬。

        愛他嗎?其實她還不是很清楚,只覺得他是個面惡心善之人,對於金昌國的子民又肯花費心思,無論他是否如杏花兒所說的愛屋及烏,可光就這一點,她就願意嫁給他。

        「所以你願意?」霍安準執意要得到答案,窮追不捨地追問。

        「只要父王和王兄同意,我倒沒啥意見。」

        她雖鬆了口,但那聳了聳肩、毫不在乎的模樣,讓霍安準的狂喜驟然冷了些。

        這個沒心少肺的金穆兒,顯然完全不把成親當回事就是了,難不成她的父兄讓她嫁給誰,她就嫁給誰?

        冷不防想起她也曾坐著花轎,險些嫁給旁的男人去,所以在她的心目中,他的地位和赤耶國主竟是等同的嗎?

        想到這裡,才堪堪好了些的臉色又陰沉了不少。

        他抿著唇,冷冷的視線掃過眼前這對兄妹,語氣不悅地留下一句,「過幾日,我會上門議親。」說完便大步走了。

        「他又怎麼了?」金穆風望著他離去的身影,對於他那陰陽怪氣的行為很是不解。

        倒是金穆兒像是已經習慣了他這樣喜怒無常的性子,渾然不在意的聳了聳肩,說道︰「別理他,過兩日便好了。」

        其實在這宅子裡頭待著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關於霍安準的事兒,她也從杏花兒和福安口裡聽了個七七八八。

        她從沒想到看似飛揚出跳的男人,竟然曾遭遇過那麼多艱難。

        母妃早喪,皇朝太子對他明裡暗裡的追殺從來都沒斷過,才養成了他這種深沉內斂的性子,所以就算喜歡什麼他也不會輕易表現出來,因為但凡他喜歡的,就是皇朝太子想要毀去的。

        有時想想,她倒是挺佩服他的,對他那種隨時翻臉的脾性,也就見怪不怪了。

        所以氣氛只是僵了一會兒,她便又親親熱熱地拉著兄長的手,說東道西的。

        而她那完全不在意的模樣,全都落在了外頭那個衝動走了出來,卻又捨不得真的離去的男人眼裡。

        果真是少了根筋的女人!霍安準氣得牙都快咬崩了,但見裡頭那兩兄妹正聊得歡快,甚至也很想進去跟著聊聊。

        可是腳步卻遲遲不動,過了半晌,復又離去。

        因為他知道,若他進去了,這樣歡快的景象也會消失吧,何不讓她多快樂些時候。

        反正要算帳,以後有得是機會呵!

*             *             *

        照理說,霍安準現下最應該關心的是怎樣帶兵打仗、壓制太子,借以上位,可這些日子,他的腦海中總想著金穆兒對自家兄長那種發自內心的巧笑,不一會,又會想起她應允親事時的心不甘情不願,讓他心裡那把窩著的火,怎麼也消不下去。

        究竟該怎麼讓她愛上自己,然後心甘情願成為他的妻子,不知不覺已經變成了一件大事。

        於是流水般的奇珍異寶被送進了金穆兒的屋子,但換來的都只是她一句淡淡的謝謝。

        再然後,霍安準又換了個法子,請了個戲班子,在府裡搭了個戲檯子,想讓她瞧瞧戲打發打發時間。

        偏偏金穆兒只是應付似的賞臉,瞧了一齣,就再也沒有召過那戲班子。

        所有他能想到的法子都用盡了,可是她依然待他淡淡的,那種彷彿他可有可無的想法深植於心,便像是貓兒撓著似的,竟讓向來氣定神閒的他坐立難安了起來。

        「福安……」想著想著,霍安準冷不防朝著門外大吼了一聲,結結實實地嚇了門外正在灑掃的僕傭一跳。

        「主子爺,您有什麼吩咐嗎?」

        福安將主子這陣子的暴躁全看在眼裡,他甚至比主子更清楚他是為何而不快,其實倒也不是多難的事,只是主子端著架子久了,忘了該怎樣才能討得姑娘歡心。

        「金穆兒在幹啥?」黑著一張臉,霍安準沉聲問道。

        「她啊……挺樂和的,一大早就跟著杏花兒滿後山的找野菜,說是吃膩了咱們府裡的山珍海味,倒是想起了金昌國裡有一樣野菜,想弄來吃吃。」

        聽到這裡,霍安準的眼光閃了閃,驀地起身,急急地往外走去。

        是啊,他怎麼沒想到?

        「主子,你這是要去哪兒啊?」福安連忙跟了上去,喳呼著問道。

        霍安準聽到福安的話之後,急切的步伐倏地一頓,轉身交代道︰「你讓李衛派個人馬,去金昌國把他們的御廚給帶回來。」

        一聽這命令,福安整個人都愣住了,甚至忘了應聲。

        「你發什麼愣啊?快去!」

        「主子,你這是要幹啥啊?」向來不曾質疑過主子的話,可這回饒是福安也摸不透主子的想法了。

        「穆兒待在咱們府裡這麼久,一定吃不慣咱們的菜肴,那就請個大廚給她做做菜,看看能不能把她養得壯實些。」霍安準很理所當然的說道,一點也不覺得派李衛去辦這事有什麼不妥的。

        「可是、可是……」這樣會不會太大張旗鼓了啊?

        福安這頭還在猶豫,霍安準卻已經冷眼一瞪,他就算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多說一句,只能眼睜睜瞧著主子快步往後山走去。

        倒是不用再問主子要去哪了,十成十是找金穆兒去了。

        唉,他就不知道自家主子這會兒是著了什麼魔,竟然幾次三番的為了金穆兒打破他的原則。

        可主子都發話了,他能不做嗎?

        於是他匆匆去找了李衛,逼著不敢置信的李衛派出底下的人,快馬加鞭地朝著金昌國飛馳而去。

        不過兩、三個時辰,當霍安準領著金穆兒在後山兜轉一圈、回到院落之際,她的屋子裡頭已經漫起了陣陣熟悉的香味。

        金穆兒深深地吸了口氣,當她確認有著烤羔羊、燉野菜的香味兒時,她猛地轉頭,難以置信地看向一直跟在她身後、含笑望著她的霍安準。

        「這是、這是……」

        「瞧你這些日子小貓似的胃口,想是吃不慣皇朝的食物,所以讓人去向你父王商借了廚子回來,替你做幾回飯。」霍安準說得清淡,其實心裡可緊張了,他與千軍萬馬對峙時都不曾有過這般不安。

        「你……」

        望著他那帶著點希冀的眼神,金穆兒頓時領悟了,這個男人是在討好她。

        原來,前些日子那些莫名其妙送來給她的珍奇古玩,又或者是突然被請來府裡的戲班子,都是他想要逗她開心的。

        剎那間,她的心塞進了滿滿的感動,這個男人正笨拙的用著他的方式告訴她,他的在乎。

        終於,被她瞞得好好的感情再也關不住地衝出來,眼眸燦亮亮的望著霍安準,主動握住了他的大掌。

        「其實,你不用這樣的。」

        她的心已經不知不覺攀在他的身上,只是故意不想讓他知道罷了。

        「只要能讓你開心的事兒,我都想做。」沒了以往的盛氣凌人、高高在上,當他的視線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時,他再無隱瞞的說道。

        「在這兒我沒什麼不舒心的。」

         雖說真讓他給猜著了,她是吃不慣這兒過於細緻的食物,想念著大塊吃肉、大口喝酒的豪氣,可在他細細的呵護之下,她其實也漸漸習慣了。

        「我只希望你可以更舒心些,不只是現在,還有往後,都是。」低頭凝著她,霍安準輕輕許諾。

        「嗯!」握著他的小手加重了力道,金穆兒白皙的臉龐忽地飄來了一朵紅雲,在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她終於鼓起勇氣說道︰「我也是喜歡你的,雖然不知道有多喜歡,可至少嫁給你,總比嫁給赤耶國主好得多。」

        本來聽到第一句話,他還欣喜得很,怎料她愈說愈離譜。

        那個粗俗、野蠻的人能和他比嗎?

        霍安準的臉色變了變,再怎麼努力還是抑不住不悅,口一張正準備吼上幾句,誰知金穆兒早在他變臉的時候,踩著輕快的步伐奔進了屋內,朝著他費盡心思弄來的菜肴直奔而去。

        望著她那明顯歡快的背影,他的怒氣立即斂了幾分,寵溺的搖了搖頭。

        這丫頭……當真是生來剋他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10-4 11:55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0-2 11:01 PM 編輯

【第七章】

        整套黃花梨木家具,細致又貴氣,擺放在挑高的大廳之中。

        三朝回門之日,霍安懷領著黎明柔這個新嫁娘回了黎家,拜見老丈人,但他看似明朗的眉宇之間,卻隱隱添了抹厲色。

        黎居安則是愈瞧女婿愈滿意。

       想他苦心經營那麼多年,好不容易將嬌養的女兒嫁給了太子,一旦太子登基,他這個國丈之位,便是穩穩當當的。

        「爹!」

        領著滿臉陰郁的黎明柔一拜,霍安懷那聲爹叫得既順又溜,登時又讓黎居安笑了個開懷。

        「好好好!」

        黎居安趕忙上前一步,扶起了女兒和女婿讓他們入座,雙眼不著痕跡的一溜,卻見女兒的頰畔竟有一團連胭脂都蓋不去的青紫。

        雖說這個女兒等於是他用計嫁給霍安懷的,可終究疼寵了十幾年,又哪裡能夠真的不關懷。

        於是他輕咳一聲,迎著女兒隱隱滲著冷意的眼神,關懷備至且不迴避地問道︰「女兒啊,你頰上的青紫是怎麼回事啊?」

        完全沒有料到爹親會當著霍安懷的面這麼一問,黎明柔初時有些愣住了,可當她察覺霍安懷悄悄捏了捏她的手,顯然是在警告她小心答話時,她的心又驀地竄起了一股子的恨意。

        就算真跟爹說太子這幾天可沒少用拳腳伺候她,爹為人臣子,又有著勃勃的野心,又怎能指望爹為她說句話?

        其實早在她被逼著上花轎的那一刻,她就恨透了眼前這兩個男人。

        她想報復,但也知道得要不動聲色。

         「沒啥,就是起身時迷迷糊糊的,不小心撞著了。」

        「以後你可得當心點啊,生活中雖然也有磕磕絆絆的,要是真的不小心出了什麼事,到時失去的是什麼,誰也不知道啊!」

        淡淡的幾句話,不只是黎居安對女兒的不捨,同時他也在警告霍安懷,別再碰女兒一根指頭,否則他亦可翻臉不認人的。

        「岳父大人說的是。」霍安懷也是聰明人,立刻表示虛心受教。

        求娶黎明柔,並非真心傾慕於她,只不過是想借著她獲取她身後所代表的政治勢力,怎料霍安準那個混帳,竟在他大婚那天讓人送了座繡著美人圖的屏風作為賀禮,害他一時惱極了,才會失了分寸動手,但他可記得很清楚,並未傷及她的臉,看來這女人是存了心要與他作對。

        「爹,女兒這幾日累著了,想進去瞧瞧母親休息一番,你若有話要與太子說,便去書房說吧。」

        即使已經成了親,可是黎明柔依然沒有收斂自個兒脾性,依舊任性地認為天下該以她為尊。

        因為從來不喜歡霍安懷,所以自然也不將他瞧在眼裡,便連洞房花燭那夜,霍安懷陰著一張臉質問她屏風的事,她也完全沒有想到要用心圓謊,反而還大刺刺地承認那是她送給霍安準的表白之物。

        任何一個男人都沒辦法忍耐這一點,更何況是向來高高在上的太子。

        所以霍安懷在憤怒至極的情況下痛揍了她一頓,不過他倒也小心翼翼,怕人發現他的惡行,還專打在身上,要教她有苦說不出。

        黎明柔雖然自恃清高,可也不是省油的燈,成親當夜他揍了她一頓,隔天她就硬生生地將自己的頰畔撞出了一片青紫。

        她就是要瞧瞧,在她爹的面前,他能怎樣自圓其說。

        可誰知道,爹見她受傷了,仍只是輕描淡寫說了幾句場面話,看來終究還是忌憚太子且只關心自己的權勢,這樣的結果雖然早在她的意料之中,卻仍翻起了她心中按捺著的恨意。

        她在回門之前,心中還是隱隱存著希冀的,希望父親對她可以有著真心實意的父女之情,可是……原來不過是她奢想了。

        既然他們如此無義,那麼也別怪她不顧一切的去追尋自己想要的東西。

        於是在與父親寒暄了幾句之後,她假意要去娘親房中探視,其實是想要先到書房裡的暗室躲著。

        她很清楚,爹一向小心,萬不可能會在人來人往的大廳說起機密之事,書房便是他唯一的選擇,所以她只要待在這兒,何愁不能打聽到她要打聽的?

        想到這裡,她不自覺勾起一抹冷笑。

        霍安準向來是個即知即行的人,父皇首肯的奏章一到手,不過隔日,媒人便已經端坐在金昌國的宮殿之中。

        他盤算著金穆兒肯定想讓父兄見著她出嫁的模樣,便籌劃著先在這兒成了親,他日回京再舉行大婚的儀式。

        可金穆兒沒多日收到大哥的來信,內容卻寫得咬牙切齒、滿紙怒氣,表示霍安準去提親,不如說是去告知——

        你們的女兒已經在我的手上,要不要同意成親是你們的事,同意便好,我會將她風風光光帶回皇朝,做一個尊貴無比的八王妃,金昌國也有享之不盡的好處;若是不同意,那也無妨,我就帶著她私奔回皇朝,金昌國則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這像是求親的態度嗎?可偏偏霍安準就是那樣的理所當然。

        據大哥說,父王當下便氣得跳腳,嚷嚷著要出兵救她回國,要不是大哥還有一點理智,苦心勸解,只怕兩國當真又要打仗了。

        金穆兒坐在廳裡,想起這事兒忍不住苦笑地搖搖頭,對於霍安準的狂妄,她縱使頭疼得緊,卻也莫可奈何。

        「公主!」杏花兒一迎上金穆兒,便張口道︰「聽說今兒個八皇子瞧了驛站送來的密信之後,便鐵青著一張臉,連福安也嚇得不敢近身。」

        既然對自己和他都誠實了,那麼對於霍安準的關懷自然也不用藏著、掖著了,一聽到杏花兒的話,她便收斂了神色,想也沒想地就往書房走去。

        這些日子,因為不再以丫鬟自居,再加上霍安準對她總是寵溺,就算被她氣得跳腳也是多加忍讓,幾乎所有人都將她視為半個主子,一見她來,紛紛讓了道,還有幾個向來與她親近的,便會忙不迭地替她指路。

        於是她一路從書房找到了園子,又從園子找上了位在宅邸後方的小山坡,好不容易團團轉了半晌,終於在小山坡坡頂找著了霍安準。

        只見他昂然佇立著,雙目直視著眼前的滾滾黃沙,她隔著幾步之遙,倒也不急著在這個時候出聲打擾。

        這是頭一回,她在這個驕傲的男人臉上瞧著了這樣的蕭索落寞,不知怎地,她的心竟隱隱地抽著,為他心疼。

        這陣子他們只要一有時間便會閒聊一番,雖然大多時候都是她在說他在聽,可有時他也被她逼得不得不告訴她一些他的過去,縱使他都輕描淡寫地帶過,可她感覺得出來他心底是難過悲憤的,她其實知道他並不是個那麼喜歡爭奪權勢的人,有時怕是被逼得不得已,才只好為自己爭上一爭。

        還好他們金昌國沒有這個問題,因為她的父王一生只愛她的親娘,所以除了她和大哥便再無子嗣,更沒有什麼皇權之爭的問題。

        可他不同,霍氏皇朝的皇帝後宮佳麗三千,所誕皇子更是繁多。

        宮裡的孩子,哪個不是腳踩著旁人的鮮血活過來的。

        他亦可以不爭,可是一旦不爭,那麼最先被除去的也會是他。

        所以他只能被逼著爭,而且還得爭得心狠手辣。

        那種爭就像是一種宿命,始終緊緊纏繞著他,而她則為這樣幾乎窒息的他,感到異常的難過與心疼。

        一個靜靜的思索著、一個靜靜的瞧著,任由時間一點一滴的流失,可誰都沒有打破誰的思緒,兩人彷彿遺世獨立,再也沒有任何人或是任何事可以打擾他們。

        最終是霍安準先回過神來,發現了她的存在,連忙退去了滿臉的落寞,再次回復傲然臉色,說道︰「怎麼來了,這兒風大,也不知道多加件衣裳。」說完,便將自己身上搭著的披風給解了下來,兜頭就往她身上披去。

        大大的披風搭上她縴細的身板,讓她顯得更加荏弱了些。

       「沒事,只是聽說你今兒個心緒不好,想過來找你聊幾句。」

        她毫不遮掩的關心,徹徹底底暖了他的心,只見他朗朗俊顏驀地勾起一抹笑,彷彿他方才的落寞只是錯覺。

        「我只怕不日就要回京了。」

        父皇再次病重,讓他想多留下一些時日的計劃只能改動,霍安懷向來是個急性子,他怕他若再留在邊關,父皇的生命或許就岌岌可危了。

        若是他猜的沒錯,太子黨如今已開始蠢蠢欲動,雖然京裡的一切他早已全都布置妥當,可在這麼重大的時刻,他不能不在場。

        「嗯!」金穆兒點了點頭,神色未變。

        早知道他要走的,只是不曉得為什麼,原本還算輕巧的心情,這會兒卻沉重了起來。

        這一刻,她有種想要隨他到天涯海角的心思,即便是刀山火海,亦不遲疑。

        「皇城裡頭有什麼消息來嗎?」

        「父皇病重,太子黨蠢蠢欲動。」

        雖然他說得輕淡,但她知道事情絕對不簡單,甚至是棘手。

        「所以你回去,會有危險?」金穆兒的聲音中不無憂慮,向來明快的小臉也跟著暗了下來。

        不知怎地,她這模樣徹底取悅了他,這個沒心沒肺的小妮子在為他憂心呢!

        這樣的想法讓霍安準一時情動,往前一跨步,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緊緊交纏。

        她的擔心,讓他的心暖了起來,對她的愛意再也無法抑制。

        「若我不願,誰也不能傷我分毫!」這次回京,他要徹底了斷一切。

        瞧著他那傲氣的模樣,金穆兒的心驀地一抽,一抹平素被壓抑的柔情盡現,想也沒想便道︰「我同你一起回京吧!」

        「你願意?」

        雖然早已打定了主意娶她,可是知道她有多麼心繫於家鄉和父兄,自然也不敢奢望她會在這個當口陪他回京,聽到她主動提起,他著實難掩驚喜。

        望著他就像倔氣娃兒好不容易得到自己要的東西一般,炯亮雙眸閃現著興奮的光芒,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既然注定是夫妻,自然該夫唱婦隨。」金穆兒輕輕淺淺的說道,頰畔不自禁飄起一抹紅嫣。

        當這個驕傲的男人,那麼用心的對待她,雖然不溫柔但卻巨細靡遺,就是連小地方也捨不得讓她有一絲不快,她又怎可能不傾心以待呢?

        「那咱們擇個吉日成親吧,成親之後我們就啟程回京。」

        他相信她不是只會攀附男人的菟絲花,她有足夠的資格與他並肩站在一起。

        「嗯!」她對於能陪著霍安準回京一起面對問題,很是雀躍,她彎著嘴角,連眼兒也跟著笑成彎月。

        那一抹子的甜,任憑霍安準的自制力再好,也很難忍住偷香的衝動,他緊緊地將她給摟在懷裡,薄唇精準地找著了她那豐潤誘人的紅唇。

        他看似狂霸,但實則溫柔地輾轉誘哄,直到金穆兒心甘情願為他微啟紅唇,他探入她口中芬芳,糾纏著誘人的丁香小唇,恣意地吸吮著屬於她的甘蜜。

        直到兩人氣喘吁吁,霍安準這才稍稍放開懷中的人兒。

        金穆兒被吻得頭昏腦脹的,只能愣愣地任由他擺布,那傻里傻氣的模樣教他歡喜地縱聲狂笑了起來。

        她紅著一張臉,羞窘地問︰「你笑什麼?」話落的同時,她也做好了會被他取笑一頓的心理準備。

        可霍安準卻一反方才的狂肆,很認真地凝視她那還泛著迷濛的雙眼說道︰「傻丫頭,我只是想笑而已。」

        原來在這世間,還真有一個人,可以讓他恣意地想笑便笑、想怒便怒。

        他又凝視了她好一會兒,這才鄭重地朝她說道︰「我霍安準在此立誓,此生絕不負你,倘若有朝一日,我當真負了你,便教我天打雷劈。」

        金穆兒痴痴地瞧著他,輕輕點了點頭,將他這既愚蠢又可笑的誓言妥妥貼貼地全都藏進了心間。

*             *             *

        御書房內,已是太子代替病重的皇上處理事情。

        這幾日,霍安懷享盡身為皇上的種種權力,那種文武百官皆聽其號令的滋味,更讓他巴不得皇上即刻死去,好讓自己名正言順地登基為皇。

        唯一可惜的是,赤耶國主竟是個不濟事的,本來還指望他能一舉殺了霍安準,誰知道他不但沒能取了霍安準的性命,赤耶國反而被滅了。

        最讓他想不到的是,向來心高氣傲的霍安準竟然還打算迎娶金昌國的公主金穆兒為妻。

        雖然金昌國一向積弱,可到底也算是個國家,少不得也有幾萬的軍隊,再加上赤耶國招降來的,霍安準手頭上的兵已經不下六十萬了。

        如此放任擁兵自重的霍安準在邊關,還真的教他有點坐立難安。

        他得趁霍安準回京之前,將皇位坐實了,到時霍安準還不是任他要殺要剮嗎?

        「啟稟太子,黎丞相求見。」

        「快請!」

        停下了批閱奏折的動作,霍安懷步下金階,迎向匆匆步入的黎居安。

        「恭喜太子殿下、賀喜太子殿下,咱們等待已久的時間已經到了。」

        「丞相的意思是……」

        「方才太醫署的胡居正已經來報,說是皇上的龍體已然大壞,即將陷入昏迷之中。」

        只是陷入昏迷,又還沒有死透,他並不能稱皇稱帝,這有什麼值得賀喜的?

        「皇上都還沒殯天呢,黎丞相這般喜孜孜地也未免早了些。」霍安懷冷冷地說道,語氣中的不耐相當明顯。

        他等這天已經等得太久了,久到他就算不擇手段,踩著父皇的身子也要往上爬去,再等下去,霍安準只怕就要回京,以他如今平定邊亂的聲勢,他要是再慢上一步,可能就要永遠與皇位無緣了。

        「皇上是還沒殯天,可是卻已與殯天無異,既然此時太子暫代皇上之職,管理朝中一應事物,那麼對於邊陲的糧草供應,豈不是可以自行做主了?」

        他們聯合赤耶國想要殺死霍安準的計策已然失敗,可是赤耶國主仍舊領有部眾流竄在大漠之中,若是霍安懷這時斷了大軍的糧草,他們又能唆使赤耶國的國主再次聯合草原上的其他部眾擾境,想要困住霍安準便不是難事,待皇上殯天,他便再也沒有反擊的能力。

        就算到時皇上的病緩了過來,霍安懷也已經登基為帝,天下早已易主,那麼現在的皇上除了安安穩穩地做個太上皇,別無他法。

        所以現在便是登基的最好時機!

        「岳父大人,如此做只怕風險甚巨。」雖然黎居安盤算得很仔細,可是霍安懷終究還是有些猶豫。

        父皇纏綿病榻日久,每每總能轉危為安,要是到時父皇醒來,卻見他這樣逼迫霍安準,怕也不會與他善罷罷休。

        看出了霍安懷的猶豫,黎居安的眼中閃過一抹不耐,但隨即掩去,苦口婆心地勸道︰「太子,你可要想清楚,很多事情現在不做,一等霍安準班師回朝,只怕再也沒有機會了。」

        「這……」

        一想到霍安準,霍安懷心中的熊熊怒氣立時被挑動了起來,再加上皇上還沒昏迷前,總是口口聲聲說著霍安準的好,搞不好那個老頭子一醒來便另立太子也不一定。

        黎丞相說的對,此時不做,只怕將來就沒機會了,得先下手為強才行。

        「好吧,就這麼做。」

        當下他的心一橫,也顧不得事敗之後應該如何,反正只要弄死了霍安準,到時其他皇子也沒人能與他爭上一爭,他自然可以安穩地坐著龍椅,這就叫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所以這回,他一定要趁機拿下霍安準的小命。

        誰讓他不但覬覦著皇位,甚至連他的太子妃都不放過。

        那座屏風的存在,時時都提醒著他,他是個戴了綠帽子的烏龜王八,所以他無論如何也要將霍安準挫骨揚灰才能出心頭這口怨氣。

*             *             *

        望著手中的字條,黎明柔恨得差點兒咬碎了一口銀牙。

        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娶旁的女人,而且還是個外邦小國的公主?!

        難道他不知道,自己在京城裡是怎樣替他謀算,只等他回來,她便會趁機殺了霍安懷,好讓他成為太子,一等皇上殯天,他就可登基為皇了,他的皇后,自然應該是像她這樣的大家閨秀。

        可他怎能這麼待她呢?

        要不是她早就趁機讓人買通了他在邊關宅子裡的僕婦,只怕此刻她還傻乎乎地被蒙在鼓裡。

        黎明柔皓皓的貝齒緊緊嵌入了紅艷的唇,深刻得幾乎滲出血來。

        不行,她得不到的男人,旁人也別想得到。

        黎明柔的心思翻湧,一股子的火氣驀地沖了上來,剛好這時候丫鬟綠翠正端著今日的藥膳進來,正好成了她的出氣筒,她抬手朝她臉上重重摑去一掌。

        「小姐……」綠翠頰上倏地竄起一抹火辣辣的疼,雖感不解,但仍連忙屈膝一跪,迭聲求饒,「太子妃饒命,奴婢要是做錯了什麼事,您告訴奴婢,奴婢一定馬上改。」

        「你很好,就是因為你好,所以我才捨不得放你出去,也捨不得讓你成為太子的通房啊。」黎明柔咬著牙說道。

        她與太子不睦幾乎是整座太子府都知道的事兒。

        別以為她不知道,綠翠這丫頭之前就有了攀高枝的心思,所以才會幫著她爹來陷害自己的女兒。

        要不是綠翠聽了她爹的指示,偷偷在她的膳食裡下藥,讓她在迷迷糊糊之間將清白給了太子,她也不至於會嫁給太子,飽嘗痛苦。

        就是她,斷了她嫁給霍安準的機會。

        她早就恨透了綠翠,這些日子來,她不是打便是罵,饒是綠翠年紀到了也不將她許配給人,就是要留著她折磨,現在倒真用得上了。

        一聽黎明柔那森冷的聲音,綠翠忍不住一陣寒慄,全身都爬滿了雞皮疙瘩。

        這陣子她可是生不如死啊,如今主子不知道又在打什麼算盤,讓她心裡又驚又懼的。

        「太子妃想要奴婢辦什麼事,只管交代,綠翠一定鞠躬盡瘁。」

        「好……」這個答案倒還教她滿意,瞧著綠翠的眼神也緩了一些。「反正,你向來都很喜歡咱們太子的,今兒個我就給你開臉了,好不?」

        黎明柔雖是問著,可其實也沒打算讓綠翠有說不的機會。

        打從那座屏風被霍安準送回太子府後,霍安懷就沒再進過她的房了,所以若想讓霍安懷為她做點什麼,她總得需要個人幫幫忙。

        綠翠終於知道今兒個自己為何莫名其妙招了罪,原來是因為心思被主子給摸清了。

        她只覺頭皮一麻,連想都不敢想若是她真應了主子,往後她的日子還怎麼活,只能連聲討饒,「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黎明柔伸手勾起綠翠的下頷,讓她瞧清自個兒眼中的恨意。

        「你不肯也得肯,若是你能為我辦成一件事兒,那麼我就抬你做太子的通房,將來太子若是登基,便是封個婕妤什麼的,也是個正經主子了。」

        綠翠望著主子。想不到不過短短的時間,她怎麼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你肯不肯?」

        「無論太子妃要讓綠翠做什麼,綠翠都會去做,但太子妃不需要將奴婢抬成通房。」

        「呵,這事還就得像你這樣又嬌又媚的通房去做才成。」

        「太子妃到底要讓奴婢做什麼呢?」

        「很簡單,我要你成為霍安懷的通房,夜夜向他吹著枕頭風,要他替我要了金穆兒的小命。」

        「主子,您難道還在想八皇子嗎?」聽到黎明柔的交代,綠翠一時也忘了自個兒心頭的驚懼,訝然問道。

        啪的一聲,重重的一個巴掌又落到了綠翠的頰上,黎明柔恨聲道︰「我的事,你這個賤蹄子管得著嗎?」

        「奴婢怎麼敢,只是、只是太子妃和太子可是綁在一條船上的螞蚱,太子妃應該盡心扶持太子,讓他上位。」

        斜睨了綠翠一眼,黎明柔的眸中流轉著詭異的神采,冷笑著說︰「這點你這賤婢都知道,我又怎會不知?我之所以要除掉金穆兒,是因為聽說八皇子深愛著她,若是她一死,八皇子必定心神俱傷,到時太子想要上位,不就再無阻礙嗎?」

        早就知道綠翠的一顆心全在霍安懷的身上,黎明柔也沒打算將自己心底的恨意告訴她,便隨口審了一個理由,她相信綠翠必然相信。

        「可是……太子妃怎不親自向太子說呢?」

        不知怎地,綠翠直覺事情不是那麼簡單,若真是如此,為何太子妃不親自去獻策,如此豈不是讓太子更開心嗎?」

        「蠢貨,就是不想讓太子知道是我的主意,他在成親當夜對我動手,難不成我還得巴巴地纏他獻計嗎?還不如等你成功了,再由你來告訴他這個計謀是我出的,這樣他才知道我的一番苦心啊!」

        黎明柔冷眼一瞪,綠翠又是渾身一縮,閉嘴不敢再勸。

        「去吧,我讓人替你備了兩套稱頭的衣服,已經送到你房裡,晚上太子回來我便會讓人去喊你的。」

        「是!」綠翠只能點頭應是。

        然而就在她躬身退到門邊時,黎明柔的聲音又幽幽地傳了過來-

        「記住,只要成功了,你便能穩坐通房之位,若是失敗了,我便將你發賣到苦寒之地去,該不該盡心,你自己好生琢磨吧!」

        「是!」斂眉垂目的應聲後,綠翠便退了出去。

        她知道這事完全沒有讓她說不的機會,自己的賣身契還捏在太子妃的手中,有了那張紙,太子妃要她生,她便能生,若想要她死,手段多得是。

        望著綠翠離去時闔上的門,黎明柔任由心裡的恨意滋長著。

        霍安準只能屬於她,任何想要搶走他的女人都不該活在世上。

        這一回,希望那軟弱又愚蠢的霍安懷能夠聰明些,替她除去眼中釘。

        這樣,她或許會考慮在霍安準與她同登皇與后的那天,讓他死得輕鬆一些些。...<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10-4 11:55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0-3 01:07 AM 編輯

【第八章】

        心裡似有無數的小螞蟻在鑽動,金穆兒這才發覺原來和真心相愛之人成親,感覺竟會如此不同。

        想那時她要出嫁赤耶國時,心頭那種沉重,哪能和現在雀躍中帶點期待的心情相比擬呢?

        天才翻起魚肚白,她便已起身,由著杏花兒領著眾人為她精心打扮,雖然霍安準並不是到金昌國的皇宮迎娶,只是在別院內外張燈結彩,不過她不覺得有遺憾,因為他體貼的替她請來了父王和王兄。

        拜完天地後,金穆兒先被請入喜房,她有些焦躁地坐在喜床上,耳邊聽著房外那些將領們高談闇論和勸酒的喧嘩聲。

        不是陌生的環境,卻是最陌生的心情。

        前一次,她是要嫁給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她背負著護國安民的使命,所以她除了感到心情沉重之外,一點兒也不緊張。

        可是這回……她與他不再是陌生人,甚至還曾經同住許久,雖然不曾逾矩,可是因為有著不一樣的相處,她卻是更加緊張,完全沒了以前那種大無畏的精神。

        杏花兒隨侍在一旁,望著穿著嫁衣的金穆兒,她真的覺得主子今天好美,雖然在邊關成親儀式不似在京城那樣繁瑣,可到底是皇子和公主的結合,裝扮彰顯著身分,並未馬虎。

        不過當她發現金穆兒的手緊緊捏著紅帕,還微微顫抖著,她忍不住勸道︰「八王妃你別緊張了,八王爺方才已經說了,出去兜個一圈便會回來,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我不緊張!」說是這樣說,可是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金穆兒已經不只是手抖腳抖,而是整個人都在抖了。

        她緊張到甚至連有人推開了房門而不自知,外界的一切似乎已經與她完全沒了關聯,直到紅蓋頭被掀了起來,才拉回心神。

        「你怎麼了?」霍安準見金穆兒的臉蛋兒即使上著胭脂卻仍能瞧見一抹白,忙不迭關心的問道。

        「我、我……」她抬頭望著臉色被酒洗得紅潤的他,一時間竟結巴起來。

        「公主這是緊張呢!」杏花兒笑著說完,靈巧的邁出房間,關上房門前不忘再道︰「王爺和王妃好好說會兒話,我和丫頭們可要去前院趕趕熱鬧。」

        一聽到兩人得獨處,金穆兒心中一動,表情卻是含羞帶怯,只覺有很多話想要對他說,可是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兩人無聲勝有聲了好一會兒,金穆兒的肚子竟殺風景的咕嚕叫了一聲,惹得霍安準莞爾一笑。

        「肚子餓了?」他寵溺地問道。

        「嗯。」她不好意思地輕輕點頭。

        霍安準從桌上拿來一盤小點,坐到她身邊喂她吃了起來。

        金穆兒總算滿足了,這才想到要問,「夫君不出去應酬嗎?」

        「誰耐煩跟他們插科打譯。」霍安準聳了聳肩,將盤子隨意往一旁几上一擱,恣意地說道。

        看向妝點細緻可人的她,他的眸中盡是柔情。

        金穆兒回望著他,想著這段時間他為她花的心思,多到她的心裡都快要塞不下了。

        「謝謝你……」

        霍安準嘴角噙笑,執起她宛若無骨的纖手,輕輕柔撫著。

        瞧著他那滿臉的寵溺與珍惜,她心中一動,想也沒想地直起身子,衝動地在他的頰畔留下一記輕吻。

        「你……」

        風裡來、浪裡去那麼多年,他還以為這世間再無任何的東西足以讓他驚訝,可她的主動卻讓他一震,心裡更是雀躍歡欣。

        其實他也知道,他壓根不用這麼費心的為她打點一切,就憑著金昌國的積弱,只要他拿著她的父兄和子民相逼,她一定會認命委身於他。

        可是他不想,雖然他總是一副像是要吃了人的凶惡模樣,可是在這份情愛中,他還是有他的驕傲。

        他要的……是她的心甘情願。

        「我……沒什麼……我只是……」似乎也沒料到自己會做出這樣大膽的舉動,金穆兒頓時臉頰發燙,羞得不能自已,連說話也結結巴巴了起來。

        「傻丫頭,現在才害羞不嫌太遲了嗎?」

        彎起了唇,霍安準無聲地笑了,從來都不放過取笑她的機會的他,竟然什麼都沒說,只是輕輕挑起了她的下頷,雙眼直勾勾地鎖著她。

        「我、我……」只要被他注視著,她便會渾身發燙。

        不用她再多說,霍安準俯身啣住她那暖紅的菱唇,不同於前回在山丘上的狂肆激情,這回他多了許多耐心,細細誘哄著。

        心如擂鼓,金穆兒被他那濡濕的唇舐弄得不禁微張著唇,那模樣更似無聲的邀請,他一邊吻著她,一邊替她褪去了沉重的鳳冠,大手已經不著痕跡的拂開了她艷紅霞帔上的團龍盤扣。

        「等、等……」

        就算再意亂情迷,金穆兒也知道此刻庭院中還有許多賓客正等著這位新郎官,軟弱無力的小手輕輕推著他,可此時的他像座大山,撼動不得。

        「你……該出去了……」好不容易逮著了空檔,她連忙曝嚅道︰「現在賓客還未散,如此這般太過孟浪。」

        霍安準壓根就不在意那些人,若非想要給她一個不那麼寒酸的儀式,誰耐煩請那麼多人來打擾啊!

        「可……」

        金穆兒始終覺得不妥,但正要開口說話,忽地一陣血氣上湧,一股子腥甜竄至了喉頭,她連忙想要咽下,卻抵不過陣陣湧上的不舒服,櫻唇才微啟,便嘔出了一口鮮血,接著便感覺到劇痛自心頭漫向四肢百骸。

        霍安準大驚失色手捧著她不斷嘔出來的鮮血,在沙場上殺敵無數的他,這會兒可是完全亂了分寸,「你怎麼了?」

        見他那毫不作偽的心慌,金穆兒的心亦是一緊,只想出聲安慰,可是才張口,又嘔出更多鮮血,然後一陣黑雲自她眼前襲來,一點一滴地蠶食著她的意識。

        眼前的他逐漸變得迷濛,她只感覺魂魄似乎就要飛出去了似的。

        突然間,她的心漾著滿滿的不是害怕,而是強烈的不捨。

        其實,她當真很想和他白頭到老,做一世的夫妻。

        可現在……瞧著他慌得六神無主的模樣,她知道自己或許沒有這個機會了。

        迷迷濛濛間,她染著血的唇角逸出了一聲輕飄飄的嘆息。

        原來,不是不愛,只是還來不及辨清罷了。

        她愛的,很愛、很愛……

        只怕再也沒有機會說出口了。

*             *             *

        寂靜無聲的風雲堂裡,或坐或站幾名英姿勃發的將領,幾人細細低喁,不時夾雜著幾聲憤怒的咒罵。

        畢竟八王妃在成親之日卻中了劇毒、如今命在旦夕的事情,他們都已經有所耳聞。

        初聞此事,眾人都不敢相信,誰都知道這封為八王爺的八皇子是最小心謹慎的,怎麼可能讓人溜進府裡下毒卻沒有察覺?

        下毒之人後來是捉著了,卻也當場服毒自盡,所以至今仍不曉得幕後主使者是誰。

        雖然沒有證據,可霍安準的心腹和部屬自然而然地將矛頭指向了遠在京城的太子。

        太子一向心狠手辣,為了皇位,沒啥事做不出來的,若是他重金買通府內的廚娘下毒,也不是不可能。

        眾人議論紛紛,直到霍安準憔悴的身形出現在門口,這才住了嘴。

        「各位應該已經知道皇上病危,如今朝中全是太子黨的人把持著,朝綱不振,小人作祟,且糧草不發,我身為皇子責無旁貸,只能揮軍而下,清君側,不讓小人得逞,可這事成王敗寇,若是你們當中有人不願跟隨我的,盡可自行離去。」

        在見到金穆兒那蒼白而荏弱的模樣時,霍安準就知道自己已經瘋魔了,便是為了替她報仇,他也要即刻揮軍南下,一如當初所計劃的那般。

        「朝堂被奸人把持,我等兒郎自是不能袖手旁觀。」

        這些將領從軍多年,自是知道這其中的深淺,若是此行成了,論功行賞自然少不了他們的,可若是敗了,到時叛逆的罪名只會兜頭蓋下,可望著霍安準那堅毅的眼神,卻沒有人願意離開,比起那小骨子、小眼睛的太子,他們更覺得八王爺更堪當此大任。

        所以略一思索後,便齊聲道︰「屬下等,願為將軍前驅,清君側,除奸倭。」

        「嗯!」

        雖說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可霍安準仍是滿心激動,他略略沉思,平撫了下心情後,再開口又恢復以往果斷明快的魄力。

        「左將軍,本王給你三天的時間,點齊邊關三十萬大軍,留下五萬駐守邊關,其餘二十五萬立刻揮師京城。」

        「那王妃……」開口的是李衛,他知道霍安準對金穆兒有多麼重視。

        「王妃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大夫說了,最遲今晚便會醒來,一旦她醒來,咱們即刻揮師京城。」

        一直以來,霍安準便籌劃著讓自己能夠登上皇位,為了那個位置,他也以為自己可以犧牲所有。

        可直到親眼看到金穆兒氣若遊絲的模樣,他才知道自己當真錯得可以。
   
        換作以往的他,不會在乎金穆兒的生死,可如今她的一切重過了他長久以來的追求,只要她能活下來,皇位又有什麼重要,可是無論她是生是死,害她的人都得要付出代價。

*             *             *

        是誰?

        總是在她的夢中深深呼喚。

        是誰?

        總是執著她的手,說著軟綿綿情話,讓她聽得心都酥了,怎麼也捨不得離去。

        又是誰?

        總在她宛若置身冰窖之際,用那滾燙的身軀,無微不至地包裹著她,拂去她周身的冰寒。

        金穆兒睡得疲累,意識總是飄飄蕩蕩地找不著安歇的地方,好不容易當她的意識一點一滴的回流,她感覺到溫熱的水珠滴落臉龐,她直覺那是淚,耳邊更聽清了一道干啞的嗓音不斷喚著她的名、不斷細說著滿腹情意,可是她想醒來,卻覺得眼皮彷彿被千斤的巨石壓著,怎麼也張不開。

        她努力了又努力,當眼皮一寸一寸地往上掀,那驟然而至的光亮讓她不自覺逸出一聲輕嘆。

        原本執著她的手包覆得更緊了,同時也傳來了霍安準那極度壓抑卻又興奮的聲音。

        「穆兒……快醒來……大夫說你身體裡的毒素已經慢慢退了,卻不知你怎麼都不睜眼。」

        金穆兒身中劇毒,沒少受苦楚,有時瞧著她連昏迷之際都能痛得落淚,很多次他都想著自己是否應該放手,可真到臨頭,卻怎麼也做不到,所以他日日夜夜陪在她身邊,只盼能多分擔一些她的苦楚。

        中毒?!

        終於,霍安準的這兩個字就像一把鑰匙,撥開了籠罩在金穆兒眼前的迷霧,她想起了他那輕柔又綿密的吻,也想起了當他見她嘔血時,那種訾目欲裂的驚恐,心中驀地泛起了一股子的心疼,她咬著牙,一鼓作氣地睜開了眼。

        然後,一張邋遢至極的臉龐映入眼簾,只是那麼一眼,她的淚已然盈眶。

        這段時間,這個男人是怎麼折磨自己的?彷彿一夕之間老了好多!金穆兒甚至可以瞧見他的髮鬢之處,竟然還摻雜著幾許銀絲。

        這時她再也忍不住了,任憑淚水撲簌簌地滑落。

        「傻丫頭,醒來就好,快別哭了。」霍安準啞著聲安慰著。

        他那有些手足無措的模樣,取悅了虛弱的金穆兒,只見她頰畔還掛著淚痕,可是嘴角卻掛著暖暖的笑意。

        「傻瓜,我這是高興得哭了呢!」

        從小就聰明絕頂,這一次還是霍安準頭一回被人稱之為傻瓜,可是他卻一丁點氣也沒有。

        只要她能永遠這樣笑意燦燦的,饒是天天被她罵傻瓜,他也無所謂。

        送茶遞水,又是取來巾帕為她擦臉,然後霍安準翻身上了榻,緊緊地將她摟進懷中,高懸了幾天的心,這才終於落下地來。

        噙著淡淡的淺笑,他並不言語,只是靜靜地享受著那失而復得的喜悅。

        金穆兒依偎在他懷裡,他的擁抱、他的心跳,讓她倍感安心,在中毒的當下,她真的好怕好怕會失去他。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口問道︰「是誰下的毒?」

        「極有可能是太子。」

        金穆兒大感意外地倒抽了口涼氣,「可太子為什麼要殺我?」

        「因為打小到大,但凡我喜歡的東西,他都要毀去才會覺得痛快。」對於一個從小到大的敵人,他自是知之甚詳。

        便是因為自己的牽累,才害得金穆兒落入這樣的險境之中,所以霍安準才更加悔恨難當。

        他之所以讓大軍三日之後才發,便是因為想要瞧著她醒來,如今她既然已醒,那麼他便要去做他該做的事。

        若是她不曾被下毒,他是盤算好要帶她回京的,可現在的她身子骨極弱,又怎堪舟車勞頓呢?

        「你好生休養著,大夫交代得要靜養三個月,體內的毒素才能清得淨。」

        一聽他那溫言的交代,金穆兒心中的警鐘驀地響起,連忙問道︰「那你呢?」

        「大軍已經整頓完成,明日我就會揮師京城。」留下她是萬不得已的,若是可以,他也很想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到哪兒都帶著她。

        「你別想扔下我。」一聽他想獨自回京,她想也沒想的就說道。

        「可是你的身子撐不住的。」

        她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縱使剛醒來力氣不大,可是凶狠的態勢已經表現出來。

        「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把我扔下,那我保證就算他日你宰了霍安懷回來,也見不到我。」

        「可是你的身子……」見她鼓著腮幫子,一臉固執,霍安準真是頭疼了。

        金穆兒的眸子退去了迷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燦亮的神采,然後她柔聲喊了一聲,「夫君,我的身子好得很,我就不信你堂堂一個王爺,沒法在這一路上顧我周全。」

        那過分甜膩的聲調,讓霍安準頓時心生警覺,心知她這回當真打算說到做到。

        打從第一回見面,他就知道她不是個安分的女人了,若是他真的不帶她同行,只怕今生今世他真的再也見不著她。想到這兒,他的背脊冷汗直冒。

        沉吟了半晌之後,終究抵不過失去她的恐懼,像她這樣的脫韁野馬,到底是帶在身邊照看著實在點。

        「好吧,可這一路上你得乖乖聽話喝藥,否則……」

        瞧著她眸中閃耀的慧黠,霍安準也知道現在的她對自己的威脅可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所以也省了自己的口舌,只是伸手將她身上的錦被攏了攏,想要哄著她多睡一會。

        他那舉動中透出來的溫柔,金穆兒全都感受到了,又見他臉色憔悴,只怕是她暈了幾天,他便幾天沒闔上眼了。

        於是她輕輕撫上他的眉眼,對他說道︰「你也歇歇吧,等咱們都歇好了,就一起回京去,我倒要瞧瞧太子還能把咱們怎麼了。」

        聞言,霍安準的眼窩處也是一熱,靜靜地凝視她一會,終究啥也沒說,只是微微加重了摟抱著她的力道,緩緩閉上的眼眸,將凝在眼角的淚水擠了出來。

        終於……她還是回到他身邊了!

*             *             *

        一室的藥味尋不到任何出口,任何人一進這間屋子的第一件事就是閉住氣息,免得藥味逼人。

        皇上原就不怎麼好的身子,一直被迫待在這密不通風的房裡,情況更是雪上加霜。

        幾乎是不間斷的重咳,再加上總是夜不能寢,不過五十多歲的年紀,看起來竟似七十老翁。

        「德海啊,朕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明知安懷根苗不正,可就因為他是嫡長子,所以不顧一切地立了他。

        及至後來,自己也不是不知道太子對幾個有資格與他爭皇位的皇子是怎樣明裡暗裡下絆子,甚至危害到他們的性命,可自己仍睜隻眼閉隻眼。

        便是因為自己的放縱,才會導致那個逆子鑄成今日無可挽回的大錯。

        「皇上,你那不過是一個做父親的心,又怎能說是錯呢?」

        錢德海貼身伺候了皇上一輩子,有時甚至比皇上還要了解自己,他知道那不過是護子心切罷了。

        「其實,我早知以安懷那種善妒又疑心的性子,斷不可能當個好皇帝,可朕著實不希望這些皇子經歷朕以往走過的腥風血雨,為免眾皇子爭儲,這才遲遲不曾以鐵腕手段廢太子而另立,其實朕心裡很清楚,老八才是最適合成為帝王的人啊!」

        可惜的是,老八不是嫡出,又因擁立太子的大臣們不少,為免衍生太多波折,所以這些年他雖然對太子不滿,卻始終沒有易儲。

        沒想到,他這一猶豫,卻鬧出更大的亂子來。

        「就算皇上現在才明白,也不算太晚,既然八皇子的才幹在太子之上,那麼奴才相信,再過不了多久,八皇子必定誓師勤王,將皇上救出去,再登寶座的。」

        說起八皇子,錢德海也是贊譽有加,雖然八皇子性格有時陰沉,但足智多謀,打小到大便不曾真正吃過太子的虧。

        再說,他才不相信向來城府極深的八皇子會對今日之事毫無防備,所以只要皇上的身子能撐得住,自然等得到風平浪靜的那一天。

        「是嗎?」

        「自然是的,奴才近日總覺得宮內氣氛不如以往寧靜,顯然是發生了些事。」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倒是好極了。」

        經過這次,錦安帝也想清楚了。

        他以前想的總是皇家手足之間的平靜,可身為皇上,他更該在乎的是將棒子交給一個雄才大略的兒子,這樣百姓們才能富足安穩。

        就這點而言,老八是比太子好上許多。

        別瞧老八那冷冰冰的性子,其實他的心裡很清楚,老八比任何人都重感情,一旦讓他在乎了的事情,那便是八匹馬都扯不開的。

        這樣的人做了皇帝,只要一心為民,便是皇朝子民的福氣。

        「會的,以八皇子的出息,奴才想,他只怕不用多久就會兵臨京城了。」

        「嗯!」也幸好那逆子還不敢真的弒父,但太子只怕會傾全部的力量對付唯一能與之抗衡的老八。

        不過,這也許可以當成一個考驗,若是老八最後能夠得勝的話,那麼他自然可擔當大任,成為皇朝的好君主。

        想到這裡,他便不再多說什麼。

        一切但憑兩人的能力,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他這個做父皇的,已經沒有能力管那麼多了。

*             *             *

        霍安準的軍隊揮軍南下時,很多聽聞風聲的城池選擇了依附,大開城門之際,亦讓他不費吹灰之力便獲得兵馬糧草。

        不出多久,霍安準從足以偏安一隅的三十萬大軍到如今已可與霍安懷抗衡的六十萬大軍。

        鐵血雄獅的威名不脛而走。

        那封緊急戰報瞧得本以為勝券在握的霍安懷心驚肉跳的,臉色更是一日沉過一日。

        他可是太子啊,為何各縣府州的知事或知府寧願選擇依附霍安準那個亂賊,卻不肯聽他號令?

        想到自己如今不上不下的處境,霍安懷的眼中乍放出一道狠戾的光芒。

        他不能再任由事情這樣下去了,他得盡快讓自己名正言順才行。

        「來人,快宣黎丞相進宮。」

        揚聲大喊,齊聲應諾,久久不斷的回音更是激起了霍安懷的決心。他不能輸,他沒有輸的本錢。

        打小到大,他沒真贏過霍安準一次。

        他還以為霍安準是沒有防備於他,所以才願意自請戍守邊關,可是這一場仗打下來,他才清楚的知道,原來他不是沒有準備,而是早已準備周全,所以才刻意請調,一則這樣可以獲得更多精兵,二則可以讓他放鬆戒心。

        就連朝中大臣也有過半傾向於他,所以他才會政令不行。

        「可惡!」

        「太子何必生氣?」黎明柔巧笑倩兮款款而來,一襲輕軟的鵝黃紗裙再配上湖水綠的小咐,襯得她更加細緻嬌艷。

        霍安懷頭一回瞧見她時,她的笑宛若初春暖陽,拂去了冬日的冰寒,讓他心中多了股暖意。

        其實,他對黎明柔的心情從來都是又愛又恨的。

        雖然一開始他是真的只想借由她來獲得黎居安的政治實力,可是在討好她的過程,多少也是動了心的。

        談不上愛,卻覺得以她的容貌和家世,她若能成為他的皇后那倒也不是壞事,可偏偏這女人愛的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

        霍安準不但想奪了他的皇位,連他女人的心也不放過。

        「你來做什麼?」

        「夫君憂慮,妾身豈能安?」

        「你何時在乎過我是否憂慮?」

        這倒稀奇了,如今他與霍安準南北兩方對峙,他還以為一心痴戀霍安準的黎明柔會視他為寇仇,沒想到她竟還能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對他沒有絲毫情意,他心底很清楚,要不然成親這一年多來,他不會只有在洞房花燭那晚去過她的蘭萱院,她又怎會逮著了機會就替他納小妾、通房。

        「之前是臣妾不懂事,沒能瞧清楚太子的好,臣妾這不就來道歉了嗎?」說著說著,她真放下了平素的驕傲,自然的偎進了霍安懷的懷裡。

        雖說上回綠翠也不是不濟事,只恨那金穆兒的運氣太好,即使中了毒卻挺了下來,可是沒關係,她才不會就這麼算了。

        金穆兒既然得到了她的男人,就要付出代價,既然她這會隨了霍安準回京,她有得是手段可以取了她的性命。

        軟玉溫香自個兒送上門來,還是平素總是冷臉待他的黎明柔,霍安懷自是樂得嘗嘗她的滋味兒。

        就在他要俯身偷香之際,黎明柔卻嘟著嘴將頭往旁邊一偏,不讓他得逞。

        「好好的這又怎麼了?」

        偷不著香的霍安懷一見她那推拒的模樣,一時心頭怨念又起,臉色也跟著板了起來。

        「太子,臣妾只是擔心……」

        「擔心啥?」

        「擔心咱們之間好不容易才撥雲見日,可霍安準那廝卻已軍至燕州,若是、若是……」

        話沒說完,可是意思卻已經很明顯,黎明柔在暗示他,只要霍安準一日不除,他倆都沒安生的日子可過。

        這話誰來說,霍安懷都不會太吃驚,可若是出自黎明柔的口,可就讓他多了個心眼。

        「愛妃不是一向心心戀戀著老八,怎麼這會兒卻是巴不得除之而後快?」

        迎著霍安懷那帶著懷疑的眼神,黎明柔倒也不慌不忙地說道︰「太子莫要疑心臣妾,臣妾只是想明白了,臣妾這輩子都是太子的人,要是太子不好,臣妾又哪裡能夠安穩?至於那霍安準早已娶了旁人,臣妾恨他都來不及了,又怎麼還會想著他呢?」

        對於霍安準她的確是不再痴心妄想,可那不代表她會眼睜睜瞧著金穆兒幸福甜蜜的過日子。

        「那照你瞧,該怎麼辦才好?」

        這件事,霍安懷也不是沒和黎居安合計過,可就他們派去的探子傳來的消息,霍安準對於金穆兒的事兒都緊張得很,平日裡十幾個人圍著金穆兒轉著,那呵護之情溢於言表,他們苦無機會下手啊!

         「這倒也不難,太子身邊不是養著許多死士嗎?暗的不行,咱們便來明的,饒是他護衛得再周密,終有一疏。」

        那些死士多是霍安懷花了心思建置的,不到關鍵時刻,不會輕易驅使,那可是他最後的保命良方啊,他不禁面露猶豫,「可是……」

        見狀,黎明柔暗暗撇了撇唇。果真是爛泥扶不上牆,不過當捨而不捨,她雖然已經可以看出他頹敗的將來,可是現在她還得靠他為自己謀得想要的,自然不能輕易翻臉。

        「太子在猶豫什麼?只要金穆兒一死,霍安準必然大為傷懷,那麼太子必可尋到縫隙,一舉擊敗他的叛亂之師。」黎明柔柔聲誘哄,還許以大好將來。

        瞧她說得那樣情真意切,霍安懷心念一動,竟真被說動了,「好,明日我便派出暗衛,你說的對,只有千日做賊的,哪有日日防賊的,總能尋著空子,殺了金穆兒,好教霍安準心神大亂,現出敗象。」

        聞言,黎明柔那張細緻白皙的絕美容顏驀地漾起了一抹笑容,又主動的偎進了霍安懷的懷抱之中。

        雖然上一回不成功,可她就不信金穆兒還是九命怪貓來著,能夠次次都逃過她的索命。

        想到這裡,黎明柔的唇角微微向上彎起,浮現的竟是一抹透著陰狠的笑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10-4 11:55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0-3 11:15 AM 編輯

【第九章】

        又是刀砍、又是火燒的日子,真是存心讓人不得安生啊!

        一次又一次的追殺,早已將金穆兒的耐性耗得一乾二淨。

        她本來就不是一個只會躲在男人身後的女人,所以在經歷了幾次的狙殺之後,她已經可以很泰然自若地面對。

        「同一批人嗎?」

        完全不像方才才經過一番腥風血雨,死里逃生,金穆兒的語氣倒像是在問今天的天氣如何那樣的泰然自若。

        「啟稟王妃,是同一批人。」

         這連日來的狙殺,早讓李衛摸清了這些人的來路,他們的手腕邊上都會刺上一個似是彎月的烙記,很容易分辨。

        「還真是沒完沒了啊!」金穆兒瞧了那十幾具幾乎可說是泡在血水裡的屍體,忍不住搖搖頭,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習慣成了自然,便是漫天漾著濃濃的血腥味,她倒也沒有太放在心上,只是靜靜的吩咐道︰「讓人把這兒收拾收拾吧!」

        這座位在京郊屬於霍安準的別院裡頭,總共有五進、十幾個院落,交迭錯落,從他們來到這裡之後,她幾乎三天就得換座院子。

        其實,要不是霍安準太緊張她,她倒是很願意和那些將士們一同住在軍營的,可偏偏他護她護得緊,寧願讓大軍圍著宅子駐扎,也想讓她住得舒服些,所以她也只能接受他的好意。

        可誰知道,這宅子舒服是舒服,可住著也不安生,就算外頭團團圍著軍士們的帳篷,那些人還是有本領能夠摸進來。

        搬進到現在,若是霍安懷他們再不消停,只怕她都快沒院落可以住了。

        「是!」

        對於金穆兒的表現,李衛是驚詫的。

        他原本以為就算她生長在邊關,或許不如皇朝女人那樣柔弱,可至少還是個女人,但如今瞧來,她只怕不一般。

        除了不愛聞血腥味兒,所以總是時時搬屋子之外,金穆兒面對流水般湧來的刺客,常常連眉頭都沒有皺上一下。

        倒是八王爺還時常大驚小怪,這不,說人人到。

        李衛才讓人將屋子裡的死屍都收拾乾淨,再將窗子打開吹吹涼風,霍安準那頎長的身形已經急匆匆地往這兒趕來,身後跟著的還有早在京城被封之前,便已經眼明手快帶著整族人出城避禍的歐陽慕霖。

        「李衛,王妃呢?」人才近前,腳步都還沒停,霍安準已經急急地開口問。

        「王妃已經移到落雲居了。」

        霍安準一聽,又要往落雲院的方向走去,可行進之間仍不免憂心地問道︰「刺客來了,沒驚著她吧?」

        「沒驚著!」李衛被逼得也得邊走邊回答,說完,他暗暗撇了撇唇。這世間事只怕也少有能驚著他們家王妃的吧!

        「那就好、那就好……」邊說,霍安準向前行的腳步更快。

        原本跟在霍安準身後的歐陽慕霖見狀,不由得同李衛停下腳步,目露驚奇地望向李衛。

        李衛啥也沒說,只是聳了聳肩。

        他想歐陽慕霖只是一時不習慣霍安準這種緊張樣,他相信再來個幾回,他便也會跟自己一樣,氣定神閒,淡定以對,自然不想多浪費口舌。

        「他這段日子都這樣嗎?」歐陽慕霖仍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打從霍安準將大軍安紮在京郊,然後潛身回京後,他們就一直沒日沒夜地在安排著如何能將霍安懷一舉擊垮的計劃,今日好不容易商量定了,他才能得空隨著霍安準來瞧瞧他的新嫁娘。

        可人都還沒見著,便先見著了這讓人瞠目結舌的一幕,他哪能不傻眼。

        難得見歐陽慕霖那張總是漾滿笑意的臉龐,掛上一抹傻傻的拙樣,李衛伸手捻了捻鬍子,然後好心情地說道︰「歐陽大人不用大驚小怪,想來再過一些時日,你也能習慣的。」

        這句話不說還好,一說歐陽慕霖更傻了。

        如果只是偶爾的心血來潮,那麼他或許比較容易接受,可……既然能讓李衛習慣,那代表很可能以後也都會是這個模樣……

        想到這裡,歐陽慕霖就忍不住想要親眼去瞧瞧,到底霍安準能轉變成怎樣的繞指柔來。

        於是循著霍安準方才離去的方向,歐陽慕霖徐徐前行,人都還沒靠近落雲居,又聽到一陣打鬥聲。

         還真是潮水般的刺客啊!

        打發了一撥又來一撥。

        看來這回霍安懷不拿下霍安準的小命,是不肯干休的了。

        歐陽慕霖搖了搖頭,倏地快步疾行,只見才剛收拾好的落雲居已經圍了七、八個黑衣人。

        那些黑衣人手裡都是亮晃晃的劍,光芒在陽光的照射之下更顯刺眼。

        他本想加入戰局,可是霍安準左一個飛拳、右一個掃腿,倒也沒有什麼應付不來的地方,索性緩下步子,靜靜地瞧著。

        突然間,歐陽慕霖見其中一個黑衣人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後腦勺,彷彿被打了一下,初時他沒有細瞧,還不明所以,可專心定眼一瞧,便見一抹小小的身影蹲在牆角,一雙小手還忙不迭地揀選地上的小石子。

        咚的一聲,又一個黑衣人中了招。

        呵,他就說嘛,霍安準憑一人之力對戰多人,也不見吃力,原來還有個幫手幫著偷襲呢!

        遠遠瞧著那女人的面容倒不真切,但見她扔了幾顆又低下頭揀選石子,然後抬起頭來又扔了幾顆。

        還真是個膽子大的!

        有這樣的女人在身邊,霍安準以後只怕得要提心吊膽的過生活了吧!

        「霍安準,我好餓,你快快解決了他們,我要吃飯。」金穆兒打小就被嬌寵,及至後來嫁給了霍安準,一樣被嬌寵著,所以一直禁不起餓。

        平常時候,萬事好說,可是一旦餓了肚子,那臉色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要是被餓過頭了,還會好半天不理人。

        霍安準一聽她的嬌嚷,再一想到他難得可以抽空回家一趟,若是她板起臉孔不理人,那可多掃興。

        於是他當下專心對敵,渾身蘊了十成的勁力,左右開弓,不一會兒就把黑衣人全打趴在地。

        霍安準還沒來得及收功養息,便一個箭步地衝上前去,一把就想抱起金穆兒,可她滑溜淘氣,不等他抱上就跑了開來,挑釁地奉送他一串銀鈴似的笑聲,聽到那笑聲,他既不惱也不怒,徑直朝著她所在的方向大踏步而去。

        看得正起勁的歐陽慕霖以為她還要跑,可誰知道這個姑娘又再一次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她顯然刻意等著霍安準接近,然後主動將他給抱了個滿懷。

        看到這裡,歐陽慕霖這會兒總算清楚李衛所說的「習慣」是怎麼一回事了。

        初時看得不敢置信,可若是這樣的戲碼再瞧上個幾回,只怕要不習慣也難吧!

        信步踱上前,歐陽慕霖的眉心忽地一皺,眼尖地瞧見一張似曾相識的面孔正端著茶水朝著霍安準兩人走去。

        好熟悉啊!

        他邊走邊想,可一時想不起這個丫鬟打扮的人到底在哪兒見過,不過當他的眸子被一記閃光刺了一下,他本能地大吼了一聲,「小心……」

        霍安準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金穆兒拉至身後,旋即刀光落下,將他的手臂刺個正著。

        何止身經百戰,霍安準又怎會將這樣的小傷給看在眼底,薄唇抿起,他毫不留情地抬手拍向那名丫鬟的胸口。

        那名丫鬟的眸中閃現出一抹不敢置信,唇角逸出了一絲鮮血,砰的一聲跌坐在地。

        「你是誰?」

        「八皇子饒命、八皇子饒命……」丫鬟一見霍安準走近,連忙跪地求饒,可是頭磕著磕著,眼中又陡起一陣殺意,她出其不意地躍身而起,自靴中抽起的匕首已經指向金穆兒的心窩。

        還真是不肯死心的賊人!霍安準見狀,連忙一個躍身,將還想行刺的刺客給飛踢了出去,那一腳他可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他這回不敢再大意,將金穆兒護在身後,又驅前了幾步,朝著起不了身的刺客再次問道︰「是誰指使你來的?」

        「太子妃捉了小的家人……逼著我為她辦事……要我為她殺了八王妃……素聞八王爺心胸寬闊,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但求八王爺放過我的家人。」說完,那人隨即闔了眼,瞬間沒了氣息。

        「黎明柔!」霍安準咬著牙吐出了這個名字。

        那語氣之沉,讓人毫不懷疑若是她此刻在場,絕對會被他給扭斷了脖子。

        「你……立刻帶人去將黎明柔給我綁了來。」轉身,他朝著歐陽慕霖厲聲說。

        竟然想將主意打到穆兒的身上,這口氣他怎麼也咽不下去。

        「現在?!」霍安準遇事一向是冷靜出了名的,歐陽慕霖還是頭一回見他氣得失去理智。「現在動她不好吧?」

        雖說進城的密道他們早就備好,可那是為了出其不意的進攻而布置的,現在用密道進城去抓人,不啻是打草驚蛇。

        「我說現在!」

        霍安準這回倒是想通了,今天的事黎明柔脫不了關係,只怕那時在邊關金穆兒被下毒,也和她有關。

        斬草要除根,他不允許任何想要傷害金穆兒的人活在世上。

        見霍安準說得這樣肯定,歐陽慕霖也不好再說什麼。老實說,以他們的布置,要摸出一個人並不難,更何況太子府裡他們也早就安插好自己的人手了。

        唉,黎明柔都已經做了太子妃,還敢覬覦霍安準,將腦筋動到金穆兒身上,也難怪霍安準會氣得想殺人了。

*             *             *

        從小於是金枝玉葉,黎明柔何曾被人這樣對待過,不但五花大綁,還被個臭布袋給套著,更被人給重重摔在地上,撞得她七葷八素,好不容易回了神,突地被人掀了布袋,便見霍安準眼神森冷,正居高臨下瞪著她。

        「八皇子……」乍見心儀已久之人,黎明柔自是滿臉欣喜,驚呼了一聲,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危險。

        歐陽慕霖在一旁看了,忍不住替她捏了把冷汗。

        「那人是你派來的?」霍安準冷然指了指被擱在角落的那具屍體,冷聲問道。

        黎明柔順著一瞧,臉上的喜悅驀地僵住,再想想自己方才所遭受的待遇,顯然霍安準捉她來,是為了替心愛的女人出氣來著。

        霍地轉過頭,她不敢置信地望著他,咬著唇問道︰「你就為了她把我捉來這兒的?」

        「說,是不是你?!」

        霍安準凝視她問。初見時其實有些震驚,想當初自己雖然不喜於她,可她倒也算得上絕艷,可如今卻見她身形消瘦,形容甚至有些枯槁,她怎麼把自己搞成了這個樣子?

        隨著霍安懷處心積慮培養的暗衛愈發折損,他看她的眼神也就愈發冷冽,黎明柔知道自己若再不做些什麼,他就要將滿肚子的怨氣都出在她的身上了。

        既然那些蠢蛋暗衛殺不了金穆兒,那麼她自己去找人來殺她,本以為這次十拿九穩,卻沒想到她原本安然地待在太子府,卻在頃刻之間被人劫了出來。

        想到他們劫人時的輕而易舉,黎明柔像是終於發現情況不妙,起了憂心。

        原以為霍安準之所以駐紮城外沒有進宮,是因為沒把握,可現在瞧來,他早就做足了準備,只不過是在等待更好的時機。

        想通了這其中的關節,又見霍安準的眼神愈發森冷,殺意乍現,黎明柔背脊驀地發涼,連忙說道︰「八皇子,我在京城日日夜夜等著你回來,現在你回來了,我們……」

        霍安準哪有耐心聽她廢話,揚聲喝道︰「我只問你,是不是你三番兩次想要索了穆兒的命?」

        穆兒?叫得好親熱啊!

        她心中的酸意驀地泛起,霎時什麼理智都沒了,有些失控地嚷嚷道︰「對,就是我想要她的命,她憑什麼得到我想要的男人,她不過是個外邦小國的公主,上不了檯面,她……」

        聽到她口不擇言地詆毀心愛的女人,他的眼神驀地一冷,向來不打女人的他竟狠狠搧了她一個耳刮子,然後冷聲交代,「來人啊,將她帶下去關押起來。」

        「你要把我關起來?!」黎明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她一向知道他是心狠出了名的,可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一片真情,竟然換來他這般殘忍的響應。

        「怎麼,難道我關不得嗎?」

        就憑她想要傷害穆兒的舉動,他便是殺了她也不為過。

        只是他的奪城計劃早已謀劃完全,他不想在這個時候因為黎明柔而壞了大事,這才從輕發落。

        「霍安準,你知道不知道我一直心儀於你?!」不堪受到這樣的刺激,她再也端不起向來高高在上的架子,顧不得顏面地大喊道。

        「我知道!」

        而且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可知道是一回事,要不要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他便是再笨也不會娶一個像她這樣心機深沉的女人,像他的穆兒多好,率直又可人。

        「既然你知道,為何不肯娶我?」

        「因為他愛的是我!」

        看不下去黎明柔的痴纏,金穆兒從霍安準的身後走了出來。

        「你胡說!」

        「我有沒有胡說,你心底最清楚,這個男人愛我,而我亦鐘情於他,咱們約好了要做三世的夫妻,你若想要成為他的妻子,最少再等三輩子。」說完,金穆兒又冷冷瞪了霍安準一眼,腳跟一旋就進了屋子。

        見自家主子走了,杏花兒也靈巧地跟了上去,可當霍安準也準備跟上時,厚厚的木門板已經結結實實地關上了。

        吃了閉門羹的霍安準臉色一沉,滿心的怒火無處發洩,又瞪了一眼正哭得肝腸寸斷的黎明柔後,便將眼光調向正在看好戲的歐陽慕霖身上,咬牙說道︰「看來,我還是讓這對夫妻太好過了,他們才有這個閒情可以來找我麻煩!告訴李衛,讓他整軍,咱們明日便下戰帖。」

        「那皇上……」

        「放心吧!」

        他已經將一切都打理好了,本來就盤算著還要些時間才能了結這一切,偏巧黎明柔這個可惡的女人又不長眼的往大刀上靠,那麼他就稱了他們的心。

*             *             *

        哼!

        可惡!

        金穆兒拿著剪子,正想剪描好的鞋幫子,倒不是她變賢慧了,而是她氣壞了。

        眼前的紙轉瞬間幻化成了霍安準,她剪剪剪、再剪剪剪……

        那個該死的男人憑什麼這麼待她!口口聲聲說愛她,可是在京城裡還有個痴心愛著他的女人。

        她知道自己不該吃醋,畢竟他對黎明柔是這樣的不假辭色,偏偏心裡頭那股子酸,源源不絕的冒出來,弄得她極其火大。

        最可惡的是,她只不過是那日把門關了,他就不進來了,而且還一連好幾日都不曾回府,要是依他以前的性子,他應該會被門給拆了,哄求她原諒,現在……竟然絲毫沒有理會她的心情……

        金穆兒愈想心情愈糟,便剪得更加大力,好好的一個鞋幫子被剪了個稀巴爛。

        「不好了……不好了!」突然間杏花兒邊喊邊跑了進來,往日總漾在臉上的甜笑早已消失無縱,只剩下驚慌。

        金穆兒見狀,眉心一皺,連忙問道︰「怎麼回事?」

        「是……八王爺出事了!」杏花兒跑得氣喘吁吁,結結巴巴地說道。

        一聽,金穆兒心裡頭那股子氣立刻煙消雲散,急忙將手上的剪子和破爛的鞋幫子往桌上的籃子一扔,起身迎向杏花兒,不住迭聲問道︰「出了什麼事了?」

        「黎丞相不知從哪打聽到黎明柔被關在咱們別院裡,派了人過來,說已經把八王爺扣留在宮中,若是不將黎明柔送回去,他不敢保證八王爺的安危。」

        霍安準被捉了?怎麼會?!

        這些日子以來,他們什麼災難沒碰過,可每回他總是能比別人早想一步,不但沒讓那些歹人得逞過,有時甚至還能倒打一靶。

        像這樣精於算計的男人,也會被旁人算計去?

        金穆兒聽著杏花兒的話,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可她一時管不了那麼多,領著杏花兒便要往關押著黎明柔的屋子走去,可半途又頓了住。

        「王妃,你怎麼了?」

        「不對,以霍安準的個性,斷不可能這麼輕易的被捉住,黎家派人來的這個舉動也很可疑,再說,霍安準好端端的怎麼會進宮?這些傳言漏洞百出,一點兒也不可信。」

        話雖然是這麼說,可是事情一旦關系到霍安準的安危,金穆兒自然也是不敢大意。

        不行,她得靜下心來,好好想想究竟該怎麼做。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紊亂的腦袋瓜子消停下來,她細細深思了好一會兒,便抬頭對杏花兒說道,「杏花兒,我想要進宮,你有沒有法子?」

        她知道現在是非常時期,她就算是皇上的兒媳婦也不可能輕易進宮,可那日霍安準既然能夠神鬼不知地將黎明柔給捉了來,他一定有進宮的路子。

        就算杏花兒不知道,李衛或是福安想必也會知道,她可不想繼續在這兒胡思亂想了。

        「進宮?!這是萬萬不可啊!」杏花兒立時嚇了一跳,連忙阻止。

        「為何不可?」

        「現在皇宮之中全都是太子的人馬,若是王妃被捉了,豈不成了他們掣肘八王爺的籌碼了嗎?」

        「放心,我不會被捉的!」他們去捉個人都能不動聲色,難道要帶一個人進去很難嗎?
   
        「王妃……」瞧著金穆兒那信誓旦旦的模樣,杏花兒急得都快掉淚了。

        一心都撲在霍安準安危上的金穆兒,哪裡理會得了那麼多,腳跟兒一旋,便朝著裡屋走去。

        她要去……一定得去,即使明知有可能是陷阱,但是……如果是真的呢?

        驀地倒抽了口涼氣,若是霍安準真的一時不慎,被人捉進宮,她簡直不敢想像他會受到怎樣的折磨。

        她不能再待在這兒了!

        換好了男裝,金穆兒匆匆地就要出門,誰知道李衛卻先一步等在院落外,一見她身著男裝,面色未變,躬身行禮。

        「王妃若要進宮,不如由屬下帶路吧!」

        她驀地一愣,連忙問道︰「你怎麼知道我要進宮?」

        「是八王爺交代屬下在這兒等著。」李衛說著,眸底戾光驀地一閃,出其不意一個手刀朝她纖細的頸項劈去。

        「你……」驀地被偷襲,金穆兒愕然地瞪大了眼,可還來不及說話,就已昏了過去。

        這該死的霍安準,竟然敢讓他的屬下敲暈她,看她到時怎麼跟他算帳!

        霍安準被五花大綁動彈不得,縛滿整身的繩子上頭還繫著另一根繩子,霍安懷握住繩子另一端,硬扯著他走,然霍安準毫無懼色,嘴角甚至隱隱噙著一抹笑意。

        霍安懷停在皇上的朝陽殿前,轉過頭來瞧著霍安準,說道︰「你不是很想在死前再見父皇一面嗎?身為大哥,我就成全你的這個心願。」

        「多謝皇兄!」對於霍安懷的志得意滿,霍安準只是淡淡的說道,彷彿一丁點也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望著霍安準那氣定神閒的模樣,霍安懷的眉頭一皺,本來得意揚揚的心思也跟著緩了緩。

        他為什麼會隻身出現在皇宮之中,還等著他的人來捉?

        想到這裡,霍安懷驀地僵住,瞇著眼上上下下打量著被五花大綁的霍安準,想要看出什麼端倪來,但見他那副什麼都不在乎的模樣,疑心更甚。

        霍安準雖然可以領兵圍城,可那對皇朝的傷害頗大,所以他偏要出乎霍安懷的意料之外,隻身前來,一來確認他沒將父皇挪了位置,一一來只要他的布置得當,他可以不費一兵一卒拿下霍安懷。

        只要拿下了霍安懷,再救出了皇上,皇朝的眾多兵馬便不用自己人打自己人。

        霍安懷愈看他,心裡愈發沒底,於是他收回探究的目光,再見團團圍住霍安準的眾多禁衛,當下勉力鎮定心神,揚聲說道︰「你快進去瞧瞧父皇吧!」

        「多謝皇兄仁慈!」

        霍安準毫不吝惜地贊揚了霍安懷一聲,倒換來他一抹戒備的眼神。

        這個皇弟從來不誇人的,今兒個怎麼轉了性了,難道他不知道自己已經命在旦夕了嗎?

        霍安懷的心中滿是猜忌,可是有皇位那麼大的甜頭在前面,更何況他只差一步了,只要帶著霍安準進去見了父皇,然後再殺了父皇嫁禍給他,他就能夠名正言順地登上皇位,並且毫無顧忌地殺了這個讓他恨得咬牙切齒的男人,所以他硬是吞下這股不安。

        「別廢話,咱們快進去吧,我想父皇一定也很想見到你。」

        生怕好事多磨,又見霍安準的態度這樣奇怪,霍安懷連忙扯著綁在霍安準身上的繩子就要走進宮殿。

        可這時,遠方突然傳來一記長嘯,就在霍安懷的心思被吸引過去之際,霍安準身上的繩子已然被他驀地爆發勁力繃斷。

        見霍安準在轉瞬之間重獲了自由,霍安懷整個人一僵,臉色倏地蒼白。

        「皇兄,別緊張,那不過是我的屬下向駐紮在一里之外的士兵所發的暗號,很快的五十萬大軍就會團團圍住皇城了。」

        「這不可能……明明……你的軍隊全都是駐紮在三十里外的。」

       「咦,你不知道嗎?那些士兵早已悄悄改扮成尋常百姓,化整為零地來到京城附近了。」

        「這怎麼可能?」

        他的探子怎麼可能沒有察覺,除非……那些人全都背叛了他,才將情報隱匿了起來。

        想通了其中的關節,霍安懷臉色大變。

        對了,還有黎居安,難不成他也背叛自己?可是他的女兒是太子妃,他怎麼可能這麼做?

        瞧著霍安懷陰晴不定的臉色,霍安準知道他在想些什麼,雖然很想讓他當個明白鬼,可是想要見父皇的心更甚,於是只是淡淡的說道︰「黎居安的那老頭我不屑收買,不過他也不過是個老眼昏花之輩,要瞞過他不是什麼難事。」

        驀地,霍安準蹙唇吹了一聲口哨,不一會,皇宮內院裡的那些大樹棵棵都有黑衣人躍了下來。

        他將霍安懷交給了那些人,說道︰「打入天牢,一切等皇上定奪。」

        「是!」眾人齊聲應諾。

        霍安準踩著堅定的步伐往殿內走去,不久便見錢德海站在廊下,喜極而泣地瞧著他,嘴裡還不住叨念著,「皇上,您瞧瞧老奴說的沒錯吧,八皇子果真帶著人來救您了。」

        「快……快讓他進來!」皇上著急的嗓音立即從寢房內傳了出來。

        霍安準聞言,快步走了進去。

        金穆兒如今想必在府裡氣得直跳腳,他得快快把正事辦完回去安撫她才是,免得她真的包袱一背,一溜煙的跑回金昌國去,那他可就頭疼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10-4 11:55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0-3 05:15 PM 編輯

【尾聲】

        皇帝體弱駕崩,新皇登基。

        今兒個正逢霍安準的登基大典,可他卻不讓宮人們伺候換衣,反而氣急敗壞地滿皇宮裡找人。

        那個該死的妮子,又騙了他!

        明明說好今天是他的登基大典,亦是她的冊封大典,偏偏還沒消氣的她這會兒又不知道躲哪兒去了。

        她就是存心不讓他好過?

        他都說知道錯了,可她這陣子卻還是不肯給他好臉色瞧,就因為那日他拋下她獨自涉險,還讓李衛一掌敲暈了她。

        好不容易,昨夜他「折騰」了她一整夜,終於在她求饒之際逼得她答應了,可這會卻又躲得不見人影,她到底在想什麼啊?

        「來人!」霍安準氣得往鳳儀宮中一坐,對著下頭的人說︰「給我傳話下去,一個時辰之內,若是找不著皇后,那麼本皇就不登基了。」

        簡單的一番話,倒是嚇壞了底下的一群人。

        早該榮養的錢德海一個箭步上前,結結實實的跪下。「皇上,登基大典是國之根本大事,皇上怎可這般任性妄為?」

        正因為是伺候在先帝前面的,也是先帝口諭留下來繼續伺候新皇的,所以霍安準對他一向尊重,一見他跪地,霍安準的眉頭便皺了起來,還沒發話,他又搶先一步開口——

        「奴才猜想皇后娘娘向來識大體,這會兒只是和皇上置著氣,等氣消了就會出現了。」

        對於這個外族來的皇后,錢德海一開始也是對她的行事不拘、任性妄為而頭疼著,可隨著時日過去,宮裡的氣氛因為她而鮮活了起來,讓他真心視之為主。

        昨夜在試大典要穿的禮服時,他就瞧見了金穆兒總是不樂意地嘟著嘴,便知道她會來上這麼一齣,果不其然,真被他料中了,所以他一點也不意外。

        「不行,我就要她伴在身邊。」

        霍安準從來性子穩重,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皇后相處久了,竟然也染上了些許的孩子氣。

        可對於這一點,錢德海倒是沒有多說什麼,揮了揮手中的拂塵,打發了小宮人們快去找人。

        小宮人們魚貫似的步了出了鳳儀宮,可人才出了殿門口,便又停了下來。

        眼前這不就是讓皇上滿宮滿花園一陣好找的皇后娘娘嗎?

        只見她完全沒有皇后該有的雍容華貴,反而幾步並作一步,蹦踏走來。

        「咦,你們怎麼都在外頭,這正中午的,快回各自的宮殿去當值,站在鳳儀宮外頭曬太陽,要是曬暈了怎麼辦?」金穆兒完全沒有架子的說。

         跟在她身後的杏花兒了解那些宮人們的苦楚,幫著解釋,「一定是皇上來鳳儀宮找您卻找不到,才會使人出來找。」

        杏花兒平素跟在金穆兒的身邊,早已經是有品級的女官了,所以行事作風也更加穩重。她早就勸過主子別在這麼大好日子溜出鳳儀宮,可主子就是不聽,還說她的心氣還不順,不想這麼早成為皇后。

        那氣就是從那日皇上獨自入宮、隻身涉險、讓李衛打暈了她才積下的。

        可時間都已經過了那麼久了,即便有再大的氣也該消了吧!

        偏偏主子還不消停,直嚷嚷著不想參加冊封大典,可也只有她才知道,主子哪是真的不想參加,只不過拗著性子,不想鬆口罷了。

        「杏花兒,你說那黎明柔會不會後悔啊?」

        這事成了個疙瘩,擱在金穆兒的心裡很久了。

        雖然明知道這事也沒啥,太子因為謀逆,霍安準早就將他們兩夫妻都圈禁了起來,黎居安也被抄家滅門了,可偏偏每回只要想起黎明柔那種手段,她便不寒而慄,再者,她的夫君即將是皇帝,自古以來,皇帝哪個不是三宮六院、三千粉黛伺候著,只要一想到將來他也可能這麼做,她的心便酸得不像樣,難受得緊。

        偏偏當個皇后還得大度,所以她才會排斥皇后的冊封大典。

         她一點也不想像冊封文書上說的那樣……秉性柔佳,端莊賢淑,德行溫良,她只想一個人霸著霍安準。

         想著想著,金穆兒的眸子竟又泛起了委屈的薄霧,眼瞧著便要凝結成珠了。

        「你還在這兒幹什麼?」

        突然間,一聲熟悉的暴吼響起,她驀地抬頭,淚珠兒順著她的柔頰蜿蜒而下。

        「你……」原本像頭噴火巨龍的霍安準,冷不防退去了怒火,緊張兮兮地來到了她身旁,急急問道︰「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有哪兒不舒服?」

        明明是萬人之上的皇上,卻小心翼翼地兜著金穆兒細聲問著,那場面說有多怪異便有多怪異,可霍安準卻完全不在乎。

        「還是你心裡頭哪裡不痛快了,還在氣那天的事嗎?不然你打我好了……」霍安準哄著哄著,竟真的抓起她的手捶著自己胸膛。

        他這模樣,到底驅走了些許金穆兒心裡頭的不適,她抽了抽小巧的鼻頭,說︰「我……沒事!」

        「最好你沒事,你若沒事,幹麼哭得這樣傷心?」怎麼問都問不出個所以然,霍安準心一急,又吼了起來。

        他這一吼,金穆兒自然更覺得委屈了,心一急,便將心底的不痛快全都吼了出來,「我不要當什麼賢良淑德的皇后,那還得幫著你選妃,還得幫著你養旁人生的皇子,我……嗚嗚嗚……」

        霍安準一怔,原本急吼孔的面容頓時有了心滿意足的笑意。

        呵,原來這丫頭在為了還沒有影的嬪妃們吃著醋呢!

        這麼一想,他的心便暖了,雖然他知道她在乎他,卻從不確定她有多愛、多在乎,如今她這麼一吼,倒把藏在心底的愛和在乎全都給吼了出來。

        霍安準伸手輕輕抹去她頰上的淚,柔聲哄道︰「傻丫頭,誰說要納妃的,我這個皇上這輩子有你這個皇后便足夠了。」

        「真的?」一聽到他這麼說,金穆兒頓時不哭了,還來不及抹去的淚痕中帶著驚喜的笑容。

        「自然是真的!你這個傻丫頭,就因為這樣,才總嚷著不要冊封為皇后嗎?」

        鬧了個半天,原來是這種芝麻大小的事兒,怎不教他覺得冤呢?

        「一個你我就搞不定了,還多弄幾個不是要了我的命嗎?咱們這輩子就這麼湊和湊和的守著,好吧?」

        霍安準柔聲一問,安了金穆兒的心,讓她笑瞇了眼。

        「嗯!」她重重點頭,主動握住了他的手,扯著他便往鳳儀宮走去。「咱們去換禮服吧!」

         瞧著金穆兒那說風便是雨的個性,霍安準不禁又搖了搖頭。可誰教他就是愛上了呢?這丫頭可是他這輩子的魔怔呢!

          【全書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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