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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20-6-26 12:19 AM

春野櫻 -【轉行做貴妻之三】澡堂小娘子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6-26 12:19 AM 編輯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想當初若非澡堂老闆娘好心收留,她這穿越女可能早成了路邊凍死骨,
所以留下來當個小員工,報恩又能賺錢有何不好?雖然依照古人的標準,
澡堂龍蛇混雜,對姑娘的名聲也不好,但她覺得做服務業,沒什麼,
只是最近有個男客人剛好是她最討厭的那種類型,長得帥卻不牢靠,
而且老是帶著一身粉味,又喜歡跟她開無聊的黃色笑話,
還常要她小心另一個親切的常客大叔,說什麼知人知面不知心,
呿!他怎麼不先檢討一下自己啊?可是當他知道她想開間包子店,
他馬上帶她去買齊了器具,還私下幫她找了間租金便宜的小鋪子,
她被常客大叔下迷藥差點被性侵,也是他及時救了她,
她曾懷疑他無事獻殷勤一定有鬼,沒想到他做這麼多都是因為喜歡她?!
好吧好吧,她承認他撩妹成功了,可是兩人成為男女朋友後,
他仍舊常一聲不響就消失十天半個月,還不敢對外承認他們的關係,
甚至當她發現狠心把原主活埋獻祭的壞哥哥在做販賣姑娘的勾當,
他居然化名易容也是其中一員?!可惡可惡可惡!
該不會她千里迢迢穿越來古代,還是擺脫不了渣男這種爛桃花吧!

【出版日期】    2018/4/13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甜檸檬1138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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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20-6-26 12: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6-21 10:50 PM 編輯

【楔  子】

        烏雲蔽空,原本幽暗陰森的山林更顯詭異。

        爾家村位於鬼門山中,爾氏一族世居山中,據說是百餘年前為逃避戰亂而避居於此,而後便在此地安定下來,當年的領頭人成了族長,其子孫世襲族長之職,主宰村中一切事務,包括祭儀。

        鬼門山地險貧瘠,少有雨露,避居至此的前幾年經常鬧飢荒,餓死了不少老人跟小孩,村裡的神婆某夜夢到山神,其表情憤怒,指責爾氏一族擅自入境叨擾,又未經祂同意便鑿石砍樹蓋屋舍,要爾氏一族獻祭十六歲的少女以換永世安康。

        神婆醒來,立即告知族長此一夢境,並提議獻祭山神以求雨露。族長初時不同意,但眼見村人飢病交迫,接連死去,他只好妥協。

        族長讓村中所有十六歲的少女抽籤,選出一人,將她帶到深林中的祭壇活埋獻祭。驚奇的是,隔天風雲變色,下了足足三個月的大雨,解了旱象,也讓村人可儲水以供飲用及灌溉。

        自此之後,爾家村每隔兩年便會向山神獻祭,此傳統流傳許久,直到二十年前的族長爾奇認為活人獻祭太過殘酷,強勢終止。

        另有一說,當年是爾奇十六歲的閨女抽中了籤,他不忍將女兒活埋,才廢了這項傳統祭儀。

        原本族人都擔心終止獻祭會惹得山神再次震怒,可是日子一天天過去,倒也安和平順,久而久之大家便漸漸淡忘了活人獻祭一事。

        爾氏一族向來男丁單薄,十個新生兒之中,頂多只有一、兩個男孩,族中長老認為應是近親通婚才導致男丁減少且體弱,擔心爾氏無後,開始派人到外面想辦法帶回童女。

        這二十年間,爾氏族人慢慢往外發展,他們會外出買賣,以物易物,帶回山裡所欠缺的物資,還有可以繁衍後代的健康童女。

        但在兩年前,雨不下了,村中亦常有少女進了深林後便失蹤,族人懷疑是山神作祟,求助現任族長爾威。

        爾威決定恢復獻祭儀式,將異母妹妹爾沫獻給鬼門山的山神,以平息其怒,交換滋養大地的雨露。

        爾沫已十七,早已過了獻祭的年齡,但爾威宣稱她其實是七個月便生下的早產兒,實際年齡未及十七。

        就這樣,爾沫被迫淨身,換上素衣,在村中男丁及長老的押送下前往祭壇。

        他們不顧她的哭求,餵她吃下短暫昏迷的藥,將她放進早已挖好的土坑裡,然後將土掩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6-26 12: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6-22 10:22 PM 編輯

【第一章】

        「啊!」爾沫從睡夢中驚醒,全身冒著冷汗,腳底一陣陣的發涼。

        她怔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回過神來。

        她閉起眼睛,深深的倒抽了一口氣,然後再睜開雙眼。沒錯,她正安全地、安穩地睡在春風澡堂的小柴房裡。

        話說都已經三個月了,她怎麼還是經常被那個可怕的夢嚇醒呢?在夢裡,她被埋進土坑,陷進黑暗陰冷的地獄裡,那是比她被自己的嘔吐物噎死還要可怕的夢。

        她,王羽潔,二十五歲,包子名店的老麼。

        她大學畢業後就待在自家的包子店工作,但是當空姐是她最大的夢想,好不容易通過層層關卡,她卻在面試時因為太過緊張而在面試官面前吐了一地。

        從小到大,只要情緒起伏太大,感到緊張、害怕或是厭惡、噁心,她就會無法控制的嘔吐,這是一種無藥可醫的病。

        因為如此,她無法當上空姐,由於心情實在太不好了,她買了一手啤酒回家喝,卻沒想到喝得爛醉,竟被自己的嘔吐物噎死。

        她還記得當時她的靈魂飄到天花板上,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死狀,她並不感到害怕或傷心,只覺得難堪又沮喪,這樣的死法真是太糗了!

        她才剛這麼想,一股亮晃晃的漩渦將她一捲,她便失去了意識。

        再醒過來,她發現自己在伸手不見五指、又溼又冷的地方,她奮力掙扎了好一會兒,才從泥淖裡坐起身來,瞬間,她感覺頭暈目眩,各種記憶像土石流般灌了進來,所以……她又吐了。

        那時,她有了爾沫生前的記憶,也意識到自己竟在死後穿越時空,重生在爾沫的身子裡。

        比起她的死因,爾沫的死法可恐怖多了,竟然是被活埋,而且還是被異母哥哥逼迫,這對從二十一世紀而來的她,簡直不可思議又可怕,活人獻祭耶,那根本就是小說或電影才會出現的情節了。

        有鑑於此,她知道爾家村是留不得的,她憑著爾沫的記憶逃出了鬼門山,一路靠著善心人的幫忙來到繁榮的崇安縣城,無奈她不只身無分文,還渾身發臭,走到哪兒都被驅趕,最後餓昏在春風澡堂前,是老闆娘春姨收留了她。

        春姨在當地也算是個奇女子。年輕時,她是無雙院的紅牌姑娘,後來給自己贖了身,經營起澡堂的生意,出於同病相憐之心,她雇用的多是各有苦衷、不被世俗所接受的可憐弱勢女子,有剛嫁進門便死了丈夫,被認為不祥的寡婦;有被主子玷辱,卻被女主子以勾引主子之罪逐出家門的婢女;還有年老色衰無法再伺候客人、對鴇母再無可用價值的窯姊兒……

        春風澡堂在崇安頗有名氣,不過上門的都是些三教九流,算是個龍蛇雜處、稍嫌複雜的地方。

        儘管如此,對於無處可去的爾沫來說,這可是個美好的避風港。

        「小沫,醒了沒?該妳當值了!」門外傳來的是君姊的聲音。

        君姊今年二十有四,便是那個被主子糟蹋,又被女主子趕出家門的婢女。

        「醒了,就來了!」爾沫飛快地起身,穿上了布鞋。

        「趕緊的,小心春姨罵人。」君姊叮囑了一聲。

        「好的。」爾沫跑上前,打開小柴房的門,綻開了笑,「這就走了。」說完,她一溜煙的跑了。

        春姨平時說話大剌剌的,一不順心如意或是有人礙著了她的路、她的眼,她就會罵人,可其實她是個刀子口豆腐心的好人,心軟得很,見不得別人難過。

        爾沫來到前頭,看見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正走進來,前世都在自家包子店接待客人的她,立刻上前招呼道:「客官好,歡迎光臨春風澡堂,一個人嗎?」

        以前她老是向母親抱怨她做的是「送往迎來」的工作,然後就會換來母親一個白眼,沒想到這樣的本事,倒讓她在古代得以謀生。

        那男子撥起遮去半邊臉的烏黑髮絲,露出一張俊朗瀟灑的臉龐,他的黑眸帶了一絲促狹,似笑非笑地睇著她問道:「妳看見別人了嗎?」

        迎上他的黑眸,她的心猛地抽了一下。

        要死,這看起來有點不正經的男人長得還真好看,濃眉大眼,寬額高鼻,五官的配置根本是黃金比例……不過,長得好看的男人從來不是她的菜,好看的男人都不牢靠,她爸是這樣,她兩任前男友也是。

        可是每當她抱怨她那個游手好閒、無所事事的老爸時,母親總會笑笑地說—— 

        他也是有長處的,要不是他長得英俊,我哪生得出妳們這麼漂亮的三姊妹?

        老實說,她真不知道她媽是天性樂觀,還是善良近乎呆?

        爾沫拉回心思,堆起職業笑容又問:「那客官是共浴還是私浴?」

        「還有私浴嗎?」他問。

        她朝櫃臺後面牆上一看,私浴的木牌還有一張。「還有一間,客官要嗎?」

        「問了就是要。」男人好奇的端詳著她,「妳是新來的?」

        「咦?」他這麼問的意思是……他是春風澡堂的常客嗎?可是她在這裡工作三個月了,卻是第一次看見他。

        他一笑,上前一步靠近她,「春姨又撿小貓回來了?妳叫什麼名字?」

        爾沫直覺反應往後退了一步。小貓?是指她嗎?還有,他說話就說話,靠這麼近做什麼?而且他身上有……粉味!

        她對這種粉味可是一點都不陌生,因為她老爸身上就常有這種味道。打從她長記性開始,就知道她爸喜歡流連花叢,有錢沒錢都喜歡上酒家尋歡,有錢時大把撒,沒錢時就賒帳,然後再讓那些收帳的到店裡來找她媽媽要。包子店是她爺爺留下的,可後來被她爸爸經營到幾乎要倒閉,是靠著媽媽兩隻手慢慢撐起來的。

        她爸爸是個一事無成、只會敗家的媽寶,娶妻生子後依舊故我,然後她奶奶還慣著他、向著他,有事沒事還數落她媽媽,說是她媽媽不爭氣、管不住丈夫。

        其實奶奶會對她媽媽全無感激,是因為媽媽生了三個女兒,沒為他們王家傳宗接代。她常想,幸好她媽媽沒生下兒子,否則照她奶奶那種慣法,世界上又要再多一個廢物。

        至於眼前這男人嘛,現在才中午呢,他就渾身粉味,想必是昨晚流連青樓,留宿在姑娘的香閨裡,睡到晌午才醒來吧?

        嘖嘖,又是一個火山孝子。

        這時,春姨走了出來,一看到男子便招呼道:「咦?齊三,你還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又跑哪兒去了?」

        他咧嘴一笑,「到處走走瞧瞧罷了,這不是回來了嗎?」

        春姨走上前,嗅了嗅他身上,撇撇嘴,「一回來就往無雙院跑了吧?」

        「春姨真是冰雪聰明。」他說。

        「啐!」春姨輕啐一記,「男人啊,都是貪腥的貓,老娘還不明白你們嗎?」

        爾沫在一旁靜觀兩人的互動,不難看出他們頗有交情。

        「這小貓叫什麼?又是哪兒撿回來的?」他笑問道。

        「她叫爾沫,是自來貓。」春姨一笑,「倒在澡堂門口,見著不忍,就收了。」

        他看向爾沫,「自來貓招財呀。」

        「得了吧,我撿的全是來要債的。」春姨說完,回頭交代爾沫,「趕緊帶齊爺去私浴吧!」

        「是!」爾沫答應一聲,連忙鑽到櫃臺後拿了木牌,領著人前往私浴間。

*             *             *

        春風澡堂共有兩個共浴池,一池約莫能容納十個客人,私浴池則有六個,大小不一。

        一般來說,共浴池沒有人伺候,私浴池則有一人伺候,做的就是在屏風後等著,在客人呼喚時遞上布巾、皂角或袍子之類的工作。

        這樣的工作對女子來說不是什麼名譽的事,但對於爾沫這樣無處可去、只求能三餐溫飽的女人來說,能有個差事做就好。

        名譽又不能當飯吃,再說了,不過是伺候沐浴更衣,又不出賣靈肉,對於靈魂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她來說,實在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不過話說回來,她不能一輩子待在這兒,總得有點計劃,有些想法。

        她想,等手邊攢了一些錢後,她就出去做點小生意或買賣,說不定能在古代闖出一片天,變成什麼紅頂女商人之類的。

        「欸!」

        她在屏風後想得正美好,忽然聽見齊三的喊聲,她連忙回過神,答應一聲,「齊爺有什麼吩咐?」

        「聊聊。妳打哪兒來的?」

        爾沫頓了頓,回道:「山裡。」

        這回答挺有趣的,他忍不住抿嘴一笑,「什麼山裡?」

        「深山裡。」她說。

        「聽起來有點神祕。」

        「不神祕,只是不值一提。」

        「唔……那家裡有些什麼人?」他又問。

        「家裡……沒什麼人。」

      她有著原主的記憶,當然知道原主家裡的狀況,原主的娘名叫娥,沒有姓,是爾家村的人從外面買回來的孤女,就養在族長家裡。長到十六歲,成了族長的妾,甚得族長寵愛,卻也因此得罪了正室,也就是爾威的母親。

        兩年後,娥生下了原主,由於原主長得標緻,族長十分喜愛,使得正室對她們母女倆更是憎惡,爾威從小便將他娘的不滿看在眼裡,常趁著父親不在對娥出言不遜,對原主偷偷打罵欺凌。

        原主十歲那年,娘親因病死去,隔年,父親也死了,失去依靠的她成了爾威母子倆的眼中釘,不只將家中粗活都丟給她幹,還經常毫無理由的打罵羞辱。

        原主在那個家,早已沒了家人。

        聽出她語氣帶一絲惆悵,他不由得微微一怔,他想,她必然有著不願提起也無須再提起的過去吧,於是他換了個話題,「妳是怎麼來到崇安的?」

        「山裡不能活,就出來了。」她被他問得有點煩,話鋒一轉,「齊爺,你有需要什麼嗎?」

        感覺到她不想深聊自己的事,他也沒打破砂鍋問到底,畢竟是初次照面,他沒理由打探太多。

        許是他的「任務」及「職責」所致,使得他慣於並樂於打聽試探吧!

        他的本名是齊浩天,雖是庶出,卻是平康侯府的世子,排行老三,他經常來往各地,穿州越縣,以各種身分及樣貌,為聖上祕密追查一些貪官汙吏的犯行,搜集證據,好將他們繩之以法。

        他也結交不少不少民間友人,文人雅士、販夫走卒,就連遊走在黑白之間的綠林人士,他亦有往來,正因如此,聖上才會封他一個「潛行使」的官銜。

        半年來,他為了各地多起女子及女童失蹤案,以齊三及其他幾個伴隨著易容而自創的假身分,到處搜證訪查,如今已有了眉目,並鎖定幾個不法的人牙子,其中一名便是江三郎。

        春風澡堂是江三郎經常出沒的地方,他也常常在此與其他人牙子交流,為與他們接近並查究不法事證,他便不時出現在此。

        三個月前,他為了回京覆命,並調查訪崇安知縣朱博跟樂戶司監理蕭展鵬之間的關聯而離開崇安,沿途還去了一趟開陽,發現定安侯府的二少爺繼慕凡跟人牙子亦有不尋常的往來。

        定安侯乃是英明神武、驍勇善戰的武侯,常年戍守邊關,抵禦外侮,其長子繼慕聲本來天資聰穎,可望克紹箕裘,繼承其衣缽及爵位,不料十四歲那年大病一場後,竟成了和幼童一般的傻子。二少爺繼慕凡是繼室所生,才智不及兄長不說,還是個素行不良的混蛋。

        說他是混蛋可一點都沒冤枉,齊浩天可是親眼「見證」他的惡劣。在一次宮宴上,繼慕凡夥同其他幾位侯府少爺欺凌自己的傻哥哥,要不是他及時出手相助,還不知道他們會把痴傻的繼慕聲整成什麼模樣。

        他追查此案半年,從沒想過定安侯府的二少爺會牽涉其中,為此,他也頗為苦惱。想定安侯一世英名,若真毀在這不肖子手上,那可真是太冤了。

        「齊爺?」

        爾沫的喊聲喚回了他有點遠颺的思緒,他道:「把浴巾給我吧。」

        「喔。」她答應一聲,立刻取了浴巾,自屏風後走了出來。

        為了避免看見不該看的,她的視線往右邊瞥,然後筆直的朝著浴池走去,忽地,她感覺到腳下踩到一個溼溼滑滑的突起物,而當她意識到那是什麼時,已經整個人失去重心,往前一滑—— 

        「啊!」

        她驚叫的同時,人也一路滑進了浴池,還撞進齊浩天的懷裡。

        她急著想退開,腳下卻踩空而失去重心,狼狽的喝了幾口水。

        「別慌。」見她慌得連連吃水,齊浩天出手拉她。

        見狀,她又激動地想推開他的手,這麼一來一往,她腳下又一滑,溜進了水裡,情急之下,她胡亂地又撈又抓,竟一個不小心觸及他的重要部位—— 

        齊浩天雖然常周旋在女人之間,但突然被一個初識的姑娘家抓住了重要部位,也是心頭一驚,但他故作鎮定地將她從水裡撈了起來,強硬地抓著她的肩膀,正色道:「穩著!」

        爾沫全身溼透,狼狽不堪,她一抬頭,就直直迎上他的目光,腦海裡不自覺想著方才的情景,雖然她沒看見,可她摸著了、感覺到了,她……

        「我、我剛才是不是……是不是摸、摸到了?」她面紅耳赤,聲音也微微顫抖。

        他其實也尷尬極了,但他仍努力保持鎮定,不形於色。「是。」

        穿越重生前,她雖然交過男朋友,卻完全沒有那方面的經驗,因為她只要一想到男人的「那話兒」,就會忍不住想吐,也因此關於那件事,她一直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至於為什麼光是想像就會吐呢?那是因為她國小時曾被變態露鳥俠嚇過,從此有了陰影。

        在回想的同時,她的胃猛地一陣翻攪,一陣火辣辣的腥味一路往她喉嚨竄,接著她「嘔」了一聲,吐了。

*             *             *

        「妳這蠢丫頭!」春姨單手叉腰,像只茶壺般的站在池邊,氣呼呼地瞪著正在清理池子的爾沫。

        這私人浴池不小,爾沫得先放光了池水再刷洗,還要再除味薰香,她一邊忙著,一邊在心裡腹誹,可惡,這一切都要怪那個齊三,要不是他,她也不會滑進池裡,也不會因為不小心抓到了「小齊三」而吐了一輪。

       想著,她又忍不住一陣作嘔。

        「真是沒用的丫頭,居然因為抓著了男人那話兒就吐成這樣。」春姨想起齊三跟她說這件事時,臉上那尷尬的表情,就實在很想笑,可是她忍住了,仍舊一臉嚴肅。

        說起那齊三,也是身經百戰的老江湖了,什麼女人沒見識過,居然在提起這件事情時也臊了。

        「春姨,」爾沫哀怨地看著她,「我不是故意的,我怎麼知道會……」

        「男人的那話兒有什麼好怕的?真是。」春姨輕啐一記,「老娘在妳這年紀時,都不知道見識過多少男人的傢伙了,不過是長短粗細不同,有什麼好……」

        春姨話未說完,爾沫又想吐了。

        見狀,春姨連忙打住這話題,大聲喝止道:「妳別又吐了!不然我真餓妳三天!」

        爾沫連忙捂著嘴,深呼吸了幾下,而後一臉委屈地道:「春姨,我……我被嚇過。」

        「嚇過?」春姨微怔。

        「嗯,我小時候曾經被一個蓄意露出下體的可怕大叔嚇過,從此就對那個有陰影了。」

        春姨愣了愣,眼底閃過一抹同情,旋即又無奈地一嘆。「算了,反正齊三多給了十兩銀子,要我別罰妳,妳就認分的把池子清理乾淨吧!」

        聞言,爾沫一怔。「春姨,妳說……那個傢伙他……」

        「沒錯。」春姨點頭,「齊三說十兩銀子補償我的損失,還再三叮囑我別罰妳罵妳呢!」

        爾沫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只能傻乎乎的看著春姨。

        「好了,妳可要好好清理,千萬別馬虎。」春姨說完,旋身離開。

        望著春姨離去的身影,爾沫呆愣了好一會兒。

        十兩銀子也不是小錢,他居然為一個澡堂裡打雜的丫頭多花了這筆錢?

        他是覺得歉疚呢?還是他……其實是個善心人?不過不管理由是什麼,他讓她有點刮目相看。

        她還以為他是個整天流連花叢的好色男人呢,現在看來,這人也不壞。

        這麼一想,她心裡舒服多了,一直翻攪著的胃也安靜了下來。

*             *             *

        「齊爺,你真是太有趣了。」

        「是呀,你走訪遊歷各地,遇到的人事物還真是精彩呢!」

        「可不是嗎?你方才說的那雙頭人是真的嗎?」

        「千真萬確,如有虛構造假,我齊三就……」齊浩天微微一頓,指天立誓,「雄風盡失。」

        幾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一聽,全都紅了臉兒,掩著小口笑了起來。

        「齊爺,你……你真壞。」

        「能逗樂三位小姐,齊三壞又何妨?」齊浩天唇角一勾,露出迷人又帶著幾分使壞的笑容。

        在他眼前的三名女子是崇安知縣朱博府中的家妓,其他幾人則是她們的丫鬟。

        所有的青樓妓戶全歸樂戶司管理,都要列冊清查,還得上繳一定的賦稅,其他未經造冊列管又未繳交稅款的私娼館全屬違法,且私人所有的家妓也必須照實列冊上報,一般平民百姓和官老爺們都不得例外。

        可他查到朱博的親信與江三郎等多名人牙子私下往來,而朱府中家妓十數名,列冊的也只有三名。

        他認為朱府之中定有不可告人之勾當,便趁著朱府家妓遊憩湖畔之時,與她們接觸並打探消息。

        就在一干女子被齊浩天逗得樂開懷又笑得花枝亂顫之時,有人經過了。

        這人正是幫春姨跑腿,要去買城裡最知名金貴肉包的爾沫。

        行經湖邊捷徑,先引起爾沫注意的是一群女子的笑聲,她不經意地循著聲源望去,就見齊三被十名女子包圍,一副春風得意的模樣,這讓她有種說不上來的煩躁感,而且見那些女子多打扮妖豔,不似尋常良家婦女,她猜想興許是青樓裡的姑娘吧?

        大白天的就帶著十名姑娘遊湖嬉戲,他要不是撩妹的手腕高超,就是有個深不見底的口袋。他是做什麼大事業的,出手能如此闊綽?是祖宗留了金山銀山,還是……

        喔對,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慢,那行業在古代的職銜是什麼呢?在二十一世紀稱之為酒店經紀,古代應該也有類似的職業。

        算了,管他是做什麼的,總之,大白天就帶著姑娘在外招搖,就是個不正經的男人!

        爾沫正想假裝什麼都沒發現、沒看見的走開時,齊浩天竟喊了她的名字—— 

        「爾沫!」

        她整個人彈了一下。要死了,怎麼會被他發現?

        「爾沫!」齊浩天其實也意外自己會注意到她。

        老實說,她不是個會引人注意的姑娘,雖然不至於姿色平庸,但絕對稱不上是美人兒,就像一朵開在山邊或牆角的小白菊,那樣清新。

        或許他見多了豔色,如今這股子清新才會特別吸引他的目光吧!

        爾沫聽他喊了她兩次,發現實在沒辦法再裝傻了,只好停下腳步。

        齊浩天立即走上前去,朱府的家妓跟丫鬟們見狀,竟也不自覺地跟了過去。

        在大部分女人眼裡,他就像是蜂蝶眼裡的花、貓兒眼裡的魚。

        見他領著一票姑娘走來,爾沫倒抽了一口氣,不自覺的板起臉來。

        「去哪兒?」他笑問。

        她睜大圓圓的眼睛瞪著他,再看看他身邊及身後那幾個以審視眼光盯著自己的女子,不知怎地,她有點氣悶,不想感謝他前天才付了十兩銀子讓她免了責罰,甚至不想搭理他了。

        「怎麼不說話?」她一臉生氣又倔強的表情,教齊浩天看著覺得有趣,忍不住逗她,「舌頭給貓吃了?」

        他越是逗弄她,她越是氣惱。

        他以為自己是情聖是萬人迷嗎?他以為所有女人都吃他這一套嗎?哼,她就偏偏不吃!

        扭頭,她就要離去。

         「欸!」齊浩天伸手拉住了她。

        爾沫本能地一個振臂,用力甩開了他的手,還惡狠狠的瞪著他。

        齊浩天忍俊不禁。「丫頭,我跟妳有什麼深仇大恨嗎?妳這麼瞪著我……」

        「真是沒禮貌沒教養的丫頭。」朱府的家妓玉柳說話了,「齊爺,她是哪家的丫頭?」

        「她是春風澡堂春姨的人。」他說。

        「春風澡堂呀……」玉柳挑挑眉,打量著她,「齊爺似乎認識她?」

        「不只是認識,我們……很熟。」

        他眼底閃過一抹狡黠,教爾沫有種不好的預感。

        「熟?」玉柳一怔,跟其他姊妹們互覷一眼,「怎麼個熟法?」

        「我們熟到……」齊浩天唇角一勾,「她抓了我褲襠裡的東西。」

        玉柳等一干女子一聽,先是一愣,然後忍不住掩嘴竊笑。

        「難道……那也是春風澡堂的服務之一?」另一名家妓冰心笑問。

        「唉呀,是這樣嗎?」玉柳挑眉一笑,「那就難怪春風澡堂總是門庭若市了。」

        她們的訕笑讓爾沫更氣了。要互相傷害就來呀!誰怕誰呢!

        「沒錯,我抓了那麼多褲襠裡的東西,可從沒抓過那麼小的!」她惡狠狠地瞪著他,咬牙切齒地道:「而且還噁心得教我吐了!」說罷,她一個扭頭就跑了。

        看著她氣呼呼離去的身影,齊浩天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十七歲的丫頭被開了這樣的玩笑,哪個不是含羞帶怯、落荒而逃的?而她居然是不計後果的倒打他一耙?

        好個潑辣兇悍的丫頭,太有趣了!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朗聲大笑,「哈哈哈……」

        玉柳等人看著,都懵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6-26 12: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6-23 12:05 AM 編輯

【第二章】

        稍晚,齊浩天來到春風澡堂,一進門就下意識尋找某張面孔,遍尋不著,他不免有些失落。

        「這麼晚才來?」春姨走了過來,瞥見他像是在找什麼人,瞬間意會過來,說道:「爾沫今晚沒當值,已經休息了。」

        「是嗎?」被春姨識破,他也沒遮掩或解釋,率直地便認了。

        「爾沫那丫頭很容易認真的,你可別害她。」

        雖說他已在春風澡堂出入了好些日子,但春姨對他還是沒有太多的了解及認識,他從不說自己來自哪裡、是做什麼的,更甭提他的出身及背景,他來去如風,無法捉摸,絕不是一個可以跟他認真的男人。

        「說什麼呢,我怎麼害她了?」齊浩天嘻皮笑臉的說。

        「齊爺是個明白人,咱們也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春姨正色道,「爾沫雖然是在我這兒做事,但她是個乾淨清白的姑娘,我也不希望她一輩子都窩在這兒,若有機緣,我希望能讓她離開澡堂,找個好人家嫁了也好,另尋高就也行,總之……不要把她當成不正經的姑娘就是。」

        他斂起笑意,眼底有著對春姨的崇敬及佩服。「春姨,妳真是個好人。」

        春姨定定地看著他,蹙眉輕嘆,「我只是個歷盡滄桑的女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他說,「我絕不是那樣看她的,只是覺得她很有趣,很逗。」

        「那就好。」春姨展眉一笑,「她就住在後面的小柴房裡,如果你要她來伺候,我就把她喚起來,不過你得給雙倍價錢。」

        齊浩天乾脆爽快地答應了,「好。」

        春姨點頭,立刻差人去小柴房將爾沫喚醒。

        雖已和衣睡下,但爾沫還瞪著兩隻眼睛,思考著未來。

        今天幫春姨跑腿去買了金貴肉包後,春姨也賞了她一顆,她吃完之後只有一個感想,她家的包子比金貴肉包要好吃八百倍!

        而這樣的體悟也給了她一個創業的靈感,那就是賣包子。

        不過她現在身上沒幾個閒錢,想創業是有難度的,別說是店面了,就連買生財器具都是問題。

        不管怎麼樣,先攢夠一筆錢是當務之急。

        「小沫。」突然,門外傳來君姊的聲音,「小沫,醒醒。」

        爾沫立即翻身起來,「君姊,什麼事?」

        知道她還醒著,君姊聲音微微上揚,「有客人給雙倍錢要妳伺候。」

        「咦?」爾沫不由得一愣,想不到有人指名要她侍浴,她什麼時候變成澡堂紅牌了?她下了床,打開門,問道:「雙倍價錢是什麼意思?」

        「春姨拿一份,妳拿一份。」君姊說。

        聞言,爾沫驚喜地瞪大眼睛,「我可以獨拿一份?」

        「沒錯。」君姊點點頭。

        她才剛想著要賺更多錢,就有人付雙倍價錢要她服務了?老天爺是聽到她的心聲了嗎?

        「好,我這就去!」說著,她邁開大步就跑。

        君姊衝著她身後喊道:「是松浴,別跑錯了!」

        「好!」爾沫元氣十足地應了一聲。

*             *             *

        來到松浴的門前,爾沫敲了敲門。「客官,我進來了。」說完,她走進浴間。

        當她看見坐在那兒等著她來服務的人竟是齊浩天,她先是一愣,然後立刻板起臉孔。「是你?」

        「是我。」見著了她,齊浩天不知怎地忍不住笑意,一顆心莫名的歡愉。

        是的,今兒一整天,他總不由自主地想起她。

        「哼!」爾沫不滿地轉身就要走。

        「喂!妳去哪兒?」

        「找別人來伺候你。」她背對著他,連多看他一眼都不樂意。

        「我不要別人,就要妳。」

        「可我不要。」她的聲音聽得出火氣。

        「我加一倍價。」

        「不要!」

        「兩倍!」

        「不……要!」兩倍?可惡,這真是太誘人了。

        「妳實在太貪心了,那……三倍!」他就不信有銀子解決不了的事情。

        三倍?真的嗎?他是哪根筋不對勁,居然願意花三倍的錢要她服務?慢著,他這般無所不用其極,該不是對她有什麼不軌企圖吧?

        爾沫猛地一轉身,狠狠地瞪著他,「你到底要幹麼?」

        齊浩天頓了下,吶吶地回道:「沒幹麼,只是要妳伺候。」

        「不過就是在屏風後面遞皂角、浴巾或深衣,你有必要花三倍價錢買我的伺候嗎?」她質疑的瞅著他。

        「我買的是開心。」他說,「到澡堂來洗澡,圖的不就是開心舒暢嗎?」

        爾沫眉心一蹙,表情更為不解。

        齊浩天點點頭,「妳很有趣,很逗,我從沒見過像妳這麼好玩的丫頭。」

        她實在很無言,她自認對他不是太友善,他問什麼,她都是隨口敷衍,而他居然覺得她有趣好玩?他是有被虐狂的傾向嗎?

        「只是好玩,沒別的企圖?」她嚴厲地盯著他。

        「這可是春姨的地盤,我能在她地盤上撒野嗎?」

        說的也是,春姨在崇安縣城可也是有點能耐的人,再說了,澡堂裡那麼多人,諒他也不敢造次。

        想到自己那未竟的夢想,她決定賺這筆天外飛來的外快。

        「好,我賺。」她說著,手掌一攤,「先給錢。」

        齊浩天也不囉唆,取出荷包,從裡面拿出三兩銀子交到她手中,然後彎唇一笑,「可以了吧?」

        「嗯!」爾沫滿意的點點頭,將銀子收好後,開始伺候他寬衣。

        說是伺候寬衣,但其實是她站在屏風後頭,接過客人脫下的衣褲,妥善地掛好。

        有些客人會將換下的衣褲交由澡堂清洗,澡堂也會負責保管客人事先寄放的乾淨衣物,齊浩天就是這樣的,他在澡堂有個專屬的櫃子,裡面擺放著的都是他的衣物。

        屏風另一邊,齊浩天慢條斯理的脫去衣物並交給她。

        燭光一照,屏風上顯現出他精實的身形,爾沫不自覺倒抽了一口氣,又突地想起她不小心摸到「小齊三」的事情,雖然這些畫面只是快速的閃過,但她又覺得胃袋翻攪了起來。

        為免自己又吐了一地,她努力將那畫面自腦中抹去。

        這時,齊浩天又開始跟她聊天了,「丫頭,妳真的抓過很多褲襠裡的東西?」

        爾沫的腦袋轟的一響,滿頭滿臉的熱,她氣呼呼地道:「要你管!」

        「我只是好奇,是什麼樣的機緣讓妳有那麼多機會可以……」

        「你再繼續說,我就走了。」她語帶威脅地打斷道,「我說到做到喔!」

        她的反應讓他覺得有趣極了。

        這是他第一次不是為了打探消息來到澡堂,說得更精確一點,他是為了她而來。

        在他入浴的過程中,他不斷找話題跟她聊,有時她會置若罔聞,相應不理,有時會隨便敷衍他兩句,有時則氣呼呼的回嗆他,有時又伶牙俐齒地跟他抬槓。

        他從來不知道洗澡也能洗得這麼歡樂、這麼熱鬧、這麼……總之,他洗了一個通體舒暢的熱水澡,也洗去了因查案而緊繃的情緒。

*             *             *

        著裝完畢,齊浩天神清氣爽地走出浴間,低聲哼著稍早在無雙院聽姑娘吟唱的曲兒,突然,他聽見早他一步離開浴間的爾沫的聲音—— 

        「放手,不要碰我!」

        他心一震,直覺朝著聲源快步走去,來到了共浴澡間門口。

        正要回去休息的爾沫行經共浴澡間外時,被酒醉的客人攔住去路,還抓著她的手,硬要抱她,她氣憤又害怕的瞪大了眼,使盡全力抵抗。

        見狀,齊浩天的胸口莫名騰起一把火,他幾個箭步上前,一手扣住了那醉客的手腕。

        那醉客雖然個子不及他高,體型卻是他的兩倍大,可被他這麼一扣,竟立即鬆開了手,還疼得哇哇直叫,「唉呀,不……別……快放開我,臭小子!」這一疼,醉客酒醒了一半,惱羞成怒地對神情冷肅的他怒罵。

        爾沫驚訝地看著站在她面前的齊浩天,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氣。

        這是她第一次認真的、清楚的看著他的背,他個子高大,肩背寬厚,莫名讓她感到安心。

        要是不認識他、沒聽過他說話,光是看這背影的話,她會覺得他是個正直、果敢、人品端正且讓人覺得有安全感的男人……

        「你這肥佬,想找姑娘上窯子去!」齊浩天將那醉客的手一扭,他立即腿軟地倒在地上,他這才滿意地放開手,冷聲警告道:「這兒是春姨的地方,你在這兒鬧事,我齊三第一個不饒你。」

        醉客嚇到了,好不容易爬起身就要跑。

        「慢著!」齊浩天沉聲一喝叫住了他。

        那醉客也聽話的停下腳步,轉過頭來,臉上有幾分敬畏。

        齊浩天神情冷肅地看著他,一字一字清楚地道:「記住這姑娘的臉,她叫爾沫,以後見著她,有多遠閃多遠。」

        醉客怯怯地看著爾沫,然後點了點頭。

        「快滾!」齊浩天再一喝,那醉客便腳底抹油地跑了。

        齊浩天轉過身來,一臉正經地注視著她,簡直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妳沒事吧?」他問。

        她搖搖頭,小小聲地回道:「沒……沒事。」

        老天爺,這不是英雄救美,什麼才是英雄救美?她得承認,他那酷帥的樣子讓她的小心臟怦怦怦怦直跳,這一瞬間,他全身彷彿閃著金光,讓她有些暈眩。

        「姑娘家還是別在這種地方幹活得好。」他正經八百地道,「儘管是澡堂,免不了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客人。」

        「我需要活計,我得生活。」她在這兒人生地不熟,又沒有任何支援,相較之下,春風澡堂還算是個安全的地方。

        「在澡堂幹活,難免給人一種可以隨意冒犯的錯覺。」他不是看輕她的工作,只是陳述事實。

        「澡堂好過你去的那種地方吧?」爾沫以為他看輕她的工作,有點懊惱,但她可沒忘記他剛才救了她的英姿,口氣及臉色倒不是太差。

        「我去的那種地方?」齊浩天愣了一下才意會過來她指的是什麼,不由得笑了。「丫頭,那種地方就算男人只是意淫妳,都得付錢,這兒可沒有。」

        「我也沒打算一輩子待在這兒,等我攢夠了錢,我就要自己做生意了。」她挺起胸膛,滿懷壯志。

        「噢?」他好奇地問道:「什麼生意?」

        「賣肉包子。」

        聞言,齊浩天定定地看著她,當今世道時興「胸大即美」,若女子從事的是特定又特別的行業,但不想明說,也都說是賣肉包。

        她說她是從深山裡來的,可能不知道城裡的人說的肉包子另有其意,而他也當然知道她說的賣肉包子是指那種吃了會飽的肉包子。

        可即使如此,他還是忍不住想逗逗她,故意促狹地道:「妳的包子太小,現在時興大且飽滿。」

        爾沫沒聽出他的話中之意,一臉嚴肅地道:「我會做大一點、滿一點,料好實在。」

        聞言,他更想笑了,不過他怒力憋住笑意,問道:「拿什麼塞?」

        「什麼都行。」她說,「我的包子皮薄餡多又美味,肯定能賣錢。」

        「皮薄餡多又美味……哈哈哈!」他再也忍不住地大笑出聲。

        他的反應讓爾沫有點氣惱,「你笑什麼?這有什麼好笑的?」

        「妳……」齊浩天欺近她,兩隻眼睛定定地盯著她的臉,似笑非笑地道,「當真不知道肉包子的另一種意思嗎?」

        她不解地微歪著頭。

        「肉包子指的是……」他的視線迅速地往下一掃,又回到她臉上,「女人的胸。」

        爾沫陡地瞪大雙眼,兩頰一陣火熱,再想到他方才快速地掃了她的小胸部一眼,她氣急敗壞地把手中的布巾往他臉上丟去。

        齊浩天沒來得及閃開,被砸個正著,但是他並沒有生氣,因為他的心思只專注在她那嬌羞慍惱的臉上。

        「臭流氓!」她氣得用力一跺腳,一個轉身就跑了。

        看著她氣沖沖離去的身影,又想起剛才她那認真的模樣,他再次爽朗大笑,「爾沫,妳這丫頭實在太好玩了。」

*             *             *

        掌燈時分,一名客人進到春風澡堂,正是江三郎。

        江三郎是澡堂的常客,他自稱是走商,專賣一些女人的胭脂水粉及雜貨,他經常往返各地,但待在崇安的時間頗長。

        每當他自其他地方回來,總會給春姨及在澡堂做事的姑娘們帶上一點小禮物或特產,是個很平易近人又大方爽朗客人,春姨跟其他姑娘們亦十分歡迎他。

        見他進來,正當值的爾沫立刻上前招呼,「江爺,你回來了?」

        她約莫十天前才聽春姨說過江三郎到臨水辦事去了,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回崇安了。

        「是呀。」他笑視著她,「一回崇安,我就迫不及待來春風澡堂看妳們了。」說著,他將手裡的一盒餅遞給她。「路上買的,給妳還有其他姑娘們嚐嚐。」

        「謝謝江爺。」她接下伴手禮,誠心地道謝。

        她第一次接待江三郎是在兩個月前,因為她是生面孔,江三郎便多問了她幾句,得知她是孤身來到崇安,立刻露出了同情憐憫的表情。

        小丫頭,真是難為妳了,人生地不熟又沒得依靠,大哥我真是很同情妳,要是有什麼困難,儘管跟大哥說,知道嗎?

        她還記得他那天跟她說了這些話,語氣非常誠懇,眼神非常溫柔又溫暖。

        之後他每次來,只要她當班,他一定會跟她多聊幾句,對她相當關心,她在澡堂裡也算見過形形色色的客人,但像他這麼客氣、真誠又親切的實在不多。

        「江爺今天還是要共浴池嗎?」她問。

        「嗯,老樣子,大哥我啊,就是喜歡熱鬧。」江三郎回道。

        爾沫將寫上號碼的木牌遞給他,正要再開口,瞥見剛踏進澡堂大門的齊三,她微微一頓,將視線收回。

        「江爺,君姊在那兒招呼著,有什麼需要只管跟君姊說。」她笑容可掬地道。

        「我是老客人了,明白的。」江三郎說完,便往裡面走去了。

        江三郎前腳剛走,齊浩天便來到櫃臺前,見檯面上擱著一盒餅,他眼神一閃,然後涼涼地問:「是剛才那位客人給的?」

        爾沫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點點頭。

        不為別的,只因她還在氣他先前的肉包子玩笑。

        齊浩天沉吟須臾,一本正經地看著她,「丫頭,妳涉世未深,真要好好提防殷勤的陌生人。」

        「嗄?」她不以為然地秀眉一擰,她涉世未深?她只是不小心困在這十七歲的身軀裡,可實際上已經是二十五歲的女人了呢!再說了……「江爺是個好人,是個像大哥一樣的好客人,比起他,不正經的你才更可疑。」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慎重其事地道,「那種看起來是好人的壞人,最壞。」

        她不搭腔,一臉「我不想聽你胡說八道」的表情。

        齊浩天的表情更加嚴肅凝沉,「丫頭,小心別讓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謝謝你的關心。」她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心領了。」

        見她沒把他的話當一回事,他濃眉一擰,兩隻黑眸深深地注視著她,「我是真的關心妳,不是虛情假意、逢場作戲的那種。」

        迎上他的目光,她心頭一悸。

        從她見到他以來,他總是說些不正經、似是而非,教人不知該不該信的話,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這麼堅定凝肅的表情,她得承認,她有點小小的驚嚇。

        「知、知道了。」她吶吶地道。

        聽到她的回答,齊浩天鬆了一口氣,又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他伸出手,用兩根手指夾了她鼻尖一下,「這才乖。」

        她覺得生氣,卻又不由自主的紅了臉。

*             *             *

        難得的輪休日,爾沫上街走走瞧瞧,順便為她的「未來事業」做一點市場調查。

        崇安縣城算是商業城市,買賣交易十分活絡,品項亦是五花八門,她走了大半天,還吃了幾攤不錯的平民美食。

        她視線一掃,不經意看見一面灰灰的牆上貼了十來張尋人啟事,她靠近一看,發現失蹤的都是十三至十六歲的少女,甚至還有年紀更小的。

        她有點驚訝,沒想到古代的失蹤人口竟然這麼多。

        但為何都是女孩呢?若要拐帶孩子,不是男孩比較值錢嗎?想到這些失蹤孩子的爹娘,不知多麼擔心憂傷,她不由得也想起了在現代的母親。

        在二十一世紀的她已經死了,而她母親也永遠不會知道她竟穿越時空在古代重生,她好想讓母親知道她沒事,她會好好照顧自己……想著想著,她忍不住掉下眼淚。

        為免別人看見,她很快地擦去淚水,打起精神。

        沒關係,幸好還有兩個姊姊可以陪著母親,她相信母親一定能夠很快走出傷痛。

        「喂!」

        忽地,一道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嚇了一跳,驚叫一聲,再轉身一看,竟是齊三,她一邊拍撫著胸口,一邊生氣地瞪著他。

        「嚇到妳了?」齊浩天挑了挑眉,「我以為妳的膽子跟頭一樣大呢。」

        「你才腦袋跟花生米一樣大。」她沒好氣地回道。

        可惡,他不知道人嚇人沒藥醫嗎?

        「看什麼這麼出神?」他瞥了一眼牆上的尋人啟事,眼底閃過一抹冷肅。

        「沒什麼,只是好奇為什麼失蹤的全是女孩……」她說。

        「嗯……」齊浩天頓了一下,才又說道:「因為重男輕女的關係,一般來說,女孩不見了,家裡人找得沒那麼勤。」

        他這麼一解釋她就明白了,也就是說,人口販子若要拐帶孩子,拐走女孩的風險沒有拐走男孩那麼高。

        她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幽幽地道:「不管男孩女孩,都是爹娘心頭的一塊肉,要是人不見了,爹娘都會難過焦急的……」

        睇著她那悲憫的眼神及表情,齊浩天深深一笑,卻又忍不住對她心生憐惜。

        對於她家的事,她都是敷衍帶過,想必也有著無法訴說的苦楚,他能幫她什麼忙嗎?

        而且她在澡堂工作,無可避免會接觸到三教九流之輩,待得越久,越是危險,尤其他只要一想到江三郎這般向她示好,他就不知怎地心慌起來。

        人口販子最喜歡她這種無親無故的小姑娘了,別說是失蹤,恐怕就連死了都沒人在意。

        雖說江三郎未必真敢打她的主意,她畢竟是春姨的人,但人一旦有了歹心,有時也是說不準的。

        春姨算是閱人無數的老江湖了,可即便如此,恐怕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偏偏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他又不能把江三郎的事情說給不相干的人聽。

        現在唯一的方法就是……趕緊地把她弄出春風澡堂。

        倏地,一個靈感鑽進他那被她形容跟花生米一樣大的腦袋裡,他眼神一凝,直視著她,認真地喚了一聲,「爾沫。」

        爾沫嚇了一跳,「幹麼?」

        「妳還想賣肉包子嗎?」他問。

        她起先還反應不過來,旋即想到他之前開的玩笑,立刻羞惱地瞪著他,「你在說什麼?!」

        「唉呀,我說的是真的可以吃,吃了會飽的那種肉包子。」齊浩天解釋完,又問道:「妳是當真想做那小生意?」

        爾沫這才驚覺他是認真的,馬上點點頭,「當然。」

        「那好。」他一把拉起她的手,「跟我來。」

        「咦?」她反射動作地將手抽回,「去哪兒?」

        「跟我來就是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又一把抓著她的手往前走。

        爾沫掙扎了一下,發現掙脫不開,只好由著他牽著,懷著滿肚子疑問地跟著他。

        當他帶她來到一間專賣炊事器材的小店鋪,她站在店門口,看著或吊著或擺著的各式炊具,她愣住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齊浩天笑視著她,「妳要蒸包子,總得有器具吧?」

        店東家見有客人上門,立刻迎出來招呼道:「欸,公子、姑娘,想買些什麼呢?」

        「老闆,我要……」

        齊浩天才要回話,爾沫一把抓住了他,驚慌地低聲道:「喂,我沒那麼多錢買器具。」

        他對著她深深一笑,「我有。」

        「你有是你的事,我沒錢。」

        「我先墊,等妳賺了錢再還我,如何?」說完,他還朝她眨了下眼睛。

        「可是……」

        她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齊浩天便又轉過身去對著老闆吩咐道:「老闆,我要一整套做包子的器具,你幫我送到春風澡堂去。」

        老闆一聽器具要送到春風澡堂,不免感到疑惑,但是生意上門,他哪管是誰要的,又是要做什麼用的,立刻笑著答應道:「沒問題,回頭我就派人給公子送去。」

        「多少銀兩?」他問。

        老闆扳扳手指算了算,「三十兩多一點,就算三十兩吧!」

        齊浩天從荷包裡拿出兩張面額十五兩的銀票,又再多給了十幾文錢,「多的給夥計喝涼茶吧!」

        老闆喜孜孜地收下銀兩,「謝謝公子,我馬上命人把東西備齊了送去。」

        「有勞了。」齊浩天說完,拉著爾沫轉身離開。

        事情的發展全不由她決定,他做事之果斷及神速,讓她有點難以招架,雖說能夠備齊器具開始她的包子生意,她是很開心沒錯,但是她與他非親非故,就這麼接受他的幫助,真的可以嗎?

        他瞥了她一眼,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說道:「妳別想太多,就當我只是喜歡幫助離鄉背井、無所依靠的可憐姑娘就好了。」

        「嗄?」爾沫微微皺起眉頭,「你上無雙院,該不會也是在『助人』吧?」

        齊浩天挑了挑眉,思索了一下,然後一臉認真地回道:「沒錯,我是在助人。」

        看著他那一副理直氣壯、理所當然的表情,她有點惱,可又生不了他的氣。

        真行啊,說得像是在普度眾生一樣,是不是所有喜歡花天酒地的男人,都是這樣的?她記得她那個做為丈夫及父親都失職又失格的爸爸,也是這樣說的—— 

        在那種地方工作的女人都是可憐人,我是去救濟幫助她們,是做功德。

        「妳知道嗎?其實那些姑娘大多有不得已的苦衷,有些人是被爹娘賣掉,有些人則是被人牙子拐帶,進了青樓就再無翻身機會,就像一株只能在不見天日、沒有雨露的地獄裡日漸凋零的花朵……」齊浩天看向遠方,眼底閃過一抹憤怒。

        自聖上授命他暗查人口販賣一案,他眼見或耳聞太多活生生的例子了。那些被拐帶的孩子,若是姿色好點,就被賣進青樓或成了官老爺們的家妓,姿色差點的,被賣去大戶人家當丫鬟,稍有不順主人心意或礙了誰的眼,便是一頓毒打謾罵,遭到虐打及殺害的亦不在少數。

        凡有良知之人,哪能漠視這殘忍冷酷的一切?

        看見他露出那悲憫沉痛的表情,爾沫心頭撼動,他是真心的憐惜同情那些姑娘,那不只是用來合理化他不正經行為的好聽話。

        她不自覺地一直望著他,直到他將視線回到她臉上。

        迎上他的目光,她不知為何頓時心跳加速,她急急忙忙地把臉別開,故作鎮定。

        「爾沫,我希望妳盡早離開春風澡堂。」他說。

        她瞥了他一眼,吶吶地道:「其實我並不討厭那個地方……」

        「為什麼?」

        「春姨雖然很兇,但她其實很照顧維護每一個人,之前有個人對君姊出言羞辱,還被春姨轟了出去。」提起這事,她眼底滿是對春姨的敬佩及崇拜,「儘管那個人威脅要找人來砸澡堂的招牌,春姨仍舊沒有一絲畏懼,人家不是說做生意以和為貴、能忍則忍嗎?可春姨為了維護自己人,可是一點猶豫都沒有。」

        「我知道春姨是個好人,在妳還沒進澡堂前,我就認識她了,只是出入澡堂的人身分複雜,又常會有一些鬧事的客人,妳一個清清白白未嫁的姑娘,總不能一直待在那兒。」

        「其實我還應付得了。」爾沫一派輕鬆地道,「大部分的客人都還不錯。」

        「是嗎?」他不以為然地挑挑眉,「例如江三郎?」

         聽出他語氣中對江三郎的敵意,她不免疑惑地問道:「江爺跟你有什麼不共戴天之仇嗎?」

        「是沒有,不過……」

        「既然沒有,你為什麼一直針對他?好像對他有……」

        說話的同時,她正要穿越大街到對面,一輛馬車卻急駛而來—— 

        「小心!」齊浩天一個箭步上前抱住她,快速移動腳步,將她拉到了路邊。

        拉車的兩匹馬也因為受了驚嚇,揚蹄嘶鳴,駕車的兩名侍從趕緊拉住韁繩,跳下車安撫馬兒,以免馬兒又突然暴衝。

        馬車裡傳來男子氣急敗壞的叫罵聲,「是誰?!該死的!」

        其中一名侍從立即繞到後方打開馬車車廂的門,問道:「公子,您沒事吧?」

        「當然有事!該死的東西!你是怎麼駕馬車的?」車廂裡的男子探出半身,許是剛才摔著了,還有點餘悸猶存。

        「公子,是……是有人突然衝了出來。」侍從怯怯地回道。

        「誰?哪個王八羔子害本公子頭上撞了個包?!」

        侍從指向一旁剛從馬蹄下逃過一劫的爾沫,「就是那個丫頭。」

        身著錦衣華服,腰上還繫著美玉為飾的男子,氣呼呼地瞪著她,不客氣地罵道:「該死的丫頭,妳是忘記帶眼珠子出門嗎?」

        「沒帶眼珠子出門的是你吧!」爾沫馬上惱怒地罵了回去,「路上那麼多人,你一路急馳狂奔,把別人的性命當什麼了?!」

        男子像是從來不曾被誰這樣頂撞過,又驚又怒,氣得滿臉漲紅。

        齊浩天拉住了她,低聲勸道:「算了。」

        爾沫驚疑的看著他。算了?之前在澡堂裡為她出頭,一隻手就把那醉客捏得哇哇叫的齊三,現在居然叫她算了?

        「明明是他不對,怎麼能算了?」她激動地道。

        「他是不對,但……算了。」齊浩天笑得有點不自在。

        她不能理解又難以置信,她還以為他是頭獅子,怎知一離開澡堂,他竟成小貓了。

        「沒事就好。」齊浩天用商量的語氣問道:「咱們走吧?」

        爾沫指向那紈褲,氣沖沖地道:「本來是可以沒事的,是他……」

        「不知死活的臭丫頭,妳可知道我爹是誰?」

        「齁,你連自己的爹是誰都不知道,還要我告訴你嗎?」爾沫也被惹毛了,衝著他就問:「你的腦袋也像花生米一樣嗎?」

        「妳—— 」男子的臉漲得更紅了,像是快喘不過氣來似的,「我爹可是……」

        「唉呀!」齊浩天突然指天大喊,「有條金龍在天上飛!」

        他這麼一喊,那公子哥跟他的兩名侍從很自然而然就順著他所指方向望去,與此同時,齊浩天抓起爾沫的手狂奔,身後傳來的是那公子哥氣怒的大吼聲—— 

        「快給我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6-26 12: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6-23 05:49 PM 編輯

【第三章】

  齊浩天拉著爾沫鑽了幾條巷子,進到了一條死巷。

  要是他一個人,早就擺脫朱書倫跟他的侍從了,可如今帶著她,腳程慢了許多。

  他這人不惹事,也從來不怕事,想當年在宮宴上為了替定安侯府世子繼慕聲解圍,他可是毫不猶豫的得罪了一幫貴公子,朱書倫不過是區區一個知縣的兒子,他又豈有畏懼的道理?要不是職責在身,不得不低調沉潛,他也不會避著了。

  「快把他們找出來!」

  聽到朱書倫的聲音,齊浩天情急之下將爾沫塞到兩道牆之間的縫隙裡,那縫隙寬度不到兩尺,但若是擠一擠,也是夠的。

  他將她圈在他與牆之間,緊貼到可以感覺到彼此的呼吸及心跳。

  「公子,我看見他們往這邊來了。」

  「人呢?快給我找!」

  巷子外頭傳來朱書倫跟侍從的聲音,可爾沫卻覺得只聽見了自己猶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她上次跟男人靠得這麼近是什麼時候呢?不,她就連跟前男友都不曾如此親密,這讓她有些難為情地想要挪動身軀。

  「別動。」齊浩天低聲道。

  他幾乎是用氣音說的,但因為兩人靠得很近,她聽得意外清楚,更明顯的感覺到他吐出的熱氣拂向她,這讓她的心跳越來越急,也越來越重了。

  她的鼻尖頂著他結實的胸膛,呼吸灼熱而急促,她試著抬起頭,以免自己窒息,卻迎上了他幽深的目光。

  她心頭一悸,臉頰潮紅,不想讓他發現她的心慌意亂,急得想推開他,可他卻把她圈得更緊。

  「別動,他們還沒走。」

  雖然已經聽不見朱書倫他們的聲音,可看見爾沫那羞赧又不知所措的可愛表情,再加上感覺到她因為緊張而繃得死緊的身軀,他竟有種不想放開她的念頭。

  即便他踏遍四海五湖,見識過不少美女,但他從不貪戀女色,而且向來只有女人主動對他示好,他卻不曾對誰積極過,可就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她這麼一般的丫頭,能夠撩動他的心思?

  爾沫羞惱地警告道:「你別想占我便宜。」

  低頭看著滿臉通紅的她,他唇角一勾,「我像那種人嗎?」

  「你不就是那種人嗎?」她沒好氣地反問。

  「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虧我剛才還冒險救你。」他故作可憐。

  她非常不以為然,「你根本是逃!」

  「識時務者為俊傑。」齊浩天又道。

  「這是怕事之人的藉口。」爾沫據理力爭,「明明是他不對,為什麼我要跑?」

  他笑睇著她,「因為他是知縣朱博的兒子朱書倫。」

  聞言,她先是一怔,隨即緊皺起秀眉,「因為這樣我們就得逃走?他身為知縣之子,難道不知道在街市縱馬會危及百姓的安全?」

  他欣賞她的勇敢正直,但不能讓她壞了他的大事。

  「他若是知道,又怎會在街市上縱馬?」

  「就因為他不知道,總有人該告訴他。」

  「總有一天會有人『告誡』他的,但不是你。」齊浩天的神情看起來輕鬆自若,卻又帶著一種說不上來的嚴肅。「他終究是惡勢力,要是你真和他上了,肯定有你受的。」

  「我不怕,難道崇安縣城沒有王法?」

  「他爹就是崇安縣城的王法。」他提醒道,「你想想,要是他真找起麻煩,困擾的是誰?」

  爾沫腦子轉了一下,突然意會過來,「你是說……」

  「你果然是個聰明的丫頭。」齊浩天溫柔一笑,「你是春姨的人,就不怕朱書倫假公濟私,利用他爹的權勢找春姨的麻煩?」

  他這麼一說,她明白了,真心地道:「對不起,我……我真的太魯莽了。」她沒想到他竟有如此縝密的心思,不禁對他心生佩服。

  他沒趁機揶揄她一番,只是定定地望著她,「你就是這麼直率,想說什麼就說,錯了就認錯,我就喜歡你這一點。」

  明明他的重點是她的直率,可她卻莫名專注在喜歡這兩個字上頭。

  天呀,她到底哪條筋不對?

  「那個……」爾沫不讓自己多想,故作鎮定地問道,「他們應該走了吧?」

  「別急,也許還在附近。」齊浩天低聲回道,「現在出去,說不定就被他們碰上了。」

  「……喔。」她順服得連自己都吃驚。

  「別說話了,等他們走。」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爾沫軟軟地又應了聲,「喔。」

  齊浩天也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麼失心瘋,居然這樣占她便宜。是的,這是他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想占姑娘家便宜。

  他喜歡把她攬在懷裡的感覺,暖呼呼的,讓他覺得心裡很平靜。

  貼在他胸前,爾沫不自覺地閉上眼睛。一開始明明是那麼的緊張羞窘又排拒,可不知為何卻越來越感到放鬆及安心,甚至……有點昏昏欲睡。

  昨天她值晚班,才睡了幾個時辰就跑出來逛街,又跟著他跑了好一段路,現在一安靜下來,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聲,她竟不小心恍神了。

  當她聽見呼嚕聲,她嚇了一跳,因為那是她的呼嚕聲。

  老天,太糗了!她居然睡著了,還打呼嚕?

  就在她懊惱的時候,他突然後退一步,害她一時失去重心,整個人往前撲。

  「啊!」幸好她平衡感不錯,立刻穩住腳步。

  「你睡得很舒服吧?」他壞心眼的說。

  什麼?他是故意的?看到他那促狹的模樣,她羞惱地狠狠瞪他一眼,用力推了他一把,氣呼呼地走了。

  齊浩天胸腔裡奔竄著一股熱流,感到無比愉悅,衝著她的背影喊道:「爾沫,我等著吃你的肉包子呀!」

  爾沫沒回頭,只舉起手,比了個不雅的手勢。這不是她平常會做的事,老實說,她有點小小後悔,但幸好他看不懂。

*             *             *

  爾沫買了一些尋常的食材,再買來豆漿取代水,在柴房外起了簡單的灶,趁著工作閒暇之餘做起包子,有葷有素。

  她先是請春姨及澡堂的姊妹們品嚐,大家吃過之後都讚不絕口,直說她的包子比金貴肉包還美味。

  以往為了方便深夜來洗澡的客人,春姨會買來外面鋪子做的點心提供給客人,但因為爾沫蒸的包子好吃,她便開始使用爾沫做的包子招待客人。

  爾沫知道自己能開始做包子,都是齊三的功勞,她打從心里希望他是第一個吃到她包子的人,只可惜在炊具送到澡堂來之後,他就沒再出現過。

  她想,他又不知道到哪裡去逍遙了。

  不到一個月,爾沫做的豆香生機包子已成了春風澡堂的一大賣點跟特色,許多客人上門就說要吃她的包子,還有人詢問是否可以訂購。

        眼見她的包子如此受歡迎,春姨便不再讓她服務客人,要她專心研發制作各種口味的包子。

  從前在家裡幫忙時,她總是千百個不願意,一心只想考上空姐,離開她家的包子店,真沒想到穿越後,竟能在製作包子上獲得成就感,並以此謀生,命運啊命運,就是這麼愛捉弄人。

  這天爾沫剛蒸好幾籠包子,春姨突然來找她。

  「小沫,你就做到今天吧!」春姨說。

  「咦?」爾沫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驚疑的看著她。「春姨,你要……辭退我?」

  春姨點點頭,「是的,你就做到今天了。」

  在澡堂裡做包子、賣包子,爾沫覺得很快樂,還以為能待上一段時間,等能力可及時再開家小店,沒想到如今還沒能清償齊三幫她墊的三十兩,就要被趕出澡堂了。

  「春姨,我是不是哪裡做得不好?還是我做錯了什麼?」爾沫心急地追問,憂心全寫在臉上。

  春姨面無表情,淡淡地道:「你跟我來。」

  爾沫忐忑不安地跟在春姨身後,隨著春姨離開了澡堂,走了好几條街道,越走,她越是心慌,幾次想發問,可話到了嘴邊卻又吞回肚子裡。

  春姨要帶她去哪裡?該不是連澡堂的柴房都不准她住了吧?

  沒多久,她隨著春姨來到黃水街上的一家小店前。

  這是間夾在兩間大店面之間的小店,店面大概只有四、五公尺寬,是間有點老舊的木造房子,且看起來閒置已久。

  「春姨?」她疑惑地看著春姨,「這兒是……」

  「這兒就是你的包子店。」春姨的臉上終於有了笑意,她伸出手抓著她的肩膀,眼神溫柔而堅定地望著她,「丫頭,你一個清白的姑娘在澡堂工作並非長久之計,難得你有此長才,待在澡堂真是埋沒了你。」

  「春姨……」爾沫反應不過來,整個人完全懵了。

  「這間鋪子又舊又小,一直沒有人肯租,所以屋主願意用便宜的租金出租。」春姨掏出一把鑰匙給她,「喏,去開鎖吧!」

  爾沫微微顫抖著手接過鑰匙,轉身打開了門上的大鎖,推開門,屋裡深度約有六、七公尺,後面還有道樓梯通往樓上的閣樓。

  「雖然不大,但應該夠你放置炊具,樓上有個小閣樓,睡覺不是問題。」春姨拍拍她的肩,「地點雖然不是很好,但你的包子在澡堂也算是做出口碑了,饕客自會聞香而來,沒問題的。」

  爾沫覺得心情像是洗了一場三溫暖,沒想到會是這樣,她感動也激動,忍不住紅了眼眶,淚水几乎要奪眶而出。

  「丫頭,春姨會是你的第一個客人。」春姨笑道。

  聞言,爾沫再也忍不住淚水,伸出雙手緊緊抱住春姨。「春姨,謝謝你,謝謝……」

  春姨愛憐的拍拍她的背,笑嘆道:「別謝我,真正使力的人不是我。」

  爾沫退開來,錯愕的問道:「不是春姨?那是……」

  「雖然他不讓我說,但我覺得還是得告訴你一聲,畢竟全都歸功於我,我也過意不去。」春姨淡淡一笑,「是齊三。」

  爾沫難掩驚疑,「齊三?」

  「嗯。」春姨點點頭,「這鋪子是他離開前找的,便宜的租金也是他跟屋主談的,不過他擔心你不接受,要我別告訴你。」

  爾沫現在不只是驚訝,還莫名有點悸動。要不是他帶她去買炊具,她不會開始製作包子,也不會在那麼短的時間裡便有了客源,如今他還幫她找了這家小鋪子,讓她可以離開澡堂,經營自己的包子事業,他這麼幫她到底是為了什麼?只因為他喜歡幫助無所依靠的姑娘?還是……有其他的原因?

  「春姨,他為什麼要這樣幫我?」

  春姨沉默了一下才回道:「我也不敢妄加揣測,但我想……他應該不是想從你身上圖什麼,大概就是覺得有樂趣吧!」

  「樂趣?」她不解地眨眨眼。

  「他那個人神神秘秘的,我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但……應該不是壞人。」春姨拍拍她的肩,鼓勵道:「你就安心的接受他的幫助,好好經營你的包子店吧!」

  爾沫用力點點頭,堅定地道:「春姨,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嗯,你一定能成功的。」

*             *             *

  就這樣,爾沫在黃水街開始了她的包子生意,店名就叫作「無名小站」。她很想當面向齊三說聲謝謝,可是一直沒等到他現身。

  雖是初初創業,但因為在澡堂時已有口碑,許多曾經在澡堂吃過包子的客人都會特地來買包子,一傳十,十傳百,她做的豆香生機包子每天都銷售一空,供不應求。

  一個月過去,無名小站不只有了固定的客源,每天還有慕名而來的新客人,而且以往在金貴肉包消費的客人,也被她那物美價廉、料好實在的包子所吸引,成了無名小站的常客,經常把小小的鋪子擠得水洩不通。

  這天,江三郎從春姨那兒得知爾沫在黃水街賣包子,便來了。

  爾沫見到他,熱情的打招呼,「江爺,好久不見。」

  想來她也有一個多月沒見到江三郎了,他就跟齊三一樣,總是來來去去,難尋其蹤,不同的是,她不會突然想起江三郎,但齊三的身影卻時時無預警地鑽進她腦海裡。

  「唉呀,真不得了。」江三郎看著她這不起眼卻門庭若市的小鋪子,嘖嘖稱奇,「春姨跟我說的時候我還不信呢,沒想到才一個多月不見,你就成了包子店西施了。」

  她不好意思起來,「江爺這是笑話我了。」

  「春姨告訴我你的肉包子十分美味,要我無論如何一定要來嚐嚐。」他興致勃勃地看著蒸籠,「有什麼推薦的?」

  爾沫馬上從蒸籠裡取出一顆熱騰騰的豆香豬柳包,「江爺嚐嚐,給點指教。」

  江三郎接過包子吃了一口,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真是太美味了,我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包子。」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大哥會騙你嗎?」江三郎幾口便將包子吃完,「我說爾沫呀,你還有多少包子?」

  爾沫點了一下剩餘的總量,「只剩十三個,葷七素六。」

  「那好,全給我了。」

  她驚訝地問道:「江爺一個人吃這麼多包子?」

  「當然不是。」江三郎一笑,「我經常買包子救濟一些窮人及孤兒,這是要送給可憐人吃的。」

  聞言,爾沫露出敬佩及崇敬的表情。「原來如此。」

  她開始動手將包子一顆顆放到油紙上,包好後再交給他。

  「多少錢?」

  「一兩。」

  「才一兩?」

  「既然是行善,也算我一份。」爾沫笑道。

  江三郎也跟著笑了,「你真是位好姑娘,老天爺會保佑你事業亨通,財源滾滾的。」

  「謝謝江爺金口。」

  「那我先走了,你忙。」江三郎說完,帶著十三顆包子走了。

  爾沬看著他離去的身影,淡淡一笑,低喃道:「真是個好人。」

  包子都賣完了,她開始收拾店面,忽然,她感覺到有人在看著她,她停下動作四處張望,卻沒發現任何人,她想應該是自己的錯覺,便也不以為意了。

*             *             *

  一如平常,爾沫的無名小站前擠滿了等著買包子的客人,一個人身兼多職,忙得昏頭轉向。

  突然,人群之中有個帶著孩子的婦人喊道:「我呸!這是什麼玩意兒?!」她的聲音引起旁人的注意,每個人都將目光轉向她,包括正忙著給客人找零的爾沫。

  那婦人一手抓著剛買的豆香紅薯包,一手拉著孩子,幾個箭步衝到攤子前,氣怒地罵道:「我說姑娘,你瞧瞧這是什麼?」

  婦人手掌一攤,一隻油亮的蟑螂就躺在她肥肥短短、使勁並攏的五根指頭上。

  「是油蟲啊,這要是讓我家小寶吃了,肯定要生大病的!」婦人拔高音調,像是要喊得人盡皆知一般。

  看見那油蟲,爾沫也是傻眼,她是非常注意衛生的人,每一顆包子的餡料也都是仔仔細細確認過才用麵皮包起來的,怎麼可能會沒看見這麼大一隻油蟲?

  「各位父老鄉親,」婦人拉開嗓門,「這家包子不能吃啊!太可怕了!」

  「大娘,這……」

  「誰是大娘啊?」那婦人氣呼呼地吼回去,「我才三十,你叫誰大娘?」爾沫實在不相信對方才三十,不過客人至上,她只能趕緊賠不是,「抱……抱歉,大姊,我一直急了,口誤。」

  「哼!」婦人不領情,續道:「你這鋪子不乾淨,想必裡面一定油蟲耗子到處爬吧?」

  「不,絕對沒有。」爾沫向婦人解釋的同時,注意到其他客人的臉上充滿疑慮,拿在手上的包子遲遲無法安心的送進嘴裡。

  突然,人群中出現了一抹高大的身影,爾沫看了過去,不由得一愣。

  她真想不到齊三會在這種時候出現,她覺得好糗,因為他的幫助,她才開了這家包子店,沒想到他第一天光顧,就看見這一幕……

  她望著他,眼眶倏地一熱。

  忽地,齊浩天抓起婦人手中黑亮的油蟲,在眾人來不及驚呼之前,一口吞了下去,頓時,四周一片鴉雀無聲,每個人都瞪大眼睛看著吃得津津有味的他。

  「這……你……」婦人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大娘,你有所不知……」他笑視著她,「這油蟲可是能入藥的好東西呀!」婦人張口結舌,一時說不出話來。

  「《本草綱目拾遺》寫道:小兒疳疾,不論何等疳,垂死者皆效,取灶上蟑螂,焙乾與之食,患者但聞其香,不知有腥臭之氣。」齊浩天說得一本正經,頭頭是道,「油蟲珠更可治小兒脾胃脹氣,大娘的兒子吃了也是能強身健體的。」

  婦人滿臉漲紅,「我、我不是大娘……」

  「是呀,大娘吃了說不定能滋陰,大娘都能變姑娘了。」

  齊浩天妙語如珠,逗得眾人掩嘴偷笑。

  那婦人羞惱至極,氣恨地瞪著他,再瞪向爾沫,一個跺腳便拉著孩子走了。

  齊浩天掃視著所有客人,朗聲道:「各位父老鄉親姊妹們,方才在下吃下的油蟲並非自爾姑娘的包子裡取出,而是那婦人偷偷放在手裡要栽贓爾姑娘的。」

  眾人皆是一臉驚愕。

  「什麼?」爾沫也相當驚疑,「你……你怎麼知道?」

  「我看見了呀。」齊浩天說得理所當然。

  「那婦人是想敲詐爾姑娘吧?」

  「我看不是,興許是金貴肉包那邊的人眼紅,故意派人來找麻煩。」

  「唉呀,你這麼說倒是有點道理。」

  客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起來,早已忘了剛才齊浩天在他們面前吞了一隻油蟲,可爾沫記得,而且那一幕已深深的烙印在她腦海之中。

  等他走到她面前,她馬上問道:「你都看見是她放進去的,為什麼還吃掉?」

  「我若說我看見她栽贓你,她也可以一口咬定我是替你開脫呀!」他不以為意地一笑,「所以我覺得吃了牠是最快的方法。」

  她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心裡情緒一陣湧動,「可是那是油蟲呀!」

  「放心吧,吃一、兩隻油蟲不會死人的,頂多就鬧鬧肚子吧!」齊浩天痞痞一笑,打趣道:「給我來個包子壓壓驚吧!」

  齊浩天在鋪子裡一直待到爾沫收攤,看她生意興隆,他也為她高興。

  收拾妥當後,爾沫點了十兩銀子遞給他。「先還你十兩。」

  他愣了一下,並未伸手接過,「我不是來討債的。」

  「我知道。」她一笑,「但說了是借,那就得有借有還。」

  齊浩天就是欣賞她不貪婪,也不占便宜,他收下十兩銀子,看著她的眸光有著溫情,「看你生意這麼好,我就放心了。」

  她坐了下來,神情有點嚴肅地直視著他,然後鄭重地道:「謝謝你。」

  他不解地問道:「謝我什麼?」

  「我能自立門戶,開起這間包子店,全是你成就的。」她說。

  他淡淡一笑,「我不過是帶你去買了炊具罷了。」

  「我……」她目光一凝,「我知道這家鋪子是你幫我談下來,再委託春姨張羅的。」

  齊浩天蹙眉,「我以為春姨口風很緊呢。」

  「總之謝謝你,要不是你幫忙,我也沒辦法在這麼短的時間離開澡堂,並擁有自己的包子店。」爾沫衷心感謝他為她所做的一切,說真的,她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他的恩情。

  「我只是推了你一把,路還是得你自己走。」他環顧這個小鋪子,滿意一笑,「你把這間鋪子打理得很好。」

  「你跟春姨都這麼幫我,我不能給你們丟臉,更不能讓你們失望。」爾沫神情堅毅地道。

  「你第一次跟我說你想賣包子時,雙眼像在發亮似的,好像對自己有絕對的信心,又好像無懼未來有多少險阻困難……」他幽深的黑眸定定注視著她,「那時我就覺得你會成功。」

  她好笑的反問:「你不會覺得我是在痴人說夢嗎?」

  齊浩天搖搖頭,回道:「你的眼睛告訴我……沒什麼阻止得了你,盡管你一無所有,但你的眼神卻像是擁有了一切。」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形容她,雖然沒有任何恭維的話語,卻字字句句都是讓人心悸的讚美,這家伙真的是撩妹的高手,就連她這種不愛聽甜言蜜語的女生,都讓他撩得心花怒放。

  突然,她想起他在湖邊被十來名姑娘圍繞的場景,心情頓時又悶了。

  撩妹不正是他的強項嗎?能一次搞定那麼多個姑娘,他肯定不是省油的燈。

  想到這兒,她不免覺得有點懊惱沮喪,有點……悵然若失,看起來他不像是想延攬仲介她到青樓工作,那麼,他幫她的目的為何?他能從中獲得什麼呢?他說他喜歡幫助無所依靠的姑娘,難道他是想藉此感到愉悅及滿足嗎?

  「想什麼?」見她突然秀眉擰緊,默不作聲,齊浩天疑惑地問道。

  爾沫抬起眼簾,鼓起勇氣問道:「你為什麼要幫我?我對你來說有任何的價值跟意義嗎?」

  他蹙眉笑嘆道:「為什麼得有目的或是利益,才能幫助一個人呢?」

  「助人當然可以不求回報或是沒有目的,但也不該是全無理由吧?」她質疑的瞅著他,「你對我應該沒有什麼企圖吧?」

  聞言,齊浩天先是一頓,沉默了一會兒後,很不給面子的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她覺得好糗,他一定是在笑她說了蠹話吧?她完全沒有讓他產生企圖的魅力跟可能嗎?

  她漲紅著臉,羞惱地看著他,「請你認真的回答我。」

  他稍稍斂住笑意,「你說的企圖是指……」

  「你是做那一行的吧?」她問。

  「那一行?」他微頓,「哪一行?」

  「就是仲介年輕姑娘到青樓工作的那一行。」

  齊浩天忍不住蹙眉苦笑。老天爺,是誰告訴她的?

  「之前在湖邊見你帶了那麼多的姑娘,她們應該不是什麼大家閨秀或名媛淑女吧?」

  在這種傳統封建的年代,大家閨秀或名媛淑女怎可能大白天的跟男子在外面調笑呢?

  「你以為她們是青樓的姑娘?」他問。

  「難道不是?」

  「還真不是。」齊浩天笑一聲,「她們是某位官老爺府裡的家妓跟隨行丫鬟。」

  爾沫半信半疑,「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他有些啼笑皆非,「我也不是仲介女子賣笑的人牙子,你怎麼會有這樣的誤會?」

  「因為你總是跟那些鶯鶯燕燕糾纏不清呀。」她不知怎地有點激動,「第一次在澡堂招呼你時,你全身都是女人的香粉味,還有、還有……」說著,她意識到自己的異常,教她整個人一僵。

  天啊,她這是什麼反應、什麼語氣,怎麼活像是在吃醋般?他跟誰在一起,做的是什麼行當,關她什麼事呢?她為什麼如此在意?

  她無意識的瞪大眼睛呆呆地望著他,不是吧……她對他動了心?不不不,他雖然長得如此賞心悅目,可他從來不是她的菜呀!

  好看的男人在她生命裡,向來都是跟渣男劃上等號的。

  她人生中第一個遇見的渣男就是她爸爸,而她爸爸可是小至三歲的女娃,老至百歲人瑞阿嬤都認證的美男子。

  她的第一任男朋友,不幸的也是個人見人愛的美男子。籃球校隊隊長的他,永遠有一票死忠女球迷追隨著,一開始她以為她是他萬中選一的女朋友,後來才發現他到處都有曖昧的對象。

  第二任男朋友是個書生型、看起來乖乖的美男子,後來竟只因為她撥開他幾乎要摸上她胸部的手,就以他男性尊嚴受創為由跟她提分手。

  不是她專挑美男子交往,是因為她遺傳了渣男爸爸的好基因,長得就一副女神的樣子,那些樣貌普通的男生就算跟天借八顆膽也不敢追求她,會來向她示好的都是那種對自己的外型極具信心的美男子。

  有了深刻的體會,所以為了杜絕爛桃花,美男子成為她的拒絕往來戶,這個原則就算到了古代也一樣!

  想到這裡,爾沫口氣一冷,「算了,你做什麼,我其實不是很在意。」

  「不在意?」齊浩天笑睇著她,眼底閃過一抹狡黠,「你方才明明就一副打翻醋壇子的樣子。」

  「別臭美了。」她雖然滿臉潮紅,卻一臉深惡痛絕的表情,「長得好看的男人沒一個可靠的。」

  「所以在你眼裡……我是好看的?」逗她氣、逗她笑,對他來說都是有趣的事情。

  「不,我……」她慌得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拍拍胸脯道:「你放心,我是好看又可靠的男人,不像那江三郎……」

     她微頓,正色地反問:「江爺怎麼了?」

  「他是不好看又不可靠。」他突地一臉正經地再次提醒道:「聽我的話,提防著他。」

  她秀眉一擰,嚴正地道:「江爺是善心人。」

  「善心人?」齊浩天眉梢一挑,「何以見得?你有多了解他?」

  「江爺經常救濟那些孤苦無依的窮人跟孩子,昨天他才買走我僅剩的十三顆包子去行善呢!」

  這道理爾沫不是不懂,但是江三郎雖談不上是老實的生意人,卻也是帶著江湖俠氣的好漢呀,再說,就連春姨都說他是個好人,能錯嗎?

  「你對江爺到底是……」她意味深長的瞅著他。

  「詳情我就不說了,總之,對陌生人及陌生的事物保持警覺之心,對一個離鄉背井的姑娘來說是必須的。」齊浩天不斷地耳提面命。

  他說的話其實不無道理,凡事提防警覺,確實對她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盡管他老是針對江三郎,難免讓她覺得是他自己對江三郎有偏見,但是聽他的口氣,他又似乎知道些什麼不為人知的事情……

  不過話說回來,比起江三郎,他才更神神秘秘呢!直到現在,她還是不知道他是幹什麼行當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6-26 12: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6-23 10:06 PM 編輯

【第四章】

  這日,江三郎來到無名小站買他昨日訂的二十顆包子。

  因為是預訂的,爾沫早已幫他另外打包好,兩人聊了一會兒之後,江三郎給了錢、拿了包子,便要離開。

  說時遲那時快,齊浩天恰巧來到店門口,許是覺得他眼熟,江三郎便多看了他幾眼。

  「江爺是嗎?」齊浩天先開了口,臉上帶著一抹禮貌卻冷淡的笑。

  「你是……」

  「在下齊三,在春風澡堂裡跟江爺打過幾次照面,想是江爺貴人事忙沒在意。」

  「春姨沒特別介紹,失禮了。」江三郎說。

  「聽聞江爺是商人,不知道都做些什麼買賣?」齊浩天又問。

  「都是一些日常雜貨跟女子的用品。」江三郎謙遜地道:「小生意,上不了檯面。」

  聽兩人的對話,再看兩人的互動,爾沫幾乎可斷定他們並不相識,明明沒有交集,為何齊三一副對江三郎很了解的樣子?且雖說齊三的態度還算客氣,但她總覺得他帶著敵意,他那凌厲銳利的黑眸深處,藏著隱隱的肅殺……

  他等一下該不會做出什麼不當之事,或說出什麼失禮的話吧?

  忖著,她不免有點擔心,決定介入以和緩氣氛,並讓江三郎先行脫身。「江爺,包子得趁熱吃,你快拿去給孩子們吧!」

  江三郎還沒開口,齊浩天便問道:「聽說江爺買包子都是在救濟一些無依無靠的可憐孩子,不知道都是些什麼年紀的孩子,又在何處呢?」

  「呃……那些孩子都是……」江三郎支吾起來,臉上雖帶著笑意,卻看得出來十分不自在。

  「怎麼,江爺似有難言之隱?」齊浩天目光一凝,唇角一勾,有點咄咄逼人。

  「不是,其實……」江三郎緩了緩慌張的情緒,溫和一笑,「那些孩子們都到處去,但經常聚集在入法寺附近,所以我會去那兒發包子。」

  「原來如此。」齊浩天頷首微笑,「江爺真是有心了。」

  「哪裡,不過是盡一點心意罷了。」江三郎的態度依然謙沖有禮。

  「這年頭,多得是表裡不一的人,明明是鬼,卻裝成人的樣子。」他注視著江三郎,深深一笑,「正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道貌岸然,幹的卻全是骹髒事。」

  江三郎露出防備又困惑的表情,「不知齊爺這話是何意?」

  「在下的意思是……像江爺這般表裡如一的人,少了。」

  江三郎頓了頓,禮貌地拱手一揖,「齊爺過獎,在下還有要事待辦,先行一步了。」

  「江爺,請。」齊浩天臉上是笑,目光卻如鷹隼般銳利。

  目送著江三郎離去,他好一會兒沒說話,直到爾沫喊他。

  「欸,你剛才會不會太失禮了?」她有一點點不高興。

  齊浩天收回視線看向她,「失禮?我很客氣呀。」

  「你的語氣雖然客氣,但渾身上下散發出想找麻煩的氣息,而且你還說什麼鬼裝成人的,字字句句都是暗諷。」

  「如果坦蕩,就不會覺得剌耳。」他不以為意地一笑,「心中有鬼的人,才會聽著不舒坦。」

  「你在這兒找客人的碴,就是找我的碴。」爾沫的嗓音沉了幾分。

  他這番聽似有理,又覺得是強詞奪理的話,讓她微慍,不管他是不是知道江三郎某些她所不知道的秘密,都不應該在她的店裡對她的客人無禮,再說,若江三郎真有什麼可議之處,他何不明講?

  齊浩天蹙眉一笑,「你不覺得他神神秘秘,說話又支支吾吾嗎?」

  「突然被一個不熟識的人如此無禮的質問,任誰都是這種反應。」她說。

  「你真是天真可欺。」他也惱了,他三番兩次要她提防著江三郎,難道她一點兒都沒放心上嗎?就算他無法明說,她也該信他吧!

  他自己說不出個所以然,就說她天真可欺?他這是什麼意思,覺得她是笨蛋嗎?她才覺得他莫名其妙呢!

  「你一直在幫我,難道也是裝成人的鬼?」

  「我……」他瞪大眼睛,有些氣惱的指著她的鼻子,「好!爺兒我就等著看你吃虧。」說罷,他扭頭就走。

  好一個人鬼不分的傻丫頭!

  「快走,別老來影響我做生意!」爾沫的火氣也上來了,跟他槓上了。

  齊浩天怒氣衝衝地走開沒多久遠,馬上就後悔了。

        不管遇上什麼人、什麼事,他總能心平氣和的去應對及解決,可他這是怎麼了,居然這般跟她賭氣?還說出這麼孩子氣的話……他若不在意,又怎會一直護著她、提醒著她?

  該死!齊浩天,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同一時間,爾沫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也不知怎地,委屈得紅了眼眶。

*             *             *

  城北僻巷裡的一間小屋裡,十五個小姑娘瑟縮著,一個捱著一個擠在角落裡,她們全被布巾蒙住眼睛,雙手也被捆綁。

  屋裡兩名看守的壯漢聽到三短兩長的敲門聲,其中一名去應了門。

  外頭的人正是帶著包子及兩壺燒酒的江三郎,他一進門,壯漢便立即關上門。

  「江爺,你可來了,我跟我弟快餓昏了。」

  原來江三郎是販賣人口的人牙子,他會從各地村莊深山拐來或擄來少女,再賣至大城鎮,這兩名壯漢是一對不務正業、胡作非為的兄弟檔,名叫李大福及李二福。

  「這不是來了嗎?」江三郎將熱騰騰的包子跟燒酒交給剛才負責開門的李二福,「還給你們哥兒倆帶了燒酒呢!」

  「太好了,我酒癮正犯呢!」李大福說。

  「喝酒可以,但可別壞事。」江三郎叮囑道。

  「江爺,我辦事,你放心。」李大福接過弟弟遞給他的酒,等不及地喝了一口。

  這時,李二福將包子一個個分給那些縮瑟在角落,明明沒被摀著嘴,卻不敢發出半點聲音的小姑娘。

  小姑娘們餓慌了,即使看不見,但一個個抓著包子便大口吃了起來。

  李大福跟李二福邊配著燒酒,邊分食那剩下的五顆大肉包。

  「江爺,咱們什麼時候能到開陽去?」李大福問。

  「就這兩天,開陽的老闆已經等著了。」江三郎又再次叮嚀道:「你們可得警戒點,別出什麼紕漏。」

  「放心吧,江爺。」李大福拍拍胸脯,「咱兄弟兩人也不是第一次跟你合作了。」

  就在他們商討著如何將少女押送至開陽的同時,一名黑衣人靜悄悄地在屋頂上待著,正是齊浩天。

  他目光凌厲地看著底下的江三郎,心想著這次便要在開陽將他及其黨羽一網打盡,這個人老是在爾沫身邊打轉,他實在太不放心了。

*             *             *

  包子賣完了,爾沫有條不紊地細細收拾著鋪子。

  正忙著,那種被人盯著的感覺又來了,她快速轉過身四處張望,還是沒看見任何可疑的人。

  這不是第一次了,雖說那道視線似乎並沒有惡意或威脅,但還是讓她覺得怪怪的。

  不過樂觀的她倒也沒多想,再說,忙了一天,她只想趕緊收拾好,早早去休息。

  收拾好,正打算關門,江三郎突然出現,喊道:「爾姑娘,且慢!」

  爾沫沒想到是他,有些抱歉地道:「江爺,已經沒包子了。」

  他微微一笑道:「我不是來買包子的,是給你送點東西過來。」他遞給她幾塊用油紙包著的甜糕。

  「這是我客人給我的,我覺得好吃,就給你留了幾個。」江三郎臉上帶著溫煦的笑,「雖說你是賣包子的,但說不定日後也能做點不同的。」

  接下甜糕,她點頭道謝。「謝謝江爺。」

  「客人說這糕點不能隔夜,既然你也收拾好了,就坐下來歇個腳,把甜糕吃了吧!」

  爾沫心想他特地給她送甜糕過來,也不好駁了他的意,而且她也確實有點累了,不如照他說的歇一會兒。

  她坐了下來,拈起一塊甜糕,是紅豆棗泥的餡,光聞那味兒就又香又甜。

  江三郎在她對面坐下,「快吃吧,就連我這不嗜甜的人都覺得好吃極了。」

  爾沫點點頭,吃了一口,那股不膩人的甜香味立刻在口中漫開。

  「不錯吧?」江三郎笑視著她,「要是你有興趣,我去幫你要個配方跟做法,你可以試試。」

  她頷首一笑,「謝謝江爺。」

  他面帶溫和笑意的看著她,靜了一會兒,才語帶試探地問道:「對了,爾姑娘,那天在你店裡碰見的那位齊爺,你跟他熟?」

  這個問題倒讓爾沫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以她和齊三接觸的次數及時間來說,他們算是熟吧,可若以了解的程度來說,他們又陌生極了。

  「怎麼,有難言之隱?」江三郎微微蹙起眉頭,「如果你不方便說,就……」

  「不,沒什麼難言之隱。」她有些無奈地道,「其實我對他所知不多。」

  他不免感到疑惑,「可看他那樣子,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跟你十分熟稔呢!」

  「他雖然經常出現在我面前,可我對他一無所悉。」她老實地道。

  「是嗎?」江三郎撓撓臉,若有所思。

  爾沫睇著他,小心翼翼地問道:「江爺是否氣惱著他那天的無禮?」

  「喔,那倒是沒有。」江三郎爽朗一笑。

  「他那人有時口無遮攔,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但其實沒什麼惡意……」意識到自己竟然替齊三說話,她有點懊惱。

  可惡!她幹麼替那個自大鬼說好話?

  「我只是好奇問問,沒什麼事。」說完,他又催促道:「別顧著說話,快吃,我看你忙了一天,也餓了吧?」

  爾沫蹙眉苦笑。是的,做吃的人,卻常常是餓著肚子的人,因為實在太忙了。她配著茶水,吃完了三塊糕點,露出滿足的笑顏。

  「好吃嗎?」他問。

  「很好吃,謝謝江爺。」她衷心地道謝。

  「嗯。」江三郎點頭微笑,站了起來,「那我不打擾你歇息了,告辭。」

  爾沫見狀,連忙站起身要送客,「謝謝江爺,你慢、慢……」話未說完,她突然一陣暈眩,眼前一花。

  「欸!爾姑娘!」江三郎及時伸手扶著她,「你沒事吧?」

  她的眼前一片花白,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能稍微將視線聚焦,看著他的臉,可是他的臉也變得好模糊,她怎麼會突然頭昏眼花,渾身力氣好像也一點一滴在流失……她知道自己累,可應該沒累到體力不支吧?難道她這是慢性疲勞?

  「我……我沒事……」她雖是這麼說,可頭卻暈得更厲害了,而且雙腿也慢慢癱軟,好像不屬於她似的。

  「爾姑娘,你沒事吧?」江三郎扶著她坐下,定定地看著她。

  「我……不知道為什麼……」她扶著頭,暈眩到快要吐了,「我好暈……全身無力……」

  「唉呀,該不是累壞了?」他將她攔腰抱起,「我送你上去休息,睡一覺就好了。」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她感到心慌且不自在,她想掙扎著下來,可全身都使不上力,就連說話都語不成句了,「不……我不、不用……」

  江三郎安哄道:「沒事的,你睡一會兒應該就會恢復。」

  「不……唔……」她覺得自己幾乎要失去意識。

  他將她放在床上,坐在床沿看著她。

  她想動卻動不了,因為她的力氣已經完全流失,只剩下一點點的意志,她眼神迷茫地看著江三郎,發現他的目光像是覬覦著羔羊的豺狼,她意識到不對勁,卻已沒有餘力做出任何反應。

  江三郎見她已經失去力氣了,露出了本性,勾起一抹陰沉狡猾的笑,邪氣地道:「小丫頭,爺兒我早想嚐嚐你的滋味……」話聲未完全落下,他的手便伸向她的腰際。

  爾沫心頭一驚,卻沒有力氣掙扎,她感覺得到他正在解開她的腰帶,露出痛苦又驚懼的表情,使盡餘力擠出一個「不」字。

  他眼神邪佞,慢慢解開她的腰帶,拉開她的外衣。「放心,老子我身經百戰,一定讓你舒舒服服。」

  她痛心又氣憤地瞪著他,懊悔的眼淚湧出眼眶。她的眼睛已經快要看不見了,她的意識及感覺也快要消失,但她知道……自己著了道。

  齊三已經不止一次提醒她,她卻沒把他的話當一回事,對江三郎如此輕忽,齊三說的一點都沒錯,她是天真可欺,她真的是個笨蛋,無可救藥又活該的笨蛋!

  完了完了,她的清白就要這麼沒了……

  不,她在意的不是清白,也不是那薄薄的一層膜,而是她的第一次不該給這種男人,盡管她對男性及親密一存有潛在的恐懼感,但她並不是對那件事全無期待,而在她的想像裡,第一次絕對不該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發生的。

  她的意識像是水瓶裡最後的一滴水,在流盡的那一瞬間,她喃喃地喊了一個名字,「齊……三……」

*             *             *

  不歡而散後,齊浩天已經兩天沒來找爾沫了,但是她不時會到他的腦海裡來打擾他。

  他懊惱極了,因為他從不曾這樣牽掛著誰、在意著誰。

  一直以來,他都像匹野馬到處奔騰,北至終年冰天雪地的凜冽之地,南至瘴氣毒蟲滿布的濕熱之處,他可以離家十萬八千里,不牽掛任何人,更不曾有過歸心似箭的感覺。

  可他牽掛著她,自從她出現在他生命中後,崇安成了他迫不及待想返回的地方,因為……她在崇安。

  盡管她並不等待他,他卻好似離不開她,對自由放縱慣了的他來說,這種感覺可是比死還要可怕,偏偏裡頭又好似滲著某種甜蜜。

  聰明如他,他知道他已著了她的魔,他的心被她攫著,在她面前,尊嚴跟面子都不重要。

  曾經,主動求和對他來說是打死都辦不到的事情,現在,他願意放下身段只求她一笑。

  算準了她打烊的時間,齊浩天來到黃水街的無名小站前。

  店門半掩著,他走了進去,發現油燈還亮著,可卻看不見她的人影,他頓了一下,開口喊道:「爾沫!你在嗎?」

  他話音一落,閣樓便傳來聲響。

  「你在上面嗎?」他又問。

  她沒有回應,但他卻聽到窸窸翠窣的聲響,他狐疑地走到樓梯口往上看,「你為什麼不出聲?我上去嘍!」

  他話才說完,只見有人從樓上快速的跑下來,他定睛一看,竟是江三郎,他的心陡地一震,胸口一陣冰涼。

  「你為什麼……」齊浩天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兩隻眼睛像要噴出火來。

  江三郎神情慌張:「爾姑娘她……她累得昏過去了!」

  同為男人,直覺告訴齊浩天事情沒如此簡單,可看江三郎衣著整齊,頭髮也不凌亂,不像是做了什麼的模樣,他於是先鬆開了手,腳步一跨便急忙往閣樓去。

  上到閣樓,只見爾沫躺在床上,動也不動,他快步上前,見她腰帶已寬,外衣也已被掀開。

  頓時,他倒抽了一口氣,胸腔裡蓄滿冰冷的怒意。

  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一抹殺機乍現在他眼底,他咬牙切齒地低吼,「江三郎,我絕不放過你!」他拉起被子往她身上一蓋,一邊輕拍她的臉頰,一邊輕聲喚道:「爾沫,爾沫,你醒醒。」

  她幾乎是昏死過去了,連一點點的意識跟感覺都沒有,他根本不敢想像若他未及時來到,她會發生什麼不幸的事情。

  幸好面子不比她重要,幸好他沒因為那不值幾個錢的尊嚴而錯失了解救她的機會。

  要不是他有職責在身,而江三郎又是個重要關係人,他絕對絕對不會饒了他那條賤命!

  可憤怒的同時,他也惱起她來,為什麼她就是不聽他的話?為什麼她給了江三郎機會?這可惡的笨丫頭,他已經提醒過她多少回了?

  他看著滿臉通紅卻不省人事的她,濃眉蹙起,「反正沒吃虧,讓你受點教訓也好。」他還是氣不過,伸出手捏了她臉頰一下。

  待她醒來,他一定要好好嚇嚇她。

  爾沫猛地睜開眼睛,整個人彈坐起來,眼珠子轉了轉,卻無法聚焦。

  過了一會兒,她才發現閣樓靜悄悄的,除了她,沒有別人……照理來說,也不該有別人。
 
     她感到害怕地抬手摸了摸胸口,她的前襟微微敞開,並不整齊。

        她想起失去意識前發生的事、想起江三郎的臉、想起……喔不,不!

  她的心口一緊,身子一陣發冷,掩臉哭了起來。「嗚……」

  她為何如此大意?為何不受教?齊三不止一次提醒她,為何她沒聽進心裡去?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怎麼沒有時時惦記著這個道理?

  不該是這樣的,她的第一次不該在這種情況下失去,也不該被江三郎那樣的人奪去,可是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是她活該……

  「喂!」

  耳邊傳來低沉的男人嗓音,爾沬陡地一驚,直覺緊抓著衣襟,往床裡頭縮了縮,這才抬起臉看過去,可是一看到那張熟悉的俊臉,她立即放鬆了下來。

  齊浩天坐在床邊,兩隻狡黠的黑眸定定地望著她,他的唇角微微上揚,笑得有幾分促狹。「是不是後悔沒聽我的話?」

  她木木地看著他好一會兒,突然「哇」的放聲大哭,像個孩子似的。

  見她哭得如此傷心後悔,他當然覺得不捨,但又認為得藉著這次機會給她一個教訓,好教她以後能警醒一點,莫把他的一顆真心當成驢肝肺。

  「好好一個清白的姑娘就這麼被吃了。」他故意重重嘆了口氣,「真是白白便宜了江三郎那個混帳。」

  聽著,爾沫哭得更撕心裂肺了。

  「哭也沒用,一失足已成千古恨。」他伸出手端起她的下巴,眼裡藏笑地看著她,「吃虧了吧?」

  「嗚嗚嗚……」她扁著嘴,低聲地哭著。

  「是不是很後悔沒聽我的勸?」他問。

  她說不出話來,卻老實地點了點頭,然後又掩臉痛哭。

  「承認你識人不清嗎?」他又問。

  她還是無法回答,只是點頭承認。

  待她承認自己眼拙,又後悔沒聽他的勸后,他總算心滿意足,哈哈大笑。

  他這樣的反應讓爾沫不由得抬起臉來,懊惱又疑惑的瞅著他。

  「丫頭,看你有悔意,又已經得到了教訓,我就告訴你吧!」齊浩天一派輕鬆地道,「江三郎並沒有得逞。」

  聞言,她眼淚還在掉,哭聲卻戛然而止,神情顯得更加困惑。

  「在他打算對你伸出狼爪時,恰巧本大爺來了。」他的語氣冷酷了幾分,「聽見我的聲音,那混帳東西就急急忙忙下樓,落荒而逃了。」

  爾沫的眼底迸射出一絲慶幸卻又懷疑的光。

  「我沒騙你,他已經逃跑了。」

  當下他沒追趕,是怕自己太過氣憤,會不小心失手宰了江三郎,斷了自己放了那麼久的魚線,不過他敢說,如果江三郎真得逞了,哪怕之前辛苦布署的一切都要重來,他也會殺了那該死的家伙!

  「真……真的嗎?」像是有人丟了一條繩索給掉入絕望谷底的她一般,她難以置信的眨了眨眼,「你……你沒騙我?」

  「我沒騙你。他要是得逞,你現在看見的會是他的屍體。」他眼底迸出兩道凌厲肅殺的銳芒。

  爾沫心頭一驚,卻又同時一暖,她感覺得到他是認真的,不是在耍嘴皮。

  「所以真的什麼事都沒發生?」她再一次確認。

  「什麼事都沒發生。」他肯定地回道。

  許是安心了、鬆懈了,本來已經停止哭泣的她,竟忍不住又放聲大哭了起來。見狀,齊浩天有些手足無措,「你……你還哭什麼?別哭,不是跟你說沒事嗎?」

  她一邊胡亂抹著掉個不停的眼淚,一邊哽咽地道:「可是我、我……」

  看著她那可憐兮兮卻可愛的模樣,他不知哪來的衝動,伸出雙手一把將她撈進懷裡,他輕輕拍撫著她的背,柔聲道:「沒事了。」

  他低沉又讓人安心的聲音教她頓時止住了哭,她乖巧地待在他懷抱之中,竟沒有半點的抗拒。

  為什麼在他懷裡,她總是可以這麼安心?她的胸口好熱,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她對以前的男朋友也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我向你發誓……」他低聲道,「我會讓他付出代價,我會替你出這口氣的。」

  聽著他信誓旦旦的承諾,她的心裡有些震撼,但她輕輕推開他的胸膛,困惑不解地看著他,「要他……付出代價?」

  「是。」齊浩天神情凝重。

  「你……想做什麼?」

  他不過是一介平民,既不是官,也不是捕快,能讓江三郎付出什麼代價?突然,她想到他剛才說要宰了江三郎……

  「不行!」她神情緊張,一把抓住他的衣服,「你不能殺人,那是犯法的。」

  他挑挑眉,深深一笑。

  「你那是什麼表情?」爾沫感到非常不安,「他犯罪,自有國法辦他,可你不能……」

  「你這是在擔心我嗎?」齊浩天深深地注視著她。

  「當然,我怕你做衝動的傻事!我……」她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倏地羞紅了臉,沒說完的話就這麼鯁在喉嚨裡。

  「看見你這麼擔心我,我真是深感欣慰。」他打趣道。

  她秀眉一擰,瞪了他一眼,因為接不了話,她索性別過臉不看他。

  她會擔心他,就表示在意他吧?這樣的念頭讓齊浩天心裡一陣歡喜,而且經過這一次的驚嚇,她再也不會將他的提醒當成耳邊風了吧?

  「爾沫,」他輕輕的扳回她的臉,正色道:「一定要提防著男人,男人不是你以為的那麼簡單、那麼安全。」

  迎上他幽深熾熱的目光,她的心微微顫動著。「那……我是不是也要提防你?」

     齊浩天唇角一勾,露出一抹爽朗的笑意。「我是全天下除了你爹你兄弟之外,唯一不需要提防的男人了。」

  「為什麼?」

  「因為我是真心對你好呀!」他一臉正經,「我不是一直以來都很關照你嗎?」

  爾沫睇著他,沒好氣地道:「無事獻殷勤,不是非奸即盜嗎?」

  齊浩天濃眉一擰,神情嚴肅地道:「我對你怎會是無事獻殷勤呢?」

  「不然是什麼?」她眨巴著天真無辜的大眼看著他。

  「是喜歡。」他眼裡的情意熾熱又直接,「喜歡才會獻殷勤啊。」

  爾沫不自覺倒抽了一口氣,然後屏住了呼吸。

  他是說……他為她做的這一切,都是因為喜歡她?

  她臉一熱,腦子一片空白,過了好一會兒,她勉強可以思考了。

  不行,她發誓再也不碰好看的男人的!

  理智上是這麼想,但她卻管不了越跳越快、越跳越用力的心,咚咚咚咚咚咚……她清楚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她知道那就是……心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6-26 12: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6-23 10:39 PM 編輯

【第五章】

  開陽城北一處宅子的屋頂上,一道黑影靜靜蟄伏不動。

  江三郎自崇安動身後,齊浩天便一路跟至開陽,他發現江三郎那兩輛載著十五名少女的馬車,竟能不經城門守衛的盤查便直接進城。

  由此可見,江三郎等人不只跟崇安知縣掛鉤,還買通了開陽城守。

  底下,江三郎跟數名為其擄人的惡匪正押送十五名少女陸續進到屋內,少女們這會兒被蒙住了雙眼及嘴巴,看不見亦不能發出聲音。

  為了不曝露身分,齊浩天在每一次的緝捕行動中幾乎是不現身的,所以在來這裡之前,他早已透過潛行使專有的管道及人脈,通知了開陽城的捕頭。

  他已掌握確切證據,可證明江三郎跟繼慕凡是拐帶並販賣人口的共犯,他手中亦有江三郎與崇安知縣勾結的契約正本,如今,只要擒住江三郎,使他成為指證朱博及繼慕凡的證人,這一筆帳便可先盤整結清。

  看著江三郎,齊浩天的情緒始終無法平靜下來,因為他不斷想起他意圖玷污爾沫的事。

  他應該在這兒等待捕快領隊前來緝拿江三郎等一夥人,可他又想狠狠的修理江三郎一頓,以消彌他心中湧動的怒氣。

  這幾個人不是他的對手,他要單獨制服他們亦非難事。

  盤算了一番,他決定趁著捕快未來之前,先動手教訓江三郎,心意一定,他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跳——

  「誰?!」門口突然出現一名蒙面黑衣人,江三郎跟他的同夥都是一驚。

  齊浩天一個字都不囉唆,快速欺向江三郎。

  江三郎一驚,一邊急忙退後一邊喝道:「快動手!」

  四名大漢立即圍攏上去,將人團團包圍。

  齊浩天認出其中兩人是李大福和李二福,至於另外兩人是江三郎來到開陽才與他們會合的,身分待查。

  他掃視完四人,立即動手,五個人就這麼纏鬥在一起。

  不至十招,另外兩名黑衣人從另一邊的屋頂上跳下,加入齊浩天的行列。打鬥中,三人交換了眼色,確知彼此雖陌生,卻是同路人。

  有人助陣,齊浩天便有餘裕,他追進屋裡逮著了江三郎,便是一陣痛毆。他拳腳如雨下,打得江三郎哭爹喊娘,抱頭鼠竄,縮進了牆角,「別打!別打!英雄是哪路人物?」

  齊浩天不回應,還是卯起來對著他拳打腳踢,出足了氣。

  「別打,唉呀!別打!我……我這十五個姑娘都給你!」江三郎以為齊浩天等三名黑衣蒙面人是半途打劫的人販子,不斷討饒。

  聞言,齊浩天更是火冒三丈,「該死!」他一把拉住江三郎的衣領,惡狠狠的朝他的臉狂揍。

  江三郎捱不住,昏死過去。

  這時,外面也安靜了下來,齊浩天走出去一看,李大福等人也已經被另兩名黑衣人打趴在地。

  三人交換了眼色,極有默契的取來麻繩將江三郎等五人綁起。

  少女們被蒙住眼睛及嘴巴,只聽見打鬥聲、哀號求饒聲,卻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心裡更是驚嚇,十五個人全擠在一起,瑟瑟發抖,像是一窩脆弱的小雞。

  齊浩天與另兩名黑衣人割斷綁著她們的繩結,拿掉蒙住她們眼口的黑布。

  少女們見眼前是三個黑衣蒙面人,皆是一臉害怕。

  「孩子們別怕……」齊浩天說道:「我……我們是來救你們的,官兵馬上會來,你們很快就能回家了。」

  說完,他發現一名黑衣人疑惑地看著自己,心中的疑惑又升起,他們是誰?除了他,還有誰也在追查此案?

  正想著,外頭傳來了騷動——

  「是這座宅子嗎?」

  「應該沒錯,快進去!」

  齊浩天向兩名黑衣人使了個眼色,快步奔跑,朝牆上蹬了幾回,跳上屋頂。

  這時,約莫二十名官兵進到宅子,見幾個男人被捆綁,一旁還有十五名少女,先是一愣,旋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頭兒,看來線報無誤,但究竟是何人將他們擒下?」

  「先把這些姑娘帶回去,之後再問問她們。」

  官兵們帶著被打得鼻青臉腫,行動困難的江三郎等人及十五名少女離去。

  見少女們安全脫身,齊浩天轉身離開現場,而那兩名不知身分的黑衣人也立刻尾隨其後,三人在屋頂上飛躍,不一會兒來到一條暗巷裡。

  來到安全之處,齊浩天轉身看著兩人,拱手一揖,「多謝二位相助。」

  「好說。」對方也一揖,「大家都是同路人。」

  「難道閣下也在追查人口買賣一案?」齊浩天問。

  「正是。」對方取下蒙面巾,直視著他。

  齊浩天登時瞪大眼睛,難掩驚疑。「你……怎麼會是你?」

  在他眼前的不正是定安侯府那位憨世子繼慕聲嗎?可是此時的他看起來一點都不憨,眼神清明銳利,不,他三年前見到繼慕聲時,繼慕聲完全不是這個模樣……

  察覺繼慕聲起疑,對自己有了敵意,齊浩天毫不遲疑,立刻取下蒙面巾,露出了他的面容。

  繼慕聲一個細看,也大吃了一驚。「居然是你?」

  齊浩天他是識得的,此人性好自由,雖貴為平康侯府的世子,卻不見貴氣,只一身俠氣,他正直耿介,嫉惡如仇,好打抱不平,在一幫貴族子弟中,可說是個異數。

  「你……真是繼慕聲?」繼慕聲的轉變太大了,齊浩天一時還無法適應。

  「正是,平康侯世子。三年前在宮中,閣下曾仗義為我解圍,一直未能答謝,甚是慚愧。」

  「世子言重了。」齊浩天謙遜地道。

  「官兵是閣下通知的?」繼慕聲好奇的問。

  齊浩天點頭,「是的,我一路追查,發現江三郎等人將各地擄來的少女送進開陽城,便通報官兵……」

  「既然通報官兵,為何不等官兵到來便動手了?」繼慕聲疑惑地又問。

  齊浩天朗朗一笑,「只是想活動活動筋骨,修理這些惡人罷了。」

  真正的原因,他一時半會兒也無法向繼慕聲詳述。

  繼慕聲沒多問,也跟著笑了,「這位是在下的師父王梵超,亦是慶保鏢局的鏢頭及教頭。」

  齊浩天向王梵超一揖,「晚輩見過王師父。」

  「豈敢?」王梵超趕緊扯下蒙面巾,回敬一揖。齊浩天雖是庶出,但總歸還是侯府世子,身分實非一般。

  「據聞平康侯世子未有官職在身,為何會追查此案?」繼慕聲委婉客氣的問道。

  「不瞞你說,」齊浩天實話實說,「在下是奉旨查案的潛行使,正在追查各地少女失蹤的案件,已監視江三郎好一些時日,發現他跟開陽城的城官及私娼有所勾結……」

  「原來如此。」

  齊浩天疑惑的看著他,「你似乎也在追查此案,又是奉誰之命?」

  「我是個傻瓜,誰會對我賦予重任?」繼慕聲自嘲道。

  齊浩天更加困惑,「那麼你……」

  「我發現舍弟與江三郎過從甚密,又經常出入未經列管的私娼館,才調查江三郎此人,如今看來,舍弟恐怕亦涉及此案。」

  聞言,齊浩天一震,「定安侯府的世子涉及此案,恐怕對侯爺的名譽是一大傷害,他半生戎馬,戰功彪炳,一世英名難道就如此毀了……」

  繼慕聲大義凜然道:「縱然此事傷及侯府名聲,卻也不能循私。」

  齊浩天眼底浮現敬佩景仰,「你能有這等大是大非的胸襟,在下實在敬佩,不知你已查到哪裡?」

  「崇安知縣朱博。」繼慕聲說,「此人與江三郎等多名人牙子私下往來,府中家妓十數名,列冊的卻只有三名,恐有不可告人之勾當。」

  齊浩天聽得心中訝異,面上卻不顯,只感嘆道:「你耳目不少,竟已查到朱博身上,我也正在緊密監控著他……在下有個不情之請。」他語帶試探地道:「既然你我二人都在追查此事,不如齊力合心,交換消息,如何?」

  「求之不得。」繼慕聲十分欣賞齊浩天的為人,自然十分樂意與他結盟。

        「關於令弟涉案之事,在下暫不向皇上稟報,若有他法可解,絕不傷了侯府及定安侯的名聲。」

  繼慕聲深深一笑,「那麼在下便欠世子你一個人情了。」

  「好說。」齊浩天笑了笑,「既要結盟,咱們往來也就多了,世子不妨直呼在下的名。」

  「正有此意,浩天你也叫我慕聲便可。」繼慕聲說著,先喊了他的名字。

  齊浩天露出那略帶孩子氣的笑容,點點頭。

  「對了,」齊浩天忽地想起一事,疑惑的看著繼慕聲,「慕聲,你本來不是個傻瓜嗎?你是怎麼……恢復智力的?」

  繼慕聲先是一頓,然後哈哈大笑,「大概是豬腦袋吃得夠多吧!」

  「嗄?」齊浩天一愣一愣的。

  所以說以形補形是真的?吃豬腦袋真能補腦?這麼說來,他真該買幾個豬腦袋給爾沫那丫頭補補腦了。

  「說來話長,日後有機會再詳實向你說明。」繼慕聲神秘一笑。

  三人交換了手頭上的消息,又商議好了聯繫的方式,這才告別。

*             *             *

  崇安,黃水街。

  爾沫沒想到即使忙到焦頭爛額,她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齊三。

  發生那件事之後,江三郎沒再出現,齊三也跟著沒消沒息的。

  江三郎意圖對她不軌,雖未成事,但再無臉面出現,這合情合理,可是齊三呢,他又有什麼原因?

  春姨說過齊三都是如此不告而別又忽然出現的,而且他不見人影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但這次不知為何,她瘋了似的想著他。只要一開店做生意,她就會下意識的在人群中搜尋他的身影,期待他會突然出現。

  就這樣盼著盼著,她發覺自己越陷越深,想起他再次失蹤前對她說的那些話,她的心一陣熱又一陣疼。

  他對她處處關心,好像真的對她有些什麼似的,可是現在他又突然消失無蹤,她不免懷疑是否是她多想了,他就只是在撩妹,沒什麼真心?

  一眨眼,十天過去了,她開始氣那個受他左右的自己。

  一直以來,她都活得那麼瀟灑自在,可現在卻好像被他俘虜了一般。

  近午,爾沫在鋪子門口擺了張寫著「外出中」的牌子,關上店門,前往春風澡堂外送包子。

  春姨正在櫃檯後方招呼客人,見她來了,先跟她使了個眼色要她稍候。

  她點點頭,在一旁等著,卻忍不住四處張望,她知道她在尋找什麼,她打心裡對於「齊三可能在這兒」這件事存著一絲希望。

  招呼完客人,春姨走了過來,不好意思地道:「你店裡忙,還讓你送包子來,真是抱歉。」

  「春姨,要不是你要我外送,我還偷不到時間出來走動走動呢!」爾沫笑道。

  「見你生意越做越好,我真替你開心。」

  「這也是托春姨的福氣。」爾沫衷心地道,「我的包子可是從春風澡堂開始賣的。」

  春姨定睛注視著她,有點憂心地問道:「你近來好像消痩不少,是不是太累了?」

  「只是胃口沒那麼好,不礙事的。」爾沫淡淡一笑,眼神往櫃檯後掛著木牌子的牆上飄。

  齊浩天向來都是在私浴池沐浴的,可是牆上私浴池的牌子一個不少,看來他並不在這兒。

  春姨早就察覺她有些魂不守舍,又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旋即意識到什麼,問道:「你在找誰嗎?」

  「沒、沒有啊。」爾沫像是做壞事被逮到的小孩,一臉心虛。

  「齊三好些日子沒來了。」春姨意味深長地瞅著她。

  迎上春姨銳利又睿智的目光,她尷尬地低下頭,「不,我……我沒找他……」

  春姨哪裡覷不出她那麼一點心思,「丫頭,齊三是個好人,但不見得是個好男人。」

  這番話,讓爾沫疑惑地抬起眼簾。

  「他在春風澡堂出入好些日子了。」春姨神情平靜地道,「可他從來不說自己的事,我春姨也算是老江湖了,到現在還摸不清他的底呢!」

  「春姨,你真的對他一無所知?」既然已經被識破了,她也不必再忸怩作態。

        春姨搖搖頭,「我只知道他不缺錢,經常來往各地,往來的對象形形色色,不時會在無雙院那樣的地方出入,當然,也跟一些姑娘過從甚密……」

  要在從前,爾沫根本無法接受這樣的男人,可偏偏她對齊三生不了厭憎之心,甚至還對他上了心。

  「他是個好人,這一點,春姨可以打包票。」春姨語重心長地道,「但若你想過上安穩的日子,還是找個可靠老實的男人比較好。」

  「春姨,我……我還沒想到那兒。」

  「你快十八了,也該是婚配的年紀,若有好人家,春姨自然希望你能把握機會。」春姨溫柔輕撫著她的臉頰,像是母親對女兒那般的慈愛。

  「謝謝春姨關心。」爾沫努力擠出一記微笑,不想讓春姨替她擔憂。「我還得趕緊回去開店,不好讓客人久候。」

  「嗯。」春姨頷首,「你趕緊回去吧!」

  「那我先告辭了。」她旋身快步離開澡堂。

  春姨擔憂地低喃道:「齊三啊齊三,你可真是造孽呀。」

*             *             *

  消化完一票客人,爾沫終於有點空閒能喝口水、喘口氣,可她才剛要坐下,一名衣著樸實卻難掩貴氣的老夫人來到了店門口,身後還跟著僕婢,看來應是富貴人家。

  「老夫人,您好,想吃點什麼?」爾沫迎上前親切招呼。

  老夫人看著她,先是一怔,露出歡喜又悲傷的神情,然後看向一旁的老僕問道:「老高,是不是很像?」

  被喚作老高的僕從點點頭,「回老夫人的話,是很像。」

  他們的對話讓爾沫感到困惑,但她並沒有多問。

  老夫人又看著她,眼底滿是慈愛,「小姑娘,什麼最好吃?」

  「不知道老夫人喜歡素包子還是肉包子?」爾沫帶著笑意問道。

  「我家老夫人茹素多年了……」老夫人身邊的婢女說。

  「原來如此。」爾沫想了一下,打開蒸籠取出一個豆香紅薯包遞給老太太,「老夫人,我的包子不加一滴水,全是用豆槳做的,您試試。」

  老夫人取過包子,咬了一口細細咀嚼,隨即露出驚奇又滿意的表情。「這包子真香……也給我的僕人各來一個吧!」

  「好的。」爾沫點頭,又分別取了兩個包子遞給兩人。

  老高吃了幾口,贊道:「老夫人,這包子比金貴肉包的還好吃。」

  「可不是嗎?這包子看來不怎麼起眼,但越嚼越香呢!」婢女也附和道。

  「是呀。」老夫人點點頭。

  見老夫人不知想到了什麼,竟眼眶含淚,爾沫關心地道:「老夫人,您……」

  老夫人抹了抹眼角,蹙眉苦笑,「沒事,只是想起從前我那孫女兒也經常自己做甜品孝敬我……」

  「老夫人的孫女真是孝順有心。」

  「只可惜……她在三年前染了急病走了。」老夫人說著,眼淚又在眼眶裡打轉。

  婢女見狀,立刻安慰道:「老夫人,別再提傷心事了。」

  老太太抬起淚濕的眼,定定地注視著爾沫,「姑娘,你長得與我那孫女十分相像呢!」

  可能在二十一世紀有太多詐騙集團,爾沫的第一個念頭是想著這該不是詐騙手法吧?但是老人家眼中那悲傷不像作假。

     「姑娘,我日後思念孫女時,可以經常過來這兒看看你嗎?」老夫人殷切地望著她,央求道。

  爾沫心頭一酸,馬上應道:「老夫人隨時都可以過來,若得空,我便陪老夫人聊聊。」

  老夫人歡喜極了,「太好了!」

  一開心,她用比方才稍快的速度吃著剩下的半顆包子,突然,她臉色慘白,神情痛苦。

  「老夫人!老夫人!」老高和婢女驚慌得丟了包子,一左一右扶著她。

  老夫人發不出聲音,瞪大著兩隻眼睛,沒多久便厥了過去。

  爾沫立刻上前,伸手一探,不妙,老夫人已經沒了呼吸心跳。

  「快把老夫人放平。」她當機立斷抓來兩條乾淨的布鋪在地上。

  兩名僕婢慌了手腳,也只能照著她的口令動作。

  這時,有人聽到騷動,好奇的圍攏過來。

  「別靠太近,給老夫人一點空間!」爾沫神情嚴肅地道。

  大家聽了,立刻退後兩步,個個神情緊張又好奇。

  爾沫立刻檢查老夫人的喉嚨,發現她喉頭卡了一塊包子,她用手指摳了出來,老太太還是沒恢復呼吸心跳,她趕緊為老太太施行心肺復甦術。

  大夥兒都不知道她在做什麼,不禁開始議論紛紛。

  爾沫冷靜地一次又一次幫老太太做CPR,不間斷也不放棄。

  「姑娘,你……你到底在做什麼?」

  「我們家老夫人她……」

  老夫人的僕婢憂心不已,對她的處置及反應亦充滿疑問。

  爾沫知道他們會害怕、不放心在所難免,畢竟他們沒見過這樣的急救法,可是她現在實在沒有其他心思為他們說明,救人可是分秒必爭的。

  終於,老夫人的胸口有了起伏,也能自行呼吸了。

  眾人一見,驚呼抽氣聲此起彼落。

  不一會兒,老夫人慢慢地恢復意識,睜開眼睛,「姑……姑娘……」

  「老夫人,您沒事了吧?」爾沫將她扶起,請人拿了水來讓她喝。

  「老夫人,您真是嚇壞我們了。」老高慶幸地拍拍胸口。

  「姑娘,真是謝謝你的恩德,你真是我們家老夫人的恩人啊!」婢女感激地道。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爾沫說道,「兩位還是趕緊將老夫人送回家休息,記得一定要再請大夫替老夫人看看。」

  「好的,好的,真是太感謝姑娘你了。」

  一旁圍觀的人們見她將老夫人從鬼門關前救了回來,嘖嘖稱奇,一個個誇起她來。

  就在這時,爾沬再次感覺到奇怪的注視,而且和之前不同,這次的視線讓她背脊發涼,渾身不舒服……

  她下意識往四周看了看,仍舊沒發現什麼異狀。

*             *             *

  城東牛尾巷的一間小宅子裡,一名女子正在灶前燒菜,她約莫二十,面容清麗姣好,但眼底隱隱有著愁色。

  一名男子從外面回來,幾個大步來到灶旁,「爾湖,你可知道我剛才看見誰了?」此人正是爾威。

  她怯怯地問道:「誰?」

  他像是發現獵物的豺狼,眼睛發亮,「是爾沫那賤丫頭。」

  爾湖一怔,「怎麼可能?」

  「那個賤丫頭就算化成灰我也認得出來,絕不會看錯。」他的眼底閃過一抹殺意,「不過我也想不明白,她早該變成一具白骨,究竟是怎麼逃出來的,又為何會在崇安?」

  爾湖搖搖頭,表情有幾分不自在,「爾沫被獻祭給山神,埋在土坑裡,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兒?」

  「可不是嗎?」爾威眉頭一擰,若有所思,「難道有人把她挖出來?」

  「那種冒犯山神的事,沒人敢做的。」接著她怯怯地問道:「族長,會不會是……山神饒了她一命?」

  爾威不以為然地瞪去一眼,「胡說八道,她是該死的賤人!」

  見他生氣了,爾湖不敢再多說什麼,乖順地繼續做灶上的活兒。

  爾威坐到一旁蓋著水缸的木板上,手指摩挲著下巴,過了一會兒,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命令道:「你去找她,證實她的身分,還要問問她究竟是怎麼逃出鬼門山的。」

  「可是……」

  「可是什麼?」他目光一凝,「我要你去,你就去。」

  爾湖膽怯地小聲問道:「你想做什麼呢?」

  爾威冷哼一記,「當然是除掉她。」

  她陡然大驚,哀求道:「她能活下來,或許是老天爺的意思,族長不能放過她嗎?」

  他表情一沉,惡狠狠地道:「我知道你跟她感情不錯,可你別忘了你妹妹的小命還在我手中。」

  想起自己十五歲的小妹,爾湖低下頭,淚水在眼眶裡直打轉。

  爾威起身,大手在她臀上用力抓了一把,「快弄,老子餓了。」說罷,他旋身走了出去。

        爾湖的淚水立即像斷線珍珠般落下。

  她今年二十,十七歲嫁人,十八歲成了寡婦,她在村中沒有依靠,爾沫於是求爾威收留她,讓她到家裡為婢。

  怎料爾威表面上以可憐寡婦無依的名義收留她,暗地裡卻以權勢脅迫她,佔有了她的身軀,還將她帶至崇安,利用她是個女人,方便他跟無垢庵做人口交易及買賣。

  爾湖雖愧疚不安,卻不敢違抗他,他總是要脅她,若是敢對他不從不忠,便要將她妹妹當作祭品獻給山神,為了保住妹妹的性命,她只能卑微地任他需索奴役。

  其實她早就發現爾沫了,第一次在黃水街看到爾沫時,她還以為自己見了鬼。

  丈夫死後,大家都視她為不祥的女人,只有爾沫一直陪伴她、安一,她跟爾沫可說是情同姊妹。

  那天祭典結束後,爾威跟長老們離開祭壇,她便冒雨上前想救出爾沫,可是當她將爾沫挖出來時,爾沫早已沒了呼吸,為免爾沫的屍身被山中的動物破壞,她於是又將泥土蓋上。

  她親眼看見爾沫死了,可她怎會又活生生的出現在崇安呢?

  但無論如何,她都為爾沫感到高興,離開鬼門山,爾沫才能重生。

  之後,她偶爾會偷偷溜到黃水街去看爾沫,卻不敢現身與之相認,她現在是爾威的人,又幫著他做那些傷天害理的骯髒事,是個徹徹底底不淨的女人。

  可現在爾威發現爾沫了,甚至還想要再殺她一次。

  老天爺,這該怎麼辦才好……

*             *             *

  翌日一早,爾沫一打開鋪子的門,就見有人捧著謝禮等在門前,有布料,有精緻的衫裙、細緻的頭面,還有銀兩。

  她吃了一驚,問了才知道是昨天那位慈祥和藹的老夫人要答謝她的救命之恩的,不過她當下便將謝禮退回了。

  到了下午,爾沫正好忙到一個段落,老夫人來了,她立即上前關心,「老夫人,您好些了嗎?」

  老夫人笑視著她,但眼裡有一點點的沮喪。「姑娘,你怎麼不肯收下我派人送來的謝禮呢?」

  「真是抱歉,駁了老夫人的好意。」爾沫真誠地道,「但是助人是不該求回報的。」

  「這不是你求,是我給的。」老夫人說。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說來我還得感謝您成就了我的功德呢!」爾沫再次婉拒,「那麼重的禮,我真的不能收。」

  她的不貪不求,讓老夫人十分欣賞及敬佩,「好吧,既然姑娘堅持,我也不勉強。」

  「老夫人,昨天您是吃了我的包子才噎著,我一直過意不去,雖然很想去看看您,但不知道您家住何處,所以……」

  老夫人一聽,溫柔慈愛地笑道:「真是個好孩子,我夫家姓周,娘家姓房。」

  「原來是周老夫人。」

  「如果你願意,不妨喊我一聲祖母吧?」周房氏望著她,「這樣就好似我那孫女喊我祖母般,老身我也可得一絲安慰。」

  爾沫點點頭,「若老夫人不嫌棄爾沫身分卑微,我便喊老夫人一聲奶奶,如何?」

  喊祖母太過正式,老實說她有點彆扭,畢竟她們並無血緣,不過對年長婦人都可以喊奶奶,她叫起來也就自在多了。

  「好,當然好。」周房氏一臉歡喜,「孩子,你剛才說你叫什麼名字?」

  「爾沫,爾雅的爾,單名一個沫,水末沫。」

  「爾沫……真是個優雅的名字。」周房氏續問:「你是哪兒人?家裡有什麼人嗎?」

  「爾沫來自一個小山村,已無家人了。」

  周房氏面露不捨憐惜,「真是個可憐的孩子,就你一個人在崇安?」

  「是的。」她一派輕松地笑了笑,「不過我在崇安並不寂寞,有很多關心我的人。」

  周房氏稍稍安心地一笑,「那真是太好了。」

  「奶奶,您呢?您是崇安人嗎?」她問。

  周房氏點頭一笑,「我是崇安土生土長的,十六歲那年嫁到澶陽,大多數的歲月都在澶陽度過。」

  「所以奶奶是回崇安省親,還是……」

  「我一年裡會回來小住幾趟,沒想到這次遇見了你。」周房氏難掩欣喜,「這一定是老天爺的安排。」

  「我相信是的。」爾沫甜甜一笑附和道。

  周房氏像是想起什麼,又問:「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就要十八了。」

  「可有婚配了?」

  爾沫搖搖頭,「沒有。」

  不知怎地,這一瞬間,齊三的臉孔竟映在她腦海之中,這讓她感到有些煩躁,一個嘴巴說喜歡她,卻總是不告而別的男人,她怎麼如此上心?

  周房氏若有所思地瞅著她。

  見狀,爾沫警覺地道:「奶奶,您可別忙,我還沒打算嫁人呢!」

  周房氏眉心微微一擰,「像你這麼好的姑娘,當然要找個好人來照顧你呀。」

  「我可以照顧自己。」爾沫抿唇一笑,「奶奶的好意,爾沫心領了。」

  周房氏倒也沒多琢磨這個話題,畢竟她們也只有兩面之緣,凡事不好勉強,過於積極或熱情,或許會把人家小丫頭嚇跑。

  「對了,」周房氏話鋒一轉,「我雖不是一年到頭都在崇安,但每月十五會在入佛寺前發放食物賑濟貧民,往常都是跟金貴肉包訂素包子,爾後就跟你訂,如何?」

  爾沫歡喜地一口答應,「當然好呀,不知道奶奶需要多少數量?」

  「三百個,日後我會請管事跟你談,款子就找他收吧!」

  接到大單,又能助人,爾沫再開心不過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6-26 12:20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6-23 11:03 PM 編輯

【第六章】

  正準備收攤,一道長長的影子筆直地觸及了爾沫的腳尖,她循著望去,心頭一悸。

  影子的主人,正露出白牙對著她笑。

  「爾沫。」逮到江三郎後,齊浩天再去了一趟麗水查訪,這會兒終於回到崇安。

  說來也不過二十天不見,可他卻想她想得慌了,一抵達崇安,他便迫不及待的趕到黃水街找她。

  他曾經是那麼灑脫不羈,活得自在又任性,就連親情的羈絆及權勢的誘惑都留不住他,可如今,他的心被她套住了,他的人,也快不聽自己使喚。

  她到底有什麼本事,竟能如此輕易的攫住他的心?

  或許這就是情、就是愛吧,這玩意兒來的時候,沒有任何預警,也沒有任何理由。

  看著心心念念的人出現了,爾沫也有著過往不曾有過的激動,但又不免感到氣惱,他愛來就來,想走就走,到底把她當什麼了?如果他對她沒有心思,為什麼要三番兩次來招惹她?

  喜怒交織,她一出口就沒好話,「你還活著?」

  齊浩天促狹一笑,「這話聽起來像是『我很想你』。」

  聞言,她耳朵一熱,氣呼呼地道:「臭美,誰想你?」

  「我倒是挺想你的。」他目光一凝,率直又霸道的凝視著她。

  爾沫心頭一顫,一股無法控制的喜悅騰上她的心,可是下一瞬驚覺到自己竟如此的歡喜,她更是懊惱了。

  「少跟我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我才不會被你耍了呢!」她轉過身逕自忙著,不理睬他。

  可是收東西的同時,她意識到內心正慢慢被一種不知名的狂喜充滿著,因為他的突然消失而彷彿被挖空的心,逐漸被一股溫暖回填。

  她不傻,當然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卻也感到不可思議。

  她明明如此排斥像他這樣的男人,怎麼就管不住自個兒的心了呢?她想,或許是因為他那些藏在不正經舉止下的溫柔跟體貼,讓她在不知不覺中對他動了心。

  「喂。」齊浩天走上前,突然將臉湊近她。

  爾沬嚇了一跳,臉兒發燙漲紅,兩隻圓圓大眼羞惱地瞪著他。「做什麼?」

  「我不在的時候,沒發生什麼事吧?」他一臉正經地問。

  「能發生什麼事?」

  「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雖然江三郎已經被我除掉了,但是……」

  未等他說完,她驚恐地一把拉住他的衣領。「你說什麼?」

  他做了什麼?他失蹤的這些日子難道是……嚇!江三郎自那天起也消失了。

        齊浩天知道她想偏了,安撫道:「放心,他還活著。」

  爾沬心有餘悸地道:「那你為什麼除掉他了,很可怕……」

  他咧嘴一笑,「那只不過是一種說法,雖然我很想宰了他,但是我沒殺人。」

  她眉心一擰,「聽聽你說的是什麼話,你到底……」

  「欸。」他神情凝肅地打斷她,「別怕,我可還知道什麼是王法,我只是讓他再也不能出現在你眼前,做出傷害你或是傷害別人的事。」

  她相信他,但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問道:「所以你到底做了什麼?」

  「向官府舉發他。」他無法說出自己的身分以及正在執行的秘密任務,不是不相信她,而是為了保護她。

  她知道得越少,越是安全。

  可是爾沫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那你離開這麼久是為什麼?」

  「我跟蹤他到了開陽。」齊浩天神態自若地道,「他賣的不是什麼南北雜貨、胭脂水粉,他根本是個人販子,專門拐帶或綁走女童或年輕姑娘。」

  她難以置信地張大了嘴,想起之前在街上看見的那些尋人啟事,可是……「你是怎麼知道的?你究竟是在做什麼的?」

  他眼珠子一轉,急中生智道:「其實我是受雇幫忙尋找失蹤人口,早就盯上江三郎了。」其實他也不算對她說謊,只是沒告訴她雇他找人的是當今聖上。

  「總之,他已經不能再害人了。」他唇角一勾,「任何想傷害你的人,我都會除掉。」

  爾沫秀眉一蹙,「別再說除掉這兩個字了,怪嚇人的。」

  「好吧,那我這麼說……」齊浩天專注地凝視著她,「我絕不讓任何人傷害你。」

  這話聽得她心兒怦怦直跳,為了掩飾自己藏不住的喜悅,她將臉一別,故作沒好氣地問道:「這種話你對多少姑娘說過?」

  「只對你說過。」他移步到她面前,指天立誓,「我對天發誓。」

  發誓這種事根本沒用,她也曾經發誓絕不再喜歡長得好看的男人,可看看她現在是怎樣?

  「你相信我。」

  看著他那堅定正經的表情,她先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讓情緒稍微平復下來,而後正色道:「我不喜歡不清不楚的,所以我想問你……」

  不等她把話說完,齊浩天直截了當地道:「我喜歡你,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喜歡。」

  爾沫要的就是明確的答案,可是回答得如此直接明白,又讓她羞窘不已,心慌意亂。

  「我不是在逗你玩。」他神情嚴肅,「我知道我看起來不像個痴情種,但也絕不是個愛搞七捻三的登徒子。」

  她雖沒搭腔,可是看著他的眼神寫著滿滿的「我相信」三個字。

  「那你呢?」他眼底閃過一抹狡黠,「你對我,也是那種喜歡嗎?」

  她難掩嬌羞地道:「沒人這樣問一個姑娘的……」

  「我也不喜歡不清不楚的,你喜歡我,我就會用你喜歡我的方式對待你。」

  「那如果不喜歡呢?」

  「那我就會想辦法讓你喜歡我。」齊浩天說得霸氣。

  雖然不知道未來會如何,但此時此刻,她已徹底的被他打動,她有著現代人的靈魂,實在不喜歡忸怩作態、欲拒還迎的。

  她直視著他,「你不必想辦法讓我喜歡你了。」

  他起初有些反應不過來,可是下一瞬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立刻勾起唇,情不自禁地將她擁入懷中。

  爾沬害羞極了,急著想推開他,卻被他抱得更緊。

  「做什麼?要是讓人看見……」

  齊浩天有些無賴地道:「我不怕別人知道咱們倆兩情相悅。」

  她笑嘆一聲,默許了他如此熱情直接的舉動。

  「爾沫……」他輕輕捧起她的臉,彷彿燃燒著火團的雙眼定定地望著她,然後就不說話了。

  迎上他熱情的雙眸,她意識到他要做什麼,果然,他的臉慢慢的壓下,溫熱的鼻息噴吐在她臉上。

  老天,她已經好多年沒跟男人接吻了!

  她緊張地閉上眼睛,可就在此時,她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面,胃袋毫無預警地一陣翻攪,她猛地推開他,五官痛苦地糾皺在一起。

  「你這是怎麼了?」齊浩天有點懊惱,可又擔心她。

  「不……不行。」爾沫捂著胸口,強忍住想嘔吐的感覺。

  「為什麼不行?」他難掩沮喪地問。

  她斜睨著他,神情痛苦又歉疚,「因為我想起你吃油蟲的事。」

  齊浩天心有不甘地道:「我可是為了你吃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給我一點時間。」

  她才說完,他便一把捧住她的臉,快速親了她的嘴唇一下。

  爾沫錯愕的瞪大眼睛瞅著他,「你……」

  齊浩天像個鬧脾氣的小孩子般,「瞧,不是沒事嗎?」

  「才不……」她話未說完,胃袋裡的東西已經奔竄出來了,她飛也似的衝到門口一大吐特吐了一回。

  他跟了出來,心虛又愧疚地拍撫著她的背。「你……還好嗎?」

  爾沫氣呼呼地瞪著他,幾度想說話,卻又吐了起來,好不容易吐完,她一起身便惡狠狠地朝他胸口揍了一拳。

  這拳頭對他來說其實不痛不癢,但為了呵護才剛冒出頭的情苗,他立刻按著胸口,假裝喊道:「唉呀,疼。」

  「疼死你活該!」她沒好氣地罵道。

  「是,我真活該。」齊浩天趕緊地去倒了杯水給她賠罪,「喝口水,別生氣了。」

  爾沫還是端著一副「我才不饒過你」的強悍表情,卻接過了杯子,咕嚕咕嚕的把水一口氣喝完。

  他討好地問道:「還要嗎?」

  看他一副「小李子向太后賠罪」的樣子,她的氣也消了大半。

  「別生氣了,行不?」

  「算了,下不為例。」其實她也沒那麼生氣,再說,吐是吐了,但想起剛才那突襲式的一吻,她此時的胸口卻是熱的、甜的。

  「遵命!」齊浩天討好一笑,隨即話鋒一轉,「對了,我不在的時候有發生什麼事嗎?」

  「沒有。」

  「好事也沒有?」離開好一陣子了,他真的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爾沫思忖了一下,「那也不知道算不算好事……」她將與周房氏相識的過程告訴了他。

  聽完,齊浩天驚釾又佩服地看著她,「想不到你有這麼厲害的本事。」

  「是老夫人有福氣。」

  她向來相信「神仙難救無命人」這句話,她救得了周房氏,那是周房氏命不該絕,要是周房氏的時候真到了,就算她有電擊器或強心針在手,恐怕也無能為力。

  「後來,老夫人要我把她當祖母,還讓我喊她奶奶。」

  齊浩天有些疑惑,「她這麼喜歡你?」

  「也許是我長得跟她三年前因急患而死去的孫女相像吧。」見他若有所思,遲遲未應聲,她不解地問道:「怎麼了?」

  「那位老夫人家住何處?」他問。

  爾沫便將周房氏的來歷說了,見他露出恍然的表情,她好奇的問道:「你想到什麼了嗎?」

  齊浩天深深一笑,「沒什麼,我為你開心,看來那老夫人是位慈祥的長輩。」

  她點點頭,滿臉粲笑,「我也這麼覺得。」

*             *             *

  因為是一人作業的小店,爾沫固定中午會休息一段時間及備料。

  正要午休之時,一名女子來到店門口。

  她忙著收東西,沒仔細看女子的容貌,只道:「不好意思,上午的包子都賣完了。」

  「爾沫……」女子怯怯地喚了一聲。

  爾沫這才認真看向對方,卻猛地一震。「你……」

  她保有原主的記憶,知道這人和原主是感情很好的閨蜜。

  爾湖十八歲就守寡,是村人眼中不祥的女人,再加上並沒有為丈夫生下一兒半女,婆家不肯讓她留下,她也回不了娘家。

  原主便懇求異母兄長爾威讓爾湖到家中為婢,一開始原主並未抱持太大的希望,卻沒想到爾威一口答應,從此爾湖有了棲身之所,和原主互相支持打氣。

  原主被拉到深山祭壇獻祭前,爾湖哭斷腸,兩人還相約來生有緣要做一對親姊妹。

  雖然她對爾湖並不熟悉,但莫名有種「看見你真好」的感覺。

  「爾湖,你怎麼會在這兒?」爾沫驚喜又疑惑,爾家村的女子要出外實屬不易,為何她會來到崇安?

  爾湖神情憔悴,眼底有著藏不住的悲傷,「我是逃出來的。」

  「爾威……我大娘和大哥對你不好嗎?」爾沫心急地問。

  爾湖點點頭,「族長想逼我做妾,可我……」

  爾沫瞬間來了火氣,咬牙切齒地道:「他真的太壞了,總有一天他會有報應的。」那混蛋真不是個人!將異母妹妹推進土坑活埋,又逼迫弱女子當他的女人,真是太可恨了!

  爾湖疑怯地看著她,囁嚅地問:「你怎麼……你不是已經……」

  她知道爾湖心中的疑惑及惶懼,她溫煦一笑,伸出手握住爾湖的手,「你別怕,我是人,不是鬼,瞧,我的手熱著呢!」反倒是她,手才冰得像鬼呢。

  爾湖反握住她的手,不可思議的打量著她,語氣激動地道:「可是明明已經死了,我是親眼看見的,也是我親手再將你埋上的。」

  爾沫驚疑地看著她。「你說什麼?」

  「那日族長跟長老們離開後,我偷偷跑到祭壇將你挖出來,可是你已經沒了氣息,我擔心你的身體遭到走獸啃噬,便又將土填上。」爾湖再用力的握了她的手,「你是如何活過來的?」

  她真想給爾湖一個大大的擁抱,爾湖真的很有心,為了原主冒這麼大的險,若不是爾湖,就算她穿越重生到爾沫身上,恐怕還是會窒息而死。

  「爾湖,你真是我的恩人。」她緊緊抓著爾湖的手,眼底滿是感激,「一定是你把我埋得不夠深,我才能從那土坑裡爬出來。」

  對於她的說法,爾湖雖覺得驚奇,但也沒有多加懷疑,因為在那之後天降甘霖,她想也許是雨水沖刷了泥土,才讓她以為已經氣絕的爾沫可以脫逃。

  她因為爾沫得以逃過死劫而欣慰,卻又因自己必須聽命於爾威而對她做出不好的事情而痛苦,她已是如此殘敗不堪的身份,不能讓妹妹也步上同樣的路子。

  爾沫,對不起,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爾綠。

  「爾湖,你現在有地方待嗎?」爾沫關心地問道。

  爾湖點頭,「我住在城北的無垢庵,了塵師太收留了我,也收留了很多無家可歸的女孩,我在那兒幫忙一些雜務,也幫師太照顧那些年紀較小的孤女。」

  聞言,爾沫想起她在現代長期捐款的一家偏鄉教會,修女們收留照顧著一些無依無靠或是身心障礙的孩子。

  「那位了塵師太真是位活菩薩。」她忍不住贊佩道。

  爾湖勉強一笑,「如果你得空,可以去無垢庵找我。」

  「嗯,我會的!」爾沫想也不想便應道。

  兩日後,爾沫趁著店休,做了素包子前往無垢庵找爾湖。

  她發現爾湖對於她的來訪,雖然感到歡喜,但眼底卻又有著一絲愁緒,想著她這些日子可能經歷了什麼,她不免有些心疼。

  爾湖將她送來的素包子交給一名女子,幫忙分給大家。

  爾沫發現在無垢庵中有不少年輕女子出入,疑惑地道:「這兒有好多跟你差不多年紀的女子出入,她們都是……」

  爾湖不等她說完,便回道:「她們都是在庵中帶髮修行的,了塵師太她不只收容孤女,也收留像我這樣無法見容於世的女子。」

  「原來如此。」爾沫點點頭,不由得想起了春姨。

  原來這位了塵師太做的事跟春姨一樣,想必這位師太也有著不為人知的過去吧?

  爾湖領著爾沫在庵中四處走走看看,前方不遠處來了三名著淺藍色素袍的女子,年紀約莫四十歲上下。

  爾湖一見她們,立刻停下腳步,點頭致意。

  三名藍袍女子朝她們走來,為首的女子笑視著她們,柔聲問道:「爾湖,這位姑娘是……」

  「師太,這位姑娘名叫爾沫,是我同村的姊妹。」爾湖回道。

  爾沫心想對方應該就是了塵師太,有禮地朝她頷首示意。

  了塵師太目光一凝,「原來是你,我聽說過。」

  爾沫不免疑惑,是聽誰說過?是爾湖嗎?

  「聽聞你在黃水街開了家包子店,是嗎?」了塵師太笑問。

  「是的。」爾沫回道。

  「師太,爾沫剛才帶了素包子來分送給孩子們。」爾湖說。

  了塵師太一聽,唇角輕揚,「姑娘真是有心了。」

         「師太過獎,比起師太所做的,爾沫這點心意不足掛齒。」爾沫謙適地道。

  了塵師太面帶微笑,端詳著她一會兒,又道:「朱大人昨日才差人給貧尼送來一些春茶,若姑娘不嫌棄的話,可願移步至貧尼小廳裡品茗?」

  「卻之不恭。」爾沫毫不遲疑地道。

  「請。」了塵師太話聲溫煦,「爾湖,你也一起來吧。」

  「是,師太。」爾湖眼底閃過一抹畏懼擔憂,怯怯地答應一聲。就在她們移步時,庵堂屋脊上有一雙眼睛正靜靜地盯著——

*             *             *

  茶樓裡,一名身著黑袍,蓄著滿臉胡子的男人在二樓憑欄而坐。

  他悠哉的喝著剛送來的茶,兩只眼睛如鷹隼般注視著剛走進茶樓的爾威。

  爾威四處張望了一下,再朝二樓看去,兩人眼神對上,彼此點了個頭,不一會兒,爾威上樓來,在男人對面坐下。

  「你是馬勇?」爾威問。

  「正是。」馬勇目光一凝,「相信你已經知道我家主子是何人。」

  爾威點頭,「久聞大名。」

  「我正在幫主子找貨,聽說你那兒貨色齊全?」馬勇問。

  爾威一笑,「這倒是不假,在崇安,除了江三郎,應該沒人手上的貨色能像我這兒這麼齊全了。」

  「江三郎已經被逮,你可知道?」馬勇一臉嚴肅。

  「聽說了。」

  「我家主子險些遭他牽連,不知道你……」

  「閣下只管放心,我可比江三郎警覺多了。我爾威交易的貨色全都乾乾淨淨的。」

  「爾這姓氏不多,你是哪兒人?」

  「鬼門山爾家村,我們那兒遺世獨立,罕有人至,村民也少有外出,就是個小地方,沒什麼好說的。」爾威說完,接著問道:「不知道你家主子要多少貨?」

  馬勇眼底閃過一抹銳芒,「你有多少?」

  「目前至少有三十個,都在城北的無垢庵,全是消失在這世間也不會有人注意到的好貨色。」爾威得意地道,「我在那兒安插了自己人,你可以放心。」

  馬勇想了一下,「那好,我們先要二十個,至少十四歲以上,你有嗎?」

  「應該沒問題,我回頭找人點一下,不過到時該如何和你聯繫?」

  「白天裡我到處去,你若要找我,晚上到雲仙客棧來。」馬勇說。

  爾威站了起來,「好,那在下先告辭了。」

  「靜候你的消息。」

  爾威點頭一笑,旋身離開,走下樓去。

  馬勇依然坐在原來的位置上,面無表情地啜著茶,深沉的黑眸迸射出懾人的光。

  其實馬勇是齊浩天化名易容的新身分,幾個月前他藉此接近繼慕凡,透過一次又一次的交涉及布局,他終於取得繼慕凡的信任,負責代繼慕凡與各地人牙子交涉。

  經過他持續的追蹤及監控,案件露出曙光,那些蟄伏隱藏在黑水裡的怪物也一一現形。

  不久前,他發現朱博的幾名家妓經常出入城北的無垢庵,偶爾會帶走一些年輕姑娘或是童女,他透過各地的線人及彙報,查到了無垢庵的了塵師太便是惡名昭彰的人牙子周玉鳳。

  於是他開始對無垢庵進行不定時的盯梢,也因此發現了爾威這條線。

  他透過其他人牙子跟爾威接觸,終於得以跟爾威碰到面。

  而在稍早前,他去了一趟無垢庵,驚見爾沫的身影,她與庵中一個名叫爾湖的女子似乎十分熟稔,後來又與周玉鳳闢室密會,讓他感到困惑不解,甚至是不安。

  爾威說他來自鬼門山爾家村,而他記得爾沫也說過她來自深山,爾威、爾湖、爾沫……他們三人是什麼關係?爾沫在這整件事情裡又是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

  他喜歡她,不想懷疑她,但他有職責在身,不得不多一分防備,這讓他的內心糾結起來。

  「爾沫,我可以相信你吧?」他緊皺起眉頭低喃。

  爾沫正忙著招呼客人,視線一瞥,發現對街的屋簷下站著一名衫襤褸的少女,她身形瘦削,一頭不知多久沒梳洗的頭髮隨意紮在頸後,她的背脊有點駝,應不是身體有殘缺,只是慣於如此卑微,且她大概是餓極了,不時會偷偷看向包子店,眼裡有著渴望。

  爾沫大抵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她消化完手邊的客人,取了兩顆肉包子走向那個少女。

  少女慌了,急著想跑。

  「欸,別跑!」爾沫趕緊出聲喊住了人,「你餓嗎?」

  少女停下了腳步,不安地轉頭看著她。

  爾沫不免心生同情,這少女一定在外面流浪很久了,她離開鬼門山後,一路上也遇到很多不友善的人,她知道那種感覺有多難受,她希望只要她能力所及,也能夠多多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別怕,我只是想拿兩個肉包子給你吃。」她將肉包子遞出去,見少女仍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她溫柔一笑,「拿去。」

  少女先是猶豫,但旋即便接過肉包子,狼吞虎咽的吃起來。

  爾沫心疼不捨,「慢慢吃,別噎著了。」

  少女點點頭,但仍是很快地吃完了一個肉包子。

  爾沫趁著空檔問她道:「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

  「我叫小云,今年十三歲。」小云怯怯地回道。

        「小云,你家住何處?」

  「我是延齡人,我爹在我出生前就死了,半年前我娘也死了,所以我想到崇安來依靠姨母,沒想到姨母一家人已經離開崇安,不知去處。」說著,小云紅了眼眶。

  「那你現在住在什麼地方?」

  「我沒有地方可住,都是入夜後偷偷躲在店家的廊下或是街角。」

  聽著,爾沫不禁一陣心酸。「小云,我知道有個地方能安頓你這樣的孩子,你願意去嗎?」

  「姊姊,有這種地方嗎?」

  爾沫溫和笑道:「在城北的無垢庵,那兒有位了塵師太收留了很多像你這樣的孩子,在裡面幫忙的一位姊姊是我的好姊妹,若你願意,等姊姊收了店再帶你去,好嗎?」

  「好!」小云流落街頭已久,想到有地方可以安頓,一口答應。

  爾沫先帶著她到自己店裡稍坐,待工作結束後,她親自帶著小云前往無垢庵。而易容化名為馬勇的齊浩天一路跟著,他的心一陣一陣抽緊著。

  爾威說有爾家村的女子在幫他做事,爾沫也是其中之一嗎?她跟爾湖是不是負責在街上拐騙流落異地、無親無故的女子到無垢庵,再以安置之名將她們賣往各地?

  難道她在澡堂做事、出來賣包子,都只是為了掩人耳目?這麼想來,她一個未嫁的閨女在澡堂做事,成天看著衣衫不整的男人也不心慌,確實不太尋常。

  但,怎麼可能呢?她的眼神是那麼的澄澈,她的表情是那麼的明朗,她所表現出來的一切都是那麼的良善正直。

  這樣的她,怎可能跟爾威是一丘之貉呢?

  齊浩天,別被感情蒙蔽了。

  身為潛行使,他心裡的另一道聲音這麼告訴他,提醒他要用理智、以眼見的事實去判斷。

  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陷入天人交戰的境地,他不知道自己該相信什麼,又能相信什麼。

  他想起她站在滿牆的尋人啟事前,臉上那悲憫的神情,若她幫著爾威拐帶少女,她何以會對她們產生悲憐?還是那只是因為她心有愧疚?

  若是她感到愧疚,又為何要為虎作偎?因為他們都是爾村人?還是她有什麼難言之隱?

  齊浩天覺得,越是猜想,他的思緒就越混亂,也更看不清真實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6-26 12:20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6-24 07:19 AM 編輯

【第七章】

  齊三又幾天不見人影了。

  爾沫知曉他的工作性質,經常來去無蹤,但他們都已經互表心意了,他好歹也在離開前知會她一聲吧,讓她這樣盼著,算什麼嘛!

  就在她生悶氣之際,老高來到鋪子前,滿臉帶笑地喚了一聲,「爾姑娘。」

  「高叔,這麼早?」老高是周房氏的忠僕,個子瘦削,給人一種可靠的感覺。

  「我來給老夫人送個口信,順便帶包子回去。」

  爾沫不免有些緊張,「奶奶怎麼了嗎?」

  「老夫人很好,只是老夫人想在離開崇安前,請爾姑娘過府一敘,不知爾姑娘可願賞光?」

  「當然。」爾沫一口答應,但旋即露出難捨的表情,「奶奶要走了?」

  老高笑嘆一記,「老夫人其實早該啟程回澶陽,是因為遇到了爾姑娘,捨不得離開。」

  「那高叔把時間跟貴府的地址告訴我,我一定準時赴約。」

  老高問道:「不用派轎子過來接姑娘嗎?」

  她搖頭笑了笑,「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去便行。」

  老高點點頭,「那好,姑娘可有紙筆?」

  「有,你等等。」

  爾沫回屋裡取來紙筆交給老高,老高將時間地址寫下,再交給了她。

  她看了一下,「我知道了,那高叔今天要幾個包子?」

  「老夫人交代要二十個素包,二十個肉包。」老高說。

  「明白。」爾沫點數了足量的包子裝在籃子裡,交給了老高。

  老高給了錢,回去覆命。

  她回到屋裡整理蒸籠,聽到外頭傳來女子要買包子的喊聲,她應了一聲,「來了。」立刻走了出來。

  可當她看見那兩女一男,瞬間愣住了,那兩名女子她不認識,但那男子她可是再熟悉不過了,正是消失了幾天的齊三。

  一般來說,看見客人時她都是笑容滿面的,更別說看到他,但此刻她完全笑不出來。

  「爾沫,還有包子嗎?」齊浩天問。

  她沒說話,只是直直地瞪著他,感覺胸口有一團火在燃燒,只要一開口,那團火就會從嘴巴噴出來,像噴火龍一樣。

  隨著齊浩天來的正是無雙院的香樓姑娘,而身旁的是她的隨行丫鬟秋心,她們見爾沫露出彷彿要將他碎屍萬段的表情,都覺得疑惑。

  香樓湊到他身邊,問道:「你不是說你跟包子店的姑娘很熟,怎麼她見了你是這副模樣?」

  聞言,爾沫狠狠倒抽了一口氣。他幾天不見人影,再出現時竟是帶著別的女人上門買包子,而且還跟別人說她是包子店的姑娘?

  她上上輩子到底是殺了多少人,造了多少孽,在二十一世紀遇到渣男就算了,死後重生穿越到古代,竟又碰上這種欺騙感情的臭家伙!

  「我跟她……」

        爾沫氣恨地打斷了他的話,「我跟他一點都不熟!」

  齊浩天眸光深沉地瞅著她,像是在思索著什麼。

  爾沫迎上他的目光,兩隻眼睛彷彿要射出殺人光束般。「這位齊爺自命風流,到處招惹姑娘,就像糞坑裡的蟲一樣,每一坨屎對他來說都是美味可口的,他以為我也是一坨屎,但我不是。」

  她這番話讓香樓跟秋心聽了,都是既尷尬又不是滋味。

  急著替主子出頭的秋心氣怒地質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是指我家姑娘是一坨屎嗎?」

  「秋心……」香樓姑娘眉心一擰,制止了她。

  爾沫看那兩名女子,一位生得花容月貌,衫裙及頭面都不是一般貨色,另一位則著素底小花的衣裙,顯然她們一位是主子,一位是丫鬟,而且那丫鬟剛才說「我家姑娘」,而不是「我家小姐」,想來她們不是尋常人家的主子跟丫鬟,而是青樓出來的。

  她不是瞧不起在青樓裡討生活的姑娘,因為春姨就曾經是青樓女子,她知道她們多數有著悲慘的過去或苦衷,她針對的是齊三,當一個人愛著另一個人的時候,眼睛裡是容不下一顆沙的,只能說這兩個女子剛好倒霉被牽累。

  「姑娘,你聽聽她說的話,她這是在羞辱你。」秋心不甘心又不服氣。

  齊浩天唇角微微一勾,「秋心,她罵的是我,不是香樓姑娘。」

  從她的反應,他可以感覺到她對於他失蹤多日卻未留下隻字片語有多麼的憤怒及無法諒解,而這樣的情緒當然來自於在乎和情愛。

  當你愛著一個人,在乎一個人,便會想知道他的一切,包括他的行蹤,而這也正是他此時對她的感覺。

  他愛著她、在乎她,可是他無法確定他了解她,他多想開門見山的問她和爾威、爾湖是什麼關係,卻又礙於必須隱藏身分只能忍著,因為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無法確定,他只好避開她。

  可是他又瘋狂的想著她,只好找理由來見她,但糾結複雜的各種情緒及情感,讓他選擇用這種近乎互相傷害的方式來面對她。

  「不好意思,我確實不是針對姑娘你。」爾沫直視著香樓,神情嚴肅卻誠懇,「若有冒犯,還請見諒。」

  香樓也是見過世面之人,一眼便覷出齊三跟她之間必有著外人所不知曉的事情,她淡淡一笑道:「姑娘言重了,我的丫鬟剛才也得罪了。」

  爾沫搖搖頭,定了定心緒,用做生意的口吻問道:「不知道姑娘想吃什麼口味的包子?」

  香樓看著寫在板子上的品項,說道:「若是都有,就每種給我兩個吧。」

  「好,你請等等。」爾沫拿了紙,將包子一個個挑好包上,遞給了秋心,「一共是三兩六文錢。」

  「秋心,給錢。」香樓說。

  秋心拿出荷包,點數了整數,交給爾沫。

  爾沫收下錢,微彎著腰道:「謝謝。我還要忙,不招呼幾位了。」說完,她旋身便走進屋裡。

  香樓臉上雖波瀾不興,眼底卻是各種情緒翻騰的齊三,輕輕的扯了他的袖口,他轉頭看向她,她微微一笑,「走吧。」

  他點了頭,三人離開包子店。

  走了約莫二十步後,香樓突然笑了出來。

  齊浩天濃眉一皺,疑惑地看著她。

  她斜睨著他,調侃道:「原來你也有吃癟的時候。看那姑娘氣得像是想把你剝皮拆骨似的,想必你對人家做了什麼吧?」

  「我不是下流的男人,沒對她做什麼不該做的事。」他一臉認真地道。

  「若是如此,那必是動了真情。」香樓深深一笑,「那可比什麼都麻煩了。」

  齊浩天沉默不語,眉頭卻皺得更緊了,沒錯,就是麻煩,天大的麻煩。

*             *             *

  爾沫應邀前往周房氏的住所做客,兩人相談甚歡,消磨了一下午的時光。

  掌燈時分,爾沫離開周家,獨自返回黃水街的住處,突然在人群之中瞥見一抹瘦小的身影,正是她帶到無垢庵安置的小云,但小云是讓約莫三十歲上下的一對男女帶著,不知要往何處去。

  她原本想上前叫住他們,卻突然生起一個想看他們要去哪裡的念頭。

  她小心翼翼地尾隨著,發現那對男女一路上沒跟小云交談,小云的神情也顯得緊張不安。

  小云為什麼沒待在無垢庵?這兩人又是誰,他們是如何將小云從無垢庵帶走的?爾湖知情嗎?

  就在她腦海中浮現出無限個疑問的同時,人已跟著來到一條街上,她看了看四周的店鋪招牌,無憂樓、醉花閣、長樂樓、百花樓……老天,這是崇安縣城的花街。

  此時,夜幕初垂,那些青樓已經燈火通明,夥計們進進出出的忙碌著,那些姑娘也坐在閣樓倚欄對著樓下的男人拋媚眼,街上有不少尋歡男子徘徊,似乎在琢磨著今晚要上哪家青樓,找哪位姑娘。

  爾沫一個女子來到花街,自然引起男人的好奇打量,她不怕不慌,但內心卻有種說不上來的驚訝,小云為何會被帶到這種地方來?難道……

  前方的三人停下腳步,爾沫警覺地往一旁角落閃去,再往那大門上的牌匾一看,竟是無雙院。

  接著,她就看到那一男一女帶著小云從一旁的小門進入,她等了好一會兒,他們並未再出來。

  她心裡頓時有種不安的預感,直覺告訴她,這其中必有蹊蹺。

  她旋身,立刻趕往城北的無垢庵,她要找爾湖問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爾湖見爾沫突然來到無垢庵有些錯愕,「爾沫,你怎麼來了?」

  爾沫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拉住爾湖的手,表情凝肅地問道:「小云呢?」

  爾湖一頓,眼底閃過一抹驚慌。「怎、怎麼了嗎?」

  「我剛才看見小云了。」她秀眉一擰,「她被一男一女帶進了無雙院,你知道無雙院是什麼地方吧?」

  「當然知道。」爾湖微蹙起眉頭。

  「為什麼小云會被帶去那種地方?」爾沫表情嚴肅,語帶質疑,「那對男女是如何從無垢庵把她帶走的?」

  「這……我……」爾湖面露慌張,支吾以對。「爾沫,其實……」

  「爾沫。」

  了塵師太的聲音突然自她們身後傳來,打斷了爾湖的話,她和爾沫同時轉身看了過去。

  了塵師太面帶微笑,緩緩走了過來,「恐怕你有所誤會了,無垢庵不只是個收容她們的地方,也能幫忙引薦她們到別處工作,無垢庵地方有限,實在無法讓這麼多人留下,況且貧尼也希望她們能自己謀生。」

  爾沫注意到當了塵師太出現時,爾湖眼底那抹驚惶不安,她感覺得出來,爾湖非常懼怕了塵師太,也許無垢庵並不如她所想像的那麼單純美好,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似乎有著什麼不可告人之事正在發生。

  就像小動物有著與生倶來的避險本能,直覺告訴她不能窮追不捨,以免打草驚蛇,於是她拍拍胸脯,假裝安心的笑道:「原來如此,真是嚇死我了。」

  了塵師太淡淡一笑,「讓你產生誤解,貧尼實在抱歉。」

  爾沫急著賠不是,「不,是我太衝動莽撞了。」

  了塵師太又道:「小云到無雙院只是做些洗衣抹地的雜活,你不必擔心,我是看她手腳俐落,又剛好無雙院缺人手,才讓無雙院遣人來把她帶去,要是她不習慣,無雙院自然會讓她回來。」

  爾沫直視著了塵師太,「我明白了,剛才若有冒犯,還請師太見諒。」

  了塵師太合掌一笑,「言重了。」

  「我心中疑慮已解,就不打擾了,我還得回去準備明天開店用的料呢!」爾沫彎腰行禮,「我先告辭了。」

  「慢走不送。」了塵師太神情沉靜自若。

  爾沫一離開,了塵師太的笑意瞬間消失無蹤,她眼尾一瞥,冷光直射向爾湖。

        爾湖害怕地低下了頭。「師太,我……」

  了塵師太冷冷地道:「你最好謹慎點,別露餡了。」

  爾湖惶恐地縮著身軀,「是。」

  夜深人靜,爾威來到無垢庵密會周玉鳳,商談挑選二十名十四歲以上、十八歲以下少女之事。

  兩人來到無垢庵最裡面、最隱密的房間,一開門,裡面擠滿了表情驚惶的少女,她們全都是周玉鳳透過手下自各地拐帶回來的無依少女。

  來到無垢庵後,她們全被關押起來,哪裡都去不了,只能在這裡等著被揀選。爾威東挑西揀地湊齊了二十名少女後,滿意地隨著周玉鳳走出密室。

  「什麼時候要?」周玉鳳問。

  「還得聯絡開陽那邊的大老闆。」他說。

  她的神情微微一凝,「最近可得警醒點,江三郎就是太大意了。」

  「放心,我知道的。」爾威自信滿滿,「我這邊的大老闆可不是尋常人物。」

  「小心駛得萬年船。」周玉鳳冷冷地瞥他一眼,「幸好這次火是沒燒到朱博身上,否則你我都躲不過。」

  「明白。」

  她忽而想起一事,又道:「對了,前兩天那個爾沫來過。」

  「怎麼,她是來送包子還是送人?」

  他知道爾湖找上她之後,她真以為無垢庵是收容孤女的地方,經常送素包子過來,前陣子還帶了一個流落街頭的孤女過來請無垢庵收留。

  「都不是,她瞧見她送來的那個丫頭被帶去無雙院,所以過來質問爾湖。」

  聞言,爾威沉下臉,「然後呢?」

  「爾湖被她問得都詞窮了,幸好我及時趕到,我告訴她,小云只是去做雜活,若不習慣,隨時能回來。」

  「她信嗎?」

  「暫時是信了。」周玉鳳目光一凝,「總之咱們都得小心,我好不容易才另起爐灶,可不能再出紕漏。」

  爾威咬牙切齒地道:「那個賤丫頭,埋不死她,我就把她賣了。」

  周玉鳳早聽他說過他跟爾沫之間的恩怨糾葛,她不以為然地道:「你根本不該讓爾湖去找她。」

  他一臉憤恨,「我只是看不得她好好的活著,她不過是賤女人生下的賤種。」

        她不悅地瞪著他,「她若只是個無依無靠的女子,我才不管你怎麼處置她,問題是,她如今在崇安可不是一個人,要是她出了什麼事,肯定有人卯起勁來找她,到時找到無垢庵來,你我可是吃不完兜著走。」

  她知道爾沫是從春風澡堂出來的,而春風澡堂的老闆娘可不是省油的燈,她在崇安人脈甚廣,在她澡堂出入的人也都是臥虎藏龍。

  「行了,我知道了。」爾威有些不耐煩地回道。

  從他發現爾沫還活著,他就整天想著要如何對付她,可就是因為她跟春風澡堂的老闆娘要好,再加上自己開了鋪子,認識了不少人,使得他無法輕易對她下手,天知道他多想再把那丫頭抓回鬼門山埋了。

  「沒事的話,你快走吧,趕快把時間敲定了,這些貨別放在無垢庵太久。」周玉鳳催促道。

  「知道,我一早就去雲仙客棧。」爾威說。

*             *             *

  收店後,爾沫帶著春姨預訂的包子來到春風澡堂,兩人坐下來閒聊,春姨告訴她,有個常來的客人有意娶君姊做填房。

  「那男人是賣魚郎,妻子在兩年前走了,留下兩個女兒,他來澡堂也有一年多了,我從旁觀察著,覺得是個不錯的男人。」

  「那君姊怎麼想的?」爾沫好奇的追問道。

  「阿君覺得他不錯,可又怕自己的出身不好。」

  「君姊也是可憐人,過去再不堪,也不是她的錯,就算是她的錯,若是知錯能改,也是能改頭換面的,不是嗎?」

  春姨點頭一笑,「我也是這麼跟她說的。」

  「她聽進去了嗎?」

  「應該多少聽進去了。」春姨刻意壓低聲音道:「前幾天她例休,那男人帶著兩個女兒來找她,四個人一起遊湖去了。」

  聞言,爾沫為君姊感到高興,「那真是太好了。」

        「可不是嗎?」春姨慨嘆一聲,「雖說我這間澡堂不是什麼藏污納垢、不清不白的地方,但我還是希望你們有機會就趕緊離開。」

  爾沫胸口一暖,感激地道:「春姨,你真是個好人。」

  春姨淡淡一笑,「你也是,趕緊找個男人安定下來吧!在黃水街好一段時日了,可有認識什麼好男人?」

  爾沫想到上次跟齊三不歡而散,心情不免有些沉重。

  「說吧,你喜歡什麼樣的男人,春姨幫你找找。」春姨拍拍胸脯,「我看男人的眼光可準了。」

  「春姨,我……沒想過。」她蹙眉一笑,「我一個人過得很好。」

  她很慶幸自己從來不是那種一有交往對象就到處放閃的人,要是她一開始就把自己跟齊三的事告訴春姨,現在可就要尷尬死了,現在想想,她真是太有先見之明了。

  只是,她到現在還是完全無法理解齊三的行為,他表現得那麼在乎她的樣子,

  又為她做了那麼多事,為何在她以為他是個可以依靠的男人,以為他是真心真意時,他又突然變了態度?

  有時她都會忍不住想他是不是有多重人格,唉……

  「什麼一個人可以過得很好?」春姨沒好氣地道,「你以為老娘喜歡獨守空閨嗎?你以為我累得半死時,不希望有個男人來安慰我、幫我揉揉腳、捶捶背嗎?要是有好男人,我才不會放過。」

  「春姨,你尋覓了那麼久,都沒遇到一個,可見得好男人少之又少。」

  春姨輕啐一聲,「你才幾歲就這麼悲觀。」

  「春姨就別擔心我了,我能把自己照顧好的。」

  春姨正要說話,眼角餘光瞥見有人走了進來,待看清對方的模樣,她倏地眼睛一亮,「齊三?」

  爾沫的身子猛地一震,好想回頭看他,但她克制住了,強裝鎮定。

  雖然爾沫背對著,齊浩天還是一眼就認出她的背影。對於她,他太熟悉了。

  「還有私浴池嗎?」他已繞到爾沫前面,雖是對著春姨說話,兩隻眼睛卻是看著爾沫。

  爾沫抬起黑亮的眼眸看著他,眼底有著壓抑的埋怨,隨即她把臉撇開,站起身道:「春姨,我先走了。」

  「爾沫。」齊浩天故意地叫住她,「難得碰上了,不聊兩句?」

  爾沫不想讓春姨發現他們之間有什麼,努力壓抑住幾乎要冒出頭的火,轉身身,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近來好嗎?剛從香樓姑娘那兒來?」

  這話裡的酸味太濃,就連不知情的春姨都嗅到了不對勁,但她不動聲色,靜靜的觀察兩人的互動。

  「不是香樓姑娘,是秋言。」他很明顯感受到她在吃醋,也清楚知道她對他是什麼樣的糾結及感情。

  照理說兩情相悅是很美妙的,可因為他的身分,而她似乎又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他必須壓抑對她的感情,但是他實在做不到不愛她,所以他心亂了,無計可施之下,只能用如此粗暴又笨拙的方式對待她。

  爾沫一頓。秋言?那又是誰?不過又關她什麼事?他只不過是她遇到的第四個渣男,她只要像之前那樣,將他忘了就沒事了。

  「春姨,我先走一步。」說罷,她扭頭就走。

  齊浩天鐵青著臉,直定定地看著她的背影。

  春姨看在眼裡,忍不住試探地道:「齊三,你……」

  然而她話未說完,齊浩天已邁開大步追了出去。

  他自爾沫身後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整個人拽了回來,她一個踉蹌,幾乎要跌進他懷裡,還沒站穩腳步,她便氣恨地瞪著他,「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猛地,他的警覺心將他的理智使勁扯了回來。

  是啊,他在做什麼?他想質問她什麼?他想釐清什麼?他難道不知道要是打草驚蛇壞了大事,將有多少無辜女子繼續受害?

  不管他對她的愛是多麼的沸騰,他什麼都不能說也不能問。

  「你到底有什麼毛病?!」見他不說話,只是瞪著眼睛看著她,她的怒火都燒到頭頂了,她氣恨地用力推著他的胸膛,惡狠狠地質問道:「如果你只是玩玩,不必這麼費勁吧?說什麼你想保護我,不准別人傷害我,可是一直傷害我的人就是你!你是吃飽太閒沒事幹?還是你人格分裂,連你自己都不認識自己!」

  看著他的表情越來越困惑,爾沫這才意識到她實在太過氣憤,不自覺冒出太多二十一世紀的用語。

  「我以為我了解你,我以為我能相信你,我以為你跟那些好看的男人不同,可是我現在才發現,我根本不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她盡可能用他能理解的說法,「如果我只是你遊戲人間的其中一場遊戲,那我告訴你,我不玩了。」

  齊浩天心裡五味雜陳,就算是笨蛋都可以看出她有多麼在乎他,而他的「善變」,又讓她多麼憤怒及傷心,明明清楚感受到她對他的感情,他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她頻繁的進出無垢庵,頻繁的跟那些人往來,被她帶往無垢庵的少女,如今又已經被賣至無雙院,她跟這一切都不相干嗎?若她也是他們之中的一份子,那麼她是自願的,還是迫於無奈?

  不,他看不出她有半點的無可奈何,她有自己的鋪子、有自己的生活,在她身上,沒有一丁點遭到脅迫威逼的蛛絲馬跡,他多希望她其實是有苦衷的,這樣他就不會這麼痛苦,他還可以幫她、拯救她。

  爾沫指著他鼻子罵道:「我不想跟你再有任何瓜葛,如果你又出現在我面前,我見你一次打一次,打到你媽都認不得你!」撂下話,她轉身走開。

  「爾沫!」齊浩天沉聲喝住她。

  她轉身,不悅地瞪著他。「幹麼?!」

  但其實她氣的是自己,她真是太沒出息了,才說不想看見他,怎麼他一叫她,她就應了?

  他凌厲的眼眸深處,有著他極力隱藏的無奈及沉痛。「你是乾淨的嗎?」

  爾沫陡地瞪大眼睛,難以置信。難道他這樣忽冷忽熱、若即若離,是因為懷疑她不乾淨?

  他的乾淨指的又是什麼?因為她在澡堂工作過?因為他差點被江三郎占了便宜?如果他覺得她不乾不淨,為何一開始要來招惹她?

  這一刻,她真的恨透了他。

  「混蛋!」她衝著他大罵,旋身大步離開。

  這一次齊浩天沒有追上去,但是他的心跟著她走遠的腳步一點一點的往下沉,也一陣一陣的揪痛著,他不知道自己這麼杵了多久,直到身後傳來春姨的叫喚聲。

         「齊三?」

  他沒轉過身,只是冷冷地道:「春姨,什麼都別問。」他不用想也知道春姨想說什麼,她是聰明人,想必已經發現了不尋常。

  春姨上前一步,站在他身邊,憂心的道:「我提醒過你,她很認真……」

  齊浩天深吸一口氣,微微撇過臉看向她,無奈地道:「春姨,我也是認真的。」

  迎上他那隱隱帶著愁緒及感傷的黑眸,春姨心頭一撼,像是明白了什麼,沉默不語。...<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6-26 12:20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6-24 05:37 PM 編輯

【第八章】

        當齊浩天是馬勇時,他住在雲仙客棧,當他是齊三時,則是住在逐鹿客棧。回雲仙客棧前,他會先找個隱密的地方換裝易容成馬勇,他一直非常小心,也因此至今未被懷疑。

  這天齊浩天一進到雲仙客棧,掌櫃便上前來,「馬爺,一個時辰前有位爾大爺來找過你,我說你不在,他說稍晚會再來訪。」

  「我知道了,有勞。」

  想必爾威已經揀選好足夠的人數,準備約定時間地點交貨了,來吧!他現在只想立刻結束這一切。

  齊浩天回到房間稍作休息,不多久,夥計便領著爾威來到他的客房。

  「馬爺,打擾了。」爾威一進門便行禮作揖。

  「言重,請坐。要不要我請夥計沏壺茶水?」

  「不用麻煩了,我把要事說了便走。」爾威說。

  「那好。」齊浩天關上房門,坐到爾威的對面,「都備好了?」

  「是的,二十個,一個不少,全是好貨。」爾威信心滿滿。

  「可別讓我回去交不了差。」

  「放心,絕不會讓馬爺失望。」爾威續道:「就訂在明天子時在城南的萬載倉庫交貨,南門的守衛朱大人都打點好了,馬爺一定能順順當當的帶著貨物離開。」

  看著眼前的爾威,齊浩天第一次覺得自己演不出戲來。

  身為潛行使,他所進行的每一件事都是隱密的,也因此他擁有許多身分,有時是有錢有勢的公子哥兒,有時又是見不得天日的溝底耗子,可是不管他扮演什麼角色,總能入木三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可之前的江三郎以及如今的爾威,都跟爾沫扯上了關係,因為一直顧慮著她,他覺得快要控制不住心緒,只希望這些糟心事可以快點有個了結。

  「對了,你之前說在無垢庵有安插自己人,亦是你爾家村的人嗎?」齊浩天故作無意地問起。

  「沒錯,是我爾家村的女人。」爾威回道。

  齊浩天目光一凝,「女人?」

  「我爾家村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女人,早些年我也偷偷從爾家村帶了不少女子出來賣掉,這兩年我發現到外面找貨,貨色更齊全,所以我就帶上幾個爾家村的女人出來幫我哄騙那些小姑娘。」

  見爾威說得洋洋得意,齊浩天胸口燃著怒火,可臉上卻不顯。

  「她們知道你幹的是什麼買賣嗎?」他又問。

  「當然知道。」爾威說。

  「同為女人,難道她們不同情那些女子?」

  爾威邪狎一笑,「馬爺,咱們都是男人,應該知道女人是最容易控制的,只要睡了她們,她們就會乖乖聽命於你。」

  聞言,齊浩天陡地一震,心像是被一片片撕碎了一般,所以爾沫是因為這樣才會替他做事的?

  他在桌下的雙手緊握成拳,微微顫抖著,想到爾沫被這樣的人給玷污傷害,他就恨不得將爾威大卸八塊。

  可縱使心裡氣恨到了極點,他還是得做做樣子,於是他故意放聲大笑,贊道:「爾爺真是了得,在下佩服,佩服。」

  「好說好說。」爾威一臉得意,「那我不久留,還得回去張羅事情。」

  「好,萬載倉庫,不見不散。」齊浩天說。

*             *             *

  那天走出無垢庵後,掛羊頭賣狗肉這幾個字就一直鑽進爾沫的腦海裡。若無垢庵並不是慈善機構,而是假借慈善為名的黑心人力仲介公司呢?

  在二十一世紀會發生的事,在古代也是會的,人心從古至今,一直都有著人們想像不到的黑暗面。

  盡管了塵師太給了她一個合情合理的答案,她卻始終覺得另有隱情,她相信善良的爾湖不會做出傷天害理的事,可爾湖當時的反應又實在可疑。

  無垢庵收留了那麼多無依孤女,她們最後究竟都去了哪裡?她們都是在自我意願下各自前往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家做事嗎?那些地方、那些人家都是正當的嗎?

  她掙扎的是,若無垢庵真有不法之事,那麼爾湖是其中一個受害者?抑或是加害者?

  那天之後的每個晚上,她都偷偷躲在無垢庵附近的破草屋裡監視著無垢庵的動靜,可至今仍未有斬獲。

  是她多疑了嗎?若今天再無任何發現,她想,明天她就不來了。

  白天忙著包子店的生意,晚上又為了監視無垢庵而睡眠不足,再這樣下去,她恐怕要過勞死了。

  她打了個呵欠,正想稍微瞇一下,突然聽見馬車的聲響,她倏地精神一振,看了過去,遠遠的來了兩輛馬車,在無垢庵前停下,然後門打開了一半,裡面探出一個人來,而車上也下來兩名男子。

  無垢庵的人確定了兩名男子的身分後,將他們帶進去,過沒多久,從裡頭魚貫地走出一個又一個的小姑娘,她們的年紀大約十五、六歲上下,一個個被蒙著口眼,而最後頭跟了一個人,竟是爾湖。

  爾湖並未被掩住眼睛嘴巴,可見得她與無垢庵的人是一夥的,這個事實讓爾沫感到心痛,她無法相信善良的爾湖,竟會幫著假慈善真販人的了塵師太為惡。

  那些姑娘分別上了兩輛馬車,爾湖也坐上其中一輛,緊接著馬車調頭離開,不知要前往何處。

  待無垢庵的門一關上,爾沬飛快地從破草屋裡出來,一路小心翼翼的尾隨馬車,由於車上載了不少人,馬車行進速度不快,她也不算太費力。

  現在,她可以非常確定小云是被賣掉的,而且她還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成了共犯。

        小云,你放心,姊姊發誓,待揭發無垢庵的不法情事後,一定會把你救出來的!

  她在心裡暗自起誓的同時,又想起了爾湖,不禁又是一陣心如刀絞。若揭發了無垢庵,爾湖勢必也會受到王法制裁,但爾湖是她的恩人,她這樣似乎是恩將仇報,可是也不能害了那些無辜少女……

  就在她左右為難,內心掙扎之時,她人已經尾隨著馬車來到城南的萬載倉庫,馬車駛進倉庫後,她跟了過去,聽見裡面傳來說話的聲音。

  她小心翼翼的貼著堆疊的木箱,沿著牆面,偷偷進到倉庫裡,並找到一處可以清楚窺探的地方,蹲低了身子。

  透過小小的縫隙,她看見馬車上的兩個男人跟爾湖下了車,然後倉庫內有幾名男子上前,而當他們上前時,她嚇得眼珠子都要蹦出來了。

  爾威?!雖然她並不認識他,但在原主的記憶中,他的形貌和聲音都很鮮明,他怎麼會在這兒?爾湖跟他又是……難道……這一瞬間,她什麼都明白了。

  從頭至尾,爾湖都在幫爾威做事嗎?但若是爾湖與爾威是一夥的,她又怎會冒險去祭壇救她?可若不是,爾湖為何幫著爾威做這些傷天害理的事?莫非爾威脅迫了她?

  一定是的,爾威這種混蛋有什麼壞事幹不出來!

  爾威對著馬勇說道:「馬爺,你要不要先驗個貨?」

  「好,我瞧瞧。」

  爾沫看向被喚作馬爺的男人,他長得十分高大,滿臉鬍子,聲音粗啞低沉。

  齊浩天拉開馬車的簾子,往車裡看了幾眼,故意讚道:「不錯,真不錯。」

  爾威難掩得意,「我沒騙馬爺吧,絕不會讓馬爺無法交差的。」

  「那好,趕緊把這些貨運往開陽吧,我家主子等著。」說罷,齊浩天回頭瞥了身後的四名手下一眼,他們立即走上前來。

  一聽,爾沫急著要趕去報官,或是通知南門的守衛,可是當她起身準備偷偷溜出倉庫時,不小心碰到堆疊的木箱子,最上頭一個掉了下來,她來不及躲,只能直覺反應用雙手護著頭,雖然那箱子是空的,但是砸下來時,還是讓她忍不住痛呼一聲,「啊!」

  聽見聲音,爾威沉聲一喝,「誰?!有耗子溜進來了!逮人!」

  爾沫急著要逃跑,可是爾威的手下卻已經循著聲音找到了她,一把將她架住,要帶到爾威面前。

  「放開我!」爾沫奮力掙扎,卻掙脫不了。

  「走!」

  看到她的臉時,爾威先是一驚,然後邪氣地笑了。「沒想到居然是你啊!」

  爾湖驚恐擔憂的看著她,「爾沫,你怎麼會來這裡?」

  爾沫痛心地道:「你真的在幫他做傷天害理的事嗎?」

  爾湖一聽,羞愧得想撞牆。

  「賤丫頭,」爾威冷笑一記,「你不知道爾湖早已經是我的人了吧?」

  「什麼?!你對她做了什麼?!」爾沫氣憤地吼道。

  爾威哼哼怪笑,「不是你要我收留她的嗎?」

  聞言,爾沫心頭一涼,想到原主的一番好意卻害了自己的恩人,她倏地眼眶一濕,難掩歉疚地道:「爾湖,對不起……」

  爾湖也忍不住地掉下眼淚,「不,是我對不起你,我……」

  爾威搧了爾湖一巴掌,「夠了!別在那兒哭哭啼啼的,不然我連你妹妹一起賣了。」

  爾湖摀著被搨痛的臉頰,眼裡含著淚,緊咬著唇,不敢再出聲。

  這會兒爾沫知道他為何能控制爾湖了,原來他不只站污了爾湖的身子,還用爾湖的妹妹要脅,她恨恨地瞪著他,怒罵道:「爾威,你不是人!」

  爾威目露凶光,也狠狠的抽了她一巴掌,打得她頭昏眼花,眼冒金星。

  「臭丫頭,你死到臨頭還敢如此囂張?」爾威陰冷一笑,「當我發現你沒死時,我每天都在想著要怎麼弄死你,要不是因為你在崇安已經有了一點人脈,無垢庵那邊又一直警告我不要橫生枝節,老子早就處理你了!」

  「爾威,你會有報應的!」爾沫嘴角滲著血,毫不畏懼地直視著他。

  爾威不屑地冷哼一聲,「世上若真有報應,興許有一半人都活不了了。」他突地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讓老子想想怎麼處置你……」

  「爾爺。」此時,化身馬勇的齊浩天說話了。

  此時此刻在這倉庫之中,心裡充滿歡喜的人,應該就是他了,因為他確定了一件事,爾沫是清白無辜的,不過他也感到相當火大,爾威這個殺千刀的混蛋,居然敢打他心愛的女人一巴掌!

  看著她臉上明顯的五指印,還有嘴角的血,他心疼又憤怒,恨不得直接抽出腰間的刀,往爾威的脖子抹去。

  但他還要讓爾威到開陽去跟繼慕凡等人會合,他再聯合繼慕聲將他們一網打盡,只能極力將這股怒氣壓抑下來,之後再報。

  「馬爺,怎麼了?」爾威困惑的看著他。

  齊浩天走上前,一把捏住爾沫的小臉端詳著,然後唇角一撇,「她該不是曾在春風澡堂做事的那個丫頭吧?」

  爾威微怔,「馬爺知道她?」

  「知道。」齊浩天哼笑一記,「為了給主子辦事,我經常來往各地,之前曾在澡堂見過她兩面呢!」

  爾沫驚疑地瞪著他,他們什麼時候見過面,為什麼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之前在澡堂見到她時,我就覺得心癢癢的……」齊浩天故意露出邪肆笑意,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可當時老闆娘看得緊,沒能如願。」

  聽他這麼一說,爾威便明白了,挑眉笑問道:「馬爺想要她?」

  「這個就賣我吧!」齊浩天說。

  爾威大方地道:「說什麼賣呢?馬爺喜歡的話,這丫頭就送給你吧!」

  「爾爺當真?」

     「當真。」爾威拱手一揖,「咱們這次若合作愉快,日後還請馬爺再多照顧呢。」

  齊浩天滿意一笑,「那在下可不客氣了。」

  雖然逃離了爾威的魔掌,卻落入另一個男人的掌心,爾沫驚怒惶恐地瞪著他。

  「丫頭,你是我的了。」齊浩天直勾勾地瞅著她。

  爾沫發現一件很詭異的事,在這個男人的眼裡,她覷不見一絲惡意,反倒有著一抹……深情?然而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點了穴道,昏了過去。

  齊浩天將她攔腰抱起,命令四名手下,「你們跟爾爺先上路吧,我隨後跟上。」

  「是。」

  爾威微頓,「馬爺不一起上路嗎?」

  齊浩天深深一笑,「爾爺是男人,應該明白的,我可是等很久了。」說完,他低頭看了懷裡的爾沫一眼。

  爾威發出一陣下流笑聲,「明白明白,那我們隨後見。」

  齊浩天點頭,「放心,我很快便跟上。」

*             *             *

  爾沫漸漸恢復了意識,隱約感覺到自己被人抱著,睜開眼睛,她看見的是跟爾威要了她的男子,她驚叫一聲,掙扎了起來。

  「別動!」齊浩天擔心她會因此掉下去,急忙出聲制止。

  她又驚又怒地反抗,毫不客氣地往他臉上甩了一巴掌。

  捱了結結實實的一巴掌,他有點惱,可他也知道怪不了她,畢竟此時在她眼中的他是馬勇,不是她認識的齊三。

  「放開我!」爾沫怒瞪著他。

  「不放。」捱了她一耳光,他總得向她討回點什麼,「你是我的了。」

  「我不屬於誰!」說完,她又開始拼命掙扎,這次總算有點進展了,雙腳能踩到地了。

  齊浩天的大手仍扣著她的腰,還加重了力道,讓她無法從他身邊逃開,接著將她拉往一條暗巷。

  爾沫更害怕了,扯開嗓子喊道:「救命!救……唔!」

  他立即摀住了她的嘴,連拖帶拉地將她帶進暗巷深處。

  她又驚又怕,眼角冒出了淚花。

  齊浩天將她困在自己與牆面之間,手仍摀著她的嘴,兩隻黑眸深深地注視著她。

  這一瞬間,她突然有種熟悉的感覺,這眼神、這胸膛、這氣息、這溫度……一切的一切都讓她想起了齊三,突地,她再也忍不住哭了,氣自己怎麼這麼不爭氣,到現在還在想著那個臭男人。

  見她眼淚落個不停,齊浩天心想她必定是嚇壞了,不禁在心裡罵了自己好幾聲,幹麼存心嚇唬她,只是他都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見她抬起淚濕的眼簾,恨恨地瞪著自己。

  「你要是敢碰我,我就咬舌自盡!誰都不能得到我的身體!」

  迎上她堅定、誓死如歸的眼神,他心頭一撼,又想到方才爾威說的話,她是為了活命才逃出鬼門山的嗎?在她身上到底發生過多麼可怕的事情?

  爾沫越看越覺得奇怪,這個人跟爾威不是一夥的嗎,怎麼會對她露出溫和的神情?

  齊浩天看出她表情裡的困惑,他想,她一定覺得他有點熟悉,卻又毫無頭緒吧,於是他很好心的提示道:「還是認不出我嗎?」

  「你到底是誰?我不記得在澡堂見過你。」她皺著眉道。

  「我們見過……」

  她神情一凝,「我很會認人的,如果我們見過,我一定記得。」

  「我們真的見過,而且我們很熟。」

  爾沬搖搖頭,生氣地道:「不可能!」

  「你見過我沒穿衣服的樣子,還抓過我最雄偉的地方……」齊浩天幾乎要笑出來了。

  她漲紅著臉,又驚又怒。「你胡說什麼,我什麼時候見過你裸體,又什麼時候抓過你的……」

  「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負責任,都讓你摸過了,你居然說不認識我?」他抽出插在頸後穴位以改變嗓音的銀針,恢復了原有的聲音,「這樣,你還是不記得我嗎?」

  爾沫陡地一驚,狐疑的看著他。「你……」

  這是齊三的聲音,可他不是齊三呀!

  「你可別跑,等著。」齊浩天說完,收回原本扣住她的兩隻手,剝掉為了易容而貼上的粗直眉毛,以及臉上和下巴的假鬍子。

  她瞠目結舌的看著他的動作,再看到他原本的樣貌後,她再也忍不住地驚呼,「不!」她實在太過吃驚,竟然又朝他臉上拍了一掌。

  連吃了她兩巴掌,齊浩天真有點來氣了,他一把攫住她的手腕,警告道:「再打我可翻臉了。」從小到大,連他爹娘都沒打過他呢!

  也許是一直緊繃著的情緒突然放鬆了,爾沫的眼淚止不住的掉。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為何化名化身為另一個人?他到底在做什麼?他身上怎麼有這麼多難解的秘密?她甚至懷疑齊三也不是他的真名。

  她顫抖著聲線問道:「你到底是誰?」

  「我都把偽裝卸了,你還問我是誰?」齊浩天沒好氣地道。

  「我覺得我不認識你了……你一下子是馬爺,一下子是齊三,你……你也不是齊三吧?」

  事到如今,確定她仍是他認識的那個善良正直的姑娘,他也不必再對她有所隱瞞了,「我不叫齊三,也不是馬勇,我本名齊浩天,是當今聖上親指的潛行使。」

  爾沫愣愣地眨了眨眼,都忘了哭了。所以他是個官嗎?潛行使又是什麼?他的行蹤這麼神秘,該不會是古代的詹姆士龐德吧?

        「聖上派我查緝貪官污吏,我就是為了查明人口失蹤的案子,才會有多種化名及身分。」他無奈一笑,「因為必須隱藏身分,所以很多事不能老實告訴你,你才會誤會我在做什麼見不得光的事。」

  「不,上次你說你專職尋人,我真的信了。」雖說真相大白,可想起先前的事,她還是覺得委屈,「可是你不只神神秘秘,你還若即若離……」說著,兩行淚又滑下她的臉頰。

  「爾沫,我……」

  她怨慰地瞅著他,打斷他的話,「就算你身分特殊,你要離開前,至少跟我說一聲,就算你隨便說個地方,我也不會懷疑,可是你每次都無聲無息的離開,一回來,還帶著無雙院的姑娘到我店裡,說得好像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

  見她這般委屈又傷心,齊浩天心疼極了。「我不是故意的,如果你氣不過,就再多打我兩耳光吧!」

  爾沫並未再動手打他,但仍瞪著他,「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

  他看得出來她似乎沒這麼生氣了,不由得鬆了一口氣,「我出入春風澡堂是因為那裡經常有人牙子出沒,江三郎也是在那兒被我盯上的,一直以來我往返各地搜查暗訪,因為全是密不可宣之事,才顯得神神秘秘,絕不是刻意隱瞞你。」

  「這我能接受。」她輕咬著唇,「那對我若即若離是怎麼一回事?」

  「因為我懷疑你跟爾威是一夥的。」他老實說道,「我早已掌握朱博的罪證,是為了將他連同定安侯府的二少爺繼慕凡一同定罪,才一直不動聲色。我發現朱博的親信及家妓經常出入無垢庵,暗中調查才發現了塵師太竟是惡名昭彰的人牙子周玉鳳,在我監視無垢庵之時,發現你跟爾湖往來頻仍,又經常出入無垢庵,才會懷疑你也是爾威的人。」

  爾沫急著解釋,「我出入無垢庵是為了送素包子給那些被師太收留的女孩。」

  「我知道,我現在都知道了。」齊浩天滿臉的歉疚,「可當時我急了、慌了,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你,我怕自己無法公私分明,更擔心有一天我要親手逮捕你……」

  「你可以問我呀!」

  「問了你恐怕打草驚蛇,我不能冒險。我自南下查案以來看見太多受害的女子及孩子,為了救人,也為了防止有更多人受害,我必須將這些惡人一網打盡。」

  她想了想,知道他說的沒錯,若是打草驚蛇,他就只能逮住爾威這樣的嘍囉,無法抓不到真正主使之人。

  「爾沫,你願意原諒我嗎?」齊浩天認真的瞅著她。

  爾沫雖然還是覺得委屈,但已經釋懷了,她點點頭,小小聲地道:「嗯。」

  一聽,他歡天喜地的一把抱住她。「太好了,謝謝你。」

  她任由他抱著。雖然之前她真的恨透了他,不止一次在心裡罵他是渣男,可沒想到他居然是為民除害的潛行使,真相大白,她高興都來不及,哪還會生氣呢?爾沫放心之余,突地想起仍受到威脅控制的爾湖,不禁擔憂地問道:「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呢?爾威他……」

  齊浩天輕輕拉開她,問道:「你是不是不放心爾湖?」

  她一頓,點了點頭。其實他還挺体貼細心的,居然一眼就看出她的憂慮。

  他輕撫著她還有點紅腫的臉頰,神情除了心疼不捨,還隱含著一絲肅殺,「放心吧,我一定會把爾湖及其他女孩救回來,並替你討回這一巴掌。」

  爾沫感激的心頭一熱,「齊三……」

  「叫我浩天吧,那才是我的名字。」

  「嗯。」她頷首,「那……浩天,你要怎麼救她們呢?」

  「跟著爾威一起押送那些少女的人,有的是我的暗樁,有的則是繼慕凡的人馬,他們會將女孩們押送至開陽,我跟定安侯世子將聯手在那兒將他們一網打盡。」

  爾沫疑惑地眨眨眼,「定安侯世子?」怎麼牽扯進來的人越來越多了?

  齊浩天撇唇一笑,「定安侯府世子繼慕聲,他是繼慕凡的異母哥哥,這事說來話長,日後再詳實的跟你說明。」

  「嗯。」因為誤會冰釋,她臉上有著明朗的笑意。

  他重新將她擁入懷中,發出幸福又安心的喂嘆,「爾沫,我曾經是個浪子,自以為瀟灑,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羈絆住我,可現在我有了牽掛,卻是讓我感到歡喜的牽掛。」

  爾沫心頭一陣感動,不由得落下開心的眼淚,她想,日後她一定還能聽到更多、更特別、更甜蜜的撩妹語錄。

  「希望這樣的牽掛,將來不要變成沉重的包袱。」她說。

  他端起她的下巴,寵溺的笑道:「就算是包袱,也是沉重又甜蜜的包袱。」說罷,他低下頭,輕輕吻了下她的唇。

  她覺得很神奇,這一次她居然不覺得嘔心,也不會想吐,可是為了捉弄他,報一下老鼠冤,她微彎著身,假裝作嘔。

  見狀,齊浩天焦急地抓著她的胳臂,「怎麼,還是想吐嗎?」

  爾沫抬起臉,狡黠在她眼底一閃而過,「騙你的。」

  他覺得好氣又好笑,「這麼壞,我可要懲罰你了。」

  「怎麼懲罰?」她故意問道。

  「這樣……」說完,他捧著她的臉,給了她熱情如火的一個深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6-26 12:20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6-24 11:24 PM 編輯

【第九章】

  齊浩天將爾沫帶回春風澡堂,並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春姨,春姨很豪氣地表示會好好看顧著爾沫,絕不讓她少一根頭發,但他還是不放心,又偷偷安排幾名暗衛守著,以防萬一。

  就這樣,齊浩天離開了崇安,前往開陽。

  一眨眼功夫,已過了近一個月,齊浩天還是沒回來,也沒讓人帶來任何信息,爾沫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成天擔憂著他的安危。

  盡管春姨常常陪著她、安慰她,可她還是牽掛不已。

  她想,齊浩天之前之所以要隱瞞她,恐怕不完全是因為他所執行的是秘密任務,也是不想她像現在這樣擔心,更不願她不小心卷入其中。

  這天夜裡,爾沫一個人在澡堂的廚房備料,不免慶幸她還有事情可做,至少在忙的時候不容易胡思亂想。

  齊浩天離開前交代過她這段時間包子店暫時歇業,但她答應過周房氏每個月要提供三百顆包子,這是要賑濟用的,不能不做,且她也想要幫春姨一點忙,便也會做包子當作招待客人的點心。

  一忙,幾個時辰就這麼過了。

  天亮後,有客人來到澡堂,帶來了令人吃驚的消息,春姨一聽完,馬上三步並兩步的衝到廚房。

  「小沫!小沫!」

  見春姨難得如此驚慌急躁,爾沫的心倏地提了起來,就怕齊浩天出了什麼事。

  「春姨,發生什麼事了?」

  「剛才客人說……昨天夜裡朱博自縊了。」春姨說。

  爾沫陡地一驚,「是真的嗎?」

  「他的弟弟在朱府做事,親眼所見,絕不會有錯,看來應該是東窗事發,畏罪自盡。」

  「那是不是表示浩天已經將他們都一網打盡了?」

  「應該是吧!」春姨替她感到歡喜,「我看他就快回來了。」

  爾沫藏不住內心的狂喜,眼中滿溢歡欣。

  突地,春姨想到了什麼,嘆了一口氣。「丫頭,看來差不多是我們要互道珍重的時候了。」

  爾沫秀眉一擰,「春姨,你怎麼了?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春姨輕輕抓著她的肩頭,眼中滿是憐愛,「他是京裡來的,遲早要回京城,難道他不會帶上你嗎?」

  爾沫這才恍然大悟,老實說,她壓根沒想過這件事。

  「我說過,你遲早要嫁人的,但我以為你會在崇安找個好人家嫁了……」春姨雖然有些不捨,但能看到她找到幸福,她是真心為她開心,「丫頭,你的好日子就要來了,春姨先祝你幸福平安,今後人生再無風雨。」

  爾沫想到當初要不是有春姨這個貴人,她也不會有今天,不由得紅了眼眶。

  「春姨……」

  「傻孩子,」春姨輕柔地抹她眼角的淚水,溫柔地笑道,「這是好事,哭什麼呢?以後若是路過崇安,記得來看看我便行。」

  午時,周府派人來取三百顆包子,爾沫把包子放到木板上,方便周府的下人將包子搬上馬車。

  「爾姑娘,就剩這些了嗎?」周府小廝四平問著。

  「是,把這些都上車,就齊了。」她一邊說,一邊拿起最後一塊木板,轉身要交給四平,「最後一……」

  她登時瞪大眼睛,身體停止了運作,在她眼前,齊浩天漾開了爽朗的笑,深深地注視著她,她太驚訝了,兩手不自覺一鬆……

  見狀,齊浩天眼明手快地接住木板,保住了上頭的三十顆包子,他鬆了一口氣,轉身交給四平。「接著。」

  「喔,是。」四平接過,好奇的打量著他,「那……爾姑娘,我先走了。」

  爾沫沒有回應他,只是兩眼發直地看著突然出現的齊浩天。

  四平撓撓臉,轉身上了馬車便走了。

  馬蹄才剛抬起,爾沫便忍不住飛撲向齊浩天,雙手緊緊抱著他的腰,喜悅的淚水也從眼眶裡奔流而出。

  齊浩天溫柔滿足的一笑,他伸出雙臂回抱住她,將她緊緊地擁在懷裡。

  這兒是澡堂後門的巷子,平常不會有人出入,沒有人會來打擾他們。

  曾經,他以為自己什麼都不缺,可她的出現卻讓他發現,原來他的生命是有缺失的,是她讓他的生命真正的完整了。

  「哭什麼呢,傻丫頭。」他輕聲地道。

  爾沫將臉埋在他胸口,不想讓他看見她醜醜的哭臉,「你一直沒有消息,我好怕你會出事……」

  「不是告訴你不會有事嗎?」他笑嘆道,「一切都很順利。」

  她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用力點頭。

  對於長得好看的男人,她向來無法全心全意,她想,或許是因為她潛意識裡存在著他們的不信任,以致於在過去的兩段感情裡,她始終無法真正投入。

  這是第一次,她全心全意相信著一個長得好看的男人,齊浩天讓她明白了,外表生得如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全心全意愛著她、寵著她、護著她。

  齊浩天輕輕捧起她的臉,用指腹揩去她臉上的淚水,溫煦一笑,「乖,別哭了。」

  爾沫點點頭,再度撲進他懷裡,軟軟地說:「我喜歡你的胸膛……」

  「是嗎?」

  「嗯。」

  他唇角一揚,「這胸膛從今往後都是你的。」

  她抬起臉來看著他,「再沒有別人?」

  「還能有誰?」他蹙眉一笑。

  「不知道。」她故意揶揄道:「可能是另一個香樓姑娘或秋言姑娘。」

  齊浩天連忙討饒道:「我是為了查案才跟她們接觸的。」

  「真的?」爾沫有些狐疑地挑了挑眉。

  「是真的。」男人的直覺告訴他,得趕快結束這個話題,於是他話鋒一轉道:「對了,這幾天你把崇安這兒的事都結束了,跟我走吧!」

  經過春姨的提醒,她是有了要跟他離開崇安的心理準備,但還是不免感到疑惑,「去哪裡?」

  「當然是我去哪裡,你就去哪裡。開陽那兒的事雖然結束了,但真正的大魚並沒有上鉤。你應該知道所有的青樓妓戶全都歸樂戶司管理監控吧?」

  爾沫本想搖頭,因為她當真不知道,但又覺得自己活在這個時代卻什麼都不知道,實在說不過去,便點了點頭。

 「不只從業者必須列冊清查,還得上繳一定的賦稅,就連富貴人家或為官者府中養了多少家妓,也必須向樂戶司實報,所有未經造冊列管又未繳交稅款的私娼館及家妓,全屬違法。」

  「這事跟你所說的大魚有何相干?」她不解地問道。

  「朱博府中家妓十數名,但呈報的卻只有三名,而且還私下跟人牙子勾結,行販賣人口的勾當。」

  「所以你接近朱府家妓就是為了……」

  齊浩天點點頭,「透過他府上的家妓,我順利取得相關罪證,朱博和樂戶司監理蕭展鵬的親信鄧金田是表兄弟關係,開陽的事被揭開后,朱博自縊,鄧金田也失蹤了。今早我抄了無垢庵,逮捕周玉鳳及她的黨羽,找來了仵作驗屍,我們都認為朱博並非自己上吊身亡,而是死後才被吊上了樑。」

  爾沫馬上就掌握到關鍵,「有人殺人滅口?」

  「一點都沒錯。」他眼底閃過一抹銳芒,「這個人便是未上鉤的大魚,蕭展鵬,可他行事小心,至今未露出馬腳。」

  聽著,她不禁感到憂心,「浩天,你潛行使的身分是否已經……」朱博是遭人加工自殺,鄧金田又人間蒸發,可見得這蕭展鵬的勢力有多龐大,手段又有多狠辣,齊浩天會有性命危險嗎?

  他安撫一笑,「別擔心,我的身分仍是個秘密,而且定安侯府世子已經查出開陽第一花魁桑子魚是蕭展鵬的家妓許映柳,蕭展鵬將許映柳送到綴紫樓,便是要她處理人口買賣之事,如今世子正準備用反間計誘使許映柳背叛並指證蕭展鵬。」

  看來那定安侯府的世子爺也不是省油的燈呢!不過爾沫還是不免擔心,「能成事嗎?」

  齊浩天深深一笑,眼底滿是信任,「若是慕聲,一定能成事,他的腦子可是用豬腦袋補出來的。」說完,他自己忍不住笑了。

  她困惑地看著他,「豬腦袋?」

  於是齊浩天將發生在繼慕聲身上的奇事告訴了她,繼慕聲從小天資聰穎,可十四歲那年大病一場後,智力退化如一小童,而當年加害於他的,竟是人人以為待他猶如親出的繼母鄭眉。

  他的妻子顏無雙雖是官家千金,卻是庶出,身分低微,按理是沒資格成為世子夫人的,可鄭眉仗著定安侯遠在邊關,將府中大小事交由她處置,便做主將顏無雙娶入侯府,成了繼慕聲的妻子。

  未料顏無雙有著旺夫的好福氣,繼慕聲竟在她的照料下恢復了智力,還因緣巧合的跟他聯手制敵。

  「哇!」爾沫驚奇的瞪大眼睛,「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都能寫一本書了。」

  「可不是?」他突然笑容一斂,正經八百地看著她,「你是不是也應該吃幾顆豬腦袋呢?」

  她一聽,羞惱地捶了他一下,不滿地嚷嚷道:「你是說我笨嗎?」

  他眉心一鎖,神情嚴肅地道:「不,我錯了,你不用吃豬腦,慕聲天生聰明,是遭繼母毒害才會智力減退,而你不同……」他直視著她,眼底滑過一抹狡黠,「你的傻是天生的。」

  爾沫一聽,滿臉漲紅,掄起拳頭再次要往他胸口招呼。

  齊浩天一把攫住她的手腕,順勢一扯,將她擒入懷中,低下頭,霸道的攫住她的唇,吻得深刻火熱……

*             *             *

  澶陽府,布政使周安庭府邸。

  老夫人從崇安回來後,便一直提及一位名為爾沫的姑娘,說那姑娘長得極像他三年前病逝的女兒,有著好手藝,又有一顆真誠善良的心,她還說因為吃包子被噎著,差點兒沒了性命,也是這位爾沫姑娘及時相救。

  他知道母親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又想回崇安,必然是為了那姑娘,可她年紀大了,如此三天兩頭的奔波,要是在路上有個萬一,教他這做兒子的還怎麼安心的活?偏生母親不明白他的苦心,鬧了幾天了。

  「唉。」他啜了一口妻子李氏剛沏好的茶,不自覺地一嘆。

  李氏在他身邊坐下,「為娘親的事心煩?」

  他一臉無奈,「娘為了回崇安,跟我鬧脾氣呢!老周說她每天都哀聲嘆氣,一天下來說不了三句話。」

  李氏眉心微微一擰,「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不過你一點都不好奇嗎?麗兒生前跟娘的感情那麼好,對娘來說,麗兒是無可取代的,但那位爾沫姑娘竟能讓娘一見之後就茶飯不思,可見得跟麗兒有多麼的相像。」

  周安庭一凝神,直視著她,「你想說什麼?」

  李氏語帶商量,「娘說那位爾沫姑娘是孤女,在崇安亦是無依無靠,我是想,既然娘那麼思念那位姑娘,不如我們將那位姑娘接到澶陽來吧,咱們府裡不差那一個碗一雙筷子,若能將她接來與娘作伴,又有何不可?」

  他想了想,倒也覺得妻子的建議不錯,但隨即又皺起眉頭,「你這主意是不錯,但也得人家願意,要是那姑娘不肯呢?」

  「老爺都還沒試呢,怎麼知道人家不肯?」李氏笑嘆道:「依我看,老爺可以先差人給那位姑娘送個信,徵求她的同意。」

  周安庭點了點頭,「這倒是可以,那我……」

  「老爺,夫人。」話未說完,管家急急忙忙走了進來,手裡還拿了一封信。周安庭注意到他手中的信,問道:「那是誰送來的信?」

  管家將信呈上,「不曉得,對方只說信是要給老爺的,老爺看了便會明白。」

  周安庭看著那封信,思索須臾,才將信封拆開,展信閱讀。李氏見丈夫的臉色變幻不定,不免感到疑惑好奇。

  漸漸地,周安庭漾開笑意,暖得猶如冬陽。

  李氏心急地問道:「是誰給老爺寫的信?發生什麼事了?」周安庭但笑不語,一臉神秘,眼底浮現一抹深意及喜悅。

*             *             *

  齊浩天帶著爾沫踏上返京之路,但他仍未告訴她自己的出身,他想,若是她知道他是平康侯府世子,必然會大吃一驚,甚至可能會拒絕隨他返京。

  他雖是庶出,但終究是世家子弟,因為才智在嫡兄長齊耘天之上,因而受到聖上重用,授予潛行使一職,如今不負聖命返京,若未加官進爵,定也是賞賜豐厚。

  對出身深山小村的爾沫來說,他必是個遙不可及的人物,就算他的身分背景沒嚇著她,他的父親必然也無法接受一個平民孤女成為世子夫人。

  此次返京,他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看著坐在身邊,正一臉興奮新奇的看著雪花溪畔景色的她,他溫柔一笑,「累嗎?」

  「不累。」她轉過頭,甜甜淺笑。

  他又問,「要隨我返京了,怕嗎?」

  她怔了一下,微微蹙起眉頭,「是有點……不過你說你爹娘人很好,我就沒那麼擔憂了。」

  「嗯,別擔心,有我在。」他深深注視著她,「天塌了,我頂著,絕不會傷你絲毫。」

  聽著,她眼底微帶感動的淚光,靠向了他,將頭偎在他肩膀上。「浩天,要是你爹娘不喜歡我呢?」她語氣輕柔,但仍聽得出來帶著幾分憂慮。

  「那我會想辦法讓他們喜歡你。」

  「要是你怎麼都無法讓他們喜歡我呢?」

  「我喜歡你便行了。」齊浩天環著她的肩,輕輕揉撫著她纖細的肩頭,「放心,我會排除萬難的。」隨即,他神情一凝,問道:「對了,之前在萬載倉庫,爾威說他自從發現你沒死後,便每天想著要如何弄死你,你們同是爾村人,他為何處心積慮要你的命?」

  「爾威他……是我的異母兄長。」她幽幽地道。

  齊浩天感到難以置信,「他為何要殺害你?」兄弟之間或許會因為爭產或是奪權,導致兄弟鬩牆、自相殘殺,但她只是個無害的妹妹,爾威為何要置她於死?

  「爾家村當年因避戰而躲至鬼門山,為求雨露,便向山神獻祭。」

  他濃眉緊揪,「如何獻祭?」

  「以抽簽的方式選出一名十六歲的少女,然後帶至山中祭壇前活埋。」

  齊浩天陡地瞪大了雙眼,如今居然還有如此可怕的祭儀?而聽完她說她是如何被迫害的,他更是背脊發涼,一股寒意自腳底直衝腦門。

  他不用特別想像,光聽到活埋兩個字,他就感到害怕及心痛。

  他將她緊緊抱進懷裡,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爾沫可以感受到他的恐懼、震驚,還有……慶幸。是的,他一定慶幸她還活著。

  「你是如何逃出生天的?」齊浩天的聲音不自覺顫抖。

  她又再將爾湖是如何幫了她的事告訴他,「……之後來到崇安的事,你也知道了。」至於她來自于二十一世紀這事她就沒說了,畢竟實在太光怪陸離。

  她說得輕描淡寫,可齊浩天卻氣恨極了,他咬牙切齒地道:「這個爾威實在太狠毒了。」

  爾沫懇求道:「爾湖雖然幫著爾威做了一些壞事,但她是被逼的,要不是她,我不能活下來,所以……」

  他輕撫著她的臉頰,不等她把話說完,便道:「放心,我會保她無事的。」

  「真的嗎?」她大喜過望,一把環抱住他,「謝謝你。」

  齊浩天拍撫著她的背,溫柔地道:「一切都會很順利的,交給我。」

  「嗯。」她抬起眼簾注視著他,眼底滿溢幸福及喜悅。

  終於,齊浩天帶著爾沫抵達京城了。

  天子腳下的京城,繁華熱鬧之程度是崇安無法比擬的,一進南康門,爾沫的嘴巴就幾乎沒闔上過。

  看著她那驚奇的樣子,齊浩天覺得好笑,「比起崇安如何?」

  「崇安沒法比。」她老實說。

  「到目前為止,還喜歡嗎?」他笑視著她,順手理了理她額頭上的髮絲。

  「喜歡,看起來挺好玩的。」她用力的點點頭,「所以皇上就住在這兒吧?」

  「是的。」他說。

  「你也住這兒?」她問。

  「嗯。」他輕輕的握著她的手,「在我進宮面聖之時,你先待在府裡吧。」

  她有點憂心,「真的可以嗎?你爹娘容得了我嗎?」

  在二十一世紀,女朋友跟著男朋友去他家見他爸媽是很稀鬆平常的事情,但在古代,這是不是不合禮教呢?

  「不必擔心,我會將一切安排妥當再進宮。」齊浩天避重就輕的道。

  有道是「船到橋頭自然直」,等她到了平康侯府自然就會明白了,就算她想逃,也來不及了。

  馬車轉進一條大道,四周突然變得安靜,大道兩旁有著高牆及枝葉繁密的大樹,牆裡似乎有些建物,但是牆太高了,爾沫又坐在車上,想一窺究竟,卻有難度。

  馬車沿著高牆行進了好一會兒,終於停下來。

  她臉一轉,發現馬車停在一座宏偉氣派的大門前,門楣上掛著一塊黑底金字的匾額,上面寫著平康侯府四字,頓時愕然。

  門前的兩名黑衣守衛,一見馬車上的齊浩天,立刻趨前。「世子,您回來了。」

  「我父親可在府裡?」齊浩天問。

  「侯爺今早進宮,還沒回府。」黑衣守衛說話的同時,好奇的偷瞄著坐在另一側的爾沫。

  「通報下去,說我回來了。」

  「是!」黑衣守衛答應一聲,旋身立刻開門,朝著裡面大喊,「世子回府。」

  他一喊完,裡面傳來數聲猶如回音般的「世子回府」。

  齊浩天下車,向呆坐在車上的爾沫伸出手,「來,下車吧,到了。」

  她看著他,一股子不安從身體深處滿溢出來,「這是……」

  「我家到了。別怕,我在。」說完,他握住了她的手。

  爾沫一臉忐忑地被他帶下車,隨著他的腳步走進那兩扇氣派宏偉的對開紅色大門,裡頭崇樓傑閣,高低相映,畫棟飛簷,俯仰相連,這邊花木扶疏,那邊簾櫳掩映,穿著同色同款僕服及婢服的人們穿梭其中,個個語氣恭謹地向齊浩天福身問安,然後又個個以驚訝的眼神看著她。

  她感覺到……喔不,她完全意識到齊浩天並非尋常官家之人,他不只是什麼潛行使,而是身分地位更加尊貴的世家子弟。

  她感到驚惶不安,胃一陣陣翻攪著。不妙,她就快吐了。

  她強忍著不適,隨著他一步步前行。這府邸,進一步便別有洞天,轉一眼又別開生面。那園中萬紫千紅,花草盛放,爭奇鬥艷,美不勝收,可她一點欣賞的心情都沒有,她非常非常的不舒服。

  「浩、浩天……」她再也走不動了。

        齊浩天停下腳步,見她慘白著臉,心焦的問道:「爾沫,你怎麼了?」

  「我、我不行了,我想吐……」爾沫的聲線微微顫抖著。

  齊浩天輕托著她的腰,四下張望,「忍忍,我找個地方。」

  就在他東張西望想找一個隱密的地方讓她嘔吐之際,前方不遠處出現了幾道纖細的身影,他定睛一看,竟是他親生母親蓮姨娘帶著幾名丫鬟而來。

  「浩天!」蓮姨娘一知曉兒子回府,便迫不及待地離開她住的千馥苑,果然,在前往主堂的路上,便看見了心心念念著的兒子。

  可看到兒子身邊站著一個陌生的小姑娘,她不免感到奇怪,兒子向來不喜有丫鬟僕從跟隨,怎麼現在卻帶了個隨身丫鬟?

  「姨娘近來可安好?」這下子兩人走不開了,齊浩天只能抓著爾沫站在原地。

  爾沫真的懵了,當他說「我爹娘人都很好」時,她想像中他娘的樣子應該是身形福態,笑容滿面,嗓門甚至有點大的大娘,可眼前卻是一位身形窈窕,風姿綽約,舉手投足都有著名門淑媛風範的貴夫人。

  她更慌了,她感覺到有東西已經衝到喉嚨了。

  她緊緊的閉著嘴,臉色由白轉紅,瞪著兩隻眼睛看著正好奇打量她的「他的娘」。

  「浩天,這小姑娘是……」蓮姨娘問。

  「她是爾沫。」齊浩天再轉頭看向爾沫,介紹道:「爾沫,這位是我的生母。」

  看著蓮姨娘,爾沫腦袋一片空白,只想著她應該趕緊問安道好,「姨……」可是她才開口,便「嘔」的一聲,吐了。

  在驚叫聲四起的同時,她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昏昏沉沉之際,爾沫隱約聽見旁邊有說話聲,一開始很模糊,又斷斷續續的,但隨著她的意識慢慢恢復,她越聽越清楚——

  「你說什麼?!」

  「孩兒要娶爾沫為妻。」

  「老天爺,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那馮小姐呢?」

  「孩兒從沒答應跟馮嫣成親。」

  「她是夫人的外甥女,這事侯爺跟夫人一直……」

  「姨娘,婚姻之事不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你別說這種傻話,要是侯爺知道,一定氣極了。」

  「孩兒早有準備。」

  「這豈是有準備就能成的事?浩天,你太衝動太天真了,你不是不知道夫人向來疼愛馮小姐。」

  「姨娘,您又豈不明白我的脾氣?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外遊歷,從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拴得住我,就連權勢地位之於我,也都猶如浮雲輕煙。」

  「浩天,這不是等閒之事,要是夫人因此不悅,該怎麼辦才好?」

  「這是孩兒的終身大事,豈能為了滿足某人便輕易約定?」

  「馮小姐的父親雖只是五品言官,但她也是個大家閨秀,與你甚是匹配,可這位爾姑娘是什麼出身?」

  聽到這裡,爾沫卻已經明白了很多事。

  原來齊浩天是平康侯的兒子,也是世子,而他母親不斷提到侯爺跟夫人,她可以確定齊浩天是庶出的,但他終歸是貴族,還是皇上親自任命的潛行使,以她的出身,頂多頂多只能當個通房丫頭。

  她還以為他只是個大概跟龐德差不多的特務人員,爹娘也都是尋常人,沒想到他出身如此高貴,與她根本是雲泥之分,就算在二十一世紀,這樣的配對也沒那麼容易得到認可及祝福,更何況是在封建傳統的古代。

  而且他娘不斷提到馮小姐這號人物……完了,他們的愛情注定無法開花結果。

  她若有自知之明,現在就該走了,可是齊浩天沒有屈服,他不斷地反抗,堅定地捍衛著他們的愛情。

  她能一走了之嗎?她能辜負他的一番深情嗎?想著,她竟又忍不住想吐了。

  「嘔!」她一個無法控制,再度作嘔。

  聽見她的聲音,齊浩天大步衝到床邊,一手拿起放在地上的盆兒,另一臂托起她的背,將面盆遞到她面前,憂心深情的看著她。

  迎上他的黑眸,她眼眶裡泛著淚光,「浩天……」

  「沒事。」他安撫一笑,像是在告訴她:吐吧,沒關係。

  她就著那面盆又吐了一回,這時,蓮姨娘走了過來,但不敢靠得太近,她望著她,心虛又卑微。「姨娘……」

  蓮姨娘看著她,眉心緊皺,「你該不是有孕了吧?」

  爾沫一怔,急著想解釋,「我不……」

  齊浩天卻打斷道:「沒錯,爾沫已經懷了我的骨肉。」他決定來個將計就計。

  蓮姨娘跟爾沫同時瞪大了眼睛,爾沫驚疑地看著他,他偷偷跟她使了個眼色。

  「浩天,你說什麼?!」蓮姨娘難以置信。

  齊浩天目光一凝,語氣肯定地道:「爾沫腹中已經有了我們齊家的骨肉。」

  蓮姨娘的嘴几度開闔,卻說不出話來。

  齊浩天擱下盆,直視著蓮姨娘,「姨娘,我不會拋棄她跟孩子。」

  蓮姨娘倒退兩步,六神無主。「這事,等侯爺回府再議,你……」她頗有深意地看他一眼,才又道:「你好自為之。」語罷,她旋身走了出去。

  爾沫立刻抓著齊浩天的衣袖,驚急地道:「你剛才在胡說什麼!」

     齊浩天笑視著她,一派輕鬆地道:「是姨娘的話教我靈光乍現。」

  爾沫有點氣惱他如此輕率,「可是我沒有懷孕,這種事瞞不了多久,只要你爹娘找大夫來給我把個脈,謊言就會馬上被拆穿的。」

  他的眼底閃過一抹狡黠,「那容易,弄假成真不就得了?」他捧著她的臉,深深一笑,「如果你真的懷孕了,假的就變真的了。」

  她瞬間明白他的意思,臉頰刷地一紅,她羞惱地用力推開他。「你真亂來!事情沒那麼容易。」

  齊浩天濃眉一皺,不滿地道:「要讓你懷孕是什麼問題嗎?你懷疑我的能耐?」

  爾沫覺得連耳朵都在發燙了,她氣呼呼地瞪著他,「你越說越不正經了。」

  「我就這麼不正經。」齊浩天一把將她抓進懷裡,「我會讓你懷孕的。」

  她氣惱地推開他,漲紅著臉,窘迫地道:「你忘了我上次在浴場裡吐的事嗎?我對男人的『那個』有恐懼症,我會吐。」

  齊浩天馬上警覺的問道:「為什麼?難道你被欺負過?」

  她知道他的欺負指的是什麼,立刻解釋,「不是你以為的那樣,我小時候曾經被沒穿褲子的男人嚇過,從此有了陰影。」

  「沒穿褲子的男人?他為什麼不穿褲子?」

  「當然是為了嚇我呀!」她一臉無奈,「聽見姑娘們尖叫,就是他最大的快樂。」

  齊浩天眉心一擰,神情嚴肅地問道:「有這種男人?在哪裡?」

  「我怎麼知道!總之,你不該扯這種謊。」他怎麼一直搞錯重點啦!

  「我只是想到大哥成親兩年未有後,或許我父親會因為你懷孕而接受你。」

  爾沫嚴正地道:「這樣是行不通的,你必須向你父親坦承。」

  「我不認為這樣的謊言可以解決問題,只是突然覺得這麼做也不錯。」他露出孩子般狡黠的笑容,眼底有著讓人猜不透的自信。

  她疑惑地看著他,「你應該早就知道會這樣吧,既然如此,你又為什麼一定要帶我回來?」

  「因為我非你莫娶。」他目光一凝,深情又專注地望著她。

  爾沬的心一陣狂跳,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氣。

  她不得不說,聽見這樣的話,她感動又激動,但是她跟他之間不是想愛就能愛這麼簡單啊!

  「你別想逃呀。」他摟著她的腰,靠近她低語,「這都是你的錯,你要負起責任。」

  這樣的指控讓爾沫覺得很莫名其妙,「怎麼又是我的錯了?」

  他深情一笑,溫暖的氣息徐徐的噴在她臉上,「就是你的錯,就是你不好,是你讓我發現我的生命有所缺失,所以你得負責填補完整我的生命。」說完,他在她唇上輕輕落下一吻。

  她羞得推開他,「幹麼,我剛剛還吐了。」可惡,他也太會說甜言蜜語了吧,這根本是羅曼史或偶像劇裡才會出現的臺詞。

  他壞壞一笑,「就是這樣,才只輕輕一吻呀。」

  「你真的很討厭!」她滿臉羞紅,嬌嗔道。

  突地,齊浩天笑意一斂,神情嚴肅地道:「你放心,我不會卸甲遁逃,也不會讓你孤軍奮戰。」他輕撫著她的臉龐,語帶央求,「所以……別逃。」

  爾沫胸口一熱,淚水差點奪眶而出,她用力點點頭。「嗯。」

  他放心的一笑,雙臂一圈,將她緊緊的攬在懷中,輕柔卻堅定地道:「別怕,事情沒你想像的那麼糟,況且該怎麼做,我都已經想好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6-26 12:20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6-24 11:56 PM 編輯

【第十章】

  稍晚,平康侯回府,從蓮姨娘口中得知此事,震驚又惱怒,立刻遣人將齊浩天及爾沫喚至主院。

  齊浩天帶著忐忑惶恐的爾沫過來,氣定神閒地向父親請安,「孩兒叩見父親。」

  平康侯鐵青著臉,一聲不吭,兩隻眼睛定定地看著爾沫。

  爾沫平素不是個膽小的人,但此時此刻卻緊張得手腳發抖。

  在古代,侯爺是多麼不得了的一號人物,她好怕自己又會因為太過驚懼,控制不住的嘔吐。

  在蓮姨娘面前嘔吐已經夠慘了,要是又在平康侯面前吐,那她跟齊浩天的事可就真的沒半點指望了。

  但她仍強忍著不安,行禮如儀,「民女爾沫,叩見侯爺。」

  平康侯冷冷地問道:「你當真懷了我兒的骨肉?」

  爾沫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努力讓翻騰的情緒平復下來,而後老實地回道:「回侯爺的話,沒有。」

  聞言,平康侯跟蓮姨娘一震,不約而同地看向一臉自若的齊浩天。

  蓮姨娘氣惱地質問,「浩天,你怎麼能騙人呢?」

  「姨娘問了,孩兒於是靈光一現,孩兒本想將計就計,但爾沫不同意。」

  平康侯眉心一擰,疑惑地看著她。「你不同意?」自古以來,以此招數騙得一紙婚帖的不計其數,這小丫頭怎麼會是這樣的反應?

  爾沫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回道:「侯爺,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

  「如果不是有了身孕,你為何會一直吐?」蓮姨娘不解地問道。

  爾沫恭謹地道:「回姨娘的話,民女一緊張或害怕,就會嘔吐,這是好不了的毛病,讓姨娘誤會,甚感歉疚。」

  平康侯端詳著爾沫,看她的言談舉止也算合宜,倒不至於出不了廳堂,不過她的出身決計成不了侯府的世子夫人,齊浩天雖是庶出,但再怎麼說都是世子,這事要是傳出去,他這張老臉往哪兒擱?

  可他太了解自己兒子是什麼脾氣,自兒子十七歲那年,就開始有人當面或託人向他提問親事,可兒子一聽說此事,立刻離府遊歷。

  一開始是兩、三個月,後來是三、五個月,接下來便是一年半載,之後皇上親自任命他為潛行使,他更有藉口及理由在外飄泊。

  這麼多年來,沒聽他對哪家的千金動過心,如今終於有個姑娘入了他的眼、他的心,可惜卻是個身分低下的民間女子。

  他知道自己擋不了兒子,這兒子向來吃軟不吃硬,要對他使強硬手段的話,恐怕他會帶著這小丫頭遠走高飛。

  沉吟思索片刻,他決定提出折衷的辦法,「好吧,我答應讓你先收房,這已是為父的最大讓步。」

  齊浩天神情凝肅,並未答話。

  「難不成你以為她能當妾嗎?」平康侯臉色一沉,「她頂多只能是個通房丫頭。」

  爾沫也無法接受,要她跟其他女人共事一夫,不管她有多愛齊浩天,她都做不到,喔不,就是太愛了才做不到。

  「父親,您誤會了。」齊浩天直視著他,「我不是要她做妾,而是要娶她為妻。」

  平康侯猛地一拍案桌,怒道:「荒唐!你知道你是什麼身分嗎?你可知道你的婚事有多少人看著?幸好你母親如今在通法寺禮佛,否則她不知道又要如何鬧騰。」

  「孩兒的婚事為何要母親認可?」

  「你明知你母親一直想促成你跟馮家的婚事。」

  齊浩天毫無畏懼地道:「父親,您與母親也明白我對馮家小姐並無意思。」

  平康侯倒抽了一口氣,「婚姻大事豈能盡隨你那莫名其妙的意思?你對這丫頭想必也只是一時迷了心。」

  齊浩天語氣平緩卻強硬,「除了爾沫,再無任何女子讓我想與她廝守一生,白首到老。」

  「你——」平康侯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頓時說不出話來。

  見狀,蓮姨娘連忙勸道:「浩天,你不可如此任性妄為,再說這事要是傳到聖上耳裡,恐怕也是不會同意的,難道你要娶一個不能在宗人府列名造冊的女子當妻子嗎?」

  齊浩天唇角一勾,「是不是聖上同意了就可以?」

  「聖上豈可能同意?你太荒唐了!」平康侯怒斥。

  齊浩天氣定神閒的說:「如若聖上同意,孩兒還望父親及姨娘莫再為難。」

  平康侯怒瞪著他,一臉想拿家法痛打他的表情。

  這時,廳外傳來下人的通傳聲,「啟稟侯爺,定安侯府世子在外求見。」繼慕聲帶來了好消息,其反間計奏效,他成功的離間了桑子魚跟蕭展鵬,讓桑子魚誤以為蕭展鵬為求自保欲將她滅口。

  一個女人的復仇,絕對可以教一個男人萬劫不復。

  當桑子魚決定報復蕭展鵬後,不只將其犯行一一細數並寫下自白,還把她跟蕭展鵬之間多年往來的書信文件及帳冊,全數交給繼慕聲。

  為求慎重,繼慕聲決定親自將這些證物帶來京城轉呈給齊浩天。

  於是,兩人決定一同進宮面聖,將這些證據交給聖上,以做定奪。

  齊浩天一跟繼墓聲離開平康侯府,蓮姨娘便來到客房,想要勸退爾沫。

  「爾姑娘,相信你一定知道我所為何來。」蓮姨娘在黃花梨木圓桌旁坐下,望著恭謹站著的爾沫。

  爾沫心跳加速,一種對現實無能為力的憤怒油然而生。

  她沒怪齊浩天的爹娘,她知道她所身處的是封建時代,而不是王子可以娶離婚女星的二十一世紀。

  她明白自己的處境有多艱難,也想起齊浩天在來京的路上曾對她說過他會排除萬難,當時她沒多想,以為這只種形容罷了,可如今她才明白他話中的深意。

  平康侯說的一點都沒錯,就算他們當爹娘的首肯,也過不了聖上那一關,就算是是尋常的富裕人家都不見得能接受她這種出身的女子進門當少奶奶,更何況是平康侯這樣的貴族。

  她不由得幽幽一嘆,「爾沫明白自己的處境。」

  「我看得出來浩天真的很喜歡你,而且浩天那脾氣我是明白的,他要的,就勢必要定了。」蓮姨娘明白這種相愛卻無法廝守的苦楚,不過天意如此,相愛亦難違。

  「你坐下來說話吧!」

  爾沫搖搖頭,「不敢,爾沫站著便行,姨娘請直言無妨。」

  蓮姨娘見她不像是貪權愛財的女子,自然也是敬她幾分。「我看你亦是有骨氣的女子,要是以金錢與你談條件,那是羞辱了你。老實說,浩天是我兒子,自然是他歡喜,我便歡喜,若他必須有你在身邊才能得到喜樂,我又何忍拆散鴛鴦,傷了母子之情,不過……」她幽幽一嘆,臉上有著悵然無奈。

  爾沫看出她似有難言之隱,便道:「姨娘請說。」

  「浩天雖是庶出,但因為才智在他嫡兄長之上才被封為世子,夫人想把浩天牢牢掌握,因此一直想將外甥女許配給他,雖然浩天一再閃躲,但夫人勢在必行。大夫人的娘家與當今皇后是姻親關係,在宮裡算是說得上話的人物,就連侯爺都要忌憚她三分,所以……」

  「我明白您的意思。」爾沫的心隱隱作痛,但表面上仍相當淡定,「您希望我怎麼做?」

  「我相信你是聰明之人,必然理解這其中有著錯綜複雜的角力鬥爭,身為人臣及人父,侯爺有他的為難及苦衷,我請求你能退讓,別要正室這個位置,勸浩天娶馮家小姐為妻,納你為妾。」

  爾沫雖然已有了心理準備,但是聽到蓮姨娘提出這樣的要求時,她還是有種被人在心頭狠狠割了一刀的感覺。

  沒錯,她出身低微,別說是妻,就連妾,她恐怕都是沾不上邊的,她相信此事也不是蓮姨娘能夠做主,必然是平康侯要她來當說客,她當然明白這對她來說已是恩典,但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她,怎可能接受這樣的條件及安排?

  她神情凝肅地問道:「蓮姨娘,若我不肯,而浩天又如此堅決,那麼……浩天會如何?」

  「此事若驚動皇后,皇后又在皇上耳邊抱怨,對浩天恐怕是有百害而無一利。」蓮姨娘眼底滿是對兒子的不捨及憂心,「爾姑娘,求你退讓吧!」

  世家大族之間的鬥爭及愛恨糾葛,爾沫雖然不曾親自經歷,但看了那麼多宅鬥小說,多少還是能夠想像。

  齊浩天雖是庶出,但如今破了大案,聲勢想必是扶搖直上,侯爺夫人早在他身上押了寶,如今怎可能善罷干休?

  齊浩天若執意要她,就算免受苦刑責罰,也有可能被拔去世子之位,落到一無所有的地步,她若愛他、惜他,哪忍心見他如此?

  可要她擁抱一個不完整的愛情,她又辦不到。

  她不想勉強自己,也不能因為一個愛字害了他,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眼角含著淚光,毅然地道:「好,我退讓。」

  蓮姨娘先是一驚,旋即露出感激的表情。「爾姑娘,真是太感謝你了,你放心,雖說只能是妾室,但我們齊家不會虧待你的,若是你能勸浩天接受這個安排,那就……」

  爾沬平靜地道:「我想您誤會了,我的退讓並非為妾。我愛浩天,所以我無法跟另一個,甚至是好幾個女人分享他,但因為我愛他,我絕不會害了他。」

  蓮姨娘明白她的意思了,頓時胸口一陣抽緊,對她生出了憐惜及歉意。

  「我會立刻離開侯府。」爾沫直視著她道。

  蓮姨娘急了,「那你要去哪兒?」

  「我有一技之長,到哪兒都能活。」

  交談至此,蓮姨娘已完全明白她對齊浩天的用心,「爾姑娘,齊家會給你一些……」

  未待她說完,爾沫便拒絕了,「不,沒有什麼補償得了我失去的。」

  聞言,蓮姨娘露出尷尬又愧疚的表情。

  爾沫體貼的安慰道:「您莫自責,這不是誰的錯,我也沒怪誰,若一開始我便知道浩天的身分,或許我不會接受他的感情,也不會放任自己愛上他。既然決定要走,我就不多待了,就此告辭。」

  蓮姨娘伸手拉住她的袖角,「爾姑娘,你身上可有……」

  「我有。」爾沫淡淡一笑,無怨無恨,只有深藏在眼底、不經意露出的一絲惆悵,「我在崇安時自己開了一家小小的包子店,生意不壞,攢了一些錢,您不必擔心。」說完,她旋身走了出去。

  蓮姨娘看著她離去的身影,臉上難掩歉疚及落寞。

  蓮姨娘的陪房李嬤嬤上前一步,小聲地道:「姨娘,爾姑娘看著是個好姑娘。」

  蓮姨娘沉默了一下,輕聲一嘆,「我可以明白浩天為什麼會喜歡她了。」她轉頭看著李嬤嬤,不安地道:「李嬤嬤,我心裡真覺得難受,好像做了什麼壞事似的。」

  「這不能怪您。」李嬤嬤見她難過自責,連忙勸慰著,「這事也不是您能做主的,要是惹惱了夫人,別說是您,就連世子恐怕都會受到連累,世子如今正受到聖上重用,將來必能飛黃騰達,光耀門楣,在這重要的節骨眼上,犠牲小情小愛也是值得的。」

  蓮姨娘陷入了沉思,是嗎?為了仕途官運的亨通,犠牲小情小愛是值得的嗎?浩天是不是也這麼想?如果他不快樂呢?如果他恨她這個做娘的呢?

  她突然變得不確定了,她不知曉這麼做是愛他,還是害他。

*             *             *

  爾沫離開了平康侯府,踽踽獨行,身影落寞。

  想著與齊浩天的情緣就這麼結束了,方才在府中強忍住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潰堤,她貼在牆邊,雙手掩著臉,難過痛哭。

  她以為沒那麼痛,畢竟從相識到相愛也才短短幾個月,可她錯了,此刻她的心就像是千把刀子割著,疼得她幾乎要暈厥過去。

  終於,兩腿一軟,她蹲坐在地,抱頭大哭。

  不知哭了多久,她忽然聽到一道慈祥的嗓音響起——

  「孩子。」

  她一怔,抬起滿是淚痕的臉龐,眼前站著一位慈愛的老夫人,竟是在崇安時待她猶如孫女的周房氏,她難掩驚疑,「奶奶?」

  周房氏看她哭得如此傷心委屈,不捨心疼全寫在臉上,「孩子,是不是受委屈了?」

  「奶奶,您怎麼會在這裡?」因為方才痛哭一場,爾沫耗了大半的力氣,一時起不了身,聲音也有些沙啞。

  「我是來找你的。」周房氏說。

  爾沫不由得一愣,周房氏如何知道她在京城?就算知道,京城那麼大,周房氏又是如何找到她的?

  「離開崇安後,奶奶就一直想著你、念著你,總想著要回崇安看你。」周房氏拿出手絹,輕輕替她拭去臉上的淚,「就在那時,周家收到一封信,然後……奶奶就來找你了。」

  周房氏好像說得很清楚,但她聽得卻很糊塗。「信?」

  周房氏深深一笑,「這事說來話長,不如你先跟我走吧!」

  爾沫呆呆的反問:「去哪兒?」

  「周家在京裡有座小宅,是我兒進京面聖時住的。」周房氏看出她的困惑,又道:「我兒是澶陽布政使周安庭。」她面帶慈祥的笑意,眼底有一抹黠光。

  爾沫這下子完全驚呆了,她這是哪裡來的福氣,遇到的個個都是大人物啊!

  周房氏緊緊牽住她的手,「走,咱們路上再說。」

*             *             *

  齊浩天自宮中返回平康侯府時,蓮姨娘早已在客房等著,她知道兒子一回來,定會先來看看爾沫。

  她認為自己有責任向兒子交代清楚,當然也希望能勸阻兒子,不讓兒子去找他父親質問,而引發父子間的戰爭。

  可是當她將爾沫已經離開侯府的事情告知他時,他沒有憤怒、沒有傷感,甚至也沒有追問她的去向,他如此平靜的反應,反倒教她莫名感到害怕。

  接下來幾天,京城起了騷動,樂戶司監理蕭展鵬被補,相關涉案人等也一個個被緝拿,等著審理定罪。

  此案至此,算是告個段落,齊浩天自然功不可沒,在一班王孫貴公子之間,他可是大出風頭,揚眉吐氣。

  從早到晚,來平康侯府祝賀的人潮不斷。

  對於齊浩天像是忘了曾經有爾沫這號人物之事,平康侯是樂見的,他心想兒子定是一時的鬼迷心竅,沒他以為的那般死心眼。

  可蓮姨娘不那麼想,兒子越是平靜,她的心越是忐忑難安。

  這日,侯爺夫人返回侯府,還帶著外甥女馮嫣一道,蓮姨娘立刻前往迎接。

  瑪嫣一見蓮姨娘,立刻漾開笑意,「久不見姨娘,別來無恙?」

  「託馮小姐的福,一切安好。」蓮姨娘疑惑地問道:「馮小姐怎麼會來?」
 
 「嫣兒去通法寺接我,順便跟我說了浩天的事。」總是神色威嚴的侯爺夫人,眼底有一抹不想被發現,卻又藏不住的狂喜,「他呢?在府裡嗎?」

  蓮姨娘應道:「在,正跟侯爺在廳裡談事。」

        侯爺夫人隨意的應了一聲,立刻領著馮嫣、蓮姨娘及一班僕婢往大廳前去。她今天的步子邁得特別的快,也特別的輕盈。

  來到大廳,齊浩天跟平康侯已結束對話,並準備回到自己的居苑。

  侯爺夫人邁了進來,喚道:「浩天。」

  「母親。」齊浩天站定,恭謹地道。

  「浩天哥哥。」馮嫣親昵的喊了一聲。

  齊浩天對她一笑,沒有說話。

  「浩天,嫣兒告訴我你這次立了大功,聖上正琢磨著該如何獎賞你。」侯爺夫人說。

  「不全是浩天一人之功。」齊浩天淡淡一笑,「最後這一招反間計,其實是定安侯世子繼慕聲所施。」

  「不管怎樣,聖上是交辦於你,論理當屬你功勞最大。」侯爺夫人藏不住喜意,「依我看,聖上應該會給你封賞。」

  她想,齊浩天破此大案,聖上必會給他一品或二品的官職,這麼一來,平康侯府聲勢更是水漲船高,齊浩天這樣有本事的兒子,自然要牢牢捏在手心,外甥女必須要嫁給他,這平康侯府才能全在她掌握之中。

  侯爺夫人轉而望向平康侯,「侯爺,浩天今年也二十有六了,早已是成家的年紀了。」

  平康侯當然知道正室此時提及婚事的理由,立刻回應,「我也正在琢磨此事。」

  侯爺夫人輕輕的將馮嫣拉上前,「侯爺,嫣兒今年已十七,正是適婚之齡,我想今年過年前,便把浩天跟嫣兒的婚事給辦了吧!」

  馮嫣一聽,雖面露羞色,卻喜上眉梢。

  「嫣兒蕙質蘭心,知書達禮,與浩天絕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平康侯滿臉堆笑地望向兒子,「浩天,你已老大不小了,我看就今年吧!」

  齊浩天臉上沒有一絲情緒波動,不喜不怒,「恐怕浩天得辜負母親的一番心意了。」

  侯爺夫人面上隱隱帶著慍色,「難道你認為嫣兒配不上你?」

  「母親有所誤會。」齊浩天不卑不亢、不疾不徐地道,「嫣兒妹妹甚好,亦是京城眾多貴公子夢寐以求的佳人,只可惜浩天心有所屬。」

  「浩天!」平康侯不悅地沉聲一喝,「你還想著那爾沫?你死了這條心吧,她是進不了我平康侯府大門的。」

  侯爺夫人一臉疑惑,「爾沫?她是誰?」

  一時之間,平康侯也不知該如何向她說明解釋。

  齊浩天心平氣和地道:「父親,孩兒所說的並不是她。」平康侯一怔,狐疑地看著他。

  蓮姨娘也感到極為困惑,「浩天,你到底在說什麼?」

  齊浩天面帶輕鬆自若的微笑,環視他們每一個人,「孩兒已與澶陽布政使周安庭周大人的千金互許終身,也已取得聖上的口頭同意。」

  眾人皆是一片震驚嘩然,澶陽布政使是從二品文官,比起馮嫣的父親官階那可是更高了,再說,馮嫣的父親是靠著裙帶關係才戴上那頂官帽,可周安庭不是,他是文舉榜眼,爬至今日官位雖經歷二十年時間,但都是靠著自己努力得來的,他還是個受到百姓愛戴、眾所皆知的清廉好官。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平康侯問得急切。

  「不久前的事。」齊浩天回道。

  平康侯忽地憶起一事,「慢著,周大人的女兒不是得了急病走了嗎?」

  齊浩天深深一笑,眼底有著一抹得意,「父親,確實是周大人的千金。」

*             *             *

  兩天前,齊浩天進宮面聖。

  聖上大喜,意欲封賞他府邸一座,真金白銀各万兩,並任命他為新任的樂戶司監理,卻被齊浩天謝絕了。

  「皇上,臣不求升官發財,只是一心想為皇上分憂解勞罷了。」

  「朕向來賞罰分明,怎麼,莫非你嫌不夠?」

  「豈敢?」齊浩天抬起臉來,眸光堅定,「只是臣要的並非這些。」

  皇帝好奇地問道:「那麼你要的是什麼?」

  齊浩天忽地下跪行揖,恭謹慎重地道:「臣斗膽請聖上賜婚。」

  皇帝驚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誰不知道齊浩天是匹野馬,是隻難馴的鷹,這麼多年來多少人要跟他說親,他都是能推則推,現在居然想成親了?

  「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快說說,是哪一家的千金?」

  齊浩天唇角一勾,「澶陽布政使周大人的千金。」

  「你不知曉嗎?周大人的千金已在三年前病故。」皇帝越聽越糊塗了。

  「啟稟皇上,周大人還有一位千金名叫爾沫。」齊浩天回道。

  皇帝一副「你在糊弄朕」的表情,「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爾沫是周大人的義女,雖無血緣,卻是周家的掌上明珠,臣與她在崇安一見,便對她情有獨鐘,幾番追求,終於擄獲其芳心,還望聖上成全。」

  皇帝雖感訝異,但成人之美是好事一樁,再說,齊浩天這次立下功勛,卻不要那些豐厚的賞賜,既然如此,賜他一樁美滿姻緣也是應該。

  「周大人知曉此事嗎?」

  齊浩天回道:「知道,其實周大人正在京城。」

  皇帝馬上就嗅到一點不尋常的味兒,不禁深深一笑,「看來,你早有安排。」

  「懇請聖上成全。」齊浩天再次恭敬請求。

  皇帝展眉一笑,「既然周大人同意,那朕便做這順水人情給你吧!」

     「謝聖上。」齊浩天低頭作揖,臉上滿是愉悅得意的笑意。

  就在周家跟齊家交換庚帖的那一天,齊家才知曉原來周安庭的千金,就是當初為了保全齊浩天而離開侯府的爾沫。

  平康侯雖有被兒子擺了一道的感覺,但又不得不佩服他的機智。周安庭身為澶陽布政使,這樁婚事又是聖上答允並賜婚,侯爺夫人縱有再多的不悅及不滿,也只能接受這個事實。

*             *             *

  年前,聖上還是任命齊浩天為新任的樂戶司監理,並賜京城城南的一座宅邸予他,准他闢府。

  兩人的婚禮在新宅舉行,席開三天,遠在開陽的繼慕聲也帶著懷有身孕的妻子顏無雙前來祝賀。

  新婚之夜,爾沫在婢女及嬤嬤的陪同下先回到新房,等候齊浩天前來。

  她忐忑不安地坐在床沿,一顆心撲通撲通地狂跳。

  回想起這些時日發生的事情,她真覺得齊浩天是號不簡單的人物,彷彿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絲毫不差。

  那日她決定退讓並成就他的仕途後,便趁著他進宮面聖時出府。

  本想著離開京城後,一路往南方而去,沒想到周房氏像仙人一般的出現在她面前。

  她隨周房氏返回周家位在京城的宅子,等著她的是周安庭夫妻,他們一見到她便熱淚盈眶,因為他們覺得她實在太神似他們三年前病故的女兒。

  之前周房氏說她神似周家小姐時,她還無法想像兩人究竟有多像,可是看見他們夫妻倆的反應後,她總算能夠感受了。

  經他們說明,她這才知道原來他們是收到齊浩天的信函,才會立刻啟程趕赴京城,為的就是收她為義女,讓她從孤女爾沫,搖身一變成為官家千金周爾沫。

  齊浩天早料到她的身分必會遭到平康侯的反對,更擋不住侯爺夫人那猛烈的攻勢,為了讓他們乖乖認栽,他必須搬出更大的靠山,那就是當今聖上。

  於是,在他幾乎完美的安排下,她成了周爾沫,成為身分地位足以與他匹配的官家小姐。

  她不得不佩服他的聰明機智,他真的太賊了。

  這時,有名婢女近身問道:「夫人,渴嗎?要不要喝杯茶水?」

  「嗯,也好……」爾沫回答完,才驚覺這聲音很耳熟,她連忙掀起蓋頭一看,陡地瞪大雙眼,「爾湖?」

  「夫人,是我。」爾湖眼泛淚光。

  「老天爺!」爾沫也激動得紅了眼眶,起身將爾湖一把抱住,「你怎麼在這兒?這是怎麼回事?」

  爾湖噙著淚水道:「是齊大人保我的,大人闢府後,便讓我住進府邸,還讓我可以跟在你身邊。」說著,她忽地雙腿一曲,就要跪下來。

  爾沫一驚,立刻抓住她,「你這是做什麼?」

  爾湖感激地道:「我這條賤命是大人跟夫人所賜,我……」

  爾沫秀眉一擰,好氣又好笑地道:「不准再那麼說了,知道嗎?從今以後你就安心的在這兒待下,再也不會受到任何的脅迫及傷害了。」

  爾湖感激涕零,用力的點頭。

  這時,外頭傳來通傳聲,「大人回新房了。」

  爾沫一驚,頓時慌得不知該站該坐,急忙以求救的眼神望向爾湖。

  爾湖畢竟是嫁過的人,立刻將她的蓋頭覆上,牽著她在床沿坐下,安撫她。

  爾沫下意識緊緊抓住爾湖的手,指尖微微顫抖著。

  「別怕,沒事的。」爾湖輕聲安撫道。

  齊浩天一身御賜的紅底深繡雲紋的袍子,略帶著酒意的走了進來。

  要不是被一幫兄弟們拖著,他老早就回新房見他的新娘子了。

  「大人。」床邊伺候的爾湖見了他,立刻行禮。

  齊浩天向她使了個眼色,她點點頭,拍了拍爾沫的手背,要她安心後,便抽回自己的手,領著其他的丫鬟婆子速速退出房外,並帶上房門。

  爾沫坐在床沿,因為太過緊張,兩隻腳不自覺的打起擺子。

  看著那不合宜卻可愛的動作,齊浩天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他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大手一伸,壓住她顫抖著的腿。

  「啊!」她驚羞地叫了一聲,旋即意識到自己有多失態。

  他不急著掀開她的蓋頭,靠近她,低聲問道:「很緊張?」

  蓋頭下的她看不見他的臉,卻緊張得有點口不擇言,「廢話!」

  他也不生氣,只是更覺得有趣。「會緊張到吐嗎?」

  「不知道,或、或許會吧?」她老實地道。

  「現在呢?」他問著的同時,將手伸向她的頸子,輕巧地解開脖子上的那顆母貝結扣。

  她肩膀一縮,不自覺地雙腿並攏,握緊拳頭。

  「如果不要看見我,會不會比較好一點?」他問著的時候,又解開她一顆結扣。

  「什麼?」她臉兒發燙,手腳開始顫抖。

  他促狹地道:「其實沒那麼可怕,反正你又不是沒見過。」

  「慢著!」他正準備解下一顆扣子,她突然抓著他的手,聲音顫抖地道:「我們是不是應該……應該先培養一下感情?」

  聞言,齊浩天啞然失笑,「我們培養得還不夠嗎?」

  「不是,我是說……啊!」

  她話未說完,齊浩天已取下她的蓋頭,並捧著她的臉,近距離的注視著她。

  迎上他熾烈熱切的目光,她覺得心臟好像快從嘴巴跳出來了,臉也快燒起來了。

  「我是想吃了你,但不會真的吃了你。」他開玩笑地道。

  爾沫知道這兩個吃字是完全不一樣的意思,羞得臉更紅了。

  齊浩天嗓音微啞的道:「你知道我等這一天等得快瘋了嗎?」

  她突然想到古代有聽牆角這回事,不自覺抿緊了嘴。

  要命,要是她發出什麼聲音,都會被外面聽牆角的嬤嬤聽見吧?老天,那真是太羞了。

  「外……外面有人嗎?」她怯怯地問。

  他深深一笑,也低聲回道:「沒有,都被我趕走了。」

  「那你為什麼要這麼小聲的說話?」她又問。

  齊浩天又欺近了幾分,將嘴唇貼著她的耳朵,「因為小聲說話才能靠你這麼近。」

  他溫熱的氣息在她耳畔瞬間竄燃,教她渾身恍如火燒。

  他一手環著她的背,一手溫柔地揉著她的耳垂,「放心,我不會讓你吐的。」她整個人僵住,動也不敢動,齊浩天輕吻著她的耳垂、頸子,慢慢將她放倒在錦榻上。

  她緊閉著雙眼,提醒自己要深呼吸。

  他厚實的大手輕輕覆上她的胸口,動作輕柔緩慢的拉開她的衣襟,當他的掌心隔著衣物放在她起伏急促的胸部時,她整個人一顫,不自覺逸出低吟。

  她以為自己會想吐,可他的掌心暖熱,動作輕柔,意外地讓她漸漸地放鬆,此刻她的腦海裡出現許多畫面,那是她過往只能想像卻沒有辦法嘗試的事情……她愛這個男人,何懼之有?

  這麼想著,她勇敢地張開眼睛望著他。

  齊浩天先是微微一頓,然後笑意浮上唇角,俯身,他吻上了她羞悸的唇片,猶如輕柔雨點。

  她發現自己的呼吸慢慢地緩了,心跳也不再急促,甚至一種酥麻的感覺逐漸地在體內漫開,奔至四肢末端。

  閉上眼睛,她將自己交給了他,因為她相信,他是她生命中最特別的那個男人,而且她等的就是他。

  她的魂魄飛越了那麼遠的距離來到這兒,為的就是他吧?一定是的。

  從前她為媽媽抱不平時,媽媽總說——

  世間的一切都不是偶發,必然有其神秘而特別的安排。

  她想,齊浩天就是老天爺給她的神秘而特別的安排。

  「爾沫。」

  聽見他輕柔的叫喚聲,她回過神來,睜開眼睛望著他。「嗯?」

  齊浩天的黑眸深處竄燃著愛火,「我可以吃你的肉包子嗎?」

  「嘆?」她一愣的同時,意識到自己的衣衫不知何時已被他剝了,她的視線往下一瞄,看見自己白皙飽滿的兩顆肉包子,上頭還綴著兩顆小紅豆,她羞得立即用雙手遮住自己的臉,「討……討厭。」

  齊浩天拉開了她的手,笑視著她羞紅發燙的臉,「其實你的肉包子不小,皮薄餡多。」

  「呀!」她驚羞地推著他的胸膛,「別說了!」

  他趁勢將她一把攬住,俊臉往她胸口蹭去。

  她又羞又癢,笑著閃躲,「啊!不要!慢……慢著,別舔……」

  齊浩天哪肯放過她,擒住她,繼續享用美味的她。

  「啊!你好壞!慢著!慢著!啊丨別別別……啊……」

  她的掙扎及抵抗漸漸變得無力,整個人像奶油般融化在他身下。

  「等一下啦……」她撒嬌似的討饒,「別舔,好癢……」

  「噓。」齊浩天突然湊到她耳邊低聲道,「小聲,其實外面有人聽著。」

  爾沫一驚,想到自己剛才叫成那樣,羞得想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她想,明天一早那些嬤嬤婢女們,一定會拿這事當茶餘飯後的談資。

  她用幾乎氣音的聲音嬌斥道:「你剛才不是說外面沒人的嗎?」

  他一邊輕咬著她的耳珠,一邊笑道:「騙你的,真的沒人。」

  發現自己又被他耍了,她羞惱地在他胸口捶了一記。

  他攫住她的手,邪氣一笑,「你可以盡情的叫,沒關係的,我明白舒服的聲音是很難忍住的。」

  爾沫羞瞪著他,「誰舒服了?我才不會叫呢!」

  「是嗎?」他眼底銳芒一閃,再次欺上她的身子。

  在他熱情、純熟,時而溫柔、時而狂野的擺弄下,她終究還是不敵,逸出那美妙的嬌吟。

  她想,他一定是老天爺派來治癒她的人,一個神秘而特別的存在。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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