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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20-6-21 10:32 PM

宋語桐 - 專寵小毒妃【單】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秦歡,這位原主對她而言是個謎,明明是個小主簿家的庶女,
卻可以無師自通,不僅懂花懂草還懂毒?根本天生毒醫來著!
不只如此,皇上還突然下旨賜婚,把她許給那富可敵國的長樂郡王,
這究竟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還是天上飛來的橫禍?
本來以為這位爺被迫娶她過門之後會直接把她「冷凍」起來,
孰料新婚之夜,這位爺就仗著是她的夫君,很霸道的將她「吃乾抹淨」,
說傳宗接代是她嫁進府裡來最大的任務……有沒有搞錯?
她是看他可憐,為了治好他被毒瞎的雙眼,才勉為其難嫁進府的好嗎?
畢竟,他身上中的毒有多深,這郡王府的毒水可能就有多深……
又,看在這位爺寵她疼她的分上,她或許還可以把壞人給揪出來?
可人算不如天算,為了治他的雙眼,她差點連自個兒小命都給搭上……

【出版日期】    2020/1/3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 藍海E80201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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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20-6-21 10:32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6-16 03:21 PM 編輯

【序言】   自己的選擇

  小時候啊,每到假日,我最喜歡做的事就是蓋著厚厚的棉被窩在客廳跟家人一起看恐怖片、驚悚片,然而每次到了精采的橋段,或猛鬼現形奪人命,或鯊魚張開血盆大口吃人,我都會開啟「小視窗」模式——從雙手指縫間偷窺,好像這樣就比較不害怕。

  當中有一部電影我從頭到尾都沒開起小視窗,劇情令我印象深刻,那毛骨悚然的感覺至今都還記得,那就是《透明人》。

  該片男主角拿自己做實驗,成為透明人卻變不回去,起初自然是很苦惱,整個團隊致力於研究如何助他恢復,可慢慢的,他發現了當透明人的好處就是做什麼都不會被發現,自此走上偏路,開始為非作歹,壞事幹盡。

  這時我才發現,掌握罕見的能力,是一件極為考驗人的定力與道德的事,有些人會選擇善用能力幫助別人,成就自己,有些人卻會選擇拋棄良心,藉此替自己牟利。

  而宋語桐老師的新作《專寵小毒妃》中,穿越而來的女主角秦歡就掌握了一項全新的技能——毒。她可以一眼辨識出毒花毒草,懂得如何製成毒藥,這樣懂毒又會用毒,善加利用,還有什麼難得倒她?

  不過她並沒有因為有這種技能,就用毒藥去危害眾人,透過威脅下毒達成自己想要的目標,而是全心全意想幫被聖旨強塞來的夫君長樂郡王解毒。

  盡管兩人並不熟悉,沒有感情基礎,她還是很好心地想幫他治療被毒瞎的雙眼,為此絞盡腦汁,想著怎樣才能不被懷疑又達到最佳療效,最終透過親自下廚這方式達成,還因此奠定下兩人的感情基礎。

  然而,身為小主簿家的庶女,她爹不疼嫡母不愛,為什麼會身懷此技?而長樂郡王被毒害這事,又隱藏著什麼驚人的秘密?且看他們如何聯手解開一個個謎團,最終邁向幸福人生!



【第一章】 突如其來的賜婚

        江州原城,位於國內中樞地帶,是除京都以外的最大州縣,民生富庶,氣候溫和,匯集東西南北四大運河,造就了江州百年的繁華。

        來自異域的奇珍異品多不勝數,各式各樣讓人眼花撩亂的吃食小點遍佈整個江州,若有在其他州縣買不到吃不到看不到的,來這兒包准你買得到吃得到看得到,這樣的盛況,沒來過江州徹徹底底走一遭的人是絕對無法想像的。

        所以,就算秦家當家的老爺秦岷只是江州原城的小小主簿,卻在主街西隅處有個好幾進的宅院,雖比不上那些真正鉅亨商賈或高官名門等富裕之家,卻絕對可以把國內其他州縣縣令等級的宅子給比下去。

        秦家有三個女兒,老大秦梅今年二十,老二秦雙今年十八,老三秦歡今年十七,老大老二為正妻所生,老三則為庶出,其生母死得早,所以秦三小姐很小便開始過著爹不疼娘不愛的生活,除了這幾年開始跟著兩位姊姊上私塾,平日裡常常都待在自己住的小院落裡足不出戶,可以說是沉默寡言,不喜交際。

        秦曼曼看著銅鏡中的自己,著著實實是個小美人胚子,圓圓的杏眼靈巧動人,鼻小而挺,兩片菱唇鮮嫩迷人,肌膚白嫩得彷彿可以掐出水來,這張小臉若認真笑起來,說有多可愛迷人就有多可愛迷人。

        可除了這張可愛迷人的小臉,和這副脫掉衣服後甚是玲瓏有致的身材,半年多前的她對眼前鏡中的女人一無所知,她不知道她是誰,也不知道她的過去發生過什麼,就連原主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因為她穿越到原主身上時,只有承繼她的身體,卻沒有接收她的記憶。

        醒過來後的唯一解釋,就是她失憶了,什麼都想不起來。

        她是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就連原主的名字叫秦歡,是秦家三小姐,都是身邊的丫頭告訴她的。

        然後,她才慢慢地瞭解秦家的狀況,慢慢地熟悉這裡,慢慢地適應對於她而言完全陌生的這一切……

        長盛王朝,這個在她讀過的歷史上不曾存在的國度。

        民風開放,男女不只可以同席,還可以相約出遊,乘船騎馬,賞花踏雪,品茶喝酒,其中又以江州為最。

        可以從現代穿越到如此開放自由又繁榮富裕的地方,秦曼曼覺得自己真是太幸福了,畢竟她是來自現代的一個超自由國度,若不得已變成了古人,還倒楣的穿越到一個超保守的古國,大門不能出,二門要偷偷邁,那她可能會想努力快點死一死再穿回去,免得被憋死在大宅裡。

        可這裡再怎麼民風開放,繁華富庶,對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她而言,終究還是很無聊的地方,除了見不到親愛的父母親人外,沒電視可看,沒手機可滑,沒有一堆愛情小說可以抱著啃,沒有好用的衛生紙衛生棉可以用,沒有輕便的短褲可以穿,天氣熱得要人命還是得穿長到拖地的裙子,也沒有剉冰可以吃……

        以上諸多種種,就算她覺得穿越到這裡,又生活在最富裕的江州原城已經很幸福了,可大半年過去,她還是覺得日子過得無趣極了。

        她幾乎把家裡的書冊全看完了,不知鬧了多久的書荒,除了看書打發時間外,她發現自己竟然懂得如何識別藥草,秦家大宅裡種的花花草草只要有藥性的她都知曉,甚至一眼便能辨識它們,除了可以叫出它們的名字,還知道它們的用法……

        為此,她跑到書鋪子裡狂找了一堆醫書草藥書,因此發現她最擅長的竟不是那些普通的藥草,而是毒花毒草……

        可以製成各式各樣毒藥的毒草和毒花,她幾乎無一不識……

        當真是見鬼了!

        秦歡,秦三小姐,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又爹不疼娘不愛的十七歲小姑娘,究竟為什麼可以一眼便認出這些一點都不平凡的毒草呢?

        究竟,這個小小的身體裡藏著什麼樣的祕密?

        她實在是有太多的迷惑與不解,卻什麼人也不能問不能說,只能將自己身體的這項異能嚴嚴實實的給藏起來,畢竟,秦三小姐就只是個普通人家的小姐,若讓人知道她懂毒又會用毒,天知道會是什麼樣的景況?

        「三小姐,三小姐?」年方十四的貼身丫頭小舒,伸出她的小手在自家小姐面前晃了又晃,「小姐聽見奴婢剛剛說什麼了嗎?」

        小舒是秦家廚子老趙的女兒,九歲就跟在秦歡身邊當丫頭,雖說只有短短五年,卻已經是秦歡身邊待最久的丫頭了。

        據說,打小便在秦三小姐身邊侍候的兩個丫頭,五年前一個不小心落井而亡,另一個得了不知名的病死了。

        當時,秦三小姐的院子鬧鬼及受詛咒的傳聞便未曾間斷,整個秦家竟一個丫頭也不想被派過來,只有老趙不信這神鬼傳說,主動告知主簿老爺,把自己方才九歲的女兒給了秦三小姐當丫頭。

        因為沒有秦歡的記憶,老實說她也不知道這五年來秦歡和小舒這對主僕之間的相處情形如何,但小舒這丫頭卻不止一次說她這個主子變了好多好多,根本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

        以前的秦歡冷冰冰又總是沉著臉,不太理人,如今的秦歡卻很愛笑、愛發呆又愛看書,連看書都可以看到偷笑。

        以前的秦歡非常的大家閨秀,連待在自己院子裡也不敢稍稍放鬆,像是怕被誰逮到什麼錯處似的,如今的秦歡卻是百無禁忌,不是趴在床上,就是歪在外頭院子裡的搖椅上,非常的旁若無人。

        啊,本來就不是同一個人啊……

        她很想對小舒說,卻只能偷笑著忍住,將話憋在肚子裡。

        反正她現在「失憶了」,而且據聞是「歷劫歸來」,所以性子變了很正常,沒人會找她求解釋,當然能做自己就做自己,不然不累死才怪,再說了,這宅子裡好像也沒有人跟她親,走到外頭隨便裝一下小姐的樣子,根本沒人會發現她的「異常」。

        以上,都是她在這生活,試驗了大半年的結論。

        「妳剛剛究竟說了什麼?」秦歡無辜的對丫頭眨了眨眼。

        「奴婢就知道小姐沒在聽!」小舒嘟起小嘴兒,看起來比主子更無辜。「這麼重要的事小姐怎麼就這麼不上心呢?老是在神遊……」

        秦歡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對這丫頭的碎碎念早已經習以為常,「那妳現在究竟還想不想說?」

        小舒難得一臉的嚴肅,整張臉皺起來像包子似的,「自然是要的,要是等會兒小姐還不出現在大廳裡,老爺怕要打死奴婢了。」

        嗄?她沒聽錯吧?這個家裡誰曾在乎過她會不會出現在任何重要場合裡?

        雖然她在這個家沒有受到什麼虐待,但卻是很輕易就被無視的一位,就算天皇老子來了,應該也沒她的事。

        「妳是不是聽錯了?我為什麼要出現在大廳裡?」

        「聽說宮裡的公公來了!老爺叫幾位小姐穿戴好衣服飾品全到大廳裡聽旨去!小姐妳快點換身衣服吧!沒時間了!」說著,小舒已經慌慌張張的到衣櫃前替她張羅起衣服來。

        秦歡莫名其妙的看著她,「我們家的老爺不是只是個原城小主簿嗎?宮裡的公公來傳什麼旨啊?」

        「奴婢不知道啊。可那公公帶來了好多東西,一大箱一大箱地不知有多少箱,聽說都從大門排到巷口了。」小舒邊說邊翻櫃子裡的衣服,「總之,怎麼看都該是喜事,大小姐二小姐那邊都忙著穿新衣呢。」

        秦歡的眼皮跳了跳。

        不太妙……以前看電視,每當宮裡的公公來傳旨,又帶來一大箱一大箱的東西時,不是論功行賞就是賜婚……

        不會吧?她爹最近可沒聽說立了什麼大功,可以讓皇帝派宮裡的公公親自來賞的……好吧,就算真立了天大的功,也沒必要讓她們這些小女兒去大廳聽旨吧?

        所以,想來想去,這原因都不是前者……

        那,就是後者囉?賜婚?

        秦歡驀地瞪大眼。

        這也不可能啊!秦家只是小小主簿之家,哪可能讓遠在京城的皇帝給相中?還親自下旨賜婚?

        她皺了皺眉,越想越亂,竟是滿滿的不安,總覺得她來到這裡的好日子似乎就快要走到盡頭了……

        「哎,小姐要穿哪套好?」翻了半天,小舒都沒挑到件好的,更別說是新衣了,把她都快愁死了。

        還管穿哪一套好呢!她現在可沒心情梳妝打扮!得趕緊去確認一下對方的來意才是最要緊的!

        「又不是要選妃,整齊乾淨就行。」秦歡站了起來,伸手拍了拍身上的衣裙,「我就穿身上這件吧,不必換了,走吧。」

        說著,人已走出房門,小舒忙不迭小跑步跟了上去。

        打從半年前小姐在進香禮佛的回程途中不幸遇見盜匪被砍成重傷,差點死去又醒過來之後,除了失憶,還變得活潑又愛笑,走路也快,跑步也快,常常一轉眼就不見人影,把她都快急死。

        「小姐,妳這樣不行……」

        「本小姐說行就行,根本沒人管本小姐穿什麼好嗎?妳就別擔心了!」

        「哎,小姐妳等等我!」可能是腿短,她家小姐走一步她卻要走兩步,總是搞得她氣喘吁吁地。

        「不是很急嗎?」秦歡沒有停下腳步,「何況是我去聽旨又不是妳去,妳慢慢來就行,悠著點,嗯?」

        「有哪個人家的丫頭比主子還慢的?」不成體統!小姐的話連她這個小丫頭都聽不下去了。

        「就我秦三小姐的丫頭啊,命好。」說著,秦歡已跨進了大廳,翠綠色的裙襬從高高的門檻上掠過,她的腳步及姿態在瞬間優雅了起來。

        低眉斂眼,姿態嫻靜,舉手投足都是大家閨秀的風範。

        小舒愣愣地站在外頭,有點驚詫她家小姐那一轉身就瞬間彷彿變了一個人的本事。

        秦歡一踏進大廳便發現父親母親及兩位姊姊都在,果真,是最後一個通知她的,否則以她們此刻梳妝打扮的程度,萬不可能比她還快進大廳,她可是連衣服都沒換就急急跑過來的啊!

        「這位就是秦三小姐?」有個尖細的嗓音在大廳裡響起。

        「是的,公公。這位就是小女秦歡。」秦岷討好似的道。

        這宮裡來的公公看起來有點年紀,細皮白肉,笑起來眉眼彎彎,聞言便打量起秦歡這姑娘來。

        秦歡被人家點名,心還真有些慌,忍不住也偷偷抬起眼來,正巧和這位公公的眉眼給對上,忙不迭再次斂下眼。

        公公一笑,「既然人都齊了,跪下聽旨吧。」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茲聞江州原城秦主簿之三女秦歡,賢淑大方,溫良敦厚,品貌出眾,太后與朕聞之甚悅,今朕的堂弟長樂郡王,適婚娶之時,當擇賢女與配,值秦家三小姐秦歡待字閨中,與長樂郡王天造地設,為成佳人之美,特將秦家三小姐秦歡賜予長樂郡王為王妃,一切禮儀交由禮部及欽天監共同操辦,擇良辰完婚。

        佈告中外,咸使聞之。

        欽此。

         「謝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眾人齊謝聲中,秦歡只覺一陣轟然巨響,震得她頭皮發麻雙耳欲聾,身體發軟得只差沒倒在地上。

        這究竟是什麼跟什麼?她是在作夢吧?一定是在作夢,鐵定是在作夢……

        真是瘋了!這裡可是江州耶!

        那個天高皇帝遠的皇上,怎麼就聽聞這小小原城秦主簿家的三小姐什麼賢淑大方來著?再怎麼著也該配給她的兩位嫡女姊姊吧?

        還有,那長樂郡王又是什麼鬼?他究竟是哪裡得罪那皇帝爺了?竟把她這麼一個小小主簿的庶女賜給他堂堂一個郡王爺?

        皇帝這哪叫恩賜?根本是打長樂郡王的臉吧?

        這長樂郡王鐵定是個爹不疼娘不愛哥不喜的傢伙……

        若是,這點倒跟她同病相憐。

        「秦三小姐,還不接旨?」傳旨的公公忍不住輕聲提醒她。

        秦歡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舉高了雙手,「臣女秦歡……接旨。」

        公公笑咪咪的把聖旨交到這小姑娘手上,又多看了她幾眼,才轉而拿出一個本子對秦岷道:「秦主簿,恭喜了,外頭那些全都是皇帝陛下和太后娘娘的恩賜,說是要給秦三小姐添的妝,這本子裡都記得詳詳細細地,您就慢慢看吧。」

        「謝陛下恩賜,臣感激不盡。」秦岷接過那本子,隨手從袖袋裡掏出了一碇銀子塞進公公手中,「公公此番辛勞了!」

        公公不客氣的直接收下了,「這都是分內的事,大人不必客氣。」

        說完,公公轉身往外走。

        秦岷親自將人送到了門口,才彎身低眉,一臉誠惶誠恐地問道:「不知公公可否借一步說話?」

        幸而這位公公也不是個難相與的,或者是看在剛剛那一錠銀子的分上,總之,他腳步往旁移了幾步,倒是沒加以推阻。

        「大人是想問這個賜婚究竟是怎麼來的吧?」公公開門見山道。畢竟是天上莫名其妙掉下來的恩典,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是,公公明鑑。」秦岷想破頭也沒能想明白,這道聖旨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長樂郡王已經住在江州很多年了,他是知道的,畢竟是堂堂郡王爺又是皇帝的堂弟,這江州郡內誰不知曉?

        但,那長樂郡王怎麼跟他家的女兒扯上關係?那王爺可是個……唉,總不可能對他家女兒「一見鍾情」吧?

        公公見秦岷那一頭霧水的可憐模樣,也是同情,「就透個音訊給您吧,是溫貴妃向皇上求的恩典。」

        「溫貴妃?」秦岷這會兒眼睛瞪得更大了,這又是唱哪一齣?「公公您是指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妃子,溫貴妃?」

        公公笑著點點頭,「正是那位溫貴妃。」

        秦岷的眉頭緊緊皺成一團,「這……公公,您就好人做到底吧……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在下怎麼越聽越迷糊了?」

        公公斜睨了秦岷一眼,「大人可還記得半年多前,秦三小姐去了一趟原城近郊的凌雲寺,回程路上遇見了一群盜匪?」

        秦岷一愕,「自然記得,小女被人送回來時全身都是血,奄奄一息,請來的幾個大夫都說活不了了……這……敢問公公,溫貴妃這事兒難不成跟凌雲寺的那群盜匪有關?」

        公公長嘆了一口氣,「是啊,溫貴妃的車駕當時就在秦三小姐的馬車後頭不遠處,盜匪的出現瞬間驚了馬,溫貴妃的車馬往前奔竄,車速又急又快又兇猛,就這樣把溫貴妃摔出了馬車,是秦三小姐拉了溫貴妃一把,溫貴妃才沒讓馬給踩了!

        「後來盜匪追了上來,聽說那把本來要砍在溫貴妃身上的刀,讓秦三小姐給擋了。雖說溫貴妃後來還是受了傷驚了胎,但總算保住一命,在一個月前誕下了龍子,滿月酒宴上,溫貴妃便向陛下要了這份恩寵,賜下秦三小姐這門親事……

        「說起來這溫貴妃是個懂得報恩的人,只是當時回宮後因受驚養胎病了一陣子,並花了一段時間尋人,這才得知秦三小姐正是那日救她的人,後來又為皇上誕下龍子,便拖延到今日,這不剛好替秦三小姐覓得了一門良緣嗎?」

        秦岷驚詫,竟是沒想到他家秦三還有此際遇,卻難說是福是禍呵,不禁又是點頭又是搖頭,「是這樣啊……可對象為何是這長樂郡王?這事兒他同意嗎?」

        長樂郡王范逸今年已二十有四,是該議婚成親了,可放眼望去,沒有哪個高官顯貴人家會想把女兒嫁給他,而一般小官小戶的閨女卻也高攀不了這樣的皇親國戚,再加上長樂郡王性格捉摸不定,陰沉難測,連他的嫡母怡太妃都對他忌憚幾分,不敢隨意在他的親事上琢磨,便這樣耽擱了下來。

        聽見秦岷的疑問,公公笑了出來,「我說大人啊,這不是陛下賜婚嗎?」

        秦岷皺了皺眉,「公公的意思是?」

        「既是皇上的恩典,不管這郡王爺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喜歡或不喜歡,不都得謝主隆恩嗎?」

        這意思是,長樂郡王根本就沒同意或是根本不知情囉?

        「公公,這樣不太好吧?」

        「皇帝的賜婚,誰敢說不好?」

        唉,這話雖說沒錯,可偏偏道理卻是錯的啊!

        秦岷當真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心頭既喜又懼,不由得一嘆,「公公,小女這……根本高攀不起啊。」

        五年前,長樂郡王范逸的父親長樂親王,屢被諫官上書說其功高震主,再加上當年范逸出了一場意外,不待皇上說什麼,戰事一休長樂王爺便自請離京來到江州,徹底遠離朝堂。

        皇帝也不知是因為憐憫還是愧疚,竟將宮中採買事務交付了大半給王爺,一夕之間,長樂王爺從一名武將變成了富可敵國的皇商。

        可惜好景不常,三年前王爺因病去世,就在大家以為皇上可能會把宮中採買交給其他人時,皇上卻讓長樂王爺唯一的兒子范逸繼承其爵位,親封長樂郡王,原本的採買也繼續交由他進行。

        所以說,長樂郡王父子一家看似被「冷落」在江州,實則掌握宮中大半的採買權,不論是富豪商賈亦或是皇族中人,根本無人能出其右,其與皇室之間那千絲萬縷的關係,可不是簡單幾句話就可以道得清、說得明的。

        再怎麼看,以前長樂郡王都算是受寵的,可如今,皇上竟把他區區一個主簿之女,還是個庶女,許配給長樂郡王,怎能不讓人陷入一片雲裡霧裡中……

        這長樂郡王是何時不小心把皇帝給得罪了嗎?

        見秦岷這一臉戰戰兢兢、困惑不安的模樣,一旁的公公也甚表同情。

        不過,這事再怎麼瞧,秦家都是佔了個大便宜不是?

        說到底,這秦主簿就是個沒野心又沒膽的,天大的喜事也被他往最壞處去想。

        公公不由得輕咳了兩聲,「大人儘管謝恩就是,這也算是令千金的造化,死裡逃生又因禍得福,雖說長樂郡王身有殘疾,但令千金能嫁入郡王府當王妃,也算得上是百年修來的福氣了……」

*             *             *

        大廳裡,三雙眼睛都瞪著秦歡。

        「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秦夫人一雙眼散發著足以致命的寒光,咬牙切齒的從齒縫中擠出一句話。

        秦歡愣愣地看著她,扁了扁嘴,「母親,女兒不知。」

        她更想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好嗎?這是不是就叫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啊?

        老天爺就是看不得她好吧?一穿過來就是全身熱燙,痛楚不堪,連說話的氣力都沒有,好不容易傷好了些,可以看書寫字種花了,才幾天啊?現在就要把她嫁給一個不知是圓是扁是老是醜的古代男人?是有沒有那麼想要折磨她啊!

        「妳不知?那誰知?」秦夫人氣得都快冒出火來,「鐵定是妳到外頭去勾搭了人家郡王爺,不然哪來的親事?妳上頭兩個姊姊,哪一個樣貌都比妳好,要不是妳沒臉的做了什麼事,人家會去求皇上賜婚?」

        秦歡一臉無辜的看著秦夫人,「母親,女兒只不過是個庶女,那高高在上的郡王爺怎麼可能去求皇上賜婚……母親也太看得起女兒了。」

        是啊,她說的沒錯,一點都沒錯,這根本不可能!

        可要不是如此,那究竟是為何?

        秦夫人瞪大著眼,也是一頭霧水,「妳……還敢頂嘴?」

        「女兒不敢。」

        秦二小姐秦雙走了過來,伸手搖了搖她母親的手,「母親,妳就別氣了,女兒好像聽說那長樂郡王是個瞎子不是?又稱不上什麼好的,母親要慶幸被指婚的不是我們……」

        當真是沒見識的!秦夫人忍不住一嘆,「妳懂什麼?就算他是個瞎子又如何?長樂郡王府可掌握著江州人所有的生計,當年因為長樂王的到來,我們江州人才能過得比京城人還好還富裕,連京城裡的人都一撥撥的想要來江州探訪,除了欣賞江州的美景,還有江州的繁華……」

        一想到這些,讓秦夫人更加的氣結與堵心。

        秦大小姐秦梅溫柔的一笑,勸慰道:「母親,這是賜婚,是皇帝的旨意,我們秦家是大大的高攀了,不是嗎?」

        「那又如何?」

        「這高攀的姻緣從來就沒有好下場,妹妹嫁了也只是受苦而已,母親又何必跟妹妹置氣呢?倒是我們兩個姊妹沾了妹妹長樂郡王府這門親事的光,之後媒人可能都要把我們秦家的門檻給踩壞了呢,母親說是嗎?」

        這話,終是說得秦夫人的眸光一閃,像金子般發亮了起來。

        是啊,怎麼不是呢?她現在氣惱這既定的事實有何用?還不如借力使力替她兩個女兒找到以前作夢都想不到的親事呢!

        何況,二女兒說的也沒錯,那長樂郡王可是個瞎子啊,有什麼好的?

        是,他是富可敵國,但看得到吃不到,一個眼瞎的能掌管什麼實權?那些人脈,不管是官是商,還不是掌握在長樂王爺的遺孀怡太妃手中?更別提那些白花花的銀子了!

        想著,秦夫人的心慢慢平靜了,望著秦歡若有所思起來。

        秦歡的眼睛眨了又眨,看看這個再望望那個,這一雙雙的眼,從妒恨到現在的充滿算計及期望……

        有沒有那麼明顯啊?她都還沒嫁呢,這幾個女人就開始要算計她夫家的財勢地位了?

        既然如此,現在的她是不是也應該借勢拿個翹什麼的?

        可老實說,她還真沒那個心情!

        現在對她而言最重要的應該是搜集一下有關長樂郡王的信息,而從剛剛她們的對話裡,她只聽到兩個重點—— 

        一,他是個瞎子。

        二,他超級有錢。

        是胖是瘦?是醜是帥?是高是矮?是老還是小鮮肉?這些一概不知。

        她苦命著呢,秦歡正想著,就看見秦岷從外頭走了進來。

        全部人都因此而站起身迎向他,只有她依然靜靜地站在原處。

        「怎麼樣?問了嗎?這究竟是……」秦夫人的話還沒說完,就見秦岷掠過她們逕自走向秦歡。

        「歡兒。」

        這聲充滿父愛的歡兒,叫得還真是讓她非常陌生啊

        「是,父親。」秦歡淡淡地應著。

        「禮部那邊很快就會把成親的日子給定下來,最近妳就準備當新娘子吧。」秦岷仔細的看了這個女兒一眼,又一眼,像是從來都沒認真瞧過似的。

        「是。」

        秦岷見她乖巧,忍不住又叮囑道:「雖說長樂郡王也是皇族,但畢竟是住在江州,只要妳安分些,想必不會出什麼事,要記住,他是高高在上的郡王爺,他的母親怡太妃也是身分尊貴著呢,妳嫁進去,要乖乖聽話,可別鬧出什麼事來連累了我們秦家,知道嗎?」

        秦歡看著「父親」這個男人,他的眼中佈滿了憂慮,半點歡喜也無,再瞧著他身後那幾雙巴巴望著這頭的閃亮亮的眼睛,還真是明顯的對比。

        眼前這個怕她出事連累了他,後面那幾位卻是冀望著靠她得到更高的身分地位及名聲,好為秦家謀前程,還真是讓她有點啼笑皆非。

        「怎麼不說話?」

        秦歡抬起了頭,目光直視著秦岷,溫溫淺淺地開了口,「敢問父親,皇帝為何會賜下這門親事?」

        這可是在場所有人都很想馬上知道的問題啊!所以根本沒有人會阻止她,秦夫人甚至還跟著幫腔—— 

        「是啊,老爺,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秦岷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才道:「半年前歡兒在凌雲寺遇害那回,適巧救下了皇帝的愛妃溫貴妃,更保住了娘娘肚中的龍子,這門親事便是娘娘在皇帝那兒求的恩典,以報答歡兒的救命之恩。」

        哇咧……

        秦歡眨了眨眼,嘴巴很努力的不張開,因為那會很像個傻子。

        「竟有這種事?」秦夫人驚詫的張大了嘴,趕忙伸手摀住,「可都過去這麼久,大半年了,怎麼才……」

        秦岷瞪了他家夫人一眼,「溫貴妃娘娘何等尊貴,受了這麼大的驚嚇,回到宮中自然要好好調養身子,先把龍子平安誕下要緊,要是龍子有個三長兩短,娘娘還敢替誰求恩典?」

        秦夫人撇撇嘴,「老爺說得是。是妾身駑鈍。」

        秦岷嘆了一口氣,放緩了語調,「妳以為這親事是想求就求得了的?自然需要天時地利人和,要不是在滿月宴上適巧那怡太妃向皇上提了郡王爺的親事,郡王爺也真的已經到了需要娶親的年紀,偏他眼瞎,名門千金根本不願意嫁,這門親事又豈會如此輕易求得成?」

        「是是是,還真是得天時地利人和都給搭上才成。」秦夫人忙著賠笑臉搭話,「也算是我們歡兒的福分,這根本就像是天上掉了餡餅下來……」

        「是福是禍還未定呢。」秦岷皺眉打斷了她,「長樂郡王又不是個好相與的,歡兒能不能得他青眼,又是否能討他歡心,還得看她的命,若是一個沒弄好,我這小小主簿的小官都可能不保了。」

        秦夫人這一聽,怎不大驚失色,「老爺說這什麼話呢?這可是皇帝賜婚,那長樂郡王就算再不喜又能怎麼著?能退婚嗎?還是休妻?就算是要退婚休妻……那也不干老爺的事啊,他彌補都來不及了,還能怪罪咱們嗎?老爺是不是多慮了?」

        「希望是我多慮了。」總之他一聽見這門親事,眼皮就一直跳個不停,到現在都還沒停下來。

        「定是老爺多慮了,這可是門天大的喜事啊,老爺有個郡王女婿,這整個江州老爺都可以橫著走了,要是明兒歡兒將成為長樂郡王妃的消息傳了出去,咱們家的門檻可真要被踏破了呢,老爺該高興才是。」

        「話雖如此……」秦岷話未落,大廳外頭已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老爺,夫人,原城縣令求見!」

        「老爺,夫人,平城縣令遣人送禮來了!」

        「老爺,夫人,江州刺史也來了,說是要賀喜老爺和夫人!」

        聞言,秦夫人喜上眉梢,轉向自己的丈夫,「妾身剛剛說什麼來著?這才幾盞茶的功夫,整個江州都要炸鍋了!」

        相比秦夫人的笑逐顏開,秦岷可就謙遜低調多了,衣襬一揮,人已跨出了大廳,沒好氣的瞪著傳話的家丁,「縣令來了,你用求見二字?你是嫌你家老爺的命太長嗎?」

        說完,秦岷大步的走到大門,親自恭迎他家縣令大人和江州刺史去了。

        不管未來是福是禍,至少眼前到來的是喜事一樁,就算他再不樂意,也不能表現出一絲半點出來,否則便是對長樂郡王大不敬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6-21 10:3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6-16 07:17 PM 編輯

【第二章】 初見未婚夫

        古代的生活真的太無趣了,所以只要城內有一丁點風吹草動或芝麻綠豆大的小事,都能一傳十十傳百,傳到最後都成了稀奇事,何況是這種郡王爺將娶小主簿家的庶女的大事?自然是一夜之間便傳遍整個江州。

        那些個長吁短嘆或是嫉恨眼紅的,恐怕都好幾夜難以入眠。

        而平日連小貓都懶得來的秦家大門,突然有一堆莫名其妙的人來蹲點,連沿路叫賣的小販也跑來巷子口做生意,秦家大門口這條巷子一夕之間成了人來人往的市集,還是縣令大人派兵來守,才勉強圖得一絲清淨。

        這日,秦歡和小舒女扮男裝,從秦家側門的狗洞偷偷鑽了出去,走到大街上租了一輛馬車前往平城。

        「小姐,奴婢聽爹說外頭那些被縣令趕走的人都是來看小姐的呢,每個人都很好奇小姐是長得如何的國色天香才讓郡王爺求皇帝賜婚給他。」

        聞言,秦歡輕哼了一聲,「果真傳言就沒一樣是真的,明明是皇帝老子看這堂弟不順眼,才把我這個身分卑微的庶女賜婚給他,怎麼就成了是他求皇帝把我賜給他了?」

        「小姐,聽說皇帝不老的……」

        「皇帝老子是尊稱,懂嗎?」

        小舒抓抓頭,「是嗎?」

        「本小姐說是就是。」

        「那好吧……小姐,我們這是要去哪?」

        「他們會到我家大門探頭探腦的,難道我不會?」

        小舒啊了一聲,瞪圓了眼,「小姐不會是要到長樂郡王府門口去蹲守吧?那樣子多難看,要是讓人給知道了傳到老爺耳裡,老爺會打斷小姐的腿的。」

        秦歡好笑的伸手彈了小舒的額頭一下,「妳傻啊,太陽這麼大,我幹什麼自討苦吃去人家門口蹲守?」

        「那我們是要去哪探頭探腦?」

        「上等香客棧。」

        「那是吃飯的地方吧?」

        「這幾天最熱門的話題不就是我和長樂郡王的親事嗎?要聽八卦,客棧飯館自然是最好的地方。」

        熱門話題?八卦?小舒古怪的看著她家小姐,卻沒問。反正這半年來,她家小姐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說些奇怪的話了。

        兩人一路來到平城最大的客棧,秦歡之所以捨近求遠跑到平城而不是待在自家原城,一是因為平城應該沒半個人識得她,幹什麼都方便些。二是因為平城乃長樂郡王府的所在地,這上等香又是此城最高貴的客棧,相信泰半的人都會談論長樂郡王最近發生的事。

        所以,她來了。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至少,她得先決定是要裝死逃婚還是認命嫁了吧?

        雖說她穿越來此目前為止只會當個錢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小姐,卻不代表她不能搞出個名堂來養活自己。皇帝賜婚,這逃婚自然是不太可能為之的下下策,畢竟要逃卻不連累任何人,也只有詐死一途,但,若逼不得已,那終究是一個選擇。

        她們就選在客棧一樓角落的位置,不會太顯眼,卻很方便聽八卦,這不,才上了第一道菜,筷子都沒動呢,那長樂郡王四個字便開始此起彼落了—— 

        「聽說長樂郡王除了是個瞎子,還是個瘸子。」

        「是嗎?難怪只能去求娶一個小主簿家的庶女……聽說那庶女也是個醜的,見不得人,我住原城的親戚們都說沒見過秦三小姐,倒是秦大秦二小姐還可以勉強入眼。」

        「真是可憐,當年他父親長樂王爺可是個名震朝野的大將軍呢,就是因為長樂郡王被弄瞎了眼,這才離開朝堂來到了江州。」

        「這是為何?」

        「避風頭唄,都說當年長樂郡王的眼睛是被人給毒瞎的,有人說是皇帝給他叔父的警告,皇帝當年繼位時還年輕,不得不忌憚這長樂王爺的聲威……」

        「那也不必毒瞎人家兒子啊。」

        「噓,小點聲,都說是傳言。」

        同桌的友人伸手拍了那人的頭一下,「是啊,禍從口出,就算我朝民風開放,皇家親民愛民,也不是什麼話都可以亂說的。」

        鄰桌的客人陡地冒出一句,「也不知誰真見過長樂郡王,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老還是……」

        又一個鄰桌的客人接口道:「都說是老王爺的兒子了,還是皇帝的堂弟呢,自然是年輕人,至於高矮胖瘦,這我還真不知道。」

        「有人見過,聽說很嚇人。」

        「真的假的?都是個瞎子了還長得很嚇人?難怪只能請皇帝賜婚個又醜又沒地位的庶女了,說起來這秦三姑娘也是個可憐的……」

        「再怎麼可憐也是修了千年才有嫁給人家郡王的福報啊!那郡王府可不是人人都進得去的!聽說長樂郡王是我朝最富有的王爺來著!」

        「他有錢卻是個瞎子,老王爺去世後,整個長樂郡王府都靠怡太妃娘家姪子滕世安掌管著,要我說啊,這些年過去,不知多少好處都進了滕家的口袋……」

        啪一聲,又一掌打在說話之人的頭上,「又胡說!到時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你自個兒死了就算了,可別連累了我們幾個。」

        「是啊,去去去,走了,再待下去恐怕咱們腦袋都要掉了。」說著,這一桌數人全數起身,鬧哄哄地結帳走人。

        秦歡看著散去的數人,端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又一口。

        「客倌,上菜囉!」

        此時,小二又端上了一盤蒜苗雞丁和炸小魚乾,那色香味之好呵,讓秦歡想念起她在現代時常吃的道地中菜館了。

        秦歡一筷子夾進嘴裡,那雞肉還燙舌呢,卻是讓她一口接一口,筷子都停不下來。

        「小姐妳慢點吃。」

        秦歡瞪她一眼,壓低聲音道:「我現在是公子,再叫錯,罰妳沒晚餐吃。」

        「奴婢不是怕小姐……不,是公子噎著了嗎?」小舒很無辜的低下頭。

        「妳現在不是奴婢,是奴才,唉,叫小舒就好了。快吃吧妳,美食當前,妳就不要管我了,好好享受一頓大餐,嗯?」說著,秦歡夾了幾樣菜到小舒碗裡,就像她以前跟姊妹淘在一塊的模樣。

        「妳還吃得下啊?小姐,人家都說妳醜了……」連她這丫頭聽了都要食不下嚥,她家小姐倒沒事似的。

        「人家說我醜我就醜啊?我醜嗎?」說著,秦歡還把臉湊到小舒面前左右各擺了一下,好讓小丫頭可以看清楚些。

        「當然不!」小舒一向挺自家主子的,「小姐就算稱不上仙女下凡,在整個江州也算得上是個小美人了。」

        「那不就是了,妳管人家怎麼說。」

        「可是……」

        「別可是了,這餐廳的菜還真是上等香呢,名副其實,本……小……公子錢都花了,妳就別暴殄天物了,吃吧。」秦歡說著,還真的專心吃了起來。

        那模樣……就像是餓了很多天都沒吃飯,卻一下吃到山珍海味般一臉滿足。

        客棧二樓靠邊緣的位置,坐著兩名頭戴帷帽的男人,瞧不清真容,其中一名低頭專心吃飯的男子,就算一句話也沒說,就只是端坐在那裡,卻半點也掩蓋不去那高大挺拔的身姿及一身逼人的氣勢。

        坐在對面的另一名男子也是身形修長矯健,但相比之下,卻是親民多了,話多笑容也多,一雙眼不時地探看著一樓角落那桌女扮男裝的主僕二人。

       「爺,你未來的夫人真的很能吃。」華月看了半晌,眉眼都是笑。

        聞言,那位被稱作爺的男人,帷帽下的一道濃眉隱隱一挑,「你探頭探腦半天,就只得出這個結論?」

        「當然不是,爺想聽屬下的結論?」華月一臉討好的笑。

        「不想。」

        「爺……」

        「你非得把本王拉到這裡吃飯,就是為了這個女人?」一個皇帝莫名其妙賜婚下來的原城主簿之女,還是庶女,他甚至連她的名字都懶得記。

        「爺,難道你一點都不好奇你未來的王妃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屬下可是在秦家附近派人守株待兔了三天三夜這才好不容易逮到人的,爺該嘉獎屬下才是。」

        神色冷,嗓音更冷,「本王有叫你這麼做嗎?」

        「是沒有。」

        「那本王該嘉獎你?」

        「不必……」華月的聲調委屈極了,又往一樓瞄去,「但屬下今天終於親眼見到這秦三小姐,算是放下心中一塊大石,這秦三不醜,長得還過得去,聽見人家說她醜也面不改色的繼續吃東西,聽見有人說爺又瞎又瘸又嚇人,依然是聞風不動,屬下都懷疑她不是來此探消息,而是真來吃東西的,畢竟這上等香的東西當真是屬上等……咦,她們要走了。」

        「所以,本王也可以離開了?」

        華月的目光終於移回對面他家郡王爺身上,「爺吃飽了?」

        「嗯。」范逸起身。

        華月也連忙跟著起身,不是站在范逸後頭,而是站在前頭,為的就是替他家爺「擋去」所有「障礙物」。

        雖說他家爺在十九歲那年瞎了眼,但在此之前,他家爺可是跟著老王爺上山下海的驍勇戰將,學術精、武功好,劍術騎術射箭樣樣都是無人能出其右,所以,就算爺瞎了眼,一般時候看起來也與常人無異,在府裡時不必拿拐杖也能自在行走,但到外頭人來人往之處自然就麻煩些,除非爺願意拿拐杖出門。

        可拐杖一出,爺的身分就容易曝光,畢竟這裡是平城,平城最有名尊貴的瞎子就是長樂郡王,為省麻煩,不到必要時候,爺的拐杖是不動用的,最常用的就是他這個「人工拐杖」,有他在前方領路,他家爺只要跟著他的腳步走就成,正常來說,旁人不會發現任何異狀。

        「兩位爺要走啦?吃得可好?」店小二見人從二樓下來,笑呵呵地上前招呼,忍不住多看了這兩位戴帷帽的爺兩眼。

        華月拿了一碇銀子遞給小二,「不必找了。」

        「是是是,謝謝兩位爺,歡迎再來啊。」店小二笑到合不攏嘴,親自送這兩位看起來身分很尊貴的爺離開。

*             *             *

        五月的江州已經很熾熱,陽光大得讓人睜不開眼。

        上等香位在平城最精華的地段,門外有一座大湖,湖畔楊柳低垂,湖水清可見底,五顏六色的不知名大魚小魚在湖裡游來游去,微風輕送,雖熱卻不至於悶。

        秦歡隻身杵在客棧門外,望著眼前的一情一景,終是再一次不得不信,自己是真的真的來到古代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這個朝代的新鮮空氣,仰首閉眼感受那輕微的風吹拂過她頰畔,她很自得其樂,卻沒承想她這模樣,姿態之美,舉止之自在從容,讓來往的客人都忍不住朝她瞧了過來。

        長盛王朝民風開放,無男女大防,甚者,連男子與男子之間的那等事也不算新鮮事,尤其長得美的男子特別多,成了富貴人家的男寵者也是有的,只是大都還算低調,不至於明目張膽著來。

        小舒去叫停在邊角處的馬車,秦歡一個人杵在客棧外頭等。

        上等香的客人眾多,來來往往地,三教九流都有,但前題是必須有點錢,沒錢的進不了門,畢竟是平城內屬一屬二的客棧,一道菜的價錢就足以讓一般平民老百姓吃上十天半個月的飯。

        「曼蛛兒?」有人在她身旁喚道。

        秦歡本想不理,可那道嗓音太近,近到讓她本能的睜開眼,在這張眼的瞬間看到的是一個雙目如星,眉目如畫,彷彿從古畫中飄出來的美男子。

        好吧,她承認她來到古代後甚少出門,又總是低眉斂眼的,所以還真沒仔細看過幾個男人,尤其是像眼前這位如此「精美」的男人,美得非常,呃,邪魅。

        此刻,她的心跳動得很快很快,像是快要從胸口裡跳出來一樣,躁動不休……

        這是為何?

        這男人根本不是她的菜啊,就算這男人真的很美,但也不致於讓她的心跳到都快讓她喘不過氣來的境地吧?

        「你在喚誰?我嗎?」秦歡摀住胸口,想安撫一下這顆妄動不休的心,卻在這男人進一步逼近時,她感覺到強烈的窒息感,讓她根本無法呼吸。

        「妳不認識我?」男人皺起他漂亮的眉,已然伸手勾起她的臉,「妳明明是曼蛛兒……怎麼可能不認識我?就算妳女扮男裝,就算妳已經長大了,變美了,我也不可能認不出妳來,就算妳化成灰,我都認得。」

        啪一聲,秦歡伸手打掉他的手,下意識地往後退一步,「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不叫曼蛛兒,也確定不認識你!」

        「胡說,妳明明是曼蛛兒!」男人一把抓住她的手。

        這回,他使了勁,秦歡根本甩不開他。

        「跟我走!」

        「我不要,放開我!」她死命的掙扎,可不管她怎麼用力,她的手都無法掙開這男人的箝制,「來人啊!救命啊!」

        男人沒想到她會在客棧前大吼大叫喊救命,漂亮的眉一挑,正想一掌劈昏她,耳邊卻襲來一陣又疾又猛的掌風,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男人連忙側身一閃,放開了秦歡的手,而就在這一瞬間,男人只覺眼前一抹黑影晃過,方才那還在他掌心裡的女人已經落在一個頭戴帷帽的男人懷中—— 

        「閣下是誰?竟敢襲擊本公子!」唐淵著惱地瞪著眼前這個高大挺拔,卻戴帽遮臉見不得人似的男人。

        「你又是誰?竟敢當街強搶民女。」范逸的嗓音清冷無比,卻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但顯然懷中的女子不太怕他,雙手緊緊扣住他的手。

        唐淵傲氣的抬了抬下巴,「本公子何來當街強搶民女?這姑娘跟本公子是舊識。」

        「是嗎?」

        「本公子騙你幹麼?隨便抓一個人問問,都聽過本公子的名聲,本公子花容月貌,多少女人投懷送抱,需要強搶民女?這可真是天大的笑話!」

        「我問的是她。」范逸低下頭「瞧」著懷中的女人。

        此時,秦歡也剛好一臉詫異地抬起頭來望向他。

        這個男人……

        他的眼睛……看不見!

        不會這麼巧吧?難道眼前這位就是她未來的夫君長樂郡王?不會的,應該不是的,可不管他是或是不是,她都發現了一件神奇的事……

        她竟然懂得醫術!或者說,她不是懂得醫術,而是懂得怎麼解毒?

        當她的手一摸上這男人的脈搏,她就知道這男人是被毒瞎的,瞎了多久。

        重點是,她還知道怎麼治,根本不需要思索,而是很快速的本能反應……這根本是神醫級別了吧?只是摸了一下脈搏,就好像可以看透他的奇筋八脈似的……

        真是瘋了!

        她究竟是穿越到什麼樣的一個女人身上啊?

        明明是一個主簿的小女兒,怎麼可能又懂藥草又懂醫?而且都跟毒有關!

        秦歡震驚不已又迷惑不已,神情怔忡地仰頭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心思千迴百轉,她該救這個男人嗎?她明明可以治他的眼睛……

        可,他若是一般不相干的人也罷,畢竟不認得她就沒事,可他若真是她要嫁的長樂郡王,那她的本事豈能讓他知曉?畢竟她就算有十張嘴也說不清,為何她從小長在主簿之家卻懂醫又懂毒吧?惹來一堆質疑不說,搞不好還會被當妖女辦了!

        何況,他的眼睛定是讓許多大夫給瞧過的,人家大夫醫不好,她這個平常人家的小姐卻說醫得好?誰會信她?

        「說話,妳是啞巴嗎?」范逸清冷的嗓音在她的耳邊響起。

        「什麼?」她有些呆愣地看著他,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范逸微微皺眉。

        看來,這女人剛剛一直都沒在聽他們兩個男人的對話呵,那她在幹什麼?死命抓住他的手,貼在他懷中,此刻又傻傻地盯著他瞧……

        發花癡嗎?都見不著他的臉,這花癡也發得有些奇怪。

        范逸冷冷地問:「他說你們是舊識,是還是不是?」

        秦歡連忙搖頭,「不,我根本不認識他!」

        聞言,范逸把頭微抬,朝向前方那人,「聽見了嗎?這位姑娘說不認識你。如果閣下再糾纏不清,那只好將閣下送官府了。」

        唐淵哈哈大笑起來,「你要將我送官?」

        「還是你想選擇送命,也是可以的。」范逸冷冷一笑,「要試試嗎?」

        這男人,口氣還真是狂妄無比。

        強龍不壓地頭蛇,唐淵雖很想應戰,但這裡不是京城而是江州,能少一事則少一事,免得招來無謂的麻煩,何況他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口氣敢如此大而狂,再瞧那一身錦衣,定不是一般人家。

        「今日本公子有要事在身—— 」

        那就是不想試也不敢試了。

        范逸薄唇淡抿,「不送。」

        瞧這語氣,像是在趕一條狗似的……

        唐淵當真是一股氣堵在喉間,瞇眼又瞪了他懷中的女人一眼,這才拂袖而去。

        秦歡看著那男人的背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突然又覺得心臟跳得好快,甚至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失落感緊緊攫住她的胸口……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原主真的認識那個男人?

        見懷中女子遲遲不動,范逸不由得開口—— 

        「妳可以放開我的手了吧?」普天之下,她大概是第一個敢這樣明目張膽抱住他,又緊緊抓住他的手不放的女人。

        「噢。」秦歡聞言放開了他的手,連忙從他的懷中退了開來,「那個……謝謝大俠的救命之恩。」

        「不必了。」說著,范逸轉身要走。

        秦歡卻一個上前再次拉住他,「大俠,小女子想還大俠的救命之恩,大俠是否可以……」

        「不可以。」他聽都沒聽她說就直接否絕。

        「大俠……」

        「舉手之勞罷了,姑娘不必掛心。」

        秦歡還想再說什麼,一道身影很快地飛過來,正是一時離開替他家主子辦點事方回來的華月,他看看他家爺,又看看他家爺身邊的小姑娘,嘴巴開開闔闔半天,還眼皮直跳。

         剛剛是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嗎?為何他家爺會和未婚妻站在一起?看樣子剛剛他們還在「聊天」?不會吧?他家爺可不是會在大街上跟姑娘搭訕的人!

        「這位……公子,有事嗎?」人家女扮男裝,他華月總不能直接叫人家小姐吧?

        公子?范逸聽了挑了挑眉。

        這位明明是姑娘,方才聽她喊救命的嗓音就是個姑娘,何況,剛剛她把他抱得那麼實,是男是女他不會不清楚,華月卻喊她公子?最大的可能就是這姑娘穿的是男裝……

        女扮男裝?這……該不會就是剛剛在客棧一樓吃飯的主僕倆?他那御賜的未婚妻秦三小姐?

        秦歡見到華月,朝他微微福禮,「方才受恩人相救,在下只是想問恩人大名,好報答恩人救命之恩。」

        沒想到華月一見她如此,趕忙回了一個更大的禮,「我家主子姓范,救命之恩就不必了,這……應該的應該的。」

        應該的?秦歡一愣,隨即恍然。

        果真是……姓范呵。

        眼前這男人想必知道她是誰,因為知道她是他家主子的未來王妃,所以才受不得她的禮吧?才說他家郡王爺救她是應該的?

        想著,秦歡又看了方才的「救命恩人」一眼,若這男人果真是她的未來夫君長樂郡王,那麼,他那雙眼,她就有時間慢慢治了,只不過……唉,看來郡王府這個龍潭的水很深啊,不似眼見那般平靜……

        此時,一輛馬車緩緩地在他們身邊停了下來—— 

        「小……公子!馬車來了!快上車吧!」馬車裡探出一個人,正是秦歡的丫頭小舒。

        秦歡看了他們一眼,再次福禮,「那……在下告辭。公子大恩,秦三來日再報。」

        華月趕進再次回禮。

        小舒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卻沒多話,伸手扶她家主子上馬車,馬車駕地一聲緩緩駛離。

        目送兩人離開的華月,也伸手扶他家爺上了另一輛停在一旁的馬車,馬車很快地往郡王府行去,兩人則卸下了帽子。

        「爺剛剛英雄救美了?屬下真是遺憾沒親眼見到那精采的一幕。」

        「若你在場,就不必本王出手了,所以就算你在,你也見不到那一幕。」

        「嗯……那位……怎麼樣?爺?」華月探問著瞅著他家爺。

        「什麼怎麼樣?」

        「爺,方才那位公子其實是位姑娘,就是陛下恩賜的秦家三小姐,爺的未來王妃……」

        「嗯。」范逸連眉都沒動一下,「她剛剛說了她叫秦三。」

        華月點點頭,「那……爺方才是怎麼個英雄救美法?」

        范逸這回眉倒是一挑,「要本王示範一次給你看嗎?」

        「像這樣嗎?」華月上前抱住了他家爺,一副小鳥依人情狀。

        范逸沒推開他,只是冷冷地道:「找死嗎?」

        「當然不,屬下可捨不得爺。」說著,華月已笑咪咪地端正坐好,「爺還沒告訴屬下,咱們未來的王妃究竟讓爺滿不滿意?」

        「滾下車。」

        「爺恕罪。」

        這廂馬車裡一冷一熱的鬧著,另一廂駛往秦府的馬車裡也是整路不消停—— 

        「小姐,方才妳身邊那兩個高大的男人是誰啊?小姐怎麼會跟他們在一起?還跟他們告辭?」小舒忍不住,一上馬車便問了。

        「我也不知他們是誰。」秦歡沒打算告訴小舒對方其實就是長樂郡王一事,避重就輕道:「但他們其中一個救了我一命。」

        「救……小姐?什麼一命?」小舒一聽,緊張得話都快不會說了,「小姐剛剛發生何事了?有受傷嗎?小姐都已經女扮男裝了,還在人來人往的客棧前面遇上了登徒子嗎?不會吧?這是什麼世道啊?這裡可是江州啊,最富裕最太平的江州平城啊!怎麼可能……」

       「我看那人也不像是什麼登徒子。」秦歡打斷了小舒,一串話下來吱吱喳喳地,讓她聽了頭都疼了起來。

       「嗄?小姐……那他是誰?」

       「不知道。」秦歡沒好氣的睇了她一眼,「本小姐不是失去記憶了嗎?就算以前真的認識他,現在的我也認不出來啊。」

        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誰知那個突然冒出來說認識她的人,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

        「也是。」小舒懊惱地皺了皺眉,「當時奴婢如果在小姐身邊就好了,如果是小姐以前認識的人,奴婢應該也識得的,小姐,那人長什麼模樣呢?」

        「高高的,斯文又漂亮,白白淨淨的,那雙眼睛魔魅魔魅的……」秦歡邊回想邊道,心窩上又傳來淡淡的疼痛感,她伸手撫著胸口,不由得大大呼出一口氣,想把胸口的那股窒悶感給驅離。

        小舒聽得眼睛都直了,脖子卻歪到一邊,「小姐說的究竟是男人還是女人啊?」

        「當然是男的。」

        「小姐怎麼可能認識這樣一個男人,若真像小姐形容的那樣,應該一見就忘不掉吧?奴婢可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秦歡點點頭,「是吧?我也是覺得不可能……」

        但,卻莫名的會為那人心跳加快啊!

        這真的是一件很匪夷所思的事!

        若原主的靈魂不在了,心卻還是會被如此劇烈影響著,那麼,是否表示那男人對原主很重要呢?若真的很重要,那又是為什麼?

        甩甩頭,秦歡告訴自己不要再想了,想起那個男人,總會讓她覺得胸口悶悶的怪怪的,她現在要擔心的應該是即將到來的婚事,還有她那位顯然是被人毒瞎的未婚夫……

        究竟,他的存在是妨礙了誰呢?

        想到此,秦歡突然一把抓過小舒的手,指尖很自然地扣在她的脈上—— 

        「小姐,妳幹麼呢?」小舒一臉莫名。

        沒有……

        什麼都沒有……

        是摸的位置不對嗎?為何她什麼都感應不到?

        秦歡皺了皺眉,把小舒的手再扣得緊一些,一樣,什麼都沒有……

        難不成,她只能感應到中毒之人?

        「小姐?」

        秦歡看了她一眼,同時鬆開了她的手,「沒事,只是覺得妳的手好小,抓過來研究一下。」

        「研究……是什麼?」

        「就是仔仔細細的瞧上一遍,看看有什麼不一樣。」

        「噢。」小舒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小姐……」

        「嗯?」

        「小姐今天很失望吧?那客棧裡傳的都是一些對小姐和王爺不好的話,聽起來就氣死人,早知道小姐今日就不該來的。」

        秦歡不在意的笑了笑,「既然說本小姐的那些話都不是真的,那關於長樂郡王的那些話自然也不是真的,我又何必放在心上。」

        何況,她都已經親眼見到本尊了。

        雖沒見到那張臉,但這長樂郡王身材高大挺拔,武藝高強,聲音好聽,明明瞎了,路見不平還會拔刀相助,那英雄救美的帥氣模樣,就算他長得很一般也可以因此而掩蓋過去,男人嘛,帥的本來就不是那張臉,而是身材、姿態和擔當,這些,長樂郡王算是全部合格。

        而她,會治好他的眼睛。

        神不知鬼不覺地……治好他。...<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6-21 10:3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6-16 11:21 PM 編輯

【第三章】   洞房花燭夜

  六月二十八日,是長樂郡王迎娶王妃的日子。

  江州平城的長樂郡王府,大紅燈籠高高掛,不只掛滿了整座府院,連直直通往府院前的那條大街兩旁也高掛著象徵喜氣的紅燈籠。

  一路敲鑼打鼓放鞭炮,長長的迎親隊伍彰顯著皇族氣派,可以說整個江州的人在這一天都很努力的擠到這條大街上來觀禮,畢竟這是江州的大事,長樂郡王府雖然一向低調,但土生土長的江州人都知曉,江州之所以有今日的富裕繁華,都是因為長樂王爺一家的到來。

  有人爬到高臺上遠望,有人擠在人群的最前頭想看得更清楚些,有點身分地位的則早早在大街上的客棧二樓訂下了好位置,就為一睹這難得一見的郡王府盛事。

  「那高高坐在馬背上穿著大紅喜服的男子還真俊呵。」有人忍不住說道。

  一句話,像條引線,瞬間點燃了眾人心中蠢蠢欲動的話匣子——

  「是啊,不僅身子高大挺拔,那相貌更是一等一的俊啊!」

  「自然要如此,那可是郡王府的門面,就算郡王爺不能親自來迎娶,也得派個夠氣派的人來替自己娶。」

  「真是可惜了,連這樣一個大喜日子咱們都見不到郡王爺本人。」

  「能怎麼著?難不成你們要叫個瞎子坐在馬上坐一路?那能成嗎?就算不被馬甩出去,自個兒也得摔出去啊。」

  「可憐這郡王爺。」

  「這代娶之人你們知道是誰嗎?我就住在這大街上,怎麼就從沒見過此人?這麼俊的男人,見過一眼就忘不了,我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或許是京城來的?或是遠親?畢竟是代迎親娶親,自然是得跟郡王爺有一定的關係才具份量。」

  「是這個理。」

  觀禮的百姓們你一言我一語地,既是欣喜熱鬧,又覺得有些傷感。

  而早找好客棧二樓位置觀禮的一些名門千金們,更是紛紛相詢起今日這位代為迎親的男子究竟是何方神聖,竟無一人知曉。

  「真是羨慕啊,能讓這樣俊的公子哥親自迎娶進門。」有個年輕的千金小姐發出了贊嘆。

  一旁的女眷不由得笑開,「有什麼好羨慕的?他只是代替郡王爺迎娶的人,看得到又吃不到,這坐在轎裡的新娘子沒看到還好,要是見了這位,回洞房時再見到那郡王爺……可得多失望多難過啊。」

  「是啊,那可是雲泥之別……」

  「姊姊們怎知是雲泥之別?你們見過這長樂郡王嗎?」

  「是沒見過,但聽說他除了瞎還瘸,府裡婢女被他嚇死過幾個……」

  「天啊,真的假的?」小女兒家驚呼出聲,拿帕掩嘴。

  這些個絮絮叨叨,大驚小怪,長吁短嘆,來自四面八方,多多少少傳進了秦歡耳裡,自然,也會傳進這位高高在上迎親的人及迎親的隊伍耳中,坐在馬上的高大身影始終面無表情,一貫清冷,隊伍中隨侍在側的幾個人卻是面露古怪,相視無語。

  觀禮的人潮越接近郡王府越多,為加快速度及閃避推擠的人潮,這喜轎晃得厲害,晃得秦歡頭暈目眩,再加上轎裡頭悶得很,她不由得乾嘔幾聲都快吐出來。

  「沒事吧?小姐?」抽了空,小舒趕緊走到轎子旁提聲問了句。

  秦歡虛弱地說了一句,「我沒事,別擔心。」

  要不是有衙門士兵一路維持秩序,恐怕這新娘進門便要誤了吉時。

  相對於府外的熱鬧喧天,進了郡王府後倒顯得一片死氣沉沉,安靜得讓坐在轎內的秦歡全身不自在起來,一連串拜堂儀式,她偶爾聽見人聲腳步聲還有司儀的聲音,就像個被擺弄的木偶,她連跟她拜堂的人是誰都不清楚。

  長樂郡王是個瞎子,沒有人會期待在迎親隊伍中看見他,一切都有人代勞似乎是應該的,必須的,秦歡也沒有期待過那高高在上的長樂郡王會來親自迎娶她,親自跟她拜堂成親,她當然更不會期盼這門親事會為自己帶來幸福快樂。

  只要相安無事,相敬如賓,吃得飽穿得暖,這男人不會把她綁在郡王府裡哪都不給她去就行。

  話說回來,古代的新婚之夜總是隔外漫長,尤其是這種皇帝賜婚的,新娘子通常等一整夜也等不到新郎回房,估計今日她的新婚之夜也是這般,所以她的等待是適可而止的,她又不傻,當然不會真的等到新郎回房才吃飯睡覺。

  「小舒,我餓了。」

  小舒聞聲朝四周看了一會,見此刻四下無人,便偷偷塞了一小塊餅給她家主子,「小姐吃點餅?」

  秦歡把蓋頭掀起來,雙眼掃向了一旁的圓桌,「吃餅做什麼?放著一桌子的菜不給本小姐吃?」

  「小姐,你怎麼自個兒掀蓋頭了?」小舒忙不迭要幫她把蓋頭蓋上。

  秦歡卻不讓,直接把喜冠給摘下,「本小姐不只要掀蓋頭還要換衣服,再穿下去本小姐會悶死悶昏,天氣這麼熱,我能穿著這身衣服撐到現在沒昏倒已經是個奇蹟。」

  小舒見狀急得跳腳,「這怎麼成呢?要是王爺見了——」

  「王爺看不見。」秦歡很快地開口打斷她,「就算我全身脫光了,把桌上的菜吃掉剩一半,他都不會發現的。」

  小舒被這話一堵,突然不知該說什麼,「可是……可是還有其他人啊,如果其他人看見了跑去跟王爺或是太妃告狀,那怎麼辦?」

  「你去門口守著便成,本小姐現在可是郡王妃,沒本王妃的允許誰敢進來?」

  「可是……」她還是覺得不太對。

  秦歡瞇了瞇眼,「我說丫頭,你是想餓死本王妃?還是悶昏本王妃?」

  「當然不是。」

  「那就守門去,等我吃飽了換好衣服了再小睡一會,要是王爺還是沒回來,你也不必來叫醒我了,嗯?我今天真是累壞了,誰都不許吵我。」

  「可……」

  「再可是,明天本小姐就換一個更機靈的丫頭來侍候,你就去掃院子吧。」

  聞言,小舒連忙閉上了嘴,「是,小姐……不,是王妃,奴婢這就去門外守著,不會讓任何人進來。」

  說著,小小的身子便要往外走。

  「等等。」

  小舒眼光乍亮的轉過身來,「小……王妃改變主意了?」

  「並沒有。」秦歡努努嘴,指著那一桌菜,「你先吃點再出去。」

  連她都餓肚子了,小舒整天跟著她,連轎子都沒得坐,不是更餓嗎?要是在秦府她還不擔心,反正廚房這丫頭比她熟,要弄點吃的太容易,可這裡畢竟是長樂郡王府,初來乍到,小舒鐵定連東西南北都還搞不清楚,更別提偷偷找東西吃了,再加上這郡王府的丫鬟們看來比她這個王妃還要有氣勢,小舒在她們面前肯定手腳都不知往哪兒擺了。

  「這怎麼成?」小舒小手亂揮,「奴婢知道王妃寵奴婢,可這裡是郡王府,不是我們秦府了,若不守規矩會被打死的!」

  「是本王妃命令你吃的,誰敢打死你?」話雖這麼說,秦歡還是拉著裙擺起身走到房門邊,「本王妃親自替你守門,可以了吧?快點吃!」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主子?還幫奴婢守門讓奴婢偷吃東西?就為了怕奴婢肚子餓?

  小舒鼻子一酸眼一紅,淚就掉了下來,乖乖地走到桌子邊坐下來,迅速的扒了幾口飯吃了幾口菜,便趕緊替她家主子守門去了。

  長樂郡王府占地非常遼闊,范逸住的忘憂園裡就有亭臺樓閣數處,平日有灑掃婆子出入,可到了夜裡,忘憂園就是個禁地,除了一向隨侍在側的幾名親衛,來去的丫鬟竟一個也沒有,除了現在正在守門的小舒。

  這樣的情景真是太詭異了……

  左右瞧著,小舒都覺得方才她和王妃的擔憂真的很多餘,和秦府裡總是聚著一堆丫頭婆子們吱吱喳喳的熱鬧很是不同,這郡王府,或者說在王爺住的忘憂園裡,根本聽不見人聲。

  小舒忍不住伸手搓搓手臂,要不是不遠處看得到兩名守衛杵在月光下,面對眼前這偌大的、空無一人的園子,還真是令人有點毛骨悚然。

  終於,小舒聽見不遠處傳來一些異聲——

  「爺。」兩名守衛躬身叫喚著方進園來的主子。

  「嗯。」范逸輕應一聲,腳步沒有半分遲疑。這數年來每日必經之路,哪裡要拐彎哪裡有柱子,他早已摸得分毫不差。

  不同的是,今夜他的寢室裡多了一個女人。

  想著,他的腳步不由得頓了一下,不過,也僅僅一下而已,他從不認為有任何人可以改變他既定的生活,就算是御賜的這門親事亦然。

     孰料,方行至寢室門口前便讓人給擋住去路——

  范逸微微皺眉,終是停下了腳步,「是誰?」

  「奴婢叫小舒,是長樂郡王妃的貼身侍女。」小舒張開雙臂擋在他面前,就算眼前這位爺皺起眉來的冷酷模樣很嚇人,但事關她家王妃清譽,說什麼她也不能讓這男人進去屋子裡,「這位爺,你是不是走錯了地方?」

  他,走錯地方?

  真是可笑!

  「這裡不是忘憂園?不是長樂郡王的寢室?」

  「是沒錯。」

  「那有什麼問題?」

  「問題是你不是長樂郡王爺本人啊!雖說白天是你代替王爺迎娶我家王妃,可你總不能代替王爺進屋裡對我們家王妃……那個吧?」小舒越說越小聲,因為男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雖說這男人長得可以說是俊美非常,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卻可惜了他那張大冰臉,越靠近就越覺得全身發冷。

  聞言,范逸眉角挑了一下,唇角也冷冷地一抿,「本王娶妻不需要任何人代勞。進洞房這件事更不需要。」

  「什麼?」小舒一愣,腦子有點轉不過來。

  范逸的眉挑得更高了,嗓音益發地清冷,「本王就是長樂郡王,還有問題嗎?」

  他實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在自己的王府裡,跟一個小丫頭片子證明自己就是郡王爺本人,這真的很可笑又很可恨。

  「嗄?」小舒的神情根本一個呆字。

  她瞪著眼前這位爺,愣了半晌,才緩緩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果真,看不見?

  果真,這位爺是個瞎子?

  怎麼可能……今天白天親自來迎娶她家小姐的真的就是長樂郡王爺本人?這太不可思議了吧!

  大街上的所有人,不管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每個人都以為他是代打的啊!沒有任何人跳出來說他就是長樂郡王爺范逸!

  這能怪她嗎?她也太冤了吧?就連她家王妃都不知道今天跟她拜堂的人就是王爺本人……如果知道,小姐應該會很開心吧?是啊,一定是的……

  「還有問題嗎?」

  「沒……沒有了……」小舒嚇得忙不迭跪到地上,不住地磕頭,「是奴婢笨奴婢蠢,是奴婢有眼不識王爺,還冒犯了王爺!請王爺恕罪!」

  「下去吧。」

  小舒一愣,仰起臉來,「奴婢還要替王妃守夜……」

  「本王晚上的寢室旁不喜有人。」

  「是……王爺。」小舒不太情願地退下了,卻沒有退太遠,直到一名守衛過來把她帶走,離去前她親眼見到王爺進了寢室,關上了門——

  寢室內,有淡淡的玫瑰花香,在夏日的夜裡,纏綿誘人。

        均勻的呼吸聲顯示著臥塌上的女人睡得極好,絲毫沒有因為在等待著他的到來而有半點侷促與不安,或者說,這女人根本沒有在等他?

        范逸徑自脫下外衣撥開床簾上了榻,手往一旁探去,微帶粗糙的長指往她的髮間撫去,再來是她光滑的額、細柔的眉、長長的睫毛、秀氣微挺的鼻和那兩片摸起來柔軟水嫩的唇……

        是的,他看不見。

        但他的指尖卻不斷的告訴著他,這女人的柔軟敏感與美好……

        他當然不是第一次踫女人,在十九歲被毒瞎之前,他就已經碰過無數個女人,或許是因為他太久沒碰女人了?或許是因為那些記憶都太過久遠?總之,此刻,他身旁的這個女人很快地激起了他的渴望。

        扯開了她的衣領……不,他懷疑那根本不是衣領,她只穿著一件薄得不能再薄的,像肚兜又不像肚兜的衣服……

        ……

        秦歡是被熱醒的。

        她以為是夢,卻後知後覺地發現這些都是真實的……

        她睜開眼,被吻得暈乎乎的她,雙手下意識地抵在這男人胸前將他給推離——

        「你……」秦歡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不會吧?這個冷著一張臉,卻無敵英俊到快要無法無天的男人,難不成就是她今天嫁的男人范逸?

        「醒了?」

        「嗯……」是他沒錯,那天在客棧前救了她一命的男人。他的嗓音真的好好聽,是聽過就很難忘的那種好聽。

        這女人兩次極簡短又很無腦的應對,范逸幾乎可以猜測到此刻這女人臉上的一臉呆與懵。

         「你可不要該死的問本王是誰,能躺在這張床上抱你的人,除了你的夫君長樂郡王,不會再有其他人。」冷冷的氣息輕吐在她臉上,微帶著一絲惱怒。

        不知是氣她打斷了他想做的事,還是氣眼前這種得一再解釋自己是誰的情況。

        「我知道是你。」就算一開始醒來還搞不清狀況,現在也搞清楚了,這男人剛剛在對她做洞房花燭夜所有老公會對老婆做的那種事。

        「是嗎?那很好。」說著,范逸抓開她抵在胸前的手,傾身又要去吻她——

        「等等!」秦歡再次伸手抓住他,慌急的別開了臉。

        他的唇,因為她的閃躲而只能落在她細嫩的臉龐上,索性,他往上移些,張口啃咬上了她細細軟軟的耳垂——

        「啊!」她嬌呼出聲,整個人都因他這個舉動而緊繃蜷縮起來。

        秦歡紅了臉,就算她來自二十一世紀的開放自由國度,但老實說她一點實戰經驗都沒有,如今來到古代連個戀愛都沒談過就直接被拉上床當人妻,教她如何消受得了?

        她覺得整個人都快被這男人身上的霸氣與剛硬給融化了,要不是還殘存一點理智及現代女性莫名的矜持與自尊,或許她已經直接屈服於他,沉淪在這片慾海裡。

        「求你好嗎?我還沒準備好。」她雙手緊攥著他的手臂,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只可惜她這楚楚可憐的模樣,瞎了眼的男人根本看不見。

        范逸挑了挑眉,不明所以,「你需要準備什麼?」

        「我需要準備的可多了!我需要準備我的心,我的人,我的情感,我還沒準備好當一個男人的妻子,我甚至不認識你……」

        范逸一愣,「全天下的女人大都如此。」

        天底下有幾個女人可以在婚前就見到自己相公長相的?遑論認不認識了!她的話著實令人莫名不已,這些根本就是她想拒絕他的藉口吧?

        「在你接受皇上賜婚的那一天起就該準備著了,不管你願不願意,嫁進郡王府,為郡王府傳宗接代就是你的任務。」

        真是冷酷的男人!

        她自然知道在這個年代的男人身上尋找愛情,任誰瞧起來都是一件可笑的事,可要她就這樣將就,讓一輩子陪在身邊的男人只拿她當種豬,說什麼她也不甘心,如果有那麼一丁點可能性,她希望就算在這個傳統古老的年代裡她也可以活得很好。

        「王爺的意思是就算我不願意,王爺也非要在今夜抱我不可?」

        「你不願意?」

        「嗯。」

        「因為本王是瞎子?」他早該預料到的。

        「當然不是!」她連忙道。就怕他有這樣的誤會。「若真是因為如此,我早就逃婚了,怎麼可能還乖乖嫁進來?」

        「逃婚?你若真逃了婚,可能會株連整個秦家……」

        「若我真要逃婚,自然會想一個不會株連到我家人的方式。」

        「譬如?」

        「譬如假裝是被人害死的燒死的溺死的,既是被害,豈有株連我家人的理?」說著,秦歡瞪了他一眼,反正他也看不見,想著,她又瞪了過去,「總之我是嫁進來了,王爺追問這個做什麼?王爺只要知道,我是心甘情願嫁進來的就行,我只是希望王爺可以給我一點點時間,至少讓我們兩個人都有點感情基礎再……那個……做這事……不行嗎?」

        「若本王硬要呢?」

        「若王爺真的不顧我的意願非要在今夜抱我,那……」

        「那如何?」

        「我還能如何?咬著牙閉上眼受著便是……」秦歡柔柔弱弱地道。

        早知道這個王爺不像電視劇演的那樣,會故意冷落皇帝賜婚的女人,讓這個女人獨守空房一整夜,她就不會貪圖涼快只穿著一件薄紗就入睡,更該早點準備好迷藥放在旁邊以備不時之需,如今,根本動彈不得,除了用一張嘴哄他,還真別無他法。

        「那你就乖乖受著吧。」 

        果然是古代人,人家都說不願意了還硬是要上……

        雖然她是他老婆,他要對她怎麼樣也都是應該的,可是他就不能學一下人家電視劇裡的男主角那樣裝冷裝酷,直接把她冰起來碰都不碰她一下嗎?看來她的如意算盤還真是打錯了,這叫誤上賊船嗎?還是怪自己蠢?

        可惡……

        他老是啃她的耳朵是怎樣,啃上癮了嗎?他再啃下去,她都要在他身下化成一灘水了吧?

        這男人鐵定是高手中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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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20-6-21 10:3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6-16 11:47 PM 編輯

【第四章】   他喜歡的是男人?

  晨光甫透,忘憂園的門前便來了幾個婆子,個個儀態端正倨傲,說是要來和郡王爺和郡王妃請安,守衛不讓進,這幾個婆子便把宮裡的腰牌給拿出來,說是京城宮裡派來的嬤嬤,奉皇上皇后之命前來晉見。

  雖說對方取出的是宮裡的腰牌,說是奉命前來,但長樂郡王府一向守衛森嚴,這些個婆子既然能一大早便長趨直入來到郡王居住的忘憂園外,自然是太妃做的主,守衛見狀為難,恰巧王爺的親信華月來了,便進去主屋請示。

  華月來到門前,看了主屋一眼,都快辰時了,按理說平日此時王爺早該起了,裡面卻一點動靜都沒有,想來想去就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新婚之夜把他家的爺或是他家的王妃給累壞了……

  想著,華月的唇角不由噙著抹笑。

  「爺,宮裡來人了。」站在門外,這話說得輕,但他家王爺若醒著,以王爺的功力,鐵定是聽得見的,也不會擾了王妃。

  屋內,范逸不悅地微微挑眉,「就說王妃還在睡呢,讓她們等著。」

  嘖,王爺這是故意要給宮裡的人下馬威呢?還是真心疼起他的王妃?

  說起這宮裡會來人,早就在他家爺的預料之中,只是這京城大官沒來幾個,一大早來到主屋前的嬤嬤卻是不少,也不知是誰的意思。

  華月躬身輕道:「稟王爺,屬下也是這麼說的,可這幾位嬤嬤來自宮裡,個個端著一張臉,說這日頭都快上三竿,新婦早該起身請安了,豈有還睡著的理。屬下想著,王妃剛進府,若怠慢了這些個貴客,傳進了宮裡,對爺,對王府也是不好,所以便進來請示爺。」

  「嗯。」范逸起身,伸手摸向一旁,通常,他會將外衣放在床頭邊,早上起身便可以拿來披上。

  「所以,爺還是要讓她們等著?」

  「自然如此。」

  聞言,門外的華月沉默了一會。

  而身邊的人一起身,秦歡還是被吵醒了,她睜開眼望了一下四周,這才想起昨夜是她的新婚之夜,更不得不想起,昨夜這男人對她所做的一切。

  「那爺想讓她們等多久?」門外再次響起華月的聲音。

  「等王妃醒來,本王自會傳喚。」

  「我……已經醒了。」秦歡坐起身,這一動一起,她不由嘶了一聲,覺得全身酸痛不已。

  一定是因為昨夜的歡愛所造成的……

        這根本是做苦工來著!竟然全身酸痛!

  想著,她忍不住瞪了這男人一眼。

  都是他!都是他!都是他!可惡……

  「怎麼了?」

  「沒事。」她的臉紅著,不過沒關係,反正這男人看不見。

  想著,秦歡索性拉開被子,想先找衣服穿,沒想到一瞧見自己的身子,臉更是一路紅透到耳根。

  雪白赤裸的身子有著幾處淤青,怕是昨夜拼命在他身下掙扎弄傷的,而除了淤青,還有一塊一塊的粉紅……那自然是這男人的傑作……

  「爺?王妃醒了?」華月方要離開,卻聽見主屋裡頭傳出一點動靜。

  「嗯,讓她們進來吧,還有,告訴她們,事情辦完就快滾。」

  「是,爺。屬下這就去。」說著,華月走開了。

  秦歡聽見他的話,趕緊把被子抓來遮住一身赤裸,「你……你讓誰進來?我還沒穿衣服呢!」

  「宮裡來的嬤嬤,應該是來收元帕的。」

  范逸說得輕描淡寫,秦歡卻聽得一臉震驚又錯愕。

  收……元帕?宮裡來的嬤嬤?不會吧?

  她雖然是嫁給郡王爺,可這王爺又不在京城,也沒住在宮裡,宮裡的嬤嬤千里迢迢跑到江州來收她的元帕?有沒有這麼誇張啊?皇上是擔心他不寵幸她?所以找人來盯著他嗎?還是擔心她已非貞潔之身?這皇帝是有沒有這麼愛多管閒事啊!

  「你昨夜非要抱我不可,難道是因為知道今天一大早就有宮裡的人來收元帕不成?」她愣愣地看著他。

  范逸扯唇不語。

  「若真只是因為如此,往手上一割滴點血不就成了……」她小小聲地嘀咕著。

  這個女人,現在是在埋怨他嗎?

  只不過是小主簿家的庶女,究竟是誰給她這天大的膽子?

  范逸長手一伸將她拉過來,秦歡沒想到這男人會突然扯她,赤裸裸的身子便趴跌在他懷裡。

  「啊,你想幹什麼……」她不自主地伸手抵在他胸前。想從他身上爬起來。

  范逸張臂摟住了她細滑柔嫩的肩頭,湊近她的頰畔溫聲道:「你該叫本王王爺,郡王爺,不然也該稱一聲爺,而不是你。」

  他的呼息拂上她的臉,寬大的掌心貼在她光滑赤裸的肩頭上,雖然他的指尖動也沒動一下,可這樣親密的姿勢卻讓她敏感的顫抖著。

  她的雙手緊緊攥著被子一角,連呼吸都不太敢用力,「對不起……王爺,我一時改不過來……」

  她可是來自現代啊!這些規規矩矩又文謅謅的說話方式實在不適合她!不過話說回來,這些她平日也是已經適應得還不錯了,要不是這男人靠她那麼近又這麼親密,害她心跳加速語無倫次,她也不會老是忘了啊!

  「還有,你該自稱妾身,而不是我。」他再次溫柔地糾正她。

  唉。

  「是,王爺,妾身知道了。」她垂下臉,乖巧的應著。

  「有一件事本王爺也想讓你清楚明白……」

  竟然,還有?

  這男人會不會太囉嗦了點?

  然後她又突然想到,這男人根本瞧不見她,她此刻何須如此低眉斂眼的裝乖巧?想著,秦歡大膽的抬眼看著他那張輪廓分明,英俊有型的臉。

  就算知道他看不見她此刻正瞬也不瞬地瞧著他,但這麼近的距離,連他的呼息都會吹到她臉上的此刻,她還是忍不住紅了臉。

  「王爺請說,妾身聽著呢。」

  聞言,范逸終於有點滿意,壓低著嗓,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道:「那些來自宮裡的嬤嬤可都是經過長年訓練過的,個個身經百戰,不是你隨便幾滴血就可以糊弄過去的,何況,本王要抱你天經地義,何須故意弄虛作假?」

  話方落,門外便傳來眾嬤嬤請安的聲音。

  「進來吧。」

  范逸一聲令下,主屋的大門便被人從外頭給推開了——

  幾位嬤嬤魚貫而入,本也不怎麼低眉順眼的,一進門瞧見隨意披著外衣的王爺還抱著半裸的王妃躺在床上,個個眼一瞠,臉色一變,速速地低下頭去。

  「奴婢們不知驚擾了王爺和王妃,還請王爺和王妃恕罪。」

  而秦歡此刻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還赤裸裸的趴在他胸前,光顧著聽他說話都還沒來得及穿上衣服,她好想尖叫著找被子躲起來,這男人卻只是緊緊把她摟在懷中——

  「速戰速決,本王和王妃還得沐浴更衣呢。」

  「是,王爺。」

*             *             *

  福馨園位於忘憂園的東側,是已故老王爺之妻怡太妃的居所。

  怡太妃在成為長樂王妃之前是國公之女,一生養尊處優,身分極為高貴,當今太后還是她的親表姊,只可惜當年先皇突然離世,太子草草登基,長樂王爺在朝中及民間又頗有威望,老是惹來功高震主的質疑聲浪,最後便落得長樂王爺一家被現任皇帝調派離京遠離朝堂的下場。

  說來,那也才是五年多前的事,而那長達幾十年的她的一生卻有如黃粱一夢,令人不勝唏噓。

  她膝下無子,老王爺唯一的兒子范逸乃側妃黃襲所生,老王爺過世不久,黃襲便也跟著去了,留下她一人和那女人的兒子相依為命,幸而當今皇上垂憐他們母子二人,不僅讓雙目失明的范逸襲爵,還依然將京中採買權交給長樂郡王府,這當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只是,她一向與這庶子不親,打從范逸五年前瞎了眼,又舉家南遷,再逢老王爺離世,一連串大變故更讓這孩子幾乎足不出戶,名義上她是他母親,但一年還真見不上這兒子幾次面,如今,他帶著新進的王妃前來請安,她臉上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容。

  怡太妃讓人取來一個珠寶盒子,交到秦歡的手上,「這珠寶盒子裡的東西有一些是先皇贈與的,有一些是本宮多年來的收藏,就當是給你的見面禮了。」

  盒子有點沉,足見是很有份量的禮,拿得秦歡膽顫心驚,也不知該不該收,側頭尋問似的看了范逸一眼,又突然想到他根本看不見她在看他,便道:「謝母親,這禮太貴重了,兒媳不知能不能收……」

  怡太妃抿嘴一笑,「母親給的,你敢不收?」

  聞言,秦歡靦腆的笑了笑,「兒媳……不敢。」

  「那就好好收了吧。不過是本宮的一點心意罷了,重要的是你會喜歡。」

  「是,謝母親。」秦歡恭敬的謝過。

  一旁的小舒連忙上前接過那珠寶盒子又退下。

  怡太妃笑著點點頭,「這府裡就只有我們三人,逸兒的眼睛不太方便,平日甚少過來,現在有了你,有空的話就多來本宮這裡走動走動。」

  「是,兒媳定當每日都來跟母親請安。」秦歡乖巧地道。

  怡太妃一愕,又笑,「不必了,本宮這裡沒有日日請安的規矩,以前沒有,以後也沒有,你得空了,想來再來即可。」

  這會,換秦歡一愕,沒想到她這個婆婆倒是個好相與的,第一次見面就送她大禮,沒立規矩不說,還不必讓媳婦日日前來請安?

  一旁的劉嬤嬤見狀笑道:「稟王妃,太妃娘娘平日有吃齋念佛的習慣,也不重那些虛禮,只要王妃把王爺照顧好,太妃娘娘就高興了。」

  秦歡看了一眼這劉嬤嬤,再看看怡太妃朝她微笑點著頭,便點頭應聲好。

  怡太妃的目光轉向了范逸,「逸兒,身子可都好?」

  范逸恭謹道:「謝母親關心,孩兒一切都好。」

  「好好好,那就趕緊幫范家開枝散葉吧,府裡也熱鬧些。」

  「是,孩兒謹遵母親教誨。」范逸站起,朝怡太妃一福,「母親若無他事,孩兒便帶著媳婦告退,免得打擾母親清修。」

  「嗯,退下吧,你們也累了。」

  「謝母親。」說著,范逸便要往外走,秦歡趕緊上前拉住他的手,伴他一同離開。

  怡太妃目送著兩人離開,這才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劉嬤嬤趕緊上前替她換了一杯,「茶涼了,換杯熱的吧,太妃娘娘。」

  「天氣正熱呢,涼的好喝。」

  「茶不好喝涼的。」

  怡太妃搖搖頭,「就你心細,本宮偶爾貪個涼都不成。」

  「這不是為了讓娘娘長命百歲嗎?」劉嬤嬤笑著,「瞧王爺和王妃這恩愛狀,不用多久,娘娘就有孫子可抱了。」

  聞言,怡太妃瞅著劉嬤嬤一眼,「問清了嗎?可都是真的?」

  「娘娘,那些宮裡來的,還是皇帝專門派下來的,哪個不精?每個都火眼金睛呢,該查的該驗的該瞧的全都查了驗了也瞧了,不會錯。」

  怡太妃輕扯了扯唇,「倒是沒想到他會真要了一個庶女,他的眼睛看不見,總不會被美色所惑,你說那是為何?」

  「或許是娘娘想多了……王爺畢竟年輕,血氣方剛,一個香噴噴的女孩兒躺在身邊,豈能不心動?」

  怡太妃輕笑了聲,「是嗎?那先前送去他房裡的幾個女孩難不成都是臭的?」

  劉嬤嬤臉一僵,訕笑一聲,「可能當時是老王爺離世沒多久吧,再加上王爺的眼睛看不見,又尚未娶妃,所以心裡忌憚著呢。眼前這位,畢竟是名媒正娶又是御旨賜婚的……娘娘您說是吧?」

  「嘖,你都有理。」怡太妃喝了一口茶,問道:「世安呢?不是說今日要來和我報告商務帳本的事?」

  「可能是昨夜高興,喝多了。」

  「逸兒成親,他高興什麼勁?」

  「年輕人愛熱鬧吧,滕少爺畢竟代娘娘掌管著皇室採買,因為王爺要成親,最近送禮的人多了去,巴結著他的人更多了。」

  怡太妃垂了眼,又喝了一口茶,天氣熱,飲了熱茶,整個心窩都熱了起來。

  「叫他安分點,可別失了分寸。」

  劉嬤嬤福了福,「奴婢知道,會交代的。」

*             *             *

  福馨園,雖沒有忘憂園占地大,卻處在整個王府最正中的位置,綠樹成蔭,陽光燦燦,亭台樓閣一應俱全。

  方才在太妃那兒告退時,秦歡上前來不是伸手扶他,而是伸手拉住他的手,這樣的感覺……真的很奇特。

  彷彿,她沒當他是個瞎子,不是上前來幫他帶領他,而是自然而然上前拉著夫君的手的小女人……

  范逸心一動,若無其事的任她拉著,她的小手很軟,摸起來很舒服,就像她的身子一樣,軟軟滑滑的……

  秦歡的小臉,始終溫熱著。

  她狀似不經意的握著他的手走著,一開始是為了領路,畢竟他看不見,又沒拿拐杖的習慣,鐵定是不希望有人把他當瞎子看,所以她很直接的選擇上前拉他的手。

  可,這男人的手是通了電嗎?她的手一碰觸到那隻手就整個人不對勁……

  緊張,心跳加速,胡思亂想……

  身體還隱隱約約泛著疼呢,她豈能忘得了昨夜這男人對她做了什麼?這隻大手又曾經對她做了什麼?

  她很害羞,是真的,談過戀愛的女人初嘗性事都會害羞了,何況是她這種沒談過戀愛,一見面就被人家徹頭徹尾抱了一回又一回的?要不是這男人看不見,大白天再見時,她鐵定會想著要找地方躲起來。

  尤其,在來福馨園請安之前,小舒已經告訴她,昨日迎娶她的竟然真的是郡王爺本人,在一開始的震驚錯愕之後,她的心裡竟是滿滿的感動。

  明明可以找人代為迎娶的,他行動不便又失明,卻還是親自來迎娶她,重點是,他親自出馬引來整個城的驚艷目光,卻沒人知道他就是真正的長樂郡王……

  她如何能不對這樣的男人覺得心動又感動?

  那種情感的轉折很奇妙,但她不會排拒,甚至是喜歡的。

  「王爺,我聞到荷花香了,福馨園裡種了荷嗎?」拉著他的手,她步履緩慢,頭低低地說著話,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你問本王?」

  「是啊,這裡是你家,難道你不知道哪裡種了什麼花嗎?」她理所當然地說著。

  嘖,她忘了他是瞎子看不見嗎?哪知道府裡何處種了什麼花什麼樹?

  范逸清冷著一張俊顏,「不知。」

  似乎沒聽到他冷冷的回話,秦歡走了走又道:「王爺,前面那棵大樹長滿了好多荔枝啊!又大又肥的荔枝,看起來就好好吃!我去採顆來給王爺嚐嚐?」

  「不必,本王不想吃。」

  「可我想吃。王爺等我一會。」說著,秦歡掙開他的手跑開——

  園裡的荔枝樹不高,結實纍纍,整片的紅,看得就令人心情飽滿。

  秦歡哇哇哇的贊嘆著,踮著腳尖長手一探將一整串的荔枝給摘下來,看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她拉著裙擺跑回范逸身邊,親手剝了一顆荔枝便往他嘴裡塞——

  「吃一口,水都快滴出來了。」

  本想拒吃,可那柔軟的果實一碰到他的唇,那柔軟,那香氣,竟讓他莫名地想起昨夜吻的那張小嘴……

  范逸陡地捉住她的手腕,把她整個人給拉近,用嘴銜起荔枝的同時,也輕含住她拿著荔枝的柔荑——

  秦歡臉漲紅了,連忙抽回手,他也沒為難她,慢慢地在嘴中咀嚼著她親手送上的荔枝。

        厚厚厚,這個男人竟然親她的手?有沒有搞錯?他是調情聖手嗎?晚上摸黑在床上那麼厲害,大白天在園子裡也可以板著一張臉正經八百的調戲她?

  她瞪著他,心都快跳出來。

  該死的!為什麼連他吃東西的模樣,都如此莫名的性感好看?

  「你在看什麼?」

  「我沒有。」她眨眨眼,矢口否認。她真的慶幸他此刻看不見,否則她這樣呆呆蠢蠢地看著他的模樣被他瞧見了,還真是羞死人了。

  「想吃自己剝一個吃。」

  「……好吃嗎?王爺?」

  「嗯。」

  聞言,秦歡情不自禁一笑,「那我多剝幾顆給王爺吃?」

  「回忘憂園再吃吧。」他可沒忘記,他們兩人此刻還在福馨園裡,而這裡一向不是他喜愛待的地方。

  「嗯。走吧。」這會,她上前扯住他的衣袖帶著他往前走,沒再拉住他的手,另一隻手不住地在自己臉頰畔搧著風,「王爺,我們忘憂園裡也種荔枝樹嗎?」

  她說,我們的忘憂園。

  他聽了竟莫名地喜歡。

  「有嗎?王爺?」沒聽到回答,秦歡再次問了一句。

  「……不知。」

  「噢,那我等會回去替王爺瞧瞧。」

  所以,她現在是明知故問嗎?明知他瞧不見卻老愛問……

  真是奇怪的女人。

  卻也……可愛。

  和她在一起,似乎會讓人情不自禁的放鬆,會暫時忘記自己其實是個什麼都看不見的瞎子。

  「你老扯本王的衣袖,是欺本王看不見,拿本王的衣服來擦手嗎?」

  嗄?秦歡愕然的看著他,忙不迭甩掉他的袖子。

  「王爺,你這就叫做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吧?」果真伴君如伴虎,雖然這個君不是君王,但夫君就是古代女子的天,也跟君王差不了多少意思。「我只是……方才剝荔枝手有點黏,怕弄髒了王爺的手……」

  「過來。」他朝她伸出手。

  秦歡盯著那隻大手瞧了好一會,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手給放在他的掌心上,他長指往裡一卷輕輕地握住了她。

  「帶路。」以前偶爾來福馨園都是華月領的路,本來也是有點印象的,可她這一路又是問話又是採荔枝的,他還真的有點迷失方向了。

  福馨園外,一身白衣的華月正優雅的在一旁賞花弄葉,悠閑的等在那裡,遠遠看著新進門的王妃拉著他家爺的手,那畫面,還真是美到令人感動莫名。

  怎能不感動呢?因為眼瞎而孤孤單單了五年的爺,終於有了枕邊人,而這個枕邊人還在進府的第一夜便讓他家爺失了控,為了讓枕邊人可以好好休息睡懶覺,不僅對宮裡來的人下馬威,還拖到日上三竿了才帶著枕邊人來福馨園請安,還真是令他刮目相看呵。

  是啊,他家的爺本來就是這樣的,十九歲前的爺,帶點輕狂和霸道,卻戰功赫赫,誰見了他不膽顫心驚?爺那時在戰場上叱吒風雲、年少俊朗的颯爽英姿,天底下又有幾個人比得上?

  范逸和秦歡才走近,華月便躬身朝他們行禮——

        「屬下參見王爺,王妃。」

  聽見華月的聲音,范逸挑了挑眉,「你怎麼還在這裡?」

  華月也跟著挑了挑眉,幽怨的瞅著他身旁的女人一眼,「爺,你這是有了新人就不要舊人了嗎?以往都是華月陪著爺來的。」

  「你在胡言亂語什麼!」

  「可不是嗎?華月擔心王妃沒法照料好爺,就在這等著了,爺不喜歡嗎?不喜歡的話,華月退下便是。」

  「本王才問你一句,你倒是說了一串。」

  華月笑了,「華月這不是覺得委屈嗎?雖說王妃長得尚可,可也沒華月來得標緻貼心啊,爺,你可千萬不要有了王妃就不要華月了。」

  這究竟是什麼跟什麼?

  秦歡眨了眨眼,看看這個又望望那個。

  不會吧?這兩個人難道是……同性戀?

  這華月穿著一身月白色,長得白皙斯文又秀氣,雖然很高,卻偏陰柔,說起話來那調兒雖稱不上娘娘腔,但還真好聽,比女人的嗓音還好聽,整體而言,華月真的是個尊貴華麗的美男子……

  所以,這兩個人一天到晚黏在一起,所以,王爺出門只帶著華月,所以,華月看起來根本不像是他的侍衛反而像是朋友,連穿的衣服也和貴人無一般……思來想去,瞧來看去,果真,兩人是那等關係嗎?

  所以,這兩人感情看起來特別地好,根本是因為……這兩個男人有奸情?

  不!不!那昨天晚上范逸抱著她是為什麼?他抱她要她啃她的模樣,她可沒半點覺得有被嫌棄的可能性……

  或許,是雙性戀?

  天啊!她可不能容忍她與另一個男人共侍一夫!當然,女人也不成!若這男人當真要娶別的姑娘,抱別的女人或……男人,她鐵定跟他一刀兩斷……

  想著,秦歡心慌意亂又不知所措地甩掉了范逸的手,想也不想地便跑開了。

  突如其來地,范逸根本來不及抓住她驀然抽離的手,一道濃眉不由得微微蹙起,「怎麼回事?她去哪了?」

  華月搖了搖頭,又搖了搖手中摺扇,「屬下不知。」

  「她是在你出現之後才這樣對本王的,你……不知?」范逸本就清冷的俊顏上,此刻更增添了一抹凍人的寒氣。

  「屬下真不知,要不爺親自問問王妃?」

  「人都跑了,你要本王找誰問?」

  「回來了!」

  「你……」還沒問清華月在說誰回來了,范逸就聽見往這裡奔來的腳步聲,他正要開口,就聽見那去而復返的小女人秦歡,氣喘吁吁又似乎氣呼呼的說話了——

  「你們兩個是戀人嗎?」秦歡不想亂猜,乾脆直接問了。

  聞言,范逸錯愕著,華月愣怔著。

  秦歡深吸了一口氣,顫著嗓音繼續道:「我給你們最後的機會,如果是,現在就坦白告訴我,我可以替你們做掩護,一輩子當個掛名王妃都無所謂,條件是王爺以後不准再碰我,不能進我的房,也不能要求我替你生孩子……怎麼樣?同意嗎?」

  當真是……見鬼了。

  這女人究竟在胡說八道什麼?難不成她以為他范逸有斷袖之癖?在他昨晚那樣抱過她之後,她竟然還敢這樣懷疑他喜歡男人?懷疑就算了,竟然還敢要他以後不准碰她?不准進她的房?不准要她替他生孩子?究竟是誰給了這女人天大的膽!

  就算他是瞎子,以後一輩子也擔不得什麼功名,但他終究是個郡王爺,她究竟是多不想給他臉面?才會在一個下屬面前對他凶巴巴地?

  此刻,范逸凍著一張臉,「你現在是在命令本王嗎?」

  秦歡一愣,「誰敢命令王爺你?我只是……我是為你們好,如果你們是真心相愛,我願意退出,也願意罩著你們……你現在是在生氣嗎?你究竟為什麼生氣?是因為真相被我發現了所以惱羞成怒?」

  噗嗤一聲,華月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這一笑,讓秦歡莫名所以的瞪過去,一旁的范逸臉色更難看。

  這女人,果真讓他這位堂堂郡王爺成了屬下眼中的笑話!

  「華月,領路。」范逸冷冷地道。

  華月看著被當空氣的王妃,和看起來氣得不輕的他家爺,上前一步在他家爺旁低聲問:「爺,您不跟王妃解釋一下?」

  「解釋什麼?解釋我喜歡的是女人不是男人?真是可笑!這需要解釋嗎?」在他對她做了那麼多之後,她竟然還會懷疑他有斷袖之癖?當真不知這女人的腦袋瓜究竟是怎麼轉的!人家隨便說個三言兩語的,她就膽敢質疑他,他可是她的夫君,她的王爺!

  「可是……」

  范逸肅容一斂,「領路!」

  「是,爺。」華月乖巧的應聲,轉頭朝王妃一揖,「王妃,先回忘憂園吧,有事,回咱園子裡再說。」

  經華月一提,秦歡頓時覺得自己太莽撞了,雖說是在自家府內,卻是在福馨園外頭,一個不小心被人聽了壁角,可就會惹來是非了。

  秦歡遂朝華月輕輕點了點頭。

  正提步要走,卻聽見那位爺冷冷地開了口——

  「今晚本王就搬到青秋閣去,如你所願。」...<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6-21 10:3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6-17 11:59 PM 編輯

【第五章】   回門幫撐腰

  青秋閣,是位在郡王府忘憂園中荷花池畔的一座樓閣,一樓藏書,二樓備有臥榻可以睡覺休息,推開門後往外走還有一個寬敞的半開放空間,可以居高處品茗彈曲,迎風弄月,是忘憂園裡最安靜寫意之所在。

  那個男人的確很適合住在那裡!

        在新婚之夜硬是要了她之後,一個轉身就很快意的把她這個新娘子丟在主屋裡一個人逍遙自在快活去,是挺符合皇族中人沒心沒肺、心高氣傲又隨心所欲愛鬧脾氣的形象。

  古代新娘子三朝回門,秦歡雖不太想回去,卻也不能失了禮數,何況她嫁的不遠,整個江州人的眼睛恐怕都在盯著她,稍有不慎,都不知會遭來什麼責難與禍事,她可不想因為想偷個懶而惹上更多的麻煩。

  要給她娘家的回門禮,郡王府的包總管都給備好在一輛馬車上,不得不說郡王府給她這個郡王妃的面子裡子都十足,就算她的娘家只是個主簿之家,她又只是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庶女,卻是半點也沒怠慢她的意思。

  馬車才到巷弄邊,就見秦家大門口前擠得滿滿都是人,連衙門的士兵都來了不少,見到郡王府的車,連忙讓出一條路來。

  兩輛馬車剛停下,後頭那輛便下來了人,一一把車上的東西搬下來。

  那一整個馬車的回門禮,果真讓秦夫人樂壞了,笑到連眼睛都快看不見,只是整家人本來站在門口列隊是想要歡迎郡王爺陪秦家的女兒回門,卻瞧見秦歡一個人從馬車上走下來,遲遲沒見到想見的那位,眾人臉上的神色不由得變了又變。

  「郡王爺呢?」秦岷第一個問出聲來。

  「是啊,郡王爺呢?」秦夫人也忍不住問了一句。那頻頻朝馬車內探的眼神,似想把那馬車看出一個洞來。

  秦歡笑了笑,「父親母親,郡王爺他的身體不舒服——」

  秦雙眨了眨眼,想也沒想便打斷她道:「小妹你這是一嫁過去就被冰封了是吧?郡王爺竟連回門都不陪你來?」

  被冰封?呵呵。

  她也以為會是這樣,可是她才一嫁過去就被那男人給開封了,開封就算了,反正她是他的妻子,開封是遲早的事,氣人的是,那男人開完封就毫不留情的把她給扔到一邊,他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碰她為好呢,這種被人家用過再遺棄的感覺可是比被冰封不知糟糕多少倍……秦歡很嘔的想著。

  見秦歡低眸不語,秦梅不由得在心裡嘆了一口氣,本來還想借著同桌吃頓飯又是王妃的姊姊這樣的關係沾點光,好為自己的未來籌劃一番,如今竟連人家的面都沒見著,讓她白白在大門口站了許久,心裡頭也難免不舒服。

  「進去再說吧!」秦岷滿臉不悅,卻礙於在場還有王府的人,圍觀者眾多而不好發作,袖袍一揮率先進屋去。

  大廳裡,在場的每個人都對秦歡板個臭臉,像是她才是把這場眾人期待的回門宴搞砸的罪魁禍首。

  嘖,回門的主角明明該是她這個女兒好嗎?丈夫不陪她回門,委屈的該是她,傷心難過的該是她吧?這一家人卻比她這個當事人還難過……

  秦歡要來一杯茶慢慢地優雅地喝著。

  眾人古怪的看著她。

  這個以前總是見不得光般躲起來的小姑娘,怎麼一轉眼就如此落落大方像個名門少婦似的?那喝茶的模樣竟是從容得旁若無人又優雅得極為好看。

  不會才當了三天的郡王妃就一夜之間變了個人吧?

  秦歡喝茶喝到一半,一直沒聽到聲響,這才抬起頭來看了眾人一眼,見大家都古怪的瞧著她,她也莫名地覺得不對勁起來。

  一口氣把茶給喝完,她放下杯盞,再次迎視著她的這群家人。

  「父親母親有話就問吧。」秦歡淡淡地微笑著。「還是讓人先上菜?女兒餓了。」

  這怎麼成?現在是吃飯的時候嗎?

  瞧這正主兒一副雲淡風輕事不關己的模樣,還真是讓人有點氣悶。

  「郡王爺的身子當真那麼差?」秦夫人率先發難,「應該是看不起咱們家吧,原本就是門高攀不起的親事,我聽人家說那怡太妃還期待著王爺娶親後能快快替范家開枝散葉呢,你卻是才剛新婚就不得王爺喜愛。」

  秦雙認真的點點頭,「是啊,小妹你長得不差,這身材……也是該有的都有,是你笨又蠢呢?還是那王爺當真半點也不行?連個回門都來不了,我看是真不行……」

  秦岷重咳了一下又一下,狠狠地瞪了二女兒一眼,「你是個還未出閣的姑娘家,說話怎如此沒分寸!誰教你的?王爺也是你的嘴巴可以評論得起的?」

  秦雙嘟起了小嘴,有點委屈道「怎麼?女兒說的不對嗎?是你們都不敢說,所以我才幫著問幫著說的,難不成你們都不想知道事實是怎麼一回事?小妹嫁去郡王府是受寵不受寵?咱秦家以後迎來的是禍還是福?」

  「你——」秦岷氣得吹鬍子瞪眼,秦夫人趕忙伸手拍拍他的背安撫他。

  「夫君,小雙也沒說錯啊,不都是我們想知道的事嗎?總得問個清楚才能對將來的事拿個準,好做準備啊!」說著,秦夫人轉過去瞪了秦歡一眼,「這裡沒旁人,你就別賣關子了,給我老實交代!」

  「交代什麼?」秦歡無辜的眨眨眼。

  「王爺究竟是不是欺負你?根本沒把你這個王妃當回事!」

  想了想,秦歡點點頭,輕應了聲,「嗯。」

  她可沒說謊,他的確是「欺負」了她,欺負完她之後現在又把她給晾在一邊,是沒把她當回事沒錯。

  聞言,秦岷的手使力往椅上的扶手重重一擊,「果真如此!就知道這不會是一門好親事!那高高在上的郡王府豈是我們這等下流之輩可以高攀得起的!」

  秦夫人看著她,又皺著眉問:「他的身體當真如此不堪?還是他連房門都沒進?碰都沒碰你一下?還是他進了門,你卻不懂討他歡心?」

  現在……是在公然問她的床事嗎?

  唉,秦歡很想笑,又不敢笑。

  瞧他們一臉天快塌下來的模樣,就好像快要世界末日了,可見他們原本對她家王爺的期許有多高呵,也是,本來以為煮熟的鴨子卻飛了,真的是一件很嘔的事。

  這樣的認知,很好。

  她已經習慣當這個家裡非常沒存在感的人,以前是,以後希望也是,就讓他們以為她在郡王府裡過得很悲慘,王爺完全冰封她好了,那以後應該就沒她的事了,還清靜些。

  想著,秦歡佯裝委屈又難過的把頭低了下去,死命咬了咬唇,把自個兒的唇咬到破咬到痛,痛到掉眼淚,眼淚一顆顆地掉,竟越掉越多,看起來就是一副難得的可憐委屈模樣。

  厚,真的好痛!

  她的嘴巴都嚐到血的味道了!

  下次要裝哭絕對不要咬唇瓣……痛呵。

  不哭都很難,除了怕冷,她最怕疼了。

  「小姐……」站在後頭的小舒見狀,有點嚇著了。

  原來,她家小姐,不,是她家王妃,竟是如此難過?

  昨天王爺沒進房,連她家主子今日回門都沒見他出現,她家王妃卻依然吃好睡好,來的一路上也是笑咪咪的,還以為沒事呢,原來,王妃都是裝出來騙她的嗎?

  見狀,秦夫人不耐地撇撇嘴,「哭有什麼用?想辦法討王爺歡心才是真的!若不能快快生了壯丁出來,恐怕很快王府又要辦喜事了!」

  秦岷揉了揉太陽穴,輕嘆了一聲。「無論如何,連回門這種事都不願意做做樣子,是徹徹底底的不把我們這對岳父岳母放在眼裡了。」

  雖然他早就有心理準備,也從來就沒看好過這門親事,但對於今天的回門,他的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一點期待的,終歸是貪心了。

  聽見這話,當女兒的秦歡只好頭低低,很用力的哭得更傷心。

  「哭什麼?本王哪裡欺負你了?」大廳外的園子裡響起一道低沉又好聽的嗓音。

  哭聲驟然停了。

  這聲音……不會吧……

  秦歡錯愕的抬起頭來,真的瞧見華月陪著范逸前來,兩個人就杵在秦家大廳的門邊不遠處。

  他們究竟是怎麼進來的?竟然都沒人進來通報?不會是飛岩走壁偷偷飛進來的吧?

  唉,現在這好像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們究竟是何時開始站在那裡聽壁腳的?

  「王……爺?」她有點心虛的喚著。

  秦歡這一聲王爺,可把其他人都給叫傻了,在場眾人的目光全都落在門前的那道翩然身影上。

  這位,不就是當天來代郡王爺娶親的那位?

  那個英俊好看到整個城裡,不管是少女還是婦人們見了都捨不得移開目光,巴不得可以嫁給他的那位?

  怎麼可能……

  秦雙愣得說不出話來,秦梅也是愣愣的,更別說秦夫人和秦岷了,他們何曾想過那日來代郡王爺迎親的,竟是長樂郡王本人?也沒人告訴過他們啊!大家都以為長樂郡王鐵定不會出來迎親,來的也鐵定是代替的……

  這究竟是什麼狀況?不是說是個瞎子嗎?怎麼還就來親自迎娶他們家女兒?

  「妾身參見王爺。」秦歡第一個在驚詫中回過神來,忙起身一福。

  此舉也算是一語驚醒夢中人,之前全都看呆了驚傻了的秦家上下,紛紛朝范逸行了禮,齊聲參見。

  華月領著范逸坐上了主位,雖這位爺失明根本看不見,但那朝他們掃過來的目光卻讓人恍惚中有一種錯覺,像是可以被那道犀利的視線給穿透似的,不禁讓人微微一凜,更加的謙卑恭敬起來。

  「郡王大駕光臨卻無人進來通報讓臣前去相迎,是臣馭下不嚴,請郡王恕罪。」秦岷率先開口,一開口便是請罪,也不知對方何時開始站在外頭,又聽了多少,背脊不由得冒出陣陣冷汗。

  范逸淡道:「是本王今日身體有些不適所以來遲了,想著王妃和岳父岳母一家人應該已經在開開心心的用膳,便不讓他們通報了,沒想到卻讓本王在大廳的門外聽見王妃哭得如此傷心……」

  話未落,秦岷已然雙膝一軟朝他跪下,「郡王恕罪,都是臣的錯。」

  秦岷這一跪,讓在場的秦家人全都跟著跪下來,除了還傻愣愣的秦歡,她有點弄不明白眼前是什麼狀況,聽見那男人還在繼續說——

  「想想,這天底下除了本王,誰敢欺負本王王妃?王妃哭得如此難過,那自是本王的錯了,岳父大人何罪之有?」

  他這一說,讓秦岷的頭更低了,「郡王恕罪,臣不該惹王妃傷心。」

  「說說看,你如何惹她傷的心?罵她了?打她了?還是讓她不開心了?」

  一連串溫溫淡淡的話語,似是詢問,卻是每一個字都讓人聽了感到腳底冰寒。

  秦歡這會是有點明白了,卻又不是太明白。

  這男人現在是在為她不平,替她討公道?還是因為他們欺負了他的女人,他覺得很不爽,因此才故意來個下馬威?

  一旁的華月一貫地淡雅,沒個下屬樣,但那雙眼卻透露出不自覺的笑意,甚至還低頭傾身在范逸的耳邊不知說了什麼,只見范逸那張俊容更加的冷冽。

  她的嘴角竟然受傷了?

  所以,她這是被打了還是摔了?

  在他過來之前,這個女人究竟是如何蠢得被欺負的?

  想著,一股難以名狀的怒火在他的胸口燃起。

  「王妃,你過來。」范逸朝她伸出手。

  聞聲,秦歡上前乖乖地把手交到他手上。

  他的神色很怪異,那個多嘴的華月究竟是跟他說了什麼?秦歡不由得瞪了華月一眼,華月卻假裝沒看見,擺明著無視她這個王妃。

  「有話要對本王說嗎?」他溫柔地問著。

  秦歡的目光移回范逸那張俊顏上,「嗯,有。」

  「說。」

  「真的可以說嗎?」她的目光掃了眼前跪了一地的她的「家人」一眼。

  他們真可憐,明明是人家的岳父岳母,卻是人家眉頭皺一下就嚇得趕忙給跪下,當王爺果真是不一樣呵,嚇人的效果十足。

  但,他們畢竟是她的父親和母親,身為人家的女兒,怎麼也不能真讓他們被她的夫君給辦了吧?畢竟他們也沒犯什麼錯……

  父親母親教訓一下女兒能是錯嗎?這樣跪成一團,怎麼看就怎麼不舒服。

  「本王讓你說你便說,怕什麼?」

  「我餓了。」

  聞言,范逸微愣,「什麼?」

  他沒聽錯吧?

  這個女人竟然說……

  「我說我餓了。」像是要證明他所聽不假,秦歡再說了一次。「爺,可以吃飯了嗎?父親母親一定為了今日的回門替王爺準備了許多佳肴美食,而且我真的很餓、很餓、很餓。」大廳瞬間靜下,眾人皆無語。

  只有一旁的華月唇角終是憋不住笑,無聲地顫抖了幾下。

*             *             *

  從原城回平城,江州的每一條大街上總是熱鬧非凡,人聲鼎沸。

  秦歡不時地拉開車簾往外瞧,嘴角始終微微上揚著。

  是,她覺得很幸福,當她在秦家大廳見到他出現時,她的心就頓時軟了,剎那間腦袋一片空白,後來再看見他那分明替她出氣的表現,她唇角的勾痕就從來沒有消失過,一直到現在。

  不管怎麼樣,這個男人對她都稱得上好字,雖然他甚至連她長什麼模樣都不清楚,卻用他大男人的本色來疼她這個妻子。

  「看著本王做什麼?」

  秦歡眨眨眼,「看王爺帥啊。」

  「帥?」

  「俊美的意思。」

  嘖,這女人……現在是在公然挑逗她的夫君嗎?竟半點也不害臊!

  范逸的臉微熱著,下意識地把臉給轉到另一個方向。

  「王爺怎麼突然來了?」她終於把憋很久的疑問給問出口。

  「不是回門嗎?本王不該來嗎?」范逸的口氣冷冷的。

  都要回門了,這女人卻連開口跟他說一聲都不願意,有女人家一個人回門的嗎?

  要不是華月好心的跟他提一句今日是她回門的日子,要不是他親自前來一趟,這女人不知要被欺負成什麼樣子。

  「我很開心你能來。」秦歡直話直說,微笑的面對這男人刻意擺出來的大冰臉,「為了回報王爺對我的好,以後王爺的三餐都由我負責吧,好嗎?」

  范逸把臉轉向她,「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秦歡看著眼前這張帶點錯愕的臉,討好似的道:「以後每天我都親自下蔚煮飯給王爺吃,親自侍候王爺的飮食,王爺以後就只吃我煮的東西,可好?」

        他微蹙著眉,「王妃不必如此,忘憂園有專屬的廚子和廚房。」

  「王爺不想吃我煮的飯?」

  「我保證我煮的菜比忘憂園的廚子煮的好吃。如果王爺真覺得不夠好吃,那也至少吃上個月,行吧?」

  范逸的唇微微一抿,「王妃高興就好。」

  「那就這麼說定了!」秦歡開心的笑了,「以後每天我煮完菜就過去青秋閣陪王爺一起吃飯。可好?」

  青秋閣……范逸的眉角挑了挑。

  是啊,誰叫他一氣之下任性的說要搬去青秋閣住呢?

  明明她才是害他搬去青秋閣的罪魁禍首,但受苦的似乎只有他,才在成親當日狠狠地抱過她,一夜之間又變成他一個人,竟是怎麼也不習慣。

  「糖葫蘆!」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開心的驚呼,聲音的主人自然是坐在他身邊的秦歡。

  「王爺,可以停車嗎?我想買串糖葫蘆來吃!」以前在家看古裝劇,看到大街上賣的東西,最讓她口水直流的就是那紅通通又胖胖的可愛糖葫蘆了!

  「你坐著,叫華月去買。」大街上人來人往,龍蛇混雜,他可不希望她再次在大街上遇見登徒子!

  「可是……」

  「沒有可是。」

  「好吧……」正想再多抱怨幾句,秦歡卻突然在大街上看見上回硬要帶她走的那個男人,啪一聲,她慌忙地把車窗的簾子給闔上。

  「怎麼了?」就算范逸瞧不見,卻還是發現了她的異常舉動。

  失明的人對聲音及氣息的流動等等都是很敏感的,尤其他還是個練武之人,對各方面的動靜都異常敏銳。

  「我突然不想吃了,王爺,我們快點回府吧。」見到那個人,秦歡的心再次異樣的加速跳動起來,這樣的感覺總是讓她不適又慌亂。

  這回,她可以肯定那個人是她認識的人,或者說是原主認識的人,而且,兩個人的關係甚至不一般……

  她的心跳加速,是因為原主喜歡這個男人?

  是有多喜歡,才能讓已經魂魄飛離的原主身体還可以感應得如此激烈?

  她該怎麼辦?

  她不是原主,而且已經嫁人了,重點是她也不喜歡那個男人,就算真的她拾回原主的記憶,那又該如何?

  不!別讓她想起來吧!讓她永遠都失去原主的記憶吧!她實在不想得人格分裂症啊!要是在現代還可以去看心理醫生,可在古代,她應該會直接被當成神經病吧?

  秦歡抱住頭,突然覺得身子好沉好沉,頭好疼好疼,疼得她都快要喘不過氣來。

  「你究竟怎麼了?」坐在她身邊的范逸很難忽略她那顯然越發急促混亂的呼息,一隻手不由得探向她。

       她的小手很冰涼,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你說話!」頭一回,不,今日已經有數回,范逸懊惱著自己的不能視物!不能親眼確認她的狀況竟讓他莫名的煩躁與不安。

  「我……沒法子呼吸,我快喘不過氣來了!」她的小手不自覺地緊緊捉住他探過來的手,像是在大海中抓住了浮木。

  該死的!

  范逸驀地將她攬進懷,問也沒問她一句便低下頭吻住她的小嘴——

  與其說吻,應該說是往她的嘴裡給她渡氣,那讓她瞬間活了過來一般,身子似乎不再繼續往下沉,可以慢慢地自主呼吸了……

  「好些了嗎?」

  過了一會,范逸才鬆開了臂膀,卻沒有讓她離開他的懷抱。

  「嗯。」她虛弱的偎靠在他懷裡,額頭上布滿著汗珠。

  「剛剛看見了什麼讓你嚇成這樣?」他問道。

  秦歡的身子明顯一僵,「沒有……」

  范逸沉聲打斷她,「不要對本王說謊,本王是你的夫君,你就是本王的人,不管你遇見什麼困難,本王都會想辦法幫你解決。」

  果真是遇見了個好男人呵。

  秦歡感動的眨了眨眼,覺得眼眶有點發酸,「我沒說謊,我剛剛只是突然身子有些不舒服……」

  「哪裡不舒服?」

  看著他,她認真的慢慢說:「頭很痛,身子很沉,像是被人一直往下拖進水裡的那種感覺,然後我就開始覺得喘不過氣,無法呼吸……

  「可能是因為半年多前那場禍事留下的病根吧,半年前我差點就死了,醒過來之後便記憶全失,其實這半年多來都好好的,雖然什麼都想不起來,可也相安無事,今天卻不知怎麼搞的……頭好痛,像是要記起什麼來……」

  說著說著秦歡不由得皺起眉。

  該不會,當真是原主的記憶要慢慢回來這個身體裡了?因為那個叫她曼蛛兒的男人?至少,這兩次她的異常都是因為那個男人。

  聽她說話時,范逸自始至終也皺著眉。

  秦歡半年多前在進香回程因保護溫貴妃而遇刺的事,他後來也聽說了,不然也不會有皇帝賜婚的這場姻緣,卻沒想到她當時差一點就死了……

  光想到這一點,他的胸口便發悶,指尖一緊,不禁將她擁得更近些。

  瀕死之時的掙扎與痛苦,在很多年前他也感受過,將心比心,他更能感受那種在鬼門關前走一遭的心情。

  「本王讓京裡派個醫術最好的太醫過來幫你看看吧。」

  她一愣,又是感動,「我沒事了,王爺,不必勞動京裡的太醫。」

  「本王的身子也有些不適。」他不得不補上一句。

  嗄?真的假的?

  秦歡很自然地伸手朝他的額頭探了過去,又伸手去捉他的脈門,「王爺哪裡不適?生病了嗎?還是眼睛不舒服?」

  這會和上回一樣,當她的手一觸碰到他的脈,他中了何毒,中毒多久,要如何解毒,該用什麼藥草,如何取得……等等,幾乎連思考都不用,便劈哩啪啦的從她的腦海中竄出來。甚至,還有某個身影從她的腦海中閃過……

  連忙把手抽回,秦歡愣愣地盯著自己的雙手瞧了又瞧,莫名地,她的頭又開始疼起來。該死的……

  原主是要復活了嗎?要跟她用同一個身體?怎麼感覺原主的記憶似乎要慢慢恢復了?天啊!所以她要死了嗎?再死一次?

  「你是不是又頭疼了?」一隻大手伸過來抓住她的手。

  她的手,還是好涼。

  「王爺……」

  「說。」

  「我好暈,好想睡……」說完,秦歡當真暈了過去,軟軟地倒在他懷中。

  范逸的心驀地一緊,揚聲叫喚,「華月!」

  一直騎馬護衛在馬車邊上的華月聞聲靠近了車窗,「何事?爺?」

  「王妃暈過去了!請城裡的大夫馬上到郡王府來!立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6-21 10:33 PM

【第六章】   昏迷憶劫殺

  吆喝聲,嘶鳴聲,還有一連串的尖叫聲……

  馬車因疾速奔跑而劇烈的晃動,晃得秦歡整個人都要顛了出去,她死命緊緊抓著座椅,指尖因使力而泛白,耳邊不住地傳來後頭馬車裡的尖叫聲,自己明明應該害怕而驚懼,她卻發現自己的嘴裡並沒有發出可怕的尖叫聲。

  淡定,沉穩,一點都不像自己認識的自己……

  在馬被驚,馬車繼續狂奔亂竄的當下,被風吹開的車簾,讓她遠遠地便看見馬車奔向的前方,似乎是根本沒有路可走的斷崖,顧不得自己是否會摔死,就在千鈞一髮之際,她躍下了疾速狂奔的馬車。

  嬌弱的身軀重墜在地,狠狠地撞上了地面,刺骨的疼痛襲來,馬蹄翻飛,漫天塵土讓人睜不開眼,聽著後方的馬車已然往這裡驅近,她試著爬起身又撲倒在地,連著幾次才成功站起,卻在一下瞬間被一重力再次撲倒——

  是個穿著很高貴的女人,四肢很纖細,壓在她身上時她卻可以明顯感受到女人小腹的凸起……

  該死!是個懷孕的女人!

  瞧她穿金戴銀的模樣及她身上的衣衫與香味,她幾乎可以立馬判斷出女人的身分非富即貴,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的肚子裡懷著孩子,一個也許過不了數月便要來到這個世界的新生命。

  如果這女人剛剛不是剛好跳到她身上,而是摔在地上,其結果可是不堪設想。

  秦歡才想著,下一輛馬車再次朝她們奔來,揚起的高蹄在空中踢踏又落下,她完全無思考的時間與空間,抓住那女人往側邊翻滾過去……

  有驚無險!

  可就在她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高大男人出現在她眼前,要說是那刀疤嚇人,還不如說那高大魁梧的男人臉上的猙獰更駭人,他對著她們露出一個邪惡的微笑,一把鋒利的大刀對準了她們,迎面從上而下狠狠地朝她們劈了過來——

  她下意識地伸手將那女人往旁一推,自己卻沒有躲過……

  似乎可以感受到那把刀砍進她的身體裡的瞬間……

  不!不要!她不要死!秦歡不住地搖頭,冷汗涔涔。

  痛!好痛!痛死她了!

  身子像是當場被劈開了,痛得支離破碎,魂飛魄散……

  死了……

  她死了……

  魂魄馬上抽離了身體,在空中擺蕩,而幾乎在同一時間,另一抹幽魂進入了她的身體佔據了她原本的位置……

  是她,也不是她!

  痛苦,不甘,無盡的幽怨充斥著她的靈魂與軀體,揮之不去……

  身子往下沉,像被什麼人給拖住了,想要把她給拉離,秦歡覺得喘不過氣來,試圖大口大口的呼吸,雙手死命的想捉住些什麼……

*             *             *

  忘憂園的主屋,安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恐怕都聽得見。

  兩面的窗都敞著,微風送入,是個舒服的午后,屋子裡的人卻半點也不平靜。

  范逸的大手被秦歡緊緊掐住,似乎是使盡了氣力,他甚至可以聽見昏迷中的她在驚慌的喘息。

  大夫離開不久,開了一些安定心神的藥,小舒拿著藥單到藥房拿藥回來便到灶房裡煎藥,主屋的房裡就只有躺在床上的秦歡和坐在床邊的范逸,及之前受命出門查探而方才回府的華月三人。

  「爺,大夫怎麼說?」華月過了許久才出聲詢問。

  「什麼都看不出來,只開了一些安定心神的藥……她一直在作惡夢,半年多前她差點慘死刀下,那記憶太可怕,會一直纏繞著她,這種病恐怕大夫也沒能治。」范逸說著,突然想起什麼,問道:「那地方可有什麼古怪?」

  「屬下查探過了,馬車經過的那處正是上回咱們吃飯的上等香客棧,人來人往的,查不出有何特別的人,當時也沒發生什麼特別的事。」

        「上等香客棧?」范逸的眉頭一皴,想起那日在客棧前發生的擄人一事,「難不成上次要綁架王妃的登徒子今曰也在?」

  華月的眉一凝,「爺是說上回爺英雄救美那次?」

  「嗯。」

  「爺猜測王妃是因為看見他才被驚嚇到了?」華月沉吟了一會,質疑道:「可王妃並不像是如此容易被驚嚇的人啊,何況她跟爺在一起,四周都還有護衛……」

  「有些恐懼是根深柢固地,也或許是潛藏在腦海深處,王妃說她失去了記憶,也許,那個男人她真的認識,只是她忘記了。」

  華月挑了挑眉,「那查嗎?爺?」

  「沒頭沒腦地怎麼查?只可惜本王看不見,否則要抓一個人出來豈不容易。」范逸再一次懊惱著自己的不能視物。這是今日第幾回了?他對自己的眼瞎事實竟是一次比一次更氣悶懊惱。

  「爺……」華月感受到他家主子的焦躁與氣悶。

  五年了,除了剛眼瞎的那半年,他從來沒看見過他家爺像今日一樣為自己的眼盲而如此懊惱……

  是因為王妃吧?華月的眸微微一沉。

  「從現在開始,派個得力的人盯緊王妃,不管她去哪兒,都得有人跟著她。」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其中鐵定有什麼不對勁。」

  「是,爺。」

  「還有,半年多前那場劫殺——」

  「稟爺,屬下查過了,當時因事關龍子和溫貴妃,皇上下命嚴辦,抓了一堆盜匪,也的確在匪窟搜出一堆金銀財寶,因此確認是盜匪所為,皇上大怒,讓人抄了整個土匪窩,那些盜匪也全數在午門斬首示眾。」

  「是誰辦的案子?」

  「是刑部尚書親自負責。」

  「魯夫魯大人?」

  「啟稟爺,刑部大人四年多前就已經換人了,如今是高鐵林高大人。」

  范逸微詫,自打眼瞎以來,父親帶著他遠避江州,還當真不再多聞天下事,是以,那些朝中人事更迭起落,他自然是一概不知。

  「為什麼換人?魯大人當時才上任不久吧?」范逸面露疑惑。

  「爺還記得當年魯大人上任不久後便接手的那樁大案吧?」

  「嗯,本王記得。是宮中嬪妃們的案子。」

  五年多前,皇上的嬪妃們連連生出死胎,魯大人雷厲風行不畏權貴的查案,可謂震驚朝野,達官貴人們避之唯恐不及,卻在民間鄉野獲得不少贊譽。

  「是,當時魯大人查出那些嬪妃們之所以滑胎是因為在不經意中長期服用了一種無色無味的毒素,就混在每日端給她們喝下的養胎藥中,據說那毒素是出自一味十分罕見的藥草,魯大人多方遍尋都無功而返,直到一高人指點,要大人去問問多情谷主……

  「多情谷,位在光州與江州交界的一處隱密山林裡,滿坑滿谷種的都是各式各樣的毒草毒花,多情谷主一家人帶著一批跟隨他們多年的家仆隱居在此數十年,曾與多情谷交易過的人雖不多,但大家都知道,這多情谷雖有毒谷之名,數十年來卻只種植及販賣世間稀奇珍貴的花草,從不使毒,然而因為此案,整個谷在一夜之間都被抄了!連孩子都不放過!甚至最後還被一把火燃燒怠盡。」

  范逸皺了皺眉,「不是說要前去詢問谷主嗎?魯大人剛正不阿,不是會隨便濫殺無辜之人,這其中是否有什麼誤會?」

  「據屬下所知,魯大人當時的確有稟告皇上,他本只是派人前去相請谷主出山上庭,並未下令抄了他們全谷,沒想到因多情谷內的人抗命拒從,又企圖對他們使毒,因此當時領頭的人便下令圍補剿殺,後來也不知是誰放了一把火,把多情谷內所有死的活的都燒死了。」光是想像,就可想像得出當時的死傷有多慘烈……

  范逸薄唇輕抿,「若是如此,那些手下也算是自保,魯大人雖說有過,皇上也不致於罷他的官吧?」

  「皇上並沒有罷他的官,而是魯大人死了。」

  范逸一愕,「什麼?怎麼死的?」

  「是被人用一樣的毒給毒死的,大家都說是沒死絕的多情谷人復仇來著,也有人說是多情谷的冤魂找上門。」

  范逸冷笑,「這些市井流言也能信?皇上竟沒派人查清楚魯大人的死因嗎?」

  「自是有的,可是至今也沒查出來是誰下的手,畢竟多情谷的人已全數死絕,連這毒是不是真的來自多情谷都不得而知,就算這毒真出自多情谷,他們也絕不是真正下手使毒之人,凶嫌定是另有其人,只是這多情谷一夕被滅,連問都問不到有關這毒的來歷了,根本無從下手。」

  范逸輕哼了一聲:「恐怕是有人擔心事跡敗露才對多情谷下了毒手,借刀殺人罷了,查查高鐵林的背景來歷,然後告訴本王。」

  華月詫異的一愣,沒想到他家主子如今竟有了管閒事的心思,管的還是多年前的閒事,當真奇了。難道,是因為事關半年多前王妃遇刺一案?

  沒得到立即的回應,范逸不禁挑了挑眉,「怎麼?沒聽見嗎?還是你對本王的命令有何意見?」

  「聽見了,爺。」華月朝他微微一揖,淡笑道:「屬下沒有意見,屬下會遵照爺的意思馬上去辦。」

*             *             *

  微風徐徐,吹動著屋內的燭光。

  秦歡沒想到她這一暈,足足昏睡了兩三個時辰。

  藥,很苦。明知道喝藥對她根本無用,但看在小舒這丫頭熬了這麼久,又雙目死盯著她的份上,她也只好乖乖把這烏嘛嘛的藥給喝了。

  小舒見主子喝完藥了,趕忙雙手端過碗,這才找機會說話,「王妃,你好些了嗎?」

  秦歡笑著點點頭,拿帕子擦了嘴,「嗯,謝謝你,小舒,我這一暈,你一定累壞了吧?」

  小舒搖搖頭,「奴婢不累,累的是王爺,王爺對王妃真是好,王妃這一暈把他急得又是找大夫又是催藥的,一直守在王妃身邊,像是怕王妃醒不過來似的……」

  秦歡一詫,「王爺一直守在我身邊?」

  這也太讓人意外了!他有這麼擔心她嗎?

  小舒點點頭:「嗯,是真的,王爺才離開沒多久,好像是有事要處理,走時還千交代萬交代奴婢定要把王妃給照顧好。」

  還真是沒想到……秦歡的臉熱熱的。這男人默默地就做了不少讓她感動的事,跟他的大冰臉一點也不搭。

  「奴婢其實也很怕主子醒不過來了……像半年多前那樣……」說著說著,小舒忍不住紅了眼眶。

  見這丫頭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秦歡忍不住抓過她的手來拍了拍,「傻丫頭,我上次是被刀砍,差點就死了,才會醒不過來,這回只不過暈了暈,哪能像半年多前那樣醒不過來呢?你這丫頭就不必嚇人又嚇己了,嗯?」

  小舒看著她家主子,本來還沒事,被她家主子這一安慰,一滴淚反而從眼角滑了下來,「誰讓王妃暈那麼久都不醒來嘛……」

  「是,是我的錯,對不起。」秦歡忙不迭舉手道歉,討好道:「下回鐵定不會了,馬上暈馬上醒好嗎?」

  小舒被她逗笑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可是王妃說的?」

  秦歡見小舒笑了,也跟著笑了,「自然是我說的。若本姑娘,不,是本王妃下次不能馬上暈馬上醒的話,醒過來時就當小舒的丫頭,小舒來當主子,當王妃,如何?」

  什麼?主子還真是……很愛胡說八道啊!

  聞言,小舒嚇到臉都白了,不由得連連揮手,對這樣的福分可是半分消受不起,「你就別跟奴婢開這種玩笑了,被王爺聽見了,奴婢可要被殺頭的。」

  「你是我的奴婢,誰敢殺你頭?」

  「王妃別說了,奴婢把藥碗端回灶房裡去。」

  「先別啊,陪我說說話。」

  「不要,奴婢很忙的。」不趕快閃人,天知道王妃又要說出什麼奇怪的話來。

  見小舒不理她,轉身就要走人,秦歡終是咳了一聲,端起了主子的架子來,「喂,你給本王妃站住!」

  王妃主子的命令豈可違抗?

  小舒轉身,頭低低的,「奴婢在,王妃有何吩咐?」

  「站在那裡不要動,本王妃要講個笑話給你聽。」嗄?小舒呆呆的抬起頭來看著秦歡,只見她家王妃已經從床上爬起來坐好,清了清喉嚨,一副準備說書的模樣。

  「聽好了啊,待會考你……」

  接著不久,兩人笑得東倒西歪。

  主屋外的小院裡,范逸主僕倆都聽見了屋裡傳來那對主僕的歡樂笑鬧聲。

  這樣盡情又無拘無束的笑鬧聲,是以前的忘憂園從來不曾有過的,一聲聲的笑語,像是林間被風吹動的鈴鐺,叮叮噹噹的驅散了夜的孤寂與靜謐。

  良久,范逸動也不動地站在門外,只是聽著,唇角微勾。

  多好聽的聲音呵。

  頓時讓人覺得快樂又幸福的聲音。

  雖然他看不見,但聽到她們的聲音,就可以想像出她們在屋裡打打鬧鬧的樣子,明明一個是主一個是僕,卻鬧得像姊妹一樣親密。

  「爺?」華月輕喚了一聲自家主子。「不進去嗎?」

  「她醒了,聽起來精神很好。」

  「是……」

  「走吧。回青秋閣。」說著,范逸率先回身往外走。

  華月一愕,快步跟了上去,「爺,不是說要搬回主屋來嗎?怎麼就走了?」

  「她既已醒過來,本王不在身邊,她或許能休息得更好一些。」

  嗄?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華月當真有聽沒有懂。

  話說回來,他家爺是真的越來越難懂了,他以為自己已經夠了解爺了,可看起來似乎並沒有……這幾年這樣跟上跟下的,還真是白跟了……

  「爺這是心疼王妃?怕自己擾了王妃好眠?」

  范逸冷冷地道:「本王是怕她擾了本王的好眠。」

  嘖,剛剛明明就不是這麼說的!但人家是爺,爺說的話都是對的!華月不再多言,摸摸鼻子陪著他家爺往回走。

  青秋閣風景好,晚上睡覺時卻有點「涼」,畢竟地方偏了些,又登高望遠的,如果可以,他寧可回自個窩去睡。

  「爺……」

  「想說什麼就說。」

  「爺才新婚就搬到青秋閣住,也不怕福馨園裡的那位給知道了,可能要叨念爺不盡心盡力去努力做人了。」

  范逸聽了不由得挑挑眉,不以為然道:「母親只是說她該說的,做她該做的,從不曾叨念過本王。」

  雖說他跟這位母親不親,但也沒有不睦,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過日子,倒也相安無事。

  「太妃娘娘雖不會叨念爺,卻不代表她不會去叨念給其他人聽,否則爺的這樁婚事是如何得來?不就是太妃娘娘在皇子的滿月宴上給無意中叨念來的?若娘娘得知王妃才進門幾天就被爺冷落而獨守空閨,鐵定是要怪王妃不懂得侍候,是個失格的妻子,要是王妃真不行把爺給拐回去主屋裡睡,那麼爺可能就要等著再娶一個側妃進門了。」

  聞言,范逸的腳步一頓。

  夜風輕送,涼風習習,淡淡的荷花香氣飄上了鼻尖。

  范逸突然想起日前去福馨園請安時,秦歡笑著問他那園子裡是不是種了荷……

  「福馨園裡種了荷花嗎?」

  嗄?華月被他家爺問得一愣,搬到江州也五年了,那一池的荷年年盛開,從不曾聽他家爺關心過或是問起過。

  「是種了……爺不會現在才聞到這荷香吧?」不是說眼瞎的人其他感官都特別敏銳嗎?是有多麼事不關己啊,才會在搬進來五年後才問出這樣的話來。

  「怎麼?本王不能現在才聞到嗎?」范逸輕哼了一聲。

  華月這話可問得好,他的確是「現在」「才」聞到這荷花香,以前的他聞不到嗎?鐵定是有聞到的,可是卻無心問它出自何處,來自何方。

  「屬下不是這個意思……」

  「明天一早你出門去,叫人來忘憂園裡也種點荷吧。」范逸自顧自地說道。眼瞎的他自是沒見到華月那張再次錯愕萬分的臉。他家爺,真的是越來越不像他家爺了……

  還有,他方才明明跟爺說的是回主屋裡努力做人的事,怎麼突然說起種花來著?華月不自主地又伸手摸了摸鼻子,並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今天自個兒都不知摸這鼻子摸上第幾回了?他這漂亮的鼻子不會哪天就被他摸塌了吧?唉。

  「華月。」

  聽聞那熟悉又陌生的叫喚,華月不禁恭敬的挺起身來,朝他一揖,「是,爺。」

  「你最近老神遊太虛嗎?還是越來越不把本王當回事?不是慢半拍,就是不答腔……是否病了?傷了?」說到最後,忍不住皺起眉來。

  「沒有,爺,是小的失職。」

  「沒有最好,本王交代的事——」

  「明天一早,屬下立馬去辦,請爺放心。」

  「嗯。去睡吧。今晚不用你在青秋閣陪睡了。」說著,范逸回身往主屋走。

  真的是……一定要這樣出其不意的嚇他嗎?

  陪睡?說得他好像真的是他的男人似的……明明是爺睡裡頭,他睡外頭的躺椅上……華月拿扇子對著臉搧了搧,見他家爺終究還是因為擔心那女人被某人「叨念」而重新回到主屋去,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今晚終於可以回自己房裡好好睡個覺了。

  范逸推開門走進主屋內的,讓主屋內的主僕二人嚇了好大一跳,一室的歡樂氣氛瞬間轉為靜默。

  這個男人站在門邊,衣袂飄飄,玉樹臨風,根本仙人模樣。

  「王爺?你怎麼……來了?天都黑了。」秦歡愣愣地開口。

  「今晚本王在這裡睡。」嗓音清冷,一臉的不容違逆。

  「嗄?」秦歡又一愣,心似乎在瞬間漏跳了一拍。想起新婚之夜,這男人對她所做的一切,臉一下子便熱了起來。

  聞聲,范逸不悅地挑了挑眉:「怎麼?本王不能睡這裡?」

  「當然……可以。」是他自己說要到別處睡的好嗎?現在板著一張臉倒像是在怪她不給他進屋睡似的!

  范逸張開雙臂,「替本王更衣。」

  「是,王爺。」應話的是小舒,畢竟這間屋裡頭只有她是奴婢,王爺自然是叫她的,因此想也不想便上前去。

  沒想到,她的手都還沒碰到王爺,就聽見這位爺用比方才更冷的嗓音道——

  「本王的身體只有王妃可以碰。」

  這,又是何時定下的規矩?

  小舒的手一僵,紅了眼眶,像被當場打了一巴掌似的,讓她感到尷尬又難過。

        秦歡的臉也是一僵,像是被人當場訓了一頓,說她很不懂事似的。

  「你先退下吧,小舒。」秦歡開口替她家丫頭解圍。

        「是,奴婢告退。」小舒欠了個身,以最快的速度轉身走了出去,直到關上了門才敢喘一口大氣。

  秦歡默默地起身上前替這位大爺脫下外袍,他很高大,雖然她不矮,可要為他寬衣解帶也是有點費力的……外袍脫下,她的手卻突然在他的腰帶前頓了頓,完全不知該如何下手,畢竟她可沒替古代男人脫過衣服,那腰帶前面也沒鈕扣或是拉鏈……

  她彎身低下頭去,雙手在他的腰間東摸摸西摸摸,還沒摸到什麼,自己的小手便被這男人給一把握住,一個不穩整個上半身便跌進他懷中,沒被他扯住的那隻手只能緊緊抱住他的腰,免得滑下去……

  他的王妃突然如此熱情,主動在他身上上下其手,如今還直接貼上身來,滿懷的軟玉溫香,這女人,才剛昏迷醒來不久,身子都還沒好全,是想讓他馬上便要了她嗎?

  「你在幹什麼?」低沉的嗓音帶著壓抑。

  「我能幹什麼?王爺不是要我替你更衣嗎?」她想抽回手,他卻一讓,是要她這樣一直趴黏在他身上嗎?

  這副身體火熱火熱的,又硬得緊……

  天啊,她在說什麼?又胡思亂想什麼?

  「本王要你更衣,你的手在本王身上東摸西摸做什麼?」

  「我……我不知道怎麼脫腰帶嘛!」秦歡小小聲地,極其委屈地咕噥著,「我又沒幫人家脫過衣服,更沒服侍過別人,你突然叫我幫你更衣,我怎麼會……」

  聞言,范逸不由得失笑,「你好歹也是一個名門閨秀,要嫁人了卻連如何侍奉夫君都不懂,還有理了?」

  是沒理。是她的錯。那宮裡請來的教習嬤嬤好像有教吧?可她一向不是上課很聽話的學生,何況時間那麼趕,她要學的東西那麼多,根本學不全好嗎?重點是,她哪知道他連更衣都要她親自動手啊?新婚之夜時他不是都自己脫了嗎?真是莫名其妙!

  心裡頭叨念著,可秦歡的嘴裡還是可憐兮兮地道:「王爺如果不喜歡妾身如此笨手笨腳的,妾身去叫小舒進來幫你就是。」

  「不必了。」范逸將她攬腰一抱抱上床,自己動手扯下腰帶也跟著上了床,「睡覺吧,本王累了。」

  是因為守了她一天所以累的吧?秦歡側臉偷瞧著這男人。

  真的沒想到,這總是板著一張大冰臉的男人,骨子裡竟是如此地溫柔。

  「不想睡嗎?那就把衣服脫了陪陪本王。」

  聞言,秦歡瞪大了眼還張大了嘴。

  什麼跟什麼?這男人怎麼可以用一張如此俊美又嚴肅的面容,說出這種色色的話?

  「我要睡了。真的要睡了。」秦歡嚇得趕緊把身子往裡面挪了又挪,能離這男人多遠是多遠。

  被子也是涼透,那女人不知是不是因為一夜無眠之故?所以連晨光透進,雖然入目還是一片黑暗,但日光拂在臉上的感覺卻是顯而易見的。

  有人昨夜睡了個好覺,有人昨夜卻是徹夜難眠,范逸便是其中一個,怕吵到秦歡,連動都沒敢動一下,也不知何時才睡去。

  沒感覺到身邊人的呼息,范逸伸手往旁一探,果真沒人如何從他身上爬過去而沒讓他知曉的?他真是睡得太沉了……

  她醒來起身出門去了都沒能吵醒他?

  「來,小心點,把東西都放在桌子上。」

  他似乎聽見屋裡頭有她的聲音,還有幾名丫頭的腳步聲,過不久,他聽見足音朝這兒走來,接著,他聽見她歡喜又似乎有點害羞的聲音——

  「王爺,你醒啦?我剛好端了一盆溫水,幫你擦擦臉可好?」秦歡見范逸已經起身坐在床上,便把毛巾浸在溫水中泡了泡後擰乾,上前去彎身要替他擦臉,纖細的手卻瞬間被他的大手給握住。

  「本王自己來就行。」他接過她手上的熱毛巾,輕輕地擦在臉上,動作嫻熟不已。

  看得出來平日他很習慣自己做這些事,包括他昨晚自己走進主屋來睡覺,沒人帶領也可以準確無誤的走到床邊躺下來,給她的感覺不是欣慰,而是淡淡地心疼。

  不知是哪個可惡的殺千刀,竟把這樣一個俊美無雙的男人給毒瞎了,否則,以這男人的才氣與能力,豈能安居在此狹小的方圓之中?

  她一定會治好他的……鐵定會。秦歡在心裡對自己說。

  「王爺,早膳都備好了,我們去外面吃吧。」見他擦完臉,秦歡抓過毛巾往盆子裡一扔,很自然地便去拉他的手,但拉是拉了,對方卻動都沒動一下,「怎麼了?王爺?」

  「現在什麼時辰?」

  「辰時了。」

  「辰時?」范逸一愕。他可從來沒睡這麼晚過……這怎麼可能呢?

  「嗯,辰時都快過了呢。」秦歡眨了眨眼,「王爺肚子可餓壞了吧?」

  經她這一提,還真是餓。像是要印證她說的話似的,肚子還傳來了咕嚕咕嚕的聲響。只好乖乖地讓她拉著走去外面用早膳。

  以前,沒人膽敢這樣直接過來拉住他的手說走就走。以前,雖然他是一個人用膳,也沒人膽敢把他當看不見的瞎子,直接就幫忙把菜給夾進他碗裡,華月總是會告訴他菜的擺放位置,久而久之,他便能很準確的把想吃的菜夾進自己碗裡和嘴裡,狀似與常人無異。

  此刻,這女人卻拿了一個大盤子把所有的菜都夾了一份進他盤中,要求他每一道菜都得吃,一個都不許剩。

  她的嗓音很柔很好聽,舉止雖然霸道,卻不讓人討厭。

  「如果你吃了哪道菜特愛的,要再多吃一些,我可以幫你夾,也可以告訴你位置你自己夾。我知道你一直習慣這樣自己來,可是,因為這是我一大早起來特地為王爺做的愛心早膳,希望你每一道菜都可以享用到,所以就把它們全夾了一小份放在一個大盤子裡方便王爺取用,希望王爺別多想,趕緊吃了才好,這樣吃很方便的,我也是這樣把每道菜都放進一大盤子裡吃的……這樣好嗎?王爺?」

  說了半天,就是要他不要誤會她的愛心與好意。

  她講得這麼明白,他又豈能沒聽明白?

  「嗯。」

  秦歡開心的笑了,「那如果王爺同意,以後我每餐都只要煮我們兩人吃的份量,放在各自的大盤子裡,這樣可好?」

  范逸聽得出來,她音調快樂得像在飛揚。

         「好。」字就這樣脫口而出,完全不必思考。

  沒想到……這位爺這麼好搞定?

  是因為睡得很飽吧?還是因為很餓所以懶得多說什麼?不管怎樣,他可以這麼乖這麼配合,她真是太開心了,畢竟他的配合有助於之後她對他眼睛的醫治,可以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謝謝王爺。」秦歡突然上前抱了他一下,不緊不鬆地,很快便放開了,「那我們開吃囉,讓我來先介紹一下今天早餐的菜色……」

  她的聲音好聽,用詞卻有點奇特,早膳有時會說成早餐,偶爾會記得叫他王爺,卻總是會我我我你你你的說話,什麼「特愛的」、「開吃囉」這樣從沒聽過的用語也會夾雜在她的話語之中,她卻用得極其自然,就像她用大盤子裝一堆菜來吃這樣的舉動,恐怕也是獨一無二了。

  一開始覺得怪,後來覺得有趣,有時覺得她不懂禮數,有時又想莫名地放縱她,因為喜歡她在他面前無拘無束放輕鬆的模樣,就像成親那夜她在他抱了她之後對他拳打腳踢,哭著罵他是壞蛋那樣,不知怎地,他覺得很可愛。

  而她剛剛突然上前抱住他的那瞬間,他還真想扯住她不讓她離開自己的懷抱……

  「好吃嗎?王爺?」她眼神充滿期待的望著他。

  「嗯。」他力持鎮定的淡應著。

  「這些菜裡我都加了一些對身體好又可以食用的花草果子,王爺吃得還習慣嗎?」她不放心地又問。

  「習慣。」他邊答邊吃,不知不覺已把盤子裡的食物給清空。

  「還有湯。」秦歡趕緊送上一碗她為他燉的蓮子枸杞雞湯,「這很補的,王爺一定要多喝幾碗。」

  這湯,清香四溢還帶點鮮甜滋味,喝得出來她在其中的用心與耐心。

  不只湯,方才他入口的每一道菜,味道都很特別,清淡怡人卻可口非常,難為她一個十七歲的姑娘家竟可做出如此好吃的飯菜來,真是太令他意外了。

  「王妃在家時……做過飯嗎?」他淡問了一句。

  這不經意的一個詢問,卻讓秦歡臉上的笑意僵了一下,「沒有……就找了幾本食譜看,在廚房多試了幾遍……王爺覺得不好吃嗎?」

  完了完了,她只想著如何不讓他發現她懂得醫毒,卻沒想到她一個十七歲的姑娘家怎會做出如此好吃的飯菜……不是她自誇,她在現代可真是煮了一手好菜,國中時煮的菜都可以辦桌宴客了,可這裡畢竟是古代,她還是個小官家的小姐,又不是要去當廚子,怎麼可能打小便學做菜?

  「其實我很愛做菜的……就常常偷偷在自己院子裡亂煮一通……反正很少人來我住的院子,也沒人知道……」秦歡忍不住補了一句,又一句,「王爺可別出去亂說……就說我煮的菜其實很難吃,但因為是我為王爺煮的,所以王爺都說好吃……這樣……可以嗎?」

  秦歡緊張的瞅著他,就怕這位爺聽了不開心,畢竟她一開始是有點撒謊的嫌疑,雖然後來補了一串話,就不知這位爺買不買單了,會不會桌子一拍便把她給轟出去?

  「好。」范逸面不改色地應了聲。

  就這樣?秦歡愣愣的。

  這位爺,竟然這麼爽快?乾脆?俐落?在她差點被他的問話嚇得半死之後?至少,她以為他會追根究柢再問一些更細節的部分……

  「你也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好,我馬上吃。」說著,秦歡頭低低的吃起飯來,卻不時地偷瞄著他,見他神色平淡如常,這才慢慢放下心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6-21 10:3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6-18 07:34 AM 編輯

【第七章】   出門遇殺手

  福馨園裡,荷葉被微風卷動,亭亭玉立的荷也隨風遙曳。

  怡太妃方小睡醒來,坐在荷花亭前,劉嬤嬤替她輕輕搖著扇,偶爾替她遞茶遞果子的,就算有點年紀了,手腳依然很是勤快。

  「你說的都是真的?王妃天天親自下廚做飯給王爺吃?」

  「確實是真。奴婢都確認過了,王妃不像是一時心血來潮,這一做都十天半月過去了,也沒見她喊累喊停過,聽說王爺也吃得好,還睡得好,比以前更精神了些。」劉嬤嬤邊說邊笑,手上的扇子卻沒停下,就怕她家主子給熱著。

  「倒是個貼心勤快的孩子,王爺現在應該不會怨我這個母親多事替他找這門親事了吧。」怡太妃淡淡地道。

  「是啊,王爺鐵定是感激太妃娘娘的。」

  怡太妃輕笑了一聲,「不是說才成親一天便分房睡了?本宮還以為王爺不喜這王妃呢,這丫頭倒懂得拐個彎討王爺開心。」

  「可不是嗎?這一天三餐都親自下廚,搗鼓著一些養身方子做進菜裡,可不是用盡了心思。」

  怡太妃眉眼一挑,「養身方子?」

  「是啊,奴婢打聽著王妃都煮些什麼好吃的給王爺吃,聽廚子及一些打雜的下人們說,王妃都會拿一些草藥入菜,而且每一道菜都有,據說都可媲美十全大補湯了呢。」

  「竟有這種事?」怡太妃的眸微微一斂,「那些草藥經過大夫鑑定了沒有?不會出問題吧?」

  「嗄?這倒沒有……」劉嬤嬤一愕,想了想,忍不住問:「太妃娘娘的意思是,王妃可能會……不會吧?」

  怡太妃沒好氣的瞥了她一眼,「本宮的意思是,不要讓王妃一個人在廚房裡亂忙活,卻讓有心人鑽了空子,那些草藥什麼的一般人都不懂,王爺的飲食起居務必要格外小心,小心才能駛得萬年船。」

  劉嬤嬤點點頭,「奴婢懂了,是奴婢思量不周,奴婢會想辦法把東西弄點出來找大夫來看看的。」

  「記住,那裡可是忘憂園,辦事謹慎些,可別讓王爺聽到些有的沒的,壞了我們母子情分。」

  「是,娘娘,奴婢會辦妥當的。」

  「快去吧。」怡太妃朝她揮揮手。

  劉嬤嬤躬身才要退下,一名約莫二十來歲,相貌堂堂又斯文俊秀的男人走了過來,正是怡太妃娘家弟弟的獨生子滕世安。

  「姑姑,世安來跟你請安了。」滕世安一臉溫文笑意,手裡正捧著一大本帳簿,這是他每月固定要做的事,就是把郡王府採買進出情況及收益來向他的姑母彙報。

  怡太妃看見這像極自家弟弟的侄子,總是覺得份外親切,她這一生都無所出,尤其在唯一的弟弟病死之後,她可以說是把滕世安當成自己兒子看待。

  「先坐下來喝杯茶吧。」她拉他坐下,喚了一聲候在亭子外頭的婢女,「來人,給世安少爺倒杯熱茶過來。」

  滕世安笑咪咪的坐在怡太妃身旁,「天氣這麼熱,姑姑還喝熱茶?」

        「茶總不能喝冷的吧?」

  「冷的才解暑氣。」

  怡太妃笑瞪了他一眼,「你倒是越來越會頂嘴了。」

  滕世安忙不迭站起身來躬身告罪,「侄兒不敢,外頭熱,侄兒只是貪涼,姑姑恕罪。」

  「好啦好啦,開個玩笑罷了。」怡太妃笑著拉他坐下,「快跟姑姑說說,最近宮中可有什麼趣事?」

  「宮中的趣事姑姑閉著眼睛都能說成一本書來著,還想聽侄兒說?」

  「這能一樣嗎?就算一樣都是些糟心事,可卻是不同人的糟心事。」

  「姑姑這是看戲呢。」

  怡太妃笑了笑,不置可否。

  滕世安笑著挑挑眉,「既然姑姑喜歡聽戲看戲,那七八年前,宮中有一種安胎聖藥紫冰花,姑姑可曾聽聞?」

        「嗯,聽過,據說那藥服下可強壯身體,預防滑胎,甚至有滑胎症狀之人服用後也可以保住胎兒,還可讓懷胎之人皮膚潤滑,美麗更甚以往,當時宮中嬪妃們可說是趨之若鶩,只可惜此花極難取得,千金難買,能得此藥者除非聖寵……」

  「是,侄兒在近日無意間得知,這奇特聖藥紫冰花出自多情谷。」

  怡太妃皺了皺眉,「多情谷?五年多前一夕之間被刑部帶人滅絕的那個多情谷?」

  「沒錯,姑姑。就是那個多情谷。因為五年多前多情谷人盡被滅絕,所以宮裡這幾年來再也不見此藥,若侄兒能取得此花,要一夕致富絕不是不可能的事——」

  「慢著,你說什麼?你想取得此花?你如何取得此花?」

  「既然此花出自多情谷,自然是到多情谷中去取,那紫冰花天生天養,只要努力去尋,總可以找到的。」滕世安興衝衝地從袖口掏出一張紙攤在桌上,「姑姑你瞧,侄兒連此花的模樣都找人繪好了,以前宮裡的老公公見過,我便找人畫了出來,是不是很美?」

  「世安,多情谷當年就是因為被懷疑牽涉到宮中嬪妃滑胎的案件所以一夕之間被滅門,你是想發財想瘋了?」

  「姑姑,那都是五年前的事了,何況,當時什麼也沒查出來啊,多情谷本來就是種一些奇珍異草的地方,那毒草真要出自多情谷也不足為奇,不能證明什麼,都這麼多年過去了,侄兒要的紫冰花是天生天養的,只是剛好生長在多情谷罷了,總不會這樣就把侄兒和那些下毒之人硬扯在一塊吧?更何況,來找侄兒尋花之人,也是因為她自個兒需要,侄兒只是代勞,順便賺一筆罷了……」

  「是哪位尊貴的人要你尋這花?」

  滕世安眼神閃爍,垂下了頭,「也不是什麼特別的人……」

  怡太妃冷冷地揚高了調,「你還不老實招來?紫冰花又不是路邊的野草,一般市井小民聽都沒聽過,何況它的價格非凡,不是極尊貴之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它還能買下它!說!是誰?」

  唉,果真薑是老的辣,啥事都瞞不過他這位姑姑。

  「是……溫貴妃。」

  「溫貴妃?」怡太妃驀地一愣,「她不是才誕下龍子數月……又有了?」

  「是啊,可太醫說她這一胎身子沒養好又懷上,可能保不住,所以她才偷偷找到了侄兒這邊,要侄兒替她尋花……姑姑,這可是秘密,你可別說出去……」

  怡太妃瞪了他一眼,「你當我是如此碎嘴之人?」

  滕世安搖了搖頭,笑了笑,「姑姑,溫貴妃可是幫郡王尋了一門親事之人,也算郡王府的恩人,說什麼侄兒也該幫這個忙吧?更何況有了這筆錢,侄兒可以發展自己的事業,不必永遠當范家的奴才,姑姑該為侄兒高興才是。」

  怡太妃聽了微微皺眉,「你替王爺掌管著王府的採買訂製,怎能說是奴才?郡王府也沒虧待過你,你就不能安安分分——」

  「姑姑,郡王現在娶了妻,生子也是遲早的事。」這偌大的王府產業,就算他再努力,到最後跟他根本沒半點毛關系。

  「那又如何?」

  滕世安越說越氣悶,道:「侄兒不想被人家說是靠著那瞎了的郡王吃飯,何況,不管侄兒怎麼做,都有人懷疑侄兒會把郡王府的錢放進自己的口袋,那等於說是把錢放進姑姑的口袋,姑姑喜歡這樣被外頭的人說三道四的嗎?」

  怡太妃氣得對著桌子一拍,「王爺是本宮的兒子!誰能說本宮的不是?若他可以自己處理這偌大的產業,本宮又何必讓你來幫忙?你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整個王府生意都握在你手中,夠你一生榮華富貴享用不盡,只要你夠安分守己,誰能說你什麼?你別找藉口去搞那些亂七八糟的,到時惹來一身腥不說,若累及郡王府及王爺,看我不扒了你的皮不可!」

  「可是……」

  「聽本宮的話,別碰那些來路不明的東西,宮中水深,你別傻傻地一腳踩進去!那溫貴妃進宮得晚,會知道這紫冰花有保胎之神效鐵定也是聽宮中的人說的……」怡太妃越想越不安,很認真的望向滕世安,「就跟她說你找不著就行了,聽見了嗎?」

  滕世安看著怡太妃,一臉的欲言又止。

  這根本是為難他,他都已經答應溫貴妃說他定會幫她把花給尋來,連訂金都收了……

        「你到底有沒有聽我在說話?」

  「知道了,姑姑。」他不情願地應了聲。

  熱茶端了上來,滕世安心不在焉的一口喝下,燙痛了舌和嘴,嘶地一聲,忙用手朝嘴邊揮著風。夏日炎炎,熱茶怎能不添心火?搞得他滿心煩躁。

  總之,不管姑姑說什麼,他如今既然都已經回到了江州,又一口答應了人家溫貴妃還收了訂金,無論如何,也得找個時間走一趟多情谷……

*             *             *

  郡王府大門前,早已備好一輛給王妃出門的大馬車,駕車的那匹馬色澤油亮,高大俊俏,神氣非凡,一看便知是匹上等好馬,應該是給王者騎的,而不是來駕車的,偏偏王爺說這匹馬穩當,剛好適合王妃,他們便給扯來硬是叫它來拉車。

  秦歡哪懂這些,只是上馬車前覺得這匹馬神氣非常,拉著小舒多看了它幾眼,這才甘願上車。

  馬車駕地一聲往前行,很快便遠離了郡王府。

  「王妃,我們究竟要去哪兒?你現在可以告訴奴婢了吧?」

  她打從跟著這位主子後,也不是第一次偷偷摸摸出門了,以前在主簿家偷偷跑出去,被發現了頂多挨個罵,可如今是在堂堂郡王府,她家主子又貴為王妃,如果出去亂亂跑出了什麼事,她有十條命也不夠死。

  秦歡好笑的瞪了她一眼,「你是烏龜投胎的啊?這麼膽小怕事!你家主子現在是王妃,雖然為了方便行走一身簡裝不帶隨從,卻也是光明正大的備車出門,你鬼鬼祟祟個什麼勁?怕人家不知你家主子我是小門小戶出身的啊?」

  「奴婢才沒有!只是寧可王妃大陣仗一點出門……」這樣不是安全些?

  「大陣仗帶著一隊人馬出門嗎?這樣本王妃還玩啥逛啥?何況王爺出門都低調到不讓人發現,身為他的王妃自然也得低調些,知道嗎?」

  「知道了。」

  「知道就好。難得出門逛逛,你先想想等等要逛什麼吃什麼吧。」

  小舒不敢相信的眨眨眼,「王妃真的只是出來逛逛吃吃喝喝?」

  「還有買買買。是不是很開心?」

  小舒眉開眼笑的拼命點點頭,「奴婢鐵定開心!」

  秦歡笑著看她,「開心就好,快想想第一個地方要去哪裡?」

  雖說豪門深似海,可打從秦歡嫁進郡王府之後,根本可以橫著走,出入自由不說,也無人敢聞問,唯二可以問的怡太妃和長樂郡王卻從未親自開口過問她的任何行事及去處,連她偷偷讓人闢地種草藥雜花,他們也任她去,一整個對她很放縱。

  人家給她方便,她不能當隨便,因此她近來很是乖,深居簡出,除了在自個後院裡種草種花,再加上親自下廚煮王爺的三餐膳食外,她幾乎是哪裡都沒去,可如今到了關鍵時刻,不出門也是不行了,她缺了一味藥引,無論如何也得出這趟門。

  本來,要快速治癒他失明的雙眼,只要一天一服藥,足足服用三天便足矣,用個迷香把他迷倒便可以把藥直接灌進他嘴中解了那毒,偏偏這府裡不知誰在他的飲食中動了手腳,除了眼瞎,這位爺還身中一種無色無味的慢性毒藥,經年累月沉積在他體內。要用重藥一下治好他的雙目之前,必先解其身上的毒外加調理好身子,否則怕會被那重藥反噬,反傷了根本,這可得不償失。

        為求兩全其美,成親前她便思來想去,用三餐藥膳暗中替他解毒又可順便調理他中毒許久的身子,是目前敵我不清時最好的方法。

  不過,她每日煮養生膳食給王爺吃的消息在郡王府並不是秘密,她甚至還接手了王爺的三餐飲食,這對那位長期對王爺下毒之人來說必定是個麻煩,要如何繼續不動聲色的對王爺下毒也是一個很大的挑戰。

  她一直在等,想以不變應萬變,希望可以找出那個幕後黑手,畢竟她唯一的優勢,是沒有任何人知道她懂毒又懂醫,甚至很快便能讓她家王爺的雙眼恢復光明……

  如果真不行找出那幕後黑手,她也會讓王爺的身子及雙眼在他不知不覺中恢復過來,給對方個措手不及……

  老實說,這陣子她的日子真是過得如履薄冰,外表光鮮亮麗,卻得時刻提防不知從何處射來的暗箭,畢竟敵暗我明,在她直接阻了人家的道後,天知道對方會不會轉而先對付她?又會怎麼對付她?

  直接殺了她?

  在防衛如此周密的忘憂園裡,要從外頭摸進來殺了她恐怕很難,何況那位爺近來夜夜伴在她身側,雖然都是在被她夜夜用香迷昏啥事都不能做的狀態下,但只要他在她身邊,她想對方也不會輕舉妄動。

  連她一起下毒?

  這個倒是不怕,她發現這個原主的身體好像百毒不侵……

  何況,對方下的這種慢性毒並不致命,本意不在要王爺死,她猜想,對方下毒的原因只是不想讓他的雙眼有復明的一天……

  會是誰呢?最大的可能自然是怡太妃,王爺若永遠見不了天日,這長樂郡王府便會一直由她掌權,連王爺都得受制於她……

  可真的是她嗎?若真是她找人動的手腳,那該如何是好?若無確鑿的證據,要在這府裡扳倒一個掌管權力高高在上的怡太妃可不是件易事……

  怕死嗎?她可真是怕極了,可表面上也要裝做開心無知的模樣,要把一切的行事當成是一個渴求當賢妻討好郎君的無心之舉,才不會打草驚蛇,被當成眼中釘肉中刺……

  已經一個月過去,馬上便要水到渠成,但願老天幫忙,讓她替他解毒的過程中萬無一失,別出任何意外狀況才好。

  阿彌陀佛!

  想著,秦歡不由得閉上雙眼,雙手合掌祈求上蒼。

  「……王妃?你在幹麼?」方才她說了半天要吃要買的東西,主子都不理她,小舒忍不住伸手搖了搖她。

  秦歡驀地睜眼,看見小舒一張擔憂的小臉出現在眼前,不由得眨了眨眼問:「怎麼了?小舒?」

  小舒也學她家主子很無辜的眨了眨眼,「王妃,你剛剛神遊太虛了嗎?這回見到神仙沒?」

  秦歡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怎麼?你有願望要跟神仙說嗎?不如你先跟本王妃說說,下回見了神仙便可以幫你要了。」

  小舒嘟起了小嘴,正要說話,車夫的聲音卻從簾外傳了進來——

  「王妃,百花坊到了。」

  小舒一愣,「百花坊?這是什麼地方?」

  秦歡一笑,伸手捏捏她的小肉臉,「小傻瓜!百花坊,顧名思義自然是種花賣花的地方,走吧,下車賞花去!」

  秦歡率先跳下車,小舒趕忙跟著跳下去。

  「都快入秋了,還有啥花可賞啊?」小舒邊走邊問。

  「此花非彼花,進去就知道了。」

  「王妃又賣關子了!」小舒說著,已經一腳踩進百花坊裡。

  小巧的門面,進入之後卻別有洞天,放眼望去竟是看不見盡頭,進入眼簾的全是花,看不完的花……

  果真啊,此花非彼花,百花坊,賣的根本是花的素材,有新鮮的花有乾燥的花,有的可以做成香包,有的可以入藥,有的可以當做掛飾,花樣眾多,令人目不暇給。

  來百花坊的大多是姑娘,女人家愛花用花賞花天經地義,可這世道男人愛花弄花的也所在多有,在這裡見到男人並不奇怪,但,如果這裡出現了高頭大馬的粗漢,還是會讓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就一眼,秦歡便愣住了。

  那個男人……那個男人……不正是在夢裡出現過的那個男人嗎?那個在凌雲寺近郊一路追逐著她,拿刀高舉朝她迎面砍過來的那男人……

  他臉上的那道疤,醜陋得要讓人忘記也難!

  砰一聲,胸口像是被人用石頭給砸中的痛,不只是痛,她覺得自己的身體痛得都快要站立不住了!掌心汗濕,身體也汩汩滲出汗來,打從骨子裡透出一股冷意。

  她想喚小舒,可此時她的喉嚨裡卻發不出聲音,眼見小舒那丫頭貪看美麗的花兒一路往前行去,竟離她越來越遠。

  秦歡撫住疼痛的胸口,暈乎乎的腦袋瓜裡一連串畫面快速的閃過,半年多前她在凌雲寺禮佛,而後在近郊無意中救了溫貴妃一命,最後又一刀被這男人砍死的記憶在這一瞬間全部都回來了,閃電般的記憶清晰無比,歷歷在目……

  她忍不住閉上了雙眼,大口大口的呼吸,眼前這些畫面簡直比她在現代看3D恐怖片還要身歷其境,她甚至可以感受到那把刀砍在她身上那撕裂般的疼痛,還有當時她的血噴灑上臉的可怖景象……

  原主的記憶是因為遇見過去的某些重要人事物才突然回來的嗎?之前的那個夢,是因為她遇見了那個叫她曼蛛兒的男人?若照此推估,上回那個在上等香客棧前要帶走她的男人,必定對原主而言是十分重要的,所以才會每次看見那個男人她就會心跳急促,胸口疼痛不已吧?

  別怕。她對自己說。

        那些都是原主身體的自然反應而已,並不是她的,她不需要害怕。

  想著,秦歡睜開雙眼再次往那個男人的方向望去,只見那人的身影已然走出了百花坊,心一急,她想也未想地便提步跟了過去,這會她的身體倒是沒跟她作對,隨著那男人的腳步越來越快,她只能用跑的追上前去。

  這人行事鬼祟,放著大街不走,專走小胡同,秦歡隨著他三彎四拐的,突然眼前一片光亮,原來這胡同的盡頭竟是一大面湖,日光熾熾照耀著湖面閃閃爍爍,連那湖邊隨風微動的楊柳都像染了一層金光。

  抬手遮光,她好一會才適應這驟然的光亮,正欲尋找方才那人時,一把大刀已橫在她纖細的脖子前——

  嚇,這可是把貨真價實的大刀!日光下,差點沒閃瞎她的眼!

  秦歡動都不敢動一下,那刀鋒鋒利無比又沒長眼,瞬間便能砍下她的頭。

  「你跟著我做什麼?誰派你來的?」臉上帶疤的男人惡狠狠地瞪著她,越看越覺得這姑娘眼熟,卻忘了在哪見過。

  「我哪有跟著你……這位大俠,你是不是……搞錯了?」秦歡被這把架在脖子上的刀給嚇得身子直打顫,連嗓音都在抖。方才原主的恐怖記憶瞬間又都全回來了!該不會,今日她要在這把刀下再死一次?

  「你從百花坊跟到這裡,我豈會搞錯?」男人輕叱著。惡狠狠的目光將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回又一回,「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沒有!」她想也不想便答。

  「那你跟著我幹什麼?」

  「我沒跟著你!我只是剛好也要來這裡!這湖邊難道是你家開的?旁人不能來嗎?」秦歡隨口胡謅,小手悄悄摸上了袖口。

  如果這人真要砍她,那她也只好對他使迷香了,她啥武功都不會,可以保身的也只有迷香或毒粉,打從她知道原主懂毒之後便製了一些隨身攜帶,以備不時之需,這點倒是跟原主一樣,只是原主比較倒楣,當時出門在外帶的毒粉及迷香不夠多,遇到的壞人卻是數也數不完,到末了就只有送命的分。

  她的手緊緊攢著袖口中的迷香,緊張不已,雖說她為了讓她家王爺可以日日好夢,已經對他使了一個月的迷香,但彼香非此香,對王爺使的香是混在檀香裡,在空氣中繞啊繞地慢慢吸入,藥效慢到可以讓人渾然不覺。而她手上的卻是一種立即見效的迷香,雖說立即見效,但眼前這位可是近得拿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呵,以她這種新手來說,對這人不管是使香或是使毒都很有難度。

  想著,她腳沒敢動,將身子稍稍往後移了些,哀聲道:「大俠,我真的沒跟著你,也沒見過你,你可以放我走了嗎?」

  「你沒見過我,我倒是覺得你這姑娘很眼熟……我鐵定瞧過你……」男人思索著,目光片刻不離眼前這張臉,半晌才啊了一聲,恍然道:「我想起來了!你是那日在凌雲寺外救了溫貴妃一命的姑娘!你……竟沒死?這怎麼可能?看來當日我下手太輕了才讓你逃過一劫,是說,你都逃過一劫了還來找死做什麼?」

  這人突然乍喝,嚇得秦歡腳一軟,整個人順勢跌坐在地上,在那把亮晃晃的刀再次移到她脖子上之前,她不再遲疑,掏出袖口的迷香便朝這人灑去——

  「退開!」一聲低喝橫空而來,隨之從空中殺出一只羽扇,巧到不能再巧的替那人擋去那撲灑而來的粉末。

  秦歡下意識地以袖擋面,遮住口鼻,才沒讓那反撲回來的迷香給迷倒。

  「謝公子救命之恩。」男人見到來人,忙躬身福了一禮。

  唐淵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退下吧。」

  「可是她……」

  「本公子知道她是誰,這裡交給我便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6-21 10:3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6-18 09:48 PM 編輯

【第八章】   真正的身分

  「你究竟是誰?」一隻手直接掐住秦歡纖細的脖子。

  她可以感覺到頸上的力道,卻還可以正常的呼吸,危險卻不致命。

  秦歡瞅著這男人,很明顯的感受到原主的身體又開始心跳加速,胸悶而目眩……

  總是這樣,只要見到這男人,原主的身體就似乎有了自主自覺性,不太受她的控制……秦歡壓抑住體內不斷竄出的躁動,力持鎮定地道:「你剛剛不是跟那人說你知道我是誰嗎?現在為何又要問我究竟是誰?」

  「我知道你是秦歡,秦三小姐,一個多月前嫁給了長樂郡王。」唐淵冷冷一笑。打從上回在上等香客棧遇見這女人之後,他便派人一路跟著她,知道了她的身分,也打聽到了有關秦歡的一切,「只是,你真的是秦歡嗎?」

  秦歡神情一凜,「你……什麼意思?」

  他該不會是知道了什麼?不可能!她不是秦歡,而是穿越而來的人,這事根本不可能會有任何人知道!

  「是,我本來也以為我認錯人了,因為你說你不認識我,後來我派人查過了秦歡的底細,發現了一件極有趣之事,原來,秦歡的母親和曼蛛兒的母親是親姊妹,說起來她們的女兒就是表姊妹,長得像一些並不奇怪,何況我已經五年多沒見過你,所謂女大十八變,我錯認也是自然,可是,你剛剛使了迷香……」

  「那又如何?」秦歡微微皺眉,「姑娘家用迷香防身很怪嗎?」

  「一般姑娘豈會隨身攜帶迷香?」唐淵輕笑出聲,「好吧,就算你比一般姑娘更加謹慎又未雨綢繆,可那迷香的味道本公子剛好很熟悉,那可不是一般坊間可以買得到的迷香……所以,你不是秦歡,而是曼蛛兒,這回,我很確定我沒有認錯人。你可還有話說?」

  這是什麼跟什麼……

  這男人說的話,她怎麼一句都聽不懂?

  她的確不是秦歡,她來自現代,可她又為何會是曼蛛兒?

  「曼蛛兒究竟是誰?」她一臉迷惑的看著他。

  那神情之迷茫與無知,竟看似半點不假。

  唐淵微瞇著眼瞅著眼前這個女人,想在她的眼中尋找一點點的偽裝,可是,也不知是她藏得太深太好,還是真的不知,竟看不出一點蛛絲馬跡。

  「你不認識曼蛛儿?」這根本不可能!

  「我該認識她嗎?」

  「你怎麼可能不認識她!就算你不是曼蛛兒,就算你真的是秦歡,也不可能不認識曼蛛兒是誰!你們可是表姊妹!你——」

  「我失憶了!」秦歡氣惱的打斷他,覺得胸口越來越悶,悶到她都快透不過氣來,「半年多前我差點死在方才那人刀下,不知在鬼門關前兜了多久才撿回一條命來,我什麼都忘了!連我父親母親是誰都忘了,又豈會知道誰是曼蛛兒?」

  唐淵一愣,「失……憶?」

  「不行嗎?你以為我願意嗎?像個白痴似的,誰都識不得,對你好的、對你不好的通通不知曉的感覺,你嘗過嗎?我連我自己是誰都搞不清楚了,又豈會知道你口中的那個曼蛛兒究竟是誰?」

  唐淵慢慢地松開了掐在她脖子上的手,「你當真失憶了?」

  「我騙你做什麼?你跟我有仇還是有怨啊?不信的話你可以去查啊!這事在秦家又不是秘密!你不是很愛偷偷調查別人嗎?這點小事要查出來很容易吧!」

  他一雙眼沉沉地望住她,「你既然失憶了,方才又豈會跟著那臉上帶疤之人來到此處?甚至知道你差點死於他的大刀之下?」

  「我……」她咬咬牙,看著他,「我之前作了一個夢,夢見過他拿刀砍我,那夢太真實,真實到我忘都忘不掉,剛剛在百花坊突然看見他,就不自覺地跟上前來……沒想到那夢是真的,真的是他拿刀砍了我,他剛剛親口承認了!你呢?你又是誰?方才他叫你公子,可見你是他主子吧?半年多前那場劫殺,跟你有關?你想殺我?之前在上等香客棧前你想帶我走,也是想殺我?」

  一連串迷霧,還不如直接問清楚!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如痛快一點!

  唐淵的眸光閃了閃,突然伸手摸上她的臉,秦歡下意識地一縮,下一刻卻直接讓他勾入懷中——

  「我怎麼可能想殺你?你可是我的曼蛛兒!」

  「你幹麼?」她一愣,伸手想推開他,「放開我!我可是長樂郡王妃!豈容你說抱就抱!快放開我,聽見沒有?」

  「你是曼蛛兒,不是秦歡,既然你不是秦歡,你就不是長樂郡王妃。」抱住她的雙臂並沒有因為她的話而鬆開,反而摟得更緊。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她的胸口怦怦跳著,她的手明明想推開他,可在他堅持抱著她時,她卻莫名地有了心動又心痛的感覺,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真的快瘋了!

  「曼蛛兒,你怎麼可以連我都忘了?我是你的師兄啊!當年我到多情谷拜師學藝,你就像個跟屁蟲一樣跟著我,在那裡我們度過了好幾年美好時光,知道你沒死,你可知我有多開心?」

  「我不是曼蛛兒……」

  「你是!秦三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哪裡懂得用迷香或使毒?你不要告訴我你不會這些,你剛剛用的迷香就是師父親自教我們倆的,這世上除了師父,就我們兩個人會製出這等香味的迷香,還有你此刻身上的味道,你身上不只帶著迷香,還帶著一種用伏靈草製的毒,我可有猜錯?」

  秦歡的身子微微一震。

  沒錯。他說的一點都沒錯。

  難道,這個身體的原主其實是曼蛛兒而不是秦歡?那為何醒過來時她是躺在秦三小姐的大床上?而不是多情谷?

  「若我真是曼蛛兒,又為何會成為秦三小姐?而且還沒有任何人發現……若我真是曼蛛兒,那真正的秦三小姐呢?她在哪?」

  「死了。」

  秦歡的身子一震,「死了?」

  「五年前多情谷被一場火給燒了,當時我親自確認過師父師母的屍首,他們的身邊躺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我便當成是你,因為大半的臉都燒傷了,認不清,而多情谷也只有你一個這樣年紀的姑娘,很難不被錯認。」

  「你的意思是,當時死在多情谷的不是曼蛛兒而是秦歡?曼蛛兒因此頂替了秦三小姐的身分?」

  「看來應是如此。」

  「怎麼可能?誰沒事會事先把兩個小姑娘調包?除非谷主可以預先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你剛剛說五年多前多情谷被一場火燒了?為什麼?是仇殺還是意外?」秦歡的眸子瞬也不瞬地望著眼前這男人的眼。

  唐淵的眉眼一斂,輕輕地放開了她,「這個我不清楚,在此之前我已下了山回到京城,是因為聽說多情谷失了火,這才匆匆趕上山查探究竟,但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至於為何你會頂替秦三小姐,這謎題的答案恐怕只能等你恢復記憶了。畢竟在這世間知道這事始末的人,恐怕只剩你一人。」

  五年多前……

  聽小舒所言,當時打小便在秦三身邊侍候的兩個丫頭,在五年前一個不小心落井而亡,另一個得了不知名的病死了……

  當時,秦三小姐的院子鬧鬼及受詛咒的傳聞便未曾間斷……

  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吧?懂毒又會使毒的多情谷主的女兒曼蛛兒頂替了秦三小姐的身分!因為怕被親近的丫頭給認出來,所以便把她們給殺了,而因此鬧出的詛咒和鬧鬼的傳聞,剛好可以杜絕其他人的靠近。

  秦家老爺和夫人對這位秦三本來就漠不關心,而派來的新丫頭小舒則根本不認識原來的秦三小姐是啥樣子,當時那位秦三小姐很少出門,也沒公開露臉過,和原主又是表姊妹,長得相似也是有的,再加上後來女大十八變,臉長開了身子長肉了,自然更不容易被人發現是假冒的……

  這樣仔細一想,一串接一串地,似乎也可以說得通了。

  秦歡皺著眉,從來沒想過這個原主竟然是個毒女,她因為怕身分洩露可以殺了兩個丫鬟,天知道她之前還害過多少人?這一想,實在很難不膽顫心驚。

  「曼蛛兒是個什麼樣的姑娘?」她忍不住問眼前這個男人。

  「淘氣又頑皮可愛的姑娘。」

  「她很壞嗎?」

  「在我眼中,她永遠都是可愛的。」

  秦歡幽幽地看著他,「半年前凌雲寺外的劫殺,又是怎麼回事?」

  唐淵薄唇一抿,「對你而言是場無妄之災。」

  意思就是不是針對她了。

  「那對溫貴妃而言呢?」她犀利的問。

  唐淵溫溫地一笑,伸手抓住她的手,「曼蛛兒,這不是你該過問的事。」

  秦歡甩開他的手,「不要這麼叫我。我現在是秦歡,以後也是秦歡,既然過去的一切我都忘了,不管我原來是誰,都不重要。」

  唐淵的黑眸閃了閃,「為何?你就這麼喜歡當秦歡?是因為秦歡成了長樂郡王妃?還是因為你愛上了長樂郡王?」

  她莫名奇妙地看著他,「曼蛛兒死了不是嗎?與其當一個死人,我當然寧可選擇當一個活的王妃。這個選擇很奇怪嗎?」

  「那我呢?」

  秦歡一愣,「什麼意思?」

  唐淵一把將她摟進懷,盯著那張錯愕不解的小臉,一字一句道:「你可是我的未婚妻,師父親口把你許配給我,既然曼蛛兒沒死,你要嫁的自然是我,何況,你打小便喜歡我,你的心裡眼底都只有我。」

  哇咧,這究竟是什麼跟什麼……難怪原主一見到這男人就胸悶口燥,心跳加速……果然有隱情。

  「可,我已經嫁人了!」而且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

  「我不在乎。」

  她瞪大了眼,「我已經是別的男人的女人……」

  「不知者無罪。」他寬容地道。

  秦歡吶吶地道:「不管有罪無罪,這已經是不能改變的事實,何況,我對你一點印象跟感覺都沒有。」

  就算原主對他非常有感覺,那也不是她的感覺,既然不是她的感覺,她當然不會傻的去跟這男人提起。

  唐淵瞇起眼,長指撫上她的臉,「你是我的,曼蛛兒。就算你失憶了,但你曾經這麼這麼喜歡我,怎麼可能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你說謊,是嗎?」

  身子顫了顫,她的心果然悸動著。

  秦歡伸手撫住那顯然妄動的胸口,又開始全身盜汗,呼吸困難。

  「你怎麼了?」

  「我也很想知道我是怎麼了。」她苦笑,頭暈目眩讓她幾乎軟倒在他懷裡。此刻的她已無氣力與原主身體的意志抗衡。

  唐淵伸手把上她的脈,那脈相混亂非常,氣息急促而亂,像是要從她的體內衝出來,他古怪的皺眉,卻始終探不出所以然來。

  「師兄……」

  「嗯?」

  「你既然是我師兄,應該知道紫冰花吧?」

  唐淵的手一頓,「你想治好長樂郡王的眼睛?」

  「那是自然。」她邊喘邊說:「他是我的夫君。我既然有能力治好他那雙眼,豈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治那雙眼對你來說並不難,也就幾服藥的事,若我沒記錯,你已嫁他月餘,為何拖到現在?」

  「陳年舊毒,總要把身子先養好,才好下藥,何況,紫冰花這藥引也不易取得。雖然可以用其他的藥引替代,但我希望未來不會留有後患,不想冒險。」她輕喘著,一張小臉努力的從這男人的懷中移開些,「我失憶了,連自己懂毒醫毒的能力也是後來慢慢發現的,印象中那紫冰花位在多情谷的山崖上……師兄,你可以幫我取得紫冰花嗎?」

  「你覺得我會為一個搶了我未婚妻的男人取花?」唐淵冷冷地看著她。

  秦歡失笑的望著他,「師兄,五年前我才十二歲吧?這麼小的年紀,師兄根本看不上我吧?又豈會對我念念不忘?就算有,那也不是愛情,師兄何必執著在我倆曾經的婚事上?再說,我已經是郡王妃,是旁人眼中的秦歡,這都不可改變。」

  唐淵的唇動了動,「你當真要治?」

  「我不懂師兄為何一再相問?我,不該治嗎?」

  「該,也不該。」

  她不解的皺眉,「師兄何意?」

  唐淵不語,只是看著她道:「只要你答應治好他那雙眼之後就馬上離開郡王府跟我回京,我就幫你取花。如何?」

  秦歡的眉頭一蹙,想也不想便道:「那我自己想辦法吧。」

  雖說那紫冰花難得一見,但她知道這花就在多情谷,雖然在高高的山崖邊上,就算她取不到,花重金雇個武功高手去取總成吧?只是要冒點被奪花的風險……逼不得已,她可以叫爺身邊那位美男子華月來取,只要她不說採它何用,一般人也不知道它的用途……

  唐淵伸手抬起她的小臉,心裡的滋味當真是五味雜陳,「你就如此不願離開他?你就當真如此喜歡他?」

  「不是的。」她只是覺得沒理由就這樣離開,何況是跟一個她本人不是太喜歡的男人離開,與其如此,她寧可乖乖待在范逸身邊當他一輩子的妻。

  除非,真的無他法可想,無他法可解決。

  唐淵冷笑一聲,「你以為紫冰花是滿山開的嗎?你想要就要得到?想取就取得著?就算你可以找別人去取,你以為我會同意?」

  現在,這男人是打算跟她搶花嗎?

  「師兄,你何必如此?那花雖珍貴,對你也無用……」

  「可對你在意的那位卻極為有用,你要花就得聽我的。」無論如何,他不能讓她再繼續待在長樂郡王府,繼續當長樂郡王妃!

  秦歡幽怨的瞪著他,這根本就是威脅。

  該死的!她剛剛就不該跟他提起這朵花!

  雖說這花天生天養,但一年最多也只能開出兩朵來,這男人若真心要搶花,他又沒失憶,鐵定比她更熟門熟路的,絕對可以早她一步拿到花,何況他還懂武……

  當真是失策啊!她真是被原主對這男人的反應,給折騰到喪失了理智與判斷力,才會在那虛弱的片刻求他替她取花。

  秦歡再次伸手把他推開,幽幽地看著他,「師兄當真喜歡我嗎?若真喜歡,又豈會眼睜睜看著我嫁給一個瞎子還不出手幫忙?」

  唐淵扇子一揮,冷哼,「別跟我扯什麼喜歡就是看著對方幸福那一套,我就是要你回到我身邊,何況你本是我唐淵的未婚妻。」

  「錯都錯了……」她都被吃乾抹淨了,他還想怎麼著?

  「錯了就糾正回來,讓它變成對的。」

  「師兄,我失憶了,就算以前我真的很喜歡你,可現在的我對你卻一點感覺都沒有,我甚至認不出你來,你對我而言與陌生人無異,更何況我已經是長樂郡王妃,郡王爺他對我很好,我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地就拋下他離開他?那可是皇帝賜的婚,我若跑了,無論是郡王或是皇上都不會放過我和秦家的,不是嗎?」

  唐淵目光一沉,臉上的笑意盡斂,「本不想告訴你,可若我不告訴你,你恐怕找盡天下所有藉口,都不會放棄當這個長樂郡王妃了。」

  看著他,秦歡的眼皮陡地跳了跳,一股強烈的不安瞬間襲來,「你想跟我說什麼?」

        唐淵挑了挑眉,一反常態道:「花我可以幫你採,在你聽了我對你所說的話後,要治不治你自己決定,要留不留也由你自己決定……敢聽嗎?」

  敢嗎?

        她怎麼突然覺得她不該再繼續這個話題……

*             *             *

  青秋閣外,日陽高照,湖光瀲灘。

  范逸靜靜地佇立在欄杆前,任那輕風拂面,衣袂飄飄,若不是知他眼瞎,當真要以為他與常人一般,佇窗賞景,戀那眼前之湖光山色。

  華月方才走近,都還沒歇口氣,便聽見他家主子的一聲喚——

  「站在外頭幹什麼?有事要稟?」

  華月微微一愣,對自家主子比往日更加靈敏的聽力感到詫異,若是在安靜的屋內,這樣的距離要聽到他的腳步聲,以主子的功力確實是可以的,但這可是在外頭,風吹動葉子的聲音外加鳥叫蟲鳴……若主子看得見便罷,有可能是眼角瞄到他了,但他卻是看不見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還愣著做什麼?發生何事了嗎?」范逸忍不住回過頭來瞧向華月,而隨著這一轉頭的動作,范逸陡地發現他眼前的光似乎在這轉頭的一瞬間由亮轉暗……

  是錯覺嗎?

  方才,他面湖,日陽就在他頭頂上,陡地轉頭望向裡屋,剛好背光,對正常人而言,這光的明暗自然是很明顯的,可他卻非正常人,這幾年來,他的這雙眼根本感受不到任何的光,不管白天還是黑夜,對他而言幾無差別。

  驀地,范逸再次轉回頭面向日陽,眼前的黑幕驟然轉亮……

  不是錯覺!是真的!他的眼睛竟然可以感受到光的明暗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范逸的雙手緊緊抓住欄杆,心情激動得難以自抑,他的手在抖,身子也在抖,這麼多年了,他早已對雙眼不抱任何期待,沒想到它竟然可以開始感受到光的明暗了……

  這難道跟他身子近日的轉變有關嗎?

  近日,不,應該說近月來,他每日都睡得極好,每天早上醒來時都可以感覺到精氣神充足,氣血順暢不已,一日比一日更佳,聽覺嗅覺都比往日更加靈敏……他一直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沒想到這些變化竟直接反應到他的雙目上……

  那個女人究竟對他做了什麼?是她!一定是因為她!

  她說以花草果子入膳可以養身健體,每日三餐都親自下廚,從不假他人之手,她煮的東西對他這個瞎子而言雖不見賣相,口感卻不錯,而且她不管煮什麼,他都幾乎全部入肚,甚至覺得自己的胃口似乎越來越好……

  還有那每日一湯,有苦有甜,雖然味道總是有些古怪,他卻很捧場的全都喝下去,他總是可以聽見她偷偷地低笑出聲,然後變出一顆糖親手喂進他嘴裡……

  剛開始的前幾日,他真的睡得太沉太好,忍不住找人查了主屋房中的檀香,怕是有什麼古怪,來人說那香的確有安神助眠之效,他想起這女人曾經惡夢連連的模樣,那香便也任她點著,想他睡得好,她定也同他一般睡得好……

  未承想,她做的這些竟與他失明的雙目有關?

  是巧合嗎?是她的無心插柳柳成蔭?

  天底下當真有如此巧的事?他如何能信?

  「爺,你怎麼了?」察覺到范逸的異樣,華月趕緊上前來,見他全身上下都在顫抖,一臉的蒼白,驚得忙要叫人喚大夫,才一轉身便讓人給抓住——

  「本王沒事。」

  「爺這樣怎能叫沒事?屬下先讓人叫大夫過來看看——」

  「本王真沒事。」

  「可是……」

  「京裡的太醫何時能到?」范逸轉移了話題,「都過去快一個月了,那些人是完全不把本王放在眼底了嗎?」

  他讓華月傳太醫來江州已經是一月前的事了,卻遲遲未見宮中派人來,幸好這陣子未見他的王妃再出現上回那樣的症狀,否則他早耐性用罄。

  見范逸似乎當真動了怒,華月不得不依著他的話頭往下說:「稟爺,已經在路上了。皇上特別讓人來信告知,因為爺有特別交代要請宮裡最高明的太醫,而宮裡最資深高明的太醫們手中都有尚未告一段落的急症患者,便一拖拖到了現在,請爺見諒。」

  「何時來的信?本王為何不知?」

  「屬下方才收到。」華月恭敬地道:「除此之外,爺讓屬下打聽的事也有消息傳來了,現任刑部尚書高鐵林,是皇后唐晴外祖家世交故友的兒子,因皇后之母死得早,皇后與外祖家的來往甚少,久而久之便讓人給淡忘了這一層關係,更別提只是一個故友世交的兒子了,若不是爺這次派屬下去查,恐怕是無人知曉的。」

  「皇后……」范逸失笑的低喃,「若是如此,倒是可以解釋為何半年前高鐵林會草草結了溫貴妃那個案子了。」

  華月微微皺眉,「爺是說,半年前溫貴妃在寺外遇到伏擊,不是因為盜匪,而是有人蓄意謀之?那人是皇后?」

  范逸輕笑一聲,「去查清楚,魯大人之死,是否也與她有關?」

  華月聞言一震,詫異不已,「爺,您的意思是,那些陸續滑胎的嬪妃……真與當今皇后有關?當時的皇后只是一個小小的嬪妃而已,就連公正大膽的魯大人時也沒能在任何嬪妃身上找到任何下手的證據。」

  這個案子太大,要皇族一整個斷子絕孫,大到皇帝不顧一切都要查到底,當時的後宮人人自危,每個嬪妃都有嫌疑,尤其是那些沒有懷過龍子的嬪妃,但當時的唐晴卻也是其中受害者之一。

        「也許查到了呢?只是還來不及上報而已……魯大人不是死了嗎?恐怕魯大人當初就已經摸到邊了,那些人才會大開殺戒……上次你說魯大人的手下帶人抄了多情谷是吧?」

  「是。」

  「魯大人死了,當年那個帶頭抄了多情谷的人呢?」

  「這……屬下不知。」

  「查出來,找出五年多前,那人是否和如今的皇后有一丁點的關係。」將目標鎖定在一人身上,事情就好查多了。

  「爺,當時皇后也是滑胎的受害者之一……」

  「印象中,她是第一個滑胎的嬪妃吧?」

  華月一愕,「爺怎麼知道?」

  「那事件是在本王失明之前陸續發生的,本王自然也聽過一些。你就沒想過,或許是因為她痛失了自己的孩子,所以才對這些嬪妃們下手?」

  這,確實是可能。

  只是當時的偵察重點都放在那些沒有懷上龍子的人……

  華月皺了皺眉,「爺,您真要管這檔事?那事畢竟已年代久遠,要不稟明皇上,讓皇上自己去查吧?要是爺因此惹來一身腥也未免太得不償失了。何況這根本不關爺的事,爺這又是何必?」

        「若真是跟皇后有關,你以為她會就此收手嗎?半年前她敢對溫貴妃動手,就表示她已經篤定五年多前那案件扯不到她身上了,時間過了太久,總會讓人忘了警惕而重施故技。當年她尚未為后,所有的嬪妃都是她的敵人,而如今,能與她這個皇后為敵的,也只有受寵萬分的溫貴妃了。上回溫貴妃大難不死,是因為秦歡救了她一命……若真是皇后,你以為她會對此事不聞不問?恐怕咱郡王府早已成了她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聞言,華月佩服不已,不禁朝范逸深深一揖,「爺,所言甚是。是屬下思考欠周了。」

  「敵在明我在暗,何況郡王府掌管皇家採購,內外眼線眾多,查什麼都比高高在上的皇帝方便許多……這事,你親自去辦,切莫打草驚蛇。」

  「可是爺,您的身體……」

  范逸淡淡一笑,「本王身在王府,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還有王妃一日三餐的照顧,你擔心什麼?何況,太醫不是要來了嗎?雖說是請來替王妃瞧病的,難不成就不能順便幫本王瞧瞧了?你就別多擔這份心了,免得王妃又要誤會本王與你的關係。」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華月忍不住摸摸鼻子,「屬下知道了 爺果然是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

  又來……

  范逸的唇角掀了掀,正要板起臉說他幾句,就聽見不遠處來人略微慌亂的腳步聲,華月反而是因見到他家爺的神情變化才聽見身後的腳步聲的……

  他家爺的聽力……如今果然比他略勝一籌?這是怎麼回事?

  華月古怪的看了范逸一眼,這才回身輕斥來人——

  「王爺在此,何事慌慌張張?」

  「稟王爺,大人,王妃不見了!」

  華月一詫,看向范逸,果見他家爺的臉瞬間更加蒼白駭人,忍不住斥道:「不是一直都有你們跟著嗎?怎會不見?」

  「是屬下的錯,屬下們一直跟著王妃的馬車到了百花坊,親眼見到王妃和她的丫頭小舒姑娘進去後,本欲下馬跟進去,此時,屬下們座下的馬卻突然同時往前衝了出去,像瘋了似的,屬下們花了好一段時間才把馬給制住……

  「待屬下們再次回到百花坊時,卻見到小舒姑娘和王府的車夫四處在尋王妃,我們幾乎將整個百花坊都翻了過來也沒瞧見王妃的身影……」

  華月瞇起眼,「有沒有問過四周的人是否見過疑似王妃的姑娘?」

  「問了,只是像王妃這樣十七八歲的姑娘很多,根本沒有依尋的方向!倒是有人見到一個臉上有刀疤的高大男人後頭跟著一個姑娘進了胡同裡,那位姑娘的形容很像王妃,我們挨著胡同找一直找到湖邊,又聽有人說有個形似王妃的姑娘跟著一個斯文俊美的公子走了……」說著,這人朝范逸跪了下去,「屬下失職,請王爺責罰!」

  「責罰你們又有何用?先找到王妃再說!」范逸的清雅俊容上此刻已恢復平靜,「出動王府所有人去找,華月,讓平城縣令與原城縣令封城調兵尋找王妃。」...<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6-21 10:33 PM

【第九章】   心聲被聽見

  秦歡和唐淵才一下山,就見到通往城鎮的官道布滿了士兵。

  天要黑了,一排排的火把被點上,看似黑壓壓的一群人從平城官道走過來,唐淵隨手拉來一個路人便問——

  「城裡出了什麼事嗎?」

  乍然見到唐淵這般像花一樣美的俊公子,這人有剎那間的愣怔,後來才慢慢開口道:「官府好像在找一個十七八歲身穿黃綠色衣衫的姑娘,還有一個臉上帶刀疤的男人,竟把平城原城都給封了,見人就查,也不知道這兩個人是幹什麼的……嗅……」

  說著,此人突然看了唐淵身邊的秦歡一眼,再看看她身上黃綠色的衣服,「姑娘,官府的人不是在找你吧?你跟我走,找到人,這城門才會開——」

  話說一半,這人正要伸手去拉秦歡,下一刻便被唐淵給一掌劈昏。

  秦歡嚇一跳,「你幹麼打暈他?」

  「難不成讓他通風報信去?看來長樂郡王很在乎你,這倒是讓人十分意外呵。」唐淵似笑非笑的低眸看著這一路都魂不守舍的女人。「還真如你所言,你若憑空搞消失,這位郡王爺當真不會輕易放過你。」

  這話,也不知是嘲弄還是擔憂她的成分比較多?

  換做平日,秦歡或許要為范逸對她所做的一切感動不已,可如今,她卻半點開心不起來,反而覺得虧欠這男人更多。

  「我得走了,你也快點走吧,要是被人見著了你與我一起,恐怕會牽連到你。」

  「沒想到你還會關心我。」唐淵自嘲道:「我還以為如今的你巴不得從來就不認識我呢,若沒有我,你也許可以和長樂郡王相親相愛到老呢。」

  是,他說的沒錯,她還當真巴不得從來不認識他。

  要不是他,原主的記憶也不會開始片片斷斷的回來,要不是再次遇見他,她也不必知道那些事……

  如今,她根本不是關心他的死活,而是擔心他若真被王爺給逮了,說出不該說的話,甚至揭穿了她不是秦歡的身分,那她可能來不及醫好王爺的眼睛就被處死或流放……

  這男人說喜歡她,所以不會讓她待在別的男人身邊,當別的男人的妻子,聽起來像是痴情,她卻總覺得是被威脅。

  是,她真不喜歡眼前這男人,不管他曾經是原主的誰,單純的師兄還是心中的最愛,那都跟她無關,不是嗎?

  她可以不管原主愛不愛這個男人,不管原主那潛藏在身體深處的意志,但原主曾經做過的一切,在外人眼中卻都是她做的,這一點,她是無論如何也推諉不掉的。

  想著,她的胸口又悶痛了起來。

  秦歡伸手緊按住胸口,冷汗直流。

  真是奇也怪也,照理說,若這個男人是原主的愛人,臉紅心跳又心悸興奮是正常,但為何她此刻感受到的卻是抑鬱非常又悶又痛……

  「曼蛛兒,你還好嗎?」她看起來像是一副隨時會痛暈過去的模樣。

  「死不了。」

  唐淵再次探手過去替她把了脈,一樣混亂非常,卻完全無中毒跡象,也瞧不出什麼特殊的病症,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秦歡抽回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謝謝你幫我採花。」

  「跟我客氣什麼。」

  「你快走吧。那頭有人過來了。」

        唐淵往她說的那頭看過去,當真有一名士兵模樣的人朝這邊走來,他臉一側,低眸笑望了她一眼,「那我先走了。有事你知道怎麼找我……」

  「我知道。」她低下頭不想瞧他。

  唐淵黑眸一閃,沒再多說什麼,瞬間消失在黑夜之中。

  人一走,秦歡整個人蹲坐到地上去,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雙手抱著頭覺得開始天旋地轉起來。

  「這位姑娘……」

  聞聲,秦歡抬起頭來迷濛的看著那士兵模樣的男人,「你們在找長樂郡王妃?」

  那男人一愕,「姑娘如何知曉?」

  「我就是長樂郡王妃,帶我回去吧。」

  說罷,秦歡整個人虛弱的往旁一倒,暈了過去。

  士兵愣了一會,見這姑娘的年紀和身上穿的衣服,果真像是他們一直在找的人,這才忙不迭大聲喚人過來——

  「來人!郡王妃找到了!快通知華大人!」

*             *             *

  長樂郡王府的忘憂園裡,燈火通明。

  園外人聲吵嚷,爭相探詢著忘憂園內的狀況,或悄悄議論或將消息轉送到一旁怡太妃住的福馨園去,而園內,除了方才進來過的大夫,屋內安靜一如既往。

  門開,風吹動了燭火,華月進屋,很自然地看了躺在床上的秦歡一眼,見她昏迷中依然雙眉緊蹙,像是在作惡夢一般,目光再移向她那隻露在被外的手,此刻正被一隻大手給牢牢緊握。

  從來,都是旁人憂心這位爺,打從王妃進門後,這位高冷無比的爺倒是屢屢為旁人憂心了。

  「爺,要不喚醒王妃?」

  范逸沒有回頭,就只是坐在一旁「看」著她。

  「大夫說王妃這是思慮過重、氣血滯阻導致的突發性昏迷,爺,近月來爺日日與王妃同床共枕,不知王妃睡得可好?」

  這個問題還真是問倒了范逸。

  他夜夜好眠一覺到天亮,一開始便知是屋內那夜夜點著的安神香之功效,他沒問也沒讓人換掉,為的就是讓他身邊的女人可以因此不被惡夢所擾,難道,只有他睡得好?她卻依然睡不好嗎?

  「本王之後會注意的。」范逸低喃了一句,這才轉過頭來,「可問出什麼了嗎?」

  「發現王妃的士兵說,王妃先前好像是跟一個穿著挺高貴、手上還拿把扇子的男子在一起,當時那邊除了王妃,還發現一個倒在地上的百姓,醒來問他話,他也說看見類似模樣的男子跟王妃在一起,而且應該是那男子把他給劈昏的,他還說雖然當時天色已有些昏暗,卻一眼便覺得那男子生得極美,但要他詳細描繪出來卻是無法……」

  范逸挑了挑眉,「生得極美?」

  腦海陡地想起成親前在上等香英雄救美的那一日,那位企圖強行帶走秦歡的男子就是自稱花容月貌,無人不識……果真是生得極美的男人才會如此自負的說出這般話來吧?

  「是……」華月莫名地瞧了他一眼,「爺可是想到什麼?」

  「去上等香客棧問問,應該會有線索,就算暫時抓不到人,也務必把他的祖宗八代給本王查出來……」

  「是,爺。」

*             *             *

  夜半,秦歡在一連串惡夢中驚醒,緩緩睜開了眼。

  冷汗,浸濕了貼身的衣衫,讓她感覺到有些涼意。

  她像平日一樣望向身邊的范逸,心境卻是截然不同……

  泰半都想起來了,關於原主的記憶。

  唐淵和那個帶刀疤的男人果真是找回原主記憶的鑰匙,一再被刺激的結果,就是她承受不住的昏迷過去,在夢裡重新經歷一次原主的人生。

  她想起了兒時的曼蛛兒是如何喜歡著剛入門拜師的唐淵,總是跟在他的後面跑,也想起了十二歲那一年,曼蛛兒的母親好不容易找到了失散多年妹妹的女兒,偷偷潛入秦家後院把秦歡請到谷裡作客,卻在那一日,多情谷遭到官兵圍剿……

  而她,曼蛛兒,那天因為跑去池邊玩,晚了一點回來,迎接她的已經是漫天火海,隔著那場大火,她親眼看見不斷流著血的母親抱著早已奄奄一息的秦歡,不斷的對她喊著,「不要過來!快,到秦家去!代替秦歡活著,聽見沒有?到秦家去……再也不要回來……」十二歲的她,眼睜睜看著多情谷的所有人被那場火燒死,叫不出聲來,也哭不出聲來,她聽見很多人的聲音和腳步聲,她只能不斷的後退後退,將自己藏起來,在天黑得不能再黑的時候下了山,偷偷進了秦府,成了秦家三小姐秦歡。

  因為怕被近身的丫頭認出來,她親手殺了兩個丫頭,換了小舒來侍候,小舒第一次見到她,根本不疑有他,她也幾乎閉門不出,反正秦家一向沒人理會她,除了貼身丫頭,真的正眼瞧過她的人恐怕沒有。

  就這樣,直到十五歲那年,她才第一次正式以秦三小姐的身分對外露臉,本來她和表姊秦歡便長得像,經過多年的銳變,整個人都長開了,根本沒有人會懷疑她的身分,就連秦歡的親生父親也完全深信她是他的女兒。

  秦歡被當成曼蛛兒死在了多情谷,曼蛛兒回到秦家變成了秦歡,秦歡後來又被砍死,被她這個穿越者給替了,說起來秦歡這個名字的宿命都難脫一個死字,當真該去改個名字……說來可笑又可悲,卻是真實的人生。

  秦歡又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想也不想地便挪了挪身子偎過去,抱著他,把臉枕在他懷裡,總是讓她覺得安心。

  是的,原主的記憶泰半都想起來了,可是關於這個男人的,她卻一點都想不起來……「他的眼睛是你毒瞎的。」

  「把他的眼睛治好了,他看得見你了,就會想起你就是毒瞎他雙目的罪魁禍首……治?或不治?你自己決定。走或是留,也你自己決定。」

  唐淵說的話不斷地在她腦海中盤旋,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范逸的眼睛當真是她一時玩興親手毒瞎的?不,她不願相信,可以曼蛛兒的性子是真可能幹出這樣的事來,曼蛛兒做的,就等於她做的,他若知曉,豈能不恨死她?他甚至會殺了她……

  想到這男人會恨她甚至恨到殺了她,心就一陣疼痛。

  她不要他恨她……

  她不想他恨她……

  可連她都恨起了自己,他又豈可能不恨她?就算他有可能認不出她來,但她卻不能再留在他身邊接受他對她的好。

  除了離開,她別無選擇……

         心,又疼了。

  這會不是原主疼,而是她在疼。

  才短短一個月,她竟戀上這男人了嗎?捨不得、捨不得,還是捨不得……

  一樣檀香裊裊,今夜的范逸卻睡得不甚安穩。

  剛開始是單純守著秦歡,等她醒來,一直等到倦意襲來,他才側身面向她躺上臥榻,明明看不見,卻是這樣才安心。

  也不知睡了多久,一隻手臂輕輕地環住了他的腰,懷中驀地多了一團柔軟,這女人的臉似乎貼上了他的胸膛,還像貓似的在他懷中蹭了蹭,發出一聲極輕的嘆息。

  這女人……現在是在誘惑她的夫君嗎?他可不認為是如此。

  成親月餘,除了成親當日他抱了她,他再也沒有體會過這女人在他懷中的感覺,先是她病了似的睡不好常作夢,後來變成他一直睡得又好又沉,總是一覺到天亮,天亮時這女人早就忙好他的早膳,等著要他品嚐她為他親自下廚做的菜,一天三餐,她忙得不可開交,除了跟他一起用膳,好像並沒有獨處的時間,晚上同睡一個臥榻,卻始終沒再感受過她在他懷中的溫度與觸感……

  現在回想起來,倒像是這女人刻意為之?

  可,若她真不願意他碰她或抱她,那此刻的她又在做什麼呢?還是她根本以為現在的他也如這近月來的每個夜晚一樣,因那安眠香而睡得很深很沉?所以才這樣明目張膽的將自己挪到他懷中抱住他?

  范逸調勻呼息,雖然這對此刻的他有點困難,但他寧可壓抑住體內的妄動,也不想驚擾了此刻這個主動抱住他的女人,他想知道她還想、還會對他做什麼……

  未料,她只是靜靜的偎著他,偎了好久好久,久到他打算直接翻身把她壓在身下時,卻聽見她的聲音悶悶地傳了出來——

  「對不起。」秦歡突然在他懷中輕輕地說。「我本來以為偷偷醫好你的眼睛,找出王府裡一直對你下慢性毒藥的人後,就可以跟你一起過上快樂幸福的日子,沒想到連我這一丁點的念想都不被老天爺允許。」

  范逸忍不住皺眉。

  這女人會醫術?還可以醫好他的眼睛?是了,這或許就可以解釋他這日為何見得到光影了。但王府內有人對他下慢性毒藥?這又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她說要親自下廚做飯給他吃就是因為這些原因?

  這女人……

  究竟還對他藏有多少秘密?

  秦歡不知道她抱著的男人把她的話都聽進去了,繼續慢悠悠地道——

  「……你是個好男人,雖然看起來冷冷冰冰又愛板個大酷臉,但你對我是真心好得不得了,平日出門都戴帷帽怕人認出來的你,竟然還在大庭廣眾之下親自迎娶我進門,誰能料想得到那高高坐在馬背上英俊非凡的人就是長樂郡王你?

  「還有回門那日,明明就還在生氣的你,最後還是去娘家接我來著,還幫我立威,讓我第一次在秦家如此威風……我還聽小舒說,我昏迷的時候你有多緊張我,一直守在我身邊,到最後不放心的乾脆搬回來跟我一起睡……

  「當真沒想到你是個這麼體貼女人的家伙,你對我這般,我差點感動到哭了,所以就暫時原諒你成親那天對我用強,對我可惡的又親又抱……說到底,也許那還是難為你了,如果你真喜歡華月……」

  秦歡說著,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停頓了好一會。

  一直安靜的聽她說著話的范逸,這會眼角抽了抽,嘴角也抽了抽,再聽下去,他不知會不會氣到當場吐血?他何時喜歡華月來著?若他喜歡的是男人,他又為何要委屈自己去抱她?她當真以為他是個天生慈悲的大聖人不成?

  「……我說過會成全你們的吧?也不知為何我這麼說時你那麼生氣?是因為惱羞成怒嗎?還是你其實並沒有喜歡男人?是我誤會了?所以你才這麼生氣?我希望是後者,畢竟像你這樣英俊好看又體貼的好男人,應該配一個好女人,和你幸福一生一世……」

  秦歡越說越小聲,「我來到這裡可以嫁給你,也算是一種幸福吧,雖然這份幸福對你來說可能是不幸……」

  說到此,秦歡的眼角泌了淚,她吸了吸鼻子,小小的臉又在他懷中蹭了蹭,「對不起,雖然不是我的錯,卻也是我的錯,你若是知道我對你做了什麼,鐵定要恨死我的……幸好,你不愛我,我應該也還沒愛上你,就算是傷害,也不算是最慘的那一種……對吧?」

  像是說累了,秦歡偎著偎著,便在他懷中沉沉睡去。

  他不愛她?她也不愛他?是嗎?

  范逸張臂將她環住,讓她帶著微香的柔軟緊緊貼著自己。

  這女人究竟對他做了什麼讓她如此自責又不安?竟只敢在以為他已沉睡時才這樣抱著他,對他說出內心深處的話?

  他真的被她搞迷糊了……

  說是要偷偷治好他的雙眼,又說她對他做了他鐵定會恨死她的事……

  還有,這郡王府,究竟誰敢對他下毒?誰又能對他下毒呢?他都已經是個瞎子了,竟然還是不放過他嗎?

  范逸俊俏的面容緊繃著,心也慢慢沉了下去。

  這一夜,懷裡抱著一個柔軟的人兒,他,久久難以入眠。

  一如往常,秦歡一早便醒來,因為她家這位爺不愛在主屋外留人守夜,平日也不喜有丫頭出入,所以這一個月來,不管她在主屋裡幹了些什麼,基本上都不會有任何人察覺的,除了這位總是睡得很深沉的爺。

  案上的檀香已燃盡,但屋內的餘香卻讓秦歡微微皺了皺眉,似乎少了一個味……那個她每日晚上會特意在檀香爐內替他加上的一味迷香……

  昨晚怎麼忘了呢?

  秦歡敲了敲頭,恍然意識到自己忘了什麼——

  昨天,她和唐淵去了多情谷,下山時已經天色暗了,看見很多士兵在尋人,然後……她便昏迷了……

  是,昏迷了!她昏迷了!而且她完全不記得她是怎麼回到郡王府的!接下來又發生過什麼事!所以,昨夜的香根本不是她點的……少了那一味迷香也是自然……

  想著,秦歡回頭又看了范逸一眼,這位爺依然睡得深沉,並沒有任何不同,這是怎麼一回事?她的眉頭越皺越深,又伸手去敲了敲腦袋,總覺得自己在昏昏沉沉間好像錯漏了什麼細節……

  昨夜,她在半夢半醒之間是不是對這位爺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該死的,連她自己都不確定那些是真實還是夢境了!都怪她養成了半夜對王爺說話的壞習慣,而且都是說些她平日不能對人言的話,因為知道他睡得沉不會聽見,所以才肆無忌憚。

  秦歡又瞧了睡著的她家爺一眼,沒想到就算少了那一味迷香,她家爺如今也是一樣可以睡得很好呵,這樣很好,睡得好才能強身健體,睡得好才不容易生病,等他眼睛完全看得見了,他就可以不必擔心任何人加害於他了,也不再需要她了。

  「你在看本王嗎?本王可好看?」淡淡的嗓音在晨光中響起,帶著一股魅惑的磁性。

  聞言,秦歡嚇了一跳,心撲通撲通地跳,都快跳出胸口。

  「王爺醒啦?何時醒的?肚子餓了嗎?我去幫你弄吃的——」說著,她想也不想地便要越過他跳下床,一隻手卻一把扯住她,害她重心一個不穩撲跌在他懷中,咚地一聲撞上他結實的胸膛。

  撲通撲通,她聽見他强壯有力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她聽見了自己慌亂無比的心跳聲。

  「對不起,我撞痛你了嗎?」

  「不痛。」

  「那……我去準備早膳了。」說著,又要從他懷中爬起,卻被一隻大手給按了回去。

  「你當本王是豬嗎?一見到本王就只想著要喂飽本王,弄吃的給本王,卻不曾想過自己為人妻的義務?」

  為人妻的……義務?

  他指的不會是和他「那個」吧?

  果真是飽暖思淫欲,吃飽睡飽一大早起來就想著那檔色色的事……

  也是,他被她用迷香迷了一個月,醒來時她已經在外頭忙活了,要說她是故意的也行,就是讓他沒有機會再碰她,不管他是想或不想。

  「不知爺指的是……」她裝傻。

  一隻手驀地撫摸上她的臉,又轉而觸摸上她巧而俏的鼻和她柔軟的唇。

  趴在他胸口上的她的心,跳動得更厲害了。

  「本王想吻你。」

  嗄?秦歡的身子顫了一下,下意識想逃,結果身子根本來不及起來,便讓他的雙手扣得牢牢地。

  軟綿綿的身子抵著他越漸剛硬的身軀,他那男性的渴望是如此明顯,明顯到讓她不得不臉紅,幸好此刻的他看不見。

  「感受到了嗎?本王想要你。」范逸在她的耳邊低喃,「本王喜歡女人,這一點,需要本王更進一步證明嗎?我親愛的王妃?」

  咦,這位大爺怎麼突然一時興起又提起這話題?

  熱呼呼的氣息吹送進她小巧可愛的耳窩,他過於親密又撩撥的舉止,讓秦歡整個人都醉軟無比,雙手緊緊攢著一旁的被子。

  他靠她實在太近了,近到他的唇舌隨時可以啃上來,嚇得她緊緊閉上眼,急喊道:「不……不必了!我感受到了!是小女子,不,是妾身之前胡說八道冒犯了王爺尊貴的性向,王爺大人不記女子過,可千萬別放在心上才好……」

  「要是本王就是放在心上了呢?」

  不會吧?一個男人有必要這麼小氣嗎?

  「那……王爺想怎樣?」

  「先回答本王的問題,本王再告訴你本王意欲如何。」

  秦歡睜開眼眨了眨,有點不安的看了他一眼,「王爺問吧。」

  「昨天究竟發生何事?」

  厚,她就知道……

  昨天的事無論如何都要有個說法,就算裝昏裝傻都沒用,遲早都是要面對的……

  這位爺可是為了尋她下令封了城呢,嚇死人的霸道……

  她低下了頭,小小聲地,避重就輕地道:「昨天妾身去了百花坊,後來看見一個似曾相識之人便追了出去,沒想到追著追著就迷了路……後來還昏倒了……接下來的事,妾身也不記得了。」

  「本王記得你說你失憶了,何來似曾相識之人?」

  「好像夢裡見過……沒想到突然實際見到了……一個臉上帶刀疤的男人,在夢裡,是他拿刀砍了我,我差點就死了……」她咬咬唇,本來不想說,卻不知為何他一問便又忍不住說出來,當時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的恐怖感還餘悸猶存,身子不禁顫了顫。

  范逸下意識地擁緊她,「不想說就別說了。」

  「讓我說……我追上他了,他也認出我了,沒想到真的是他砍了我,因此想殺我滅口,然後有人出手救了我一命……」

  「就是長得花容月貌的那位出手救了你?」

  「花容月貌?」秦歡一愕,沒聽出這男人語調中涼涼的酸意,想了想那唐淵的模樣,是生得極美沒錯,沒想到長得太美也很容易被人辨識出來,「那個……妾身當時嚇傻了,都快昏過去了,後來也真的昏過去了……所以,其實,記不起救命恩人是誰,更別提模樣了……對不起,王爺。」

  「這有什麼好對不起的?只是不知道對方是誰,不能替王妃報恩,有點遺憾罷了。」

  「是……妾身也是這麼認為,但那也沒辦法,有緣總會再遇見的,王爺不必因此放在心上。」要是這位爺知道對方根本不懷好意,想搶走他的女人他的王妃他的妻子,應該會感到更遺憾吧?

  「嗯,是如此。」

  「那……王爺想好如何才能原諒妾身了嗎?」秦歡趕緊轉移話題,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做著墨。

  范逸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道:「今晚好好侍候本王,本王也許可以原諒你。」

  秦歡一嚇,驀地從他懷裡爬起身瞪著他,「那……王爺還是繼續生妾身的氣好了。」說著,不管三七二十一使力將他給推開,跌跌撞撞的爬下床,拿起鞋子光著腳丫子便往外跑——

  「小舒小舒,陪你主子煮飯去!」她邊跑邊叫,完全沒聽見屋裡傳來一陣低不可抑的笑聲。

  怎麼辦呢?他竟好期待可以用這雙眼睛看看她生得哪番模樣……

  如此可愛善良,又害羞又會偷偷偎著他撒嬌的女人,個性明明如此生動跳躍,卻替他偷偷治眼又要找下毒害他之人,同時這般沉著冷靜的女人,這世間恐怕再無第二人了。

  他喜歡她,大概從救她那一回,她緊緊抱住他的那一瞬間便已經開始。

  一般姑娘家是脂粉香,她卻是一身天然花草香,淡淡的卻極好聞,聽她說話就可以想像出她眉眼帶笑活潑靈動的模樣,和她害羞得手足無措的慌亂勁兒……

        想著,范逸的唇角微扯出一抹弧度,靜心補眠去了。

  等他再次醒來時,秦歡已備好一碗清湯,親自拿著湯匙一口一口的喂進他嘴裡。

  那是淡淡的花香與清新的泉水相融合的一股天然甘甜的味道,好喝到根本可以拿起碗一口飮盡,但他卻甘於被她一匙匙小心翼翼的喂著。

  「什麼湯?」

  「花湯。」紫冰花加幾味無色無味的草藥熬煮出來的湯。她笑著,簡單略過。「好喝。」

  「嗯,比先前的湯好喝多了。」

  秦歡聞言手一頓,又笑,「這叫苦盡甘來。明天後天的湯都是花湯,再之後,王爺每天都可以喝好喝的湯了,因為之後妾身就不再天天煮飯給王爺吃了。」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為何?」

  因為,他的眼睛就要看得見了。

  因為,她將要離開他了。

  秦歡的鼻頭一酸,眼睛氤氳著霧氣,卻裝做若無其事的笑道:「因為妾身累啊,妾身的身子不好,妾身煮的飯菜也不可口……王爺以後再也不必硬是把那些不好吃的菜吃下肚了,妾身可是為了王爺好。」

  范逸聞言鬆了手,「王妃煮的東西很好吃,本王喜歡。不過王妃說的是,你的身子不好,以後就多陪陪本王,其他事交給專人去做就好。」

  這,是心疼她呢。

  秦歡笑笑,點點頭,「好,妾身以後會專心陪著王爺,什麼都不做,乖乖當個懶女人的,王爺可別嫌棄才好。」

  范逸挑了挑眉,「以後教你騎馬練箭吧,把身子練得強壯些。」

  她故意話裡挑刺,「王爺是嫌棄妾身小家碧玉,上不了戰場?」

  「本王是擔心你柔弱的身子無法好好侍候本王。」

  秦歡的臉瞬間被炸紅了!

  這男人!這男人!可不可以再肆無忌憚一點?竟連這種話都正經八百的說出口?像是在聊日常瑣事似的!

  天啊!這男人可以不要那麼會正經八百的撩人嗎?

  秦歡驀地放下碗,提著裙擺轉身便往外跑,「小舒!小舒!收碗筷!」

  「是,王妃,馬上來。」小舒忙提著裙擺往裡屋跑。

  當真是怪了奇了,這幾天王妃似乎總是急呼呼地叫她,自己卻不住往外跑,像是在躲什麼鬼神似的。

  更奇了怪了的是,每當這個時候她跑進屋,就可以看見王爺那張俊臉上眉眼都帶著笑,王爺的笑,可是超級好看的啊,偏偏她家王妃總是錯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6-21 10:3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6-18 10:22 PM 編輯

【第十章】   太醫造訪她心焦

  長樂郡王府的門前,一早便駛來一輛馬車。

  宮裡派來的太醫終於到了,正是五年前親自替范逸把脈確診的明正明太醫,在太醫院資格最老,輩分最高,本來前不久就要退休告老還鄉去,是皇帝再三慰留,還請他特地跑一趟江州。

  怡太妃親自接待,言笑晏晏,「都說薑是老的辣,咱長樂郡王府竟請得動明太醫前來,也是王爺前世修來的福分。」

  「太妃娘娘客氣了,明正有生之年還能為太妃娘娘診診脈,替老王爺的子嗣瞧瞧病,是明正的榮幸。」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又客套了幾句,明太醫便取出脈枕,親自替怡太妃把脈問診一番後,便讓人請進了忘憂園。

  「爺身體不便,勞煩明太醫移步了。」華月親自領路,難得恭敬。

  「還是老樣子嗎?不見光?」

  「是。」

  明太醫皺眉摸了摸鬆子,「依著老夫給的藥,那毒就算解不了,應該也能淡化一些,豈會連光都見不著?有確實用著嗎?」

  「實不相瞞,爺服了半年有餘不見成效,便不再用了。」

  明太醫聽了直搖頭,「唉。都五年了,老夫真是慚愧,一直無法找到解毒之法。若能找到解毒的方子,郡王的雙眼定還有復明的機會,時間拖越久,對郡王就越不利啊。」

  「爺恐怕已經不抱希望了。」

  「但凡有一線生機,都不該放棄,王爺還年輕,只要找出當年下毒之人,鐵定能解……」

  「下毒之人是個小孩,要不是如此,爺也不會毫無防備。如今那小孩也該長大了,就算從身邊走過,恐怕也很難認得出來,何況爺已經看不見了。」

  兩人說著說著,已經來到了主屋門前,華月上前敲了敲門——

  「爺,明太醫到。」

  「請明太醫進來吧。」

  明太醫?秦歡一愣,挾菜的手突然頓在半空中。

  他們一向睡得晚吃得晚,現在剛好是他們的用餐時間。

  「爺,你請太醫來到我們郡王府嗎?」快點說不是啊!是她聽錯了吧?在這個節骨點找太醫上門,根本是來搞事的啊。

  「是,本王請他來瞧瞧你的病。」

  「妾身沒病啊!不需要大夫!你快請他速速離府吧!」秦歡嚇得站起身來,想跑去把門給堵住,主屋的門卻已經被推開——

  「臣,參見王爺、王妃。」明太醫率先朝他們福了一禮。

  「平身吧。」

  「謝王爺。」

  「勞煩明太醫千里迢迢而來,本王王妃打從五年前在鬼門關前走一回後,失去記憶,近月來還常有胸口悶痛不已,頭暈目眩以致昏迷的狀況,煩勞明太醫替本王王妃瞧瞧,有可解之方?」

  明太醫恭敬稱是,「臣定當竭盡所能。王妃請坐。」

  秦歡看看范逸再看看太醫,不是很情願的在一旁坐下來。

  太醫拿脈枕出來,又拿了一條極薄的帕子覆在她的手腕上,這才開始替她把脈。

  這脈,診了又診,問了又問,如秦歡所猜測,除了氣血衝撞、思慮過甚這幾句,就算是名太醫也說不出其他名堂來,至於她失憶之症,自然歸咎於重創後的內傷導致便一語帶過,畢竟這年代還沒有研究到腦部被壓迫病變等等原理,更不可能說出像是創傷後的選擇性失憶等名詞,何況,她非常清楚自己不是失憶,根本是另一個人,找神婆來或許還有用一點。

  「臣才學不足,望王爺、王妃見諒。」

  范逸微微皺眉不語,秦歡卻自在的對他一笑,「明太醫不必這麼說,這世間百病,就算是神仙也未必一一能解。」

  「王妃真是讓臣汗顏了。」明太醫起身朝她一福,「雖說臣醫術不精,但既遠道而來,臣還是得為郡王請一請脈——」

  「不必了!」秦歡下意識地拒絕,話一出口,才發現明太醫和華月都不解的看著她,她愣了一下才笑了笑,「我的意思是……王爺很好,不需要勞煩太醫了。」

  若這太醫當真是太醫院的翹楚,那麼,他替王爺把脈,或許能發現王爺的眼睛就快要好了……

  只差最後一碗紫冰花湯,這個療程就可以完美結束,然後她會偷偷的離開郡王府——在王爺的雙目完全復明之前。

  在此之前,她不想橫生枝節,包括不想讓任何人察覺到他的雙目即將痊癒。

  「王妃不是醫者,又豈能隨意斷言爺的身體狀況?」華月略為不悅地開口道:「明太醫千里而來,自然是要替皇上為爺請脈問診,回宮後才能向皇上覆命……」

  秦歡笑著打斷華月,目光瞬也不瞬地望著他,「本王妃還以為,這太醫是王爺特意為本王妃請過來江州,為本王妃治病的,難道不是?竟還要將王爺的身體狀況報告給皇上才算完成此行的任務?」

  「你——」華月瞪著她。這女人還真會曲解他人之意。

  明太醫咳了咳,摸了摸鬍子,替華月緩解道:「王妃誤會了,華大人只是關心王爺的身體,臣難得來一趟江州,自然得關心一下王爺,方才在福馨園,臣也親自替太妃娘娘問過診把過脈,沒其他意思。」

  秦歡咬了咬唇,正想著要不要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或是裝病昏倒的戲碼,卻聽見一旁的范逸開了口——

  「明太醫請吧。」說著,已伸出手來。

  秦歡回頭瞪著他,可惜這位爺瞧不見,大大方方的讓明太醫替他把脈。

  阿彌陀佛,拜託一下,讓這個明太醫是庸醫,還是個醫術不佳欺世盜名之流吧。千萬別讓他把出什麼來!

  秦歡走回飯桌前假裝繼續吃飯,耳朵卻豎得高高的,就怕有什麼話她漏聽到。

  這脈……診得有夠久的。

  久到她都懷疑這位德高望重的明太醫是不是太累睡著了。

  「如何?明太醫?」一旁的華月忍不住問出口。

  明太醫搖搖頭再搖搖頭,「這……不好說,容臣再細細察看一番。」

  瞧了這麼久還要再細細察看?究竟是想察看到什麼時候?秦歡眉頭一蹙,突然「啊」了一聲,桌上的筷子和餐盤都「不小心」被她推到了地上,屋內頓時一陣匡啷作響——

  「王妃!」華月第一個奔上前去扶住搖搖欲墜的她。

  范逸也倏地起身奔過去,走了幾步又停下來,「王妃怎麼了?」

  「王爺,我胸痛!快痛死我了!」秦歡死命咬住唇,把唇咬破了,痛得她想哭,也真哭了,不只流了淚,唇角還流了血。

  「明太醫!」范逸低吼。

  「是,臣在,臣馬上替王妃看看!王爺莫慌!」明太醫奔上前來,「華大人,快把王妃扶上臥榻!」

  守在外頭不遠處的小舒聽見聲響便急急跑了進來——「王妃?王妃怎麼了?是不是胸口又疼了?」

  華月看這丫頭衝進來,忙不迭道:「小心地上的碎片!」

  嗄?華月大人竟然這麼關心她?小舒感動的看了他一眼,「謝大人關心,奴婢會小心的……」

  華月薄唇一抿,瞇眼看著她道:「我是叫你快點把碎片收拾好,莫要讓爺給不小心踩著受了傷!」

  嗄?原來是這樣……

  小舒臉一紅,臊得很,「是,奴婢馬上就收拾。」

  就這樣,因為秦歡突然發病打斷了范逸的診療,打水的打水,熬藥的熬藥,收拾的收拾,屋子裡一陣兵荒馬亂之後,明太醫也被折騰得夠嗆,怡太妃連忙找了一間屋讓人給收拾了,好讓有點年紀的明太醫可以暫時休息。

  誰知明太醫還沒來得及躺下來小憩半刻,華月便找上門來——

  「明太醫,關於爺的身子……您是否診出什麼?」華月的一雙黑眸瞬也不瞬地望著他。

  「這……還真不好說……」

  明太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讓華月更想一探究竟。

  「明太醫是否有何難言之隱?」

  「這倒不是,只是……」明太醫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王爺可有定期求醫解毒?或是郡王府有固定上門看診的名醫大夫?」

  「府裡是有請外面的大夫來看診,太妃娘娘年紀大了,身體總會有些小毛病,最近王妃也昏迷了幾次,所以也會請大夫進府……」

  「老夫指的是王爺,是否有人定期為王爺看診?或是開藥讓王爺定期服用?」

  「前兩年是有,這幾年來……未曾。」

  明太醫忍不住又問:「那可有長期服用過藥膳之類的?」

  「未曾……您是說……藥膳?」華月一頓,「這個月來,爺倒是天天吃著王妃做的藥膳和湯湯水水……可有問題?」

  「王妃?怎麼可能會是她……」明太醫蹙眉不解。「一個區區主簿之女……不可能啊,這怎麼可能呢?你可知她都給王爺吃了什麼?喝了什麼?」

  「就是一些可以入菜的花花草草之類的,我怎麼可能懂那些?」華月有點快抓狂的感覺,「明太醫,你究竟想說什麼?」

  明太醫直勾勾地看著他好一會,才上前附耳在他耳邊低低地說了一句,「王爺身上的毒,好像解了。」

  「什麼?這怎麼可能?」華月一臉震驚,「你是不是搞錯了?」

  「老夫就是以為自己搞錯了,才會再三細察……也可能是真的搞錯了,所以老夫才一直不敢言不想言不能言啊,免得給了王爺希望,後來卻什麼都沒改變,那老夫豈不成了罪人?老夫再觀察幾天吧。你先什麼都不要提,這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你懂嗎?」

        「知道了。」華月點了點頭,卻怎樣都想不明白,「可只是一些藥膳吃食就能解爺身上的毒?這未免太過荒唐了……明太醫,若爺身上的毒真的都解了,那爺的眼睛是不是就可以看得見了?」

  「理當如此,可畢竟王爺的眼睛失明太久,能不能完全恢復過來,這也很難說。」明太醫說著嘆了一口氣,無限惋惜地道:「真希望王爺的雙目還能恢復過來,想當年王爺可是叱吒沙場的英勇男兒,要不是突然被毒瞎,這大好前程都在等著他呢,可惜了可惜了,當真是可惜了。」

  華月聽著,心不在焉的點點頭,腦子裡還為方才明太醫說的話而吃的打轉著……

  若明太醫說的是真的……

  若爺的眼睛真的能恢復過來,看得見了……

  可能嗎?

  他想起近來的發現,爺的聽力的確比往常更犀利更好了,甚至比他還好,這的確有點反常……

  這麼一想,華月連告辭都忘了,推開門便往外走。

*             *             *

  今夜風大,吹起來竟有點涼意。

  出門要帶的包袱準備好了,越輕便越好帶,所以秦歡只在裡頭塞了幾件衣衫、幾個可以裹腹的甜食和一些可以防身的迷香及傷藥等,其他就是銀票銀兩了,她把它藏在平日小舒和丫頭們都不會打開的櫃子裡,這樣才不會被不小心發現。

  她打算明天天沒亮就走,唐淵已經跟她約好在郡王府的側門接應她。

  今夜,是她待在郡王府的最後一夜。

  可,晚膳的時間早就過了,煮好的紫冰花湯也已經涼了,范逸卻從下午和華月出了門之後便遲遲未歸,她的心不由得有些煩躁起來。

  眼皮跳個不停,心也怦怦亂跳,莫名的不安讓她整個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手腳開始無力起來,她知道這是血糖太低的緣故,因為從早上裝病後,她就沒有再進過食,下午又爬起來弄東弄西,沒想到這位大爺沒跟她說一聲便匆匆忙忙和華月出了府,到現在還沒回來。

  小舒進屋好幾回了,見她家主子坐在桌前卻連筷子都沒動一下,忍不住勸道:「王妃,要不你先吃吧?這晚膳都涼了,奴婢去幫你熱熱?」

  「不必了,我沒胃口。」

  秦歡看了一眼桌上的兩大盤子菜和一碗湯,平日都是她和范逸一塊吃的,一人一盤,為了讓他全吃下肚,她總是用盡心思,說菜有多好吃多營養,說她花了多大的功夫才弄好這道菜等等,餐桌上都是她在說話,他總是安靜的聽著吃著,但只要看著他默默吃完她為他煮的食物,她心裡總是很開心。

  其實她很懶的,活在現代那個方便得不得了的城市裡,她幾乎雙手不沾陽春水,可為了偷偷治好他的病,她可勤勞哩,還天天為他下廚做藥膳,像哄小孩一樣哄著他把東西吃光光,本以為自己都是為了他,是她在陪他吃飯,沒想到如今飯桌上少了他,她竟連吃東西的胃口都沒了。

  「王妃,你的身子不好還特意起來為王爺煮了晚膳,王爺也不知上哪去了,今晚會不會回來……」

  聞言,秦歡一嚇,忙起身伸手抓住小舒,「他有跟誰說他今天不會回來嗎?」

  小舒突然被秦歡這緊緊一抓,也嚇了一跳,忙不迭道:「是沒有,可總管大人說,王爺偶爾會和華月大人出去辦點事,若太晚了就會歇在外頭,不一定會當天回府的……王妃,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白?又不舒服了嗎?」

  秦歡松了手,懶懶的坐回椅子上,「我沒事。東西都先撤下去吧,這碗湯留著就好。」

  「王妃真不吃一點?你很久沒吃東西了……」

  秦歡搖搖頭,突然正經八百的看著她,「小舒,不管王爺今晚回不回來,或是明天一早才回來,這碗湯,切記,一定要讓王爺喝下去,你要親眼見到他喝下,聽見了嗎?」

  小舒點點頭,「好,奴婢記住了,可是王妃,你要去哪裡嗎?為什麼要特別叮嚀奴婢這個?」

  「我是怕我忘了,或是突然昏迷了,來不及提醒王爺,總之,你一定要記住我的話,一見到王爺就讓他把它給喝下,就說是我說的,聽見了嗎?」

  見主子如此慎重其事,小舒也很認真的點點頭,「聽見了,奴婢一定會記住的,只是,如果王爺突然賴皮不喝呢?奴婢也不能逼著他喝吧?」

  「就說那是本王妃對他的愛心,如果他不喝,就表示不在乎本王妃。」

  嗄?這樣也行?

  「好。奴婢會照著說的。」雖然存疑,小舒還是乖乖應了。

  秦歡笑著伸手捏捏她的臉,「這可是本王妃難得交給你的重責大任,你千千萬萬別給我搞砸了,記住,這件事是最重要的事,不管發生什麼天大的事,你都要記得先讓王爺喝下這碗湯,知道了嗎?」

  「奴婢保證不忘。」小舒被捏得呵呵笑,「王妃好久沒捏奴婢的臉了。」

  「原來你有是被虐待狂啊,喜歡被我捏臉?」秦歡看著小舒,突然有點捨不得丟下她離開,可她也不能帶著小舒,因為離開郡王府之後,她就不再是秦歡,而是曼蛛兒,一個把長樂郡王毒瞎過的毒女人……

  這一想,又讓她紅了眼,鼻頭發了酸。

  「王妃,你怎麼……」這麼近的距離,小舒自然是見到秦歡紅了的眼眶,有點心慌起來,「出了什麼事嗎?王妃?你怎麼哭了?」

  秦歡驀地低下頭,「我哪有哭?好像有東西掉進去了。」

  「是嗎?奴婢幫你看看——」

     「沒事了,跟著眼淚流出來就好。」說著,秦歡伸手把不小心掉出來的淚給抹掉。「你先把飯菜撤下去,如果今晚王爺有回來還可以熱一熱吃,這湯留下,它冷著喝也可以的……我想先睡了,除非王爺回來,沒事不要讓任何人進來吵我。」

  「知道了,主子。」小舒說著,便把兩大盤菜給端走了,走出主屋後還叫其他丫頭幫忙把門給關好。

  兩名丫頭見小舒手上端著兩個大盤子,都主動上前幫忙,小舒卻不讓,「不必了,這些我端到廚房裡去就行,王妃身子不舒服,除非王爺回來了或是有天大的事,否則誰都不可以進屋去,要是吵醒了王妃,可饒不了你們。」

  「知道了,小舒姊姊。」兩名丫頭忙應著,笑嘻嘻地走開。

  月黑風高,忘憂園裡一如往常安靜無比,大家都習慣低聲說話,免得被傳得老遠——「看見小舒姊姊手上端著的那兩大盤了沒有?那可是王妃親自下廚替王爺做的,從不假手他人外,還只做兩人份,旁人吃都吃不著的。」

  「用的是金子做的食材嗎?這麼珍貴?」

  「可今天王爺沒回來吃,真是浪費了。」

  「要不等等我們去偷嘗嘗?」

  「找死,王妃嚴禁大家動那些食物的。」

  「都要丟了,偷偷吃一點誰會發現啊?不然多浪費……」

  「是吧,我也這麼覺得……」

  「那去?還是不去?」

  「晚點去……」

  「好,晚點去……」說著,兩名丫頭又低低笑了起來。

*             *             *

  已過亥時,郡王府的大廳裡卻燈火通明。

  秦歡連衣服和頭髮都來不及梳理好,便被府裡的侍衛從忘憂園主屋的臥榻上給請到大廳裡來。

  主位上,一向端莊高貴的怡太妃坐在那裡,旁邊的劉嬤嬤直替她撫著背,不時端茶送水又給藥的,左邊的座位上則坐著明太醫,見到秦歡來到忍不住皺起眉來。

  「你給我跪下!」怡太妃伸手指著秦歡,手還不住地抖。

  秦歡莫名其妙的看著怡太妃,「母親,請問兒媳犯了何錯?」

  「我不是你的母親!你沒資格叫我一聲母親!跪下!」一向慈藹的怡太妃,此刻聲色倶厲,盛怒至極。

  「母親,你總要先告訴兒媳犯了何錯,若沒錯,兒媳是不會跪的。」秦歡直挺挺的站在那裡看著她,身子雖嬌弱,背卻挺得很直。

  「你還敢問犯了何錯?來人,把人給我拉上來!」

  怡太妃一聲令下,侍衛便將一名在忘憂園侍候的丫頭拉到廳堂前,丫頭一見到怡太妃便跪下去哭了起來——

  「請太妃娘娘責罰,要不是奴婢們貪吃,想嚐嚐看王妃親自替王爺做的飯菜,小青就不會死了!奴婢們怎麼也沒想到,王妃做給王爺吃的飯菜裡竟然會有毒,小青才吃兩口就兩眼一翻死了……」

  聞言,秦歡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想到傍晚昏昏沉沉的叫小舒將飯菜先撤下,想說若王爺回來後可以熱一下再吃……現在,這丫頭是說另一個丫頭小青偷吃了那些飯菜,所以中毒而亡?

  「這不可能!」秦歡冷冷地道。飯菜裡的確有毒,那是為了以毒攻毒,但每一道菜的毒性都是極微量的,不會單獨發作,她要的是各種毒性混雜後的交互效果,如果那丫頭不是把整盤飯菜都吃下肚去,根本不可能中毒,就算全吃下去,也不可能當場死亡。

  「不可能?你這毒婦!那飯菜難不成不是你親手做的?那每道菜裡難道不是都有毒?明太醫親自勘驗過了,難道還有假?」

  秦歡看了明太醫一眼,明太醫唉了一聲,「王妃,臣也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秦歡的唇微微一抿,「那明太醫可有對母親說,每一道菜裡所用的毒草都極其微量,根本不會單獨發作?更不可能才吃兩口就中毒而亡?」

  「這……」明太醫微微一愣。這一點,他倒是沒想到。光是從王爺的飯菜裡驗出毒這件事就已經夠讓他震驚到下巴掉下來了,還真沒認真思考過每道菜裡的毒有何蹊蹺……

  怡太妃氣得手往案桌上一拍,「你還想狡辯什麼?光你在王爺的飯菜裡下毒想要毒害皇族這件事,就足以讓你抄家滅族!真沒想到呵,我長樂郡王府竟會迎來你這麼一個毒婦!竟日日在我兒的飯菜裡下毒,說,你是何居心?」

  秦歡靜靜地看著她,「母親,我每日與王爺共飲共食,他吃的我都吃了,如今一個月過去,王爺無事我也無事,若兒媳煮的飯菜是為了要害王爺,那王爺早死了,兒媳也早死了,請母親明察。」

  怡太妃冷笑出聲,「誰知你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你下的毒,你自然有辦法解或是避開,至於我兒……你以為這個問題本宮沒問過太醫嗎?明太醫,你給她說說,這究竟是何緣故?」

  明太醫咳了兩聲才道:「因毒性輕微,有可能是因為王爺本身身體內具有毒性,所以有抗性,需長期服用……」

  「若如此,那小青又豈會才吃兩口就中毒身亡?」

  「這……不好說。」

  又不好說?原來當太醫的說話都是挑著說的!

  秦歡冷冷一笑,「讓我幫您說吧。小青雖吃的是我煮的飯菜,可她中的毒卻與我飯菜裡用的毒草無一相關,是不?」

  明太醫被她的一語中的說得臉都綠了。

  這不是還沒給他時間好好研究嗎?還有怡太妃,一聽到有毒就氣急敗壞的要把王妃給拎過來問罪,他這個太醫都還沒能理出個頭緒來,但按理說,王爺身上的毒要是真的都解了,那王妃所下的毒反而就成了解藥了,可不是?

  重點是,小青那丫頭可是中劇毒而亡,雖然吃了王妃做給王爺吃的菜,然而那毒的確不是那些飯菜裡所有的毒草的毒性,思來想去,總覺得是個謎。

  怡太妃見明太醫不言不語,當真是耐性用磬,「真是強詞奪理的毒婦!來人,把她給我拖下去用刑,不管用什麼方法,今晚就讓她把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給我徹底交代了!否則唯你們是問!」

  「等等……」明太醫不安的上前一步,朝怡太妃躬身一福,道:「王妃,要不等郡王回來再處置也不遲?她畢竟是王妃……」

  「王妃?」怡太妃冷哼一聲,「一個每天在自己夫君的菜裡下毒的毒婦?她沒資格當王妃!來人!拖下去!給我好好的審!」

  「是,太妃娘娘。」侍衛應聲,一左一右的將秦歡給押下去。

  「這樣不太好吧,太妃娘娘,在王府裡動用私刑……」

  「難不成本宮還得讓家醜給傳出去?」

        「她畢竟是皇上指婚……」

  「明太醫,本宮主意已定,你就別再說了。」怡太妃伸手揉了揉太陽穴。

  明太醫嘆了一聲,「臣是擔心太妃娘娘錯怪了王妃,想事先提個醒罷了。」

  怡太妃板起臉,明媚的臉上滿是不悅,「明太醫此言何意?事實擺在眼前,她煮的每一道菜裡都用了毒草毒花,這可是你親自相驗的,不只如此,忘憂園廚房裡搜出來的全都是她用過的藥材和食材,還有後院裡種的那些……難不成本宮還會故意污蔑她?」

  「自然不是如此,只是……」

  「只是什麼?」

  「唉……還是待老夫再詳加確認,再稟告給太妃娘娘吧。」明太醫說完,便告退離開了大廳。

  清官難斷家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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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20-6-21 10:3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6-19 07:17 AM 編輯

【第十一章】     嚴刑拷打吃苦頭

  原來,這看似平靜莊嚴的長樂郡王府還有私設地牢。

  幽暗,潮濕,陰森,還有一股說不出的讓人窒息難受的氣味。

  秦歡兩隻手被高高吊起,鐵銬扎得她疼痛不已,但比起方才落在她胸前的那一鞭火燒似的痛,其他的痛根本算不得什麼。
  她覺得身體像是被撕裂開來,被細火燒灼著。

  痛,好痛,非常痛,她覺得自己隨時會在下一刻死絕死透,再也不會醒過來。

  醒不過來最好……

  與其受這種磨死人的鞭打,她還不如馬上死了算了。

  早知道偷偷治那男人的雙目得受這種非人的折磨,天知道她還會不會想要醫治他?早知道到最後她懂毒的技能還是搞得人盡皆知,她就不必偷偷摸摸的想方設法解他的毒,直接了當告訴那男人便成……大不了,他不信她,休了她便是,也好過此刻被當成毒婦來刑求……要問她世間最怕什麼?答案就是她最怕痛了!一點點的痛她都怕!老天爺卻像是故意的,讓她穿越到這個年代變成一個毒女還得被鞭打……她究竟哪一點讓老天爺看她如此不爽了?竟變個招來玩死她?

  「秦歡,你還不從實招來!不招,受的罪就更多!你招是不招?」

  劉嬤嬤不在怡太妃身邊的時候就像變張臉似的,完全是電視劇裡宮中最惡毒殘暴的老嬤嬤嘴臉,還像隻嗜血的蟲子,看見她被打得皮開肉綻,莫名的就能增添心中的快意一般,恨不得那用刑者多抽她幾鞭。

  對她用刑的是福馨園裡的侍衛,也是怡太妃的親衛,他下手其實不重,像是要給怡太妃交代又不想得罪她似的,總之就是公事公辦的態度,劉嬤嬤像瘋子一樣在地牢裡叫囂半天,他也只是抽了她兩鞭。

  就算如此,秦歡也很難感激他,因為此刻她疼痛得想殺人的心都有了……

  招什麼鬼?她痛得全身都冒著冷汗,緊咬著牙根忍著那致命的疼,不住地喘息,汗在淌,淚在流,不住地流,她見鬼的根本忍不了,更遑論開口說些什麼了。

  「你殺了我吧。」大口的喘氣,也只能吐出類似賭氣似的一句。

  劉嬤嬤見她終於開口了,興奮不已,「所以你是承認了?承認你對王爺下了毒,想對王爺不利?是不是?」

  秦歡想笑卻笑不出來,淚拼命掉,痛啊痛死她了,此刻她突然好恨范逸,他為什麼好死不死剛好今天出門去不在家?好死不死的今天剛好夜不歸宿?如果他在家,是不是她就不必受這些罪了?或者,會像旁人一樣冷眼看著她被抓到地牢裡受刑?

  若連他都不信她,那該如何是好?想及此,她的心陣陣抽痛了起來,淚水更是止也止不了。

  「還不招?」

  「我沒什麼可以招的……」

  「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來人,給我打,打到她肯招為止!」

  那名侍衛走上前,看著蒼白不已的秦歡一眼,背對著劉嬤嬤道:「再打下去,她鐵定會昏過去的。」

  「昏了就給我用水潑醒!怎麼?你憐香惜玉了?」

  侍衛不語,揚起手上的長鞭再次朝秦歡身上揮下去,聽見她疼痛不已的叫喊聲,又一鞭抽下,他看見她死命咬住唇忍住痛,唇間發出嗚嗚聲,還有沿著她唇角而下那鮮紅的血。

  「還愣著幹什麼?給我再打!你是沒吃飯嗎?有氣無力的!」劉嬤嬤催促著,像是恨不得自己上前拿鞭子抽秦歡似的。

  「劉嬤嬤,我只是覺得應該先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而不是屈打成招。」

  劉嬤嬤聽著身子氣得直發抖,「她是個毒婦!連自己夫君都敢下毒的毒婦,你以為她會乖乖從實招來?她一個要害死王爺的毒婦!你難不成還可憐她?今天就算打死她都不為過,太妃娘娘也絕不會怪罪的!太妃娘娘那高貴的身分說不得做不得的事,老奴可以為她說為她做!你聽懂了嗎?快給我打!狠狠的打!」

  侍衛聽著,只好再次揚起鞭,正要揮下,便聽見一道至冷無比的嗓音從外頭傳來——

  「住手!」

  這聲音……是王爺來了!

  劉嬤嬤趕忙從椅子上站起來走上前去,揮鞭的侍衛也上前跪下——

  「老奴參見王爺。」

  「屬下參見王爺。」

  范逸那俊俏的臉上宛若冰霜,還披著披風一身風塵僕僕的他,很顯然剛回到郡王府便馬上來到這裡。

  不理跪下的兩人,范逸喚了一聲,「華月。」

  「是,爺。」華月聞言上前領路,讓范逸可以順利走到秦歡面前。

  眼前的秦歡,傷痕累累全身都是血,華月的心一凜,頭低了下去,幸好王爺此刻看不見,否則應該會立馬殺了那兩人。

  「把王妃放下來。」范逸站定在她面前,袖袍下的手緊握成拳。

  華月沒有質疑,趕緊將秦歡從刑架上放下來,鐵銬才鬆開,她的人便軟軟地倒下,一旁的范逸準確無比的接住了她柔軟又虛弱的身子。

  「王爺。」她柔聲喚著他,「……你終於回來了。」

  看見他,秦歡的淚更是一發不可收拾,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讓她怎麼也看不清他的神情他的臉。

  此刻,她鐵定滿臉鼻涕眼淚又一身是血,此生恐怕再也沒有比現在更狼狽不堪又醜陋不已的時刻了,她該慶幸他此刻雙眼應該還沒恢復,看不見她的醜態……可,她又希望他能夠看見她此刻有多慘多可憐,這樣他會不會多心疼她一點?

  「是,本王回來了,本王來遲了,對不起,讓你受苦了。」范逸輕輕地抱住她,就怕弄疼了她。

  「王爺,我沒有要害你……你信嗎?」

  「信。」他當然信!他知道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偷偷治好他的眼睛,她說過的,只是沒有任何人知道,除了他。

  秦歡笑了笑,疼痛讓她的笑看起來像哭,事實上她的確是又哭了,滿頰的淚,像是流也流不乾。

  她顫抖著手撫摸上范逸那張俊臉,「我差點以為我快死了,此生再也見不到王爺了……」

  「胡說什麼鬼話!」

  聽見他冷冰冰的低吼,秦歡不知為什麼竟覺得很安心,軟軟地偎進他懷中。

  「王爺,我好疼……」

  聽見她用細細弱弱又帶著哽咽的聲音喊著疼,范逸的心一痛,繃緊了俊顔,一把將她攔腰抱起,「本王馬上帶你回屋去。華月,帶路!」

  「是,爺。」

  劉嬤嬤卻突然扯住了華月的衣角,「等等,王爺,這個女人可是下毒害你的女人,你不可以被她柔弱的外表騙了!」

  范逸聞聲變臉,「華月,把她給我處置了。」

  華月一愕,抬起頭來看了范逸一眼,「爺,這可是太妃娘娘身邊的劉嬤嬤。」

  「那又如何?」

  懷中的秦歡也抓了抓他的衣袖,「王爺……」

  「你別說話!」他不想聽她為任何人求情。「她該死!」

  劉嬤嬤一嚇,慌急地跪著上前抓住了范逸的腳,「王爺,老奴是打小便在娘娘身邊服侍的人啊,老奴也是遵了娘娘的命令行事,你不能就這樣殺了老奴啊!」

  「是嗎?」范逸冷冷一笑,「你剛剛不是說你打死了本王的王妃也不為過嗎?那本王打死了一個奴才又豈能算得上一個錯字?」

  劉嬤嬤驚嚇的慘白了臉,「王爺,那是老奴隨口說說罷了,不是認真的……」

  「你都說可以代太妃做她不能說不能做之事,本王是太妃的兒子,順手替她處理一個狐假虎威的奴僕,不是更理所當然了嗎?」

  「不!不可以!王爺,你不能這麼做,太妃娘娘可是你的母親,老奴是她最得力最親的人……」

  范逸哼了一聲,「所以本王也要奉你如母嗎?」

  「老奴不是這個意思!老奴的意思是——」

  「殺了她!本王不想再聽見她說話!」

  「不,您不可以殺了老奴……啊……」劉嬤嬤話還沒說完,一把鋒利無比的劍已深深的刺進她胸口,讓她再也說不出話來。

  華月挑眉看著那把刺進劉嬤嬤胸口的劍,再瞪向那動手殺人的侍衛吳剛,這人不是太妃娘娘身邊的人嗎?怎地動手如此乾脆?

  「你怎麼……」

  「劉嬤嬤代太妃娘娘亂下刑罰,壞了太妃娘娘的清譽與福德,該殺。」

  這一說,便撇清了刑求王妃是太妃娘娘的意思,同時也替王爺非殺劉嬤嬤不可找了個合理的說法,當真是兩全其美。

  此人,當真是個聰明又懂顧全大局的下屬。

  華月看著這名侍衛再次跪在范逸面前。

  「屬下也有罪,望王爺責罰。」

  「你叫什麼名字?」

  「屬下吳剛。是娘娘身邊親衛。」

  「本王沒空罰你,去太妃那裡領罪吧。」說罷,范逸在華月的引領下,頭也不回的抱著秦歡離開了地牢。

  出了地牢,迎來的是天空上的彎彎明月。

  風吹到一身汗濕的秦歡身上,讓她冷得打了一個哆嗦。

  「華月,把本王的披風脫下蓋在王妃身上。」

  華月照做,寬大的披風瞬間將秦歡暖暖的蓋住。

  「爺,要不屬下來抱王妃吧?爺畢竟不便……」

  「本王的王妃毋須假手他人。」

  華月只好摸摸鼻子退開,繼續當他的引路人角色。

  聽見范逸這麼說,秦歡的心更覺得暖,昏昏沉沉地,痛得冷汗直流,卻還是覺得此刻的她很是幸福。

        她嫁了個好男人呵。

  就算他是個瞎子,一輩子都是個瞎子,她想她也會好愛好愛他……

  是因為要分離,所以才特別感受到心裡對他的在乎吧?還是因為她差一點又要去鬼門關走一圈,他又再次英雄救美,惹得她特別容易感動?

  分離……

  她突然想到她和唐淵的天亮之約,還有那碗紫冰花湯……

  「爺,你可見到小舒那丫頭了?他們不告訴我小舒那丫頭到哪去了……」

  「放心,她沒事,她是個機靈聰穎的丫頭,一聽見死去的丫頭是吃了你做的飯食中毒而亡,又見到母親派了人進忘憂園,便覺得事情不妙,趁亂之際偷偷跑到大門外頭的要道等著本王,後來她是跟著本王一起進府的,不會有人敢動她。」

  那傻丫頭,也不確定王爺今天會不會回府,大半夜的就趕忙跑到外頭要道上守著等著求救兵?幸好她先跑出去了,晚一點,要是她也被捉去嚴刑拷打一番,可能比她更早被折騰死,搞不好為了護住那丫頭,她還得更受罪。

  想必,那丫頭也是心裡明白才這麼做的,果真是孺子可教也,平日對她的危機訓練還是挺派得上用場的。

  如今,秦歡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了,更覺得睏倦,「爺,我今晚替你煮的花湯還擱在屋裡的桌上呢……」

  「知道了。」

  「你一定要喝下。」

  「好。」

  回答得還真是爽快!一點猶豫也沒有!他竟然可以如此百分之百信她?還真是讓人匪夷所思呵,他究竟憑什麼信她呢?

  「爺真不怕我下毒害你?」

  「你若想害本王,本王早不知死幾百次了。」他輕輕地一語帶過。

  習武之人,氣血在體內的流動性是可以親自感受得到的,這五年多來他身上的毒讓他常期處於氣血凝滯的狀態,他一直以為是害他雙目失明的毒未解才如此,卻沒想到是有人對他長期下慢性毒藥之故。

  而她親自為他下廚做藥膳的這段日子,他每次清晨醒來都可以感受到身子一天比一天更輕盈自在,只想著那是養身之效,卻沒想到有一個女人正在默默替他解著毒,甚至打算偷偷醫好他的雙眼。

  她究竟是誰?為何懂得破解他身上的毒?他不是不好奇,只是,她既不能說或是不想說,他也不必戳破或追究。

  這世間,最珍貴的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真心實意,其他的,又有何好計較及追究的呢?

  只要她不想說,他就不會問。

  聽見他的回答,秦歡微微張開眼,一隻小手虛弱的抬起,撫上他那有如雕刻般的英俊臉龐,「如果我可以叫你一聲老公該有多好……」

  「老公?這是什麼意思?」這是什麼名詞?范逸不解。

  「親愛的夫君或是親愛的相公的意思。」

  「為什麼要加個老字?」

  「因為是要相親相愛到老的男人。」她笑了,胡扯著,虛弱得再也撐不開眼皮,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相親相愛到老嗎?這寓意還真是不錯,平凡又實在。

  「你愛叫便叫。」就算這樣叫不恭敬又顯得不倫不類的,可她喜歡,他便可以允,畢竟不過是一個稱呼罷了,何況是一個聽起來很不錯的稱呼。

  「……真的……可以嗎?」

  「嗯。」

  「老公。」她歡喜的叫了一聲,終是滿足似的在他懷中沉沉睡去。

*             *             *

  明太醫來問診離開後,忘憂園的主屋內傳來斷斷續續壓抑的哭聲。

  小舒一邊替她家主子上藥一邊掉淚,什麼叫皮開肉綻她是第一次親眼見識到,何況她家主子的皮膚這麼白皙柔嫩,平日不小心撞一下那烏青就觸目驚心,如今被打了幾鞭子,雪白的肌膚被撕裂開幾道傷口,當真是慘不忍睹,讓她根本不敢細看。

  上了藥,像是要掉她半條命,慶幸主子如今是昏迷的,不然得吃多少藥才能止住那疼痛?慶幸宮裡的太醫隨身攜帶著宮中上等的傷藥,聽說有快速止血並讓傷口癒合的效果,應該可以讓主子少些折磨。

  主屋的房門被輕輕地推開,小舒轉頭看了來人一眼,見是華月,忙把簾子給放下,起身走到門邊,小小聲地問:「華大人有事?」

  華月看了主屋桌上的那碗湯盅一眼,「爺讓我把這碗湯端到青秋閣去。」

  因王妃全身是傷,爺說怕睡著了不小心碰到她的傷口弄疼了她,因此今晚決定宿在青秋閣,並讓小舒今晚全程照料著王妃。

  聞言,小舒一怔,點點頭,走到桌邊把那碗湯小心翼翼地放在托盤上端過來給華月,「華大人請小心,這碗湯是王妃辛苦熬的,說是一定要給王爺喝下,華大人千萬、千萬別給灑了。」

  華月伸手接了過去,對她一笑,「知道嗎?你這丫頭第一次敢對我說這麼多的話。」

  平日這丫頭見到他總是怯生生地很是害羞,通常都不多話,可今晚的她卻像是在刻意交代什麼。

  小舒幽幽地看著他,要是平日聽見他這麼說,她可能會害羞的笑笑,可今晚的她卻有點笑不出來,「奴婢只是希望大人可以小心一點,畢竟這碗湯是王妃千交代萬交代一定要讓王爺給喝下的,想必這湯對王爺的身子很重要。」

  華月看著這丫頭,再一次微笑,「知道了。囉嗦!」

  說罷,他端著湯轉身離開了主屋。

  今晚這丫頭還真是有點古怪呵,不過,他實在沒空研究這丫頭為何說話古古怪怪的。劉嬤嬤被殺,吳剛回到福馨園領罪,至今也有半個時辰了,卻沒傳出半點動靜來,竟像是啥事都沒發生似的,沒聽聞太妃娘娘動怒的消息傳出,也沒聽見太妃娘娘召見爺,這意思是要隨爺的意了?

  已近丑時,今晚的郡王府倒像是個不夜城,四處燈火明亮。

  「大人。」一抹柔柔的嗓音在夜色中響起。

  「你來了。東西弄好了嗎?」

  「好了。」

  華月聞聲側過身來,看了她手上的湯碗一眼,和他手中托盤上這碗一樣是白色的,大小也差不多,他想也沒想,伸手便將兩個瓷碗給對調了,「拿去倒了!」

  丫頭的雙陣一詫,依然頷首,「是。」

  「你沒事吧?」

  「謝大人關心,奴婢沒事。」

  「那藥無色無味,若有人懷疑到你身上,你只要矢口否認即可,很難查驗出來的。」

  「是。」

  「我該走了 爺正等著。」

  「大人慢走。」

  「嗯。」華月應了聲,轉身離開。

  事情的發展,出乎他預料之外。

  今天,他該想辦法拖住爺的,沒料到爺寧可趕夜路也要當天回府,倒是棋差一著,更沒料到爺對這女人深信不疑,竟半點懷疑也沒有,這著實讓他意外不已。

  青秋閣就矗立在不遠處,湖畔邊沿,從這條小徑行去,風更大了。

  華月瞇眼,舉目而望,竟見二樓外的屏欄處,衣袂飄飄,一個高大的身影就佇立在那裡,正是范逸。

  月光下,范逸面朝向他,雙目像是在注視著他,彷佛彿已經瞧了他許久。

  是他的錯覺吧?爺那雙眼像是真的看見他似的,而且幾乎要把他給穿透……

  華月的心一凜,往前邁步的腳陡地一頓,竟像鉛球一樣沉重,見范逸旋過身去,這才重新提步往青秋閣走去。

  上了二樓,華月把那碗湯端到范逸面前,瞬也不瞬地注視著他的雙目,「爺,湯來了。」

  「嗯。」范逸垂眼接過,「這湯……熱過了?」

  「是。湯還是喝溫熱的好。」

  「是王妃煮的那一碗湯嗎?」

  范逸狀似隨口一問,跟在他身邊多年的華月卻聽出了名堂,容顔一肅,撩袍而跪,「爺,恕罪。」

  湯碗從范逸的手中落下,鏗一聲,碎了一地。

  熱湯濺到華月的衣袍上濕了一片,一小塊碎片彈上了華月的臉頰,劃出一道極淡的血痕,血痕雖淡,卻還是讓華月這張好看的面容破了相。

  「為什麼?」輕輕的三個字,范逸的語氣卻異常沉重。

  「屬下不信任王妃,所以換了湯藥。」

  「若你只是因為不信任她,換下的湯藥該交給太醫去查驗,而不是讓人把它給倒了。」聞言,跪著的華月驀地抬起頭來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你想問本王如何知曉嗎?因為本王親眼瞧見了也聽見了,你在園子裡和丫頭的對話。如今,你可還有話說?」

  「爺,你的眼睛……看得見了?」

  范逸輕笑了一聲,居高臨下的瞅著他,輕柔的嗓音帶著濃濃的悲哀,「是啊,本王的眼睛看得見了,可本王多希望自己的眼睛沒有這麼早恢復過來,如果我晚一點才恢復,就不會親眼見證你對我的背叛。」

  「爺……」

  范逸忍不住朝他低吼,俊美的臉上似笑非笑,「你是不是很失望?這麼多年來你對本王下毒,就是因為不希望本王的雙目有機會復明,對吧?你日日夜夜像影子一般陪著本王,讓本王像傻子依賴著你,信任著你,暗地裡卻日日對本王下毒,你這兩面人的日子,過得可舒心啊?你的心裡可有對本王感到一絲絲愧疚?」

  華月,是他最信任的人,他不願意相信他會背叛自己,可事到如今,就算他再不願意,也得承認自己是深深地被這個最信任的人給背叛了。

  「爺是何時知道的?」五年多了,他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如今卻被捅破窗紙,讓他猝不及防。

  「先回答本王,是誰指使你這麼做的?」

  華月沉默不語。

  「你不說本王也猜得出來,是皇帝那家伙吧。」見華月依然不語,范逸說著低低地笑出聲來,「該不會連毒瞎本王的那娃兒也是皇上派來的?」

  「不是的。」華月終究還是開了口。「這事是皇上派屬下親自查的,毒瞎爺的那娃兒,應該來自多情谷,那娃兒對爺下的毒,就是出自多情谷。雖說多情谷人懂毒種毒,可卻從不親自使毒,但娃兒就難說了,十幾歲的娃兒難免頑皮又不受控……不過,五年多前多情谷因嬪妃滑胎一案一夕被滅,這線索便斷了。」

  范逸冷哼一聲,嘲弄地道:「那家伙讓你去查毒瞎本王的娃兒,不是因為想替本王解毒吧?而是要讓你殺了他吧?免得哪一天本王又因此解了毒,壞了他的大事……天知道,本王何德何能讓他如此忌憚?竟連本王瞎了都還不放過!」

  華月低下頭,「當年長樂老王爺在朝野的聲望都遠勝於當今皇上,先帝病重,擁立老王爺的聲浪大過當今皇上,當今皇上自然對長樂王府府上下忌憚非常,老王爺當時因爺意外瞎了眼才退居朝堂自請到江州,皇上自然不願再見爺的雙目恢復過來。」

  果真,當今皇上就是如此小肚雞腸。

  人未上位前便無所不用其極的巴著想上位,上了位後又時時擔心著被人拉下馬,不得不鏟除異己及功臣將才,接著,又為了讓做了虧心事的自己可以心安理得,讓外人看來賢德不嫉,便奉上錦衣厚祿,博來佳名。

  可悲又可笑。

  「這麼大費周章,何不乾脆一刀殺了本王。」

  「臣服於老王爺和爺的官民眾多,皇上捧著爺,可得官心民心,百利而無一害……他讓屬下下的慢性毒,並不致命,只是要確保未來道路萬無一失罷了,爺的眼睛畢竟不是他毒瞎的,他要屬下做的,只是維持現狀。」

  范逸陡地哈哈大笑起來,「好一個維持現狀,如今本王雙目已然恢復,你的任務失敗了,又該如何?」

  自然只有一個「死」字。

     華月不說出口,范逸也不說出口。

  「本王的雙目在今天下午離府之前就看得見了。」范逸突然道,「就算本王沒喝下這碗湯藥,也無礙。」

  意思就是,他之所以要華月把這碗湯藥從主屋端到青秋閣,為的只是要測試華月是不是背后的那隻黑手。

  「爺何時開始懷疑屬下?」

  「幾天前,當本王無意之中得知有人長期對本王下毒之時。按理說,你絕不是唯一可能毒害我的人選,但,卻是最方便對我下毒又不會被任何人察覺的唯一人選。」說著,范逸再次輕笑出聲,「沒想到本王才稍稍一試,你便洩了底。你太心急了,華月。或許你今日下午誘本王出府就是個計,一個打算陷害王妃死於非命的一個計,為的就是不讓她留在王府,不讓她有機會醫好本王的雙目,本王說得可對?」

  爺何等聰穎,旁人不知,他華月豈會不知。

  對這位爺,他一向是又敬又佩,要不是皇命在身,自己的親爹又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幹活,他豈願意對這位做出如此齷齪下流之事?何況,這麼多年的兩相陪伴,若說一點感情都沒有那自然是萬萬不可能的事……

  「屬下死不足惜。」華月淡淡地道:「可是爺,有一點屬下必須讓你知道,就當是屬下償還爺多年來的厚愛。」

  「說。」

  「爺的毒出自多情谷的獨門秘方,能解這毒的,也只有多情谷之人,若真是王妃解了爺的眼毒,那麼,以王妃的年齡來推算,她很可能是當年下毒毒瞎爺的那個娃,那個真正害爺瞎了眼的罪魁禍首……」...<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6-21 10:3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6-19 10:42 PM 編輯

【第十二章】   夢境揭真相

  這一夜,郡王府的時間過得特別漫長。

  郡王爺的親衛華月被關進地牢的消息很快便傳遍整個郡王府,而在這之前,怡太妃的親衛吳剛親手殺了她身邊宛如親人的劉嬤嬤一事,便已經讓王府似炸了鍋一般,人心惶惶,如履薄冰。

  今夜的風特別大,呼呼地吹著,似乎把整個郡王府都吹亂了。

  園子裡,小徑間,甚至是灶房馬房裡,全部的人都在議論紛紛——

  「……聽說是因為王妃,所以王爺下令把劉嬤嬤給殺了!」

  「那華大人呢?他可是跟在王爺身邊最親的人啊!怎麼轉眼間就被打入地牢裡了?」

  「聽說也是因為王妃,好像是華大人讓人設計陷害了王妃,小紅也招了,那小青就是被小紅放藥在餐食裡給害死的。」

  「難怪兩人約去偷吃,只有小青死了,小紅沒死……那華大人又為何要設計陷害王妃?」

  「這就不知道了,因為王爺什麼都沒說,就讓人把華大人給押進地牢裡了。」

  「華大人呢?他也什麼都沒說?」

  「好像是如此。」

  「天啊,這……郡王府要變天了嗎?」

  「呸呸呸,變什麼天啊?太妃娘娘和王爺都安在,胡說什麼!」

  「……可憐的王妃,聽說被打得半死,到現在還昏迷著呢……」

  「是啊,我剛剛還看見王爺一個人走進了福馨園,你們說,王爺是不是要去找太妃娘娘討說法?」

  「會吵起來嗎?」

  「重點是這個嗎?」說話的這人忍不住翻白眼。

  「不然是什麼?」

  「王爺是一個人走進去的,聽懂了嗎?他的身邊沒有華大人,也沒有其他人,只有他一個人。」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屏住氣息,用手摀住嘴巴,就怕自己不小心大叫出來。

  「不會吧?」

  「真的假的?」

  「你是說……王爺的眼睛看得見了?」

  「自然是如此。」

  「王爺的眼毒……解了?誰解的?」他們從來都沒想過,王爺的眼睛還有復明的一天,這真是太令人驚喜又驚嚇。

  「這除了明太醫還有誰呢?明太醫才從京裡來江州數日,王爺的眼睛就康復了,不是明太醫的妙手回春,還能是誰?」

  「說的是說的是,除了明太醫還有誰呢,總不會是王爺的眼睛自己好起來的……」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欣慰之情溢於言表。

  無論如何,這對長樂郡王府而言可是天大的喜事呵……

*             *             *

  福馨園的大廳裡,怡太妃和明太醫都詫異不已的看著范逸。

  聽見范逸親口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的兩人,如今最關心的不是死去的劉嬤嬤,也不是被關進地牢裡的華月,而是他的眼睛。

  「所以,你當真看得見了?」怡太妃激動得身子不住顫抖。

  「是的,母親。孩兒真的看得見了。」

  「天啊,這都是王妃的功勞?是母親錯怪她了!是母親的錯!都怪母親!是母親不好,竟恩將仇報……」怡太妃自責不已,說著說著便要喘不過氣來。

  范逸忙上前攙扶住她,「兒臣也有錯,不該一氣之下讓人把劉嬤嬤給殺了,只是當時王妃一身是血被打得奄奄一息……」

  「母親都知道了。吳剛都對母親說了。」怡太妃反手拍拍他,「王爺沒因此事怪罪母親,沒有因此事壞了咱母子倆的感情,對母親來說已是萬幸,此事不必再提。」

  范逸淡淡地垂下眼,「謝母親寬容。」

  「是母親對不起你和王妃。」怡太妃淚流滿面,定定的看著他,「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沒想到母親也可以等到你眼睛復明的這一天。」

  一旁的明太醫也露出欣慰的神情,「沒想到啊,王妃竟是王爺的福星,這老臣研究多年都解不了的毒,竟讓王妃意外給解了,原來飯菜裡每日加入的各式各樣毒草毒花都是為了替王爺解體內的毒呵,待王妃傷癒醒來,老臣定要好好請教一番才是,也不知王妃師承何處?小小年紀竟有這等解毒之術,當真是難得難得啊。」

  范逸雙眸一黯,未語。

  怡太妃用帕子拭了拭淚,也道:「是啊,王妃出身主簿之家,怎會懂得如何解毒呢?王爺……」

  「兒臣亦不知。王妃失憶了,可能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為何會懂這些,所以才打算偷偷幫兒臣解毒,不想讓任何人知曉,免得惹來不必要的質疑與是非。」

  怡太妃點點頭,嘆口氣道:「說的是。也真難為這孩子了,一個人默默為你做了這麼多,還被我誤會……都怪華月!這孩子究竟為何要設計陷害王妃?他沒跟你說嗎?」

  聞言,明太醫也抬眸好奇的瞧了過來——

  范逸搖頭,「沒有。之後兒臣會慢慢問他的。」

  「好,這事自然應當問個明明白白才行,對了,讓明太醫好好再幫你瞧一瞧眼睛,開個方子替你再調理調理,可別留下病根才好。」怡太妃說著轉向明太醫,「明太醫……」

  「臣遵命。」

  怡太妃笑著點點頭,「就勞煩你了。」

  「娘娘客氣了。這是臣的本分。」

  「對了。」怡太妃突然想到了什麼,命人將一個包袱取了來放在范逸面前,「這是之前讓人搜忘憂園時在主屋的抽屜裡發現的,應該是王妃的東西,就物歸原主吧。」

  范逸微凝著眉,「這是?」

  怡太妃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裡頭是一些銀兩和銀票,還有幾個大餅乾糧及幾件衣服,像是準備隨時要走似的……當然,這只是母親的猜測,做不得準,母親本以為她是為了事發之後逃命用的,可現在既然知道一切都是誤會,那這東西的用途,恐怕王爺也只能去問問王妃了。」

*             *             *

  秦歡發著熱,一直高燒不退。

  守在臥榻邊的范逸親自替她脫衣上藥,雙目細細檢視著她白皙肌膚上的每一條血痕,雙手一一替她的傷口塗抹藥膏及撒上藥粉,再替她輕輕纏上繃帶。

  一切都打理妥當後,他才輕輕地替她蓋上絲質薄被,靜靜地在一旁看著她。

  他眼睛復明後,第一次見到她便是在地牢裡,當時她一身是血,長髮散亂在臉上肩上,小小的瓜子臉上滿是鼻涕與淚痕,還有那記憶中吻起來柔軟又動人的唇,不斷地汩汩滲出血來,如此的觸目驚心。

  憤怒不足以形容他當時的心情……

  要不是暫時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的眼睛已經看得見,他鐵定會二話不說親自拿刀砍了那個劉嬤嬤,甚至,可能會失去理智連吳剛也一並收拾了……

  第一次,他差點因為一個人失去了所有的理智,那在他的生命中幾乎是不曾有過的,唯一的一次瘋狂是因為自己突然被毒瞎雙眼……

  沒想到,眼前這個女人對他竟是重要如斯,平日聽不得她喊痛喊疼,那夜卻親眼見到她血淋淋的被銬在架上,虛弱無比,淚流滿面的哭泣著喊疼,當時他的心就像被放在烈火中烤一般,灼燙的痛著。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模樣,卻是她最悲慘又令人心疼心痛的模樣,他看不見她的美,只看得見她的淚與血,怨與痛……

  原來,她生得如此清麗可人,就像她平日總是快樂輕揚的語調與笑聲一樣,卻又有點不一樣,她比他以為的還要纖細粉嫩,盈盈一握的腰枝,卻同時有著一身豐盈水嫩,這樣纖細又脆弱的她,怎能受得住那樣的鞭打?

  想及此,范逸忍不住又握起拳來。

  他屏息著,腦海中又響起華月那日對他說的話——

  「……若真是王妃解了爺的眼毒,那麼,以王妃的年齡來推算,她很可能是當年下毒毒瞎爺的那個娃……」是嗎?真是她嗎?

  他一千一萬個不願意相信這可能的事實,可如今真真切切面對著這張臉,卻企圖尋找當年那毒瞎他的娃兒的輪廓……

  終究是無法釋懷吧?若她真是那娃兒。那個害他前途盡毀,失去光明,幾乎差點就毀了他一生的娃兒,他如何能原諒?

  握緊的雙拳緊了又鬆,鬆了又緊,范逸一個起身轉身便要離開,卻聽見她細細碎碎的呻吟及痛苦的囈語——

  「不,不要……痛……我好痛……」秦歡的眉頭緊蹙,不住地冒著冷汗,纖細的指緊緊攢著被子,死命咬住唇。

  范逸回過身來見她如此,眉一擰,想也沒想地便伸出長指將她緊咬的雙唇給隔離開來,吃痛的承受她啃咬住他指間的力道,另一手則拿一旁的毛巾替她拭汗。

  不知過了多久,指間的力道突然一鬆,秦歡那始終緊閉的雙眸微微地張開,昏昏沉沉地瞧著他。

  「你為什麼讓我咬住你的手?不痛嗎?」她看著方才那根狠狠被她咬住的長指,上頭不只有她的齒痕,還有淡淡的血印。

  「痛。」

  「那為什麼不收回去?」

  「你的唇已經被你咬得不能再破了。」用他的指替她的唇,受點罪,他一點都不覺得吃虧。

  這是心疼的意思。

  他是有多心疼她才會笨得這麼做?

  秦歡幽幽地看著他,眼前這男人,也正瞬也不瞬地看著她,和以往沒有焦距的看是完全不同的,他是真的用眼睛在「看」她……

  不是錯覺吧?秦歡一愣,顫抖著伸手撫上他那張俊俏的臉,他的眼睛驀地眨了眨,神情是錯愕又帶點窘迫的靦腆。

  「你……看得見我了?是嗎?」她期待地望住他。

  那眼神,布滿著濃濃的渴望與希冀,明亮又閃爍。

  「嗯。」他輕輕應了一聲。

  聞言,她激動得想哭,才想著,淚便如斷了線的珍珠般灑落整臉。

     「終於……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她不住地哭泣著,身子因劇烈的哭泣而抖動得厲害,牽動了她的傷口,她疼得皺眉,卻還是止不住地猛掉淚。

  范逸傾身輕輕地將她擁在懷中,淡淡地道:「不是早就知道可以治好我這雙眼了嗎?現在知道我真的可以看見,為何還這麼激動?」

  她是激動嗎?應該說是感動。

  不,不對,他剛剛說了什麼?秦歡的身子突然一僵,手一緊,覺得腦子更昏沉了——「王爺……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他難道早就知道了她在偷偷解他的毒?治他的眼?他如何知道的?

  察覺她整個人都繃緊了,范逸伸手將她的指尖一根根鬆開,像是明白她的疑惑,主動開口解釋道:「你在作夢時糊里糊塗的,都對本王說了。」

  老天,竟有這種事?

  「我……可還說了什麼?」她膽顫心驚地問。

  「說你想跟本王幸福快樂一起到老。」

  「還有呢?」

  「沒有了。」

  「真的?」

  「自然是真的。」說著,范逸挑了挑眉,「難不成你還有什麼要對本王說,卻只敢在夢裡說的話?」

  秦歡突然想起了現代有一部片名,叫《對不起,我愛你》。

  此刻,她想對他說的好像就是這六個字。

  她真的很對不起他,因為是她,不,是這個身體的原主毒瞎了他的眼睛。

  因為毒瞎了他的眼睛,讓她這個替身不得不選擇離開他,可她突然覺得好難過又好捨不得,原來,她似乎已經愛上了他。

  秦歡疲倦又難過的閉上了眼,「王爺,我好累好痛好想睡。」

  這個時候,耍賴似乎是逃避問題、不必面對那雙探詢的黑眸的唯一選擇。

  「睡吧。」他很輕很輕地拍了拍她的背,又輕輕地撫著她的長髮。

  動作有點不熟悉的笨拙,此時的她卻為他的溫柔呵護感動不已。

  如果,這個身體的原主不是毒瞎他的那個人該有多好……

  明明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她卻必須承擔原主是個毒娃、壞娃的原罪……

  好嘔呵。

  可怎麼辦呢?畢竟是她佔據了人家的身體,奪取人家的人生,自然不管是好的壞的都得概括承受了。

  就算這男人再好,她也不能留戀,更不能留下。

  留來留去只能留成仇……

  眼皮好沉好沉,她的頭也好沉好沉,不能再想了,她也想不動了,下意識地,秦歡伸手拉住他的手——「不要走。」她低喃道。

  「本王不走。快睡吧。」他溫柔地承諾著,縱容著。

  至少此時此刻。

  他只想寵著她,憐著她,什麼都不去想。

*             *             *

  夢境,總是真實無比……

  秦歡穿越到這個年代後的每一個夢,都不是夢,而是原主過去記憶的呈現,只是當她身在夢境中時卻宛如身歷其境,彷彿自己當時就真的在那裡……

  「師兄師兄,等等我,師兄。」十二歲的女娃一邊追著前面的唐淵一邊叫著,兩條小小的辮子隨著她的跑動在她肩背上跳啊跳地,小巧細致的臉蛋紅撲撲的,很是可愛。

  十七歲的唐淵面如冠玉,笑起來比那桃花還美,已是一名讓眾千金一見傾心的翩翩公子,生在多情谷的曼蛛兒雖然還是個娃,可也是很愛美的,她的師兄長得這般美,她自然也是很喜歡很喜歡的。

  師兄十歲便上了山拜她爹為師,當時她才五歲,除了學毒學醫,他有空時總會把她高高舉起轉圈圈逗得她呵呵笑,也會在過年過節時帶她下山去玩,大手拉小手,他把她寵得無法無天,因為他自個兒也是個無法無天的家伙。

  她喜歡他,很喜歡,甚至比她喜歡爹爹還喜歡,所以,當師兄十五歲那年要下山離開多情谷時,她整整哭了三天三夜。這兩年來,雖然師兄每年都會上山來看師父師母,也就是她的爹和娘,但都是來去匆匆,所以他每回來她便像牛皮糖一樣,一刻也不想離開他。

  走在前頭的師兄等了她一會,等她跟上了,才伸手在她頭髮上揉了揉,取笑道:「你怎麼都沒長個子,腿還是這麼短。」

  「我有長高的,是師兄長得太快了,曼蛛兒跟不上。」她跑得氣喘吁吁地道。

  「是嗎?」唐淵哈哈大笑,「你個小姑娘家要是跟上師兄我的身高,那以後可就嫁不出去了。」

  「為什麼?」

  「傻瓜,哪家公子喜歡高頭大馬像男人的姑娘?」

  曼蛛兒聽了害羞的低頭一笑,「那曼蛛兒就別長太快好了。」

  「個子不長沒關係,這兩年你使毒用毒的技藝可有長進?」

  說到這個,她昂起了下巴,有點驕傲地道:「那肯定是比師兄厲害多了。師兄只在多情谷待了五年,我可是在這裡待了十二年呢。」

  「連嬰兒時期也要算?」

  「那當然,多情谷天生天養的我曼蛛兒,那使毒功夫自然也是天生天養的,誰也比不過我啦。」

  「連師父都比不過?」

  「嗯。」她不客氣的點點頭,「我爹雖然什麼都懂,天下奇花奇草無一不識,可他根本就不使毒啊!功夫自然是沒我厲害!」

  唐淵不信的瞇起眼,「不如我們比試比試?」

  「好啊,怎麼比?」一聽要比賽,曼蛛兒躍躍欲試。這可是證明她才能,也可以讓師兄對她印象深刻的大好機會,自然得好好把握才行。

  唐淵轉身走了幾步,用手指著山腳下,那兒正好是通往京城官道上的小茶棚,平日來往的人不多,大都是商人或軍旅,「看見那邊那個身穿紅衣的男子了嗎?」

  曼蛛兒走上前了幾步,隨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個身形修長又英姿勃發的紅衣男子正高坐在白馬上,適巧此時一陣狂風掠過,塵土飛揚,吹得那衣袂飄飄,更添這男子尊貴颯爽的絕美風采。

  紅衣啊,沒想到一般人穿來都俗死人的顏色,穿在這男子身上竟然這般好看,像是天地間最尊貴華美的神。

  「他是誰?怎生得這般高大俊美。」

  唐淵聞言輕哼了一聲,「他有我美嗎?」

  曼蛛兒聽了回眸一笑,「師兄比較美,但這男子卻更俊一些,這世間大概沒有比他穿紅衣更好看的男子了。」

  「師妹這麼說,師兄可嫉妒了。」從小到大,這丫頭的眼底只有他一個,沒想到會從她口中聽見別的男人的好。

  曼蛛兒聽了格格笑,「師兄想如何?」

  唐淵的唇微微一扯,「就他吧。若你能在這男子身上使毒成功,就算你贏了。」

  「真的?」

  「我可警告你,這男子一看就非等閒之輩,你是打不過他的,若你失手了,就不會有第二次機會,可能被他殺了,或是被他丟進牢裡去。」

  曼蛛兒突然頓悟了,「原來師兄是打不過他,也沒成功對他下毒?」

  這丫頭,嘲弄他需要這麼明顯嗎?

  唐淵無語,而後瞇著眼笑道:「是啊,所以你若得手,在他身上施毒成功,就是贏了師兄我,如何?敢嗎?」

  「沒問題!」她的雙眸因為一股好勝心而閃閃發亮,所謂初生之犢不畏虎,說的就是像她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娃了。

  「這毒,還得是一般人解不了的毒。」

  「這是為何?若沒人解得了,那這男人不是死定了?」這麼俊美又尊貴的男子,就這樣死了也太可惜。
 
     「事後你再想法子替他解不就成了?何況,師兄又沒叫你毒死他。」

  「嗯,那就毒瞎他吧,讓他的眼睛看不見幾天,我再替他解毒。」

  唐淵一笑,「好主意。不過,那也是你沒失手被他殺了之後的事。」

  曼蛛兒突然側過臉淘氣的瞧著他,「師妹我若真失手,師兄可會救我?」

  「你說呢?」

  「不一定吧。」

  「師妹何出此言?把師兄說得沒心沒肺的——」

  「師兄不是打不過他嗎?要是師兄真來救我,可就變成了我的同黨,要是被抓起來,師兄是晴貴妃娘娘堂弟的身分就會曝光,連累晴貴妃娘娘,所以,我若失手了,師兄是不一定會出面救我的。」

  聞言,唐淵的身子微微一震,驚詫的望著眼前才十二歲的女娃,沒想到這個長年生長在多情谷的娃兒竟有如此深的心思,思路又是如此明白,倒是他小瞧了她,被她這麼一說,竟讓他有些汗顏。

  「你……怎麼知道我的身分?」他是當今皇上的寵妃唐晴的堂弟這事,在多情谷應該是個秘密,就如同他兒時曾經上多情谷拜師學藝一事,在皇族裡也是秘密,畢竟是在堂姊唐晴進宮前的事了,堂姊進宮後,他便已離開多情谷。

  曼蛛兒笑咪咪地看著他,「自然是爹爹告訴我的。他為了讓我對師兄死心,不會一天到晚吵著要下山找師兄,只好把師兄如今尊貴無比的家世及利害關係告訴了我,免得我不小心拖累了師兄。」

  她雖笑著,平日裡閃亮亮的眼睛卻浮上一層霧氣。

  唐淵瞧著瞧著,心便軟了,伸手撫上她那張可愛又漂亮的小臉,一時無語。

  「師兄想讓這個男子瞎多久呢?」

  唐淵又一愕,撫著她的手一頓,屏息的看著她。

  她知道?她竟然知道他是在利用她?卻還是天真的開心的接受他提出的比試?

  「師兄對不起你,曼蛛兒。」這道歉,是誠心誠意的。

  「沒關係的,師兄,曼蛛兒願意為你做任何事。就算你不能讓曼蛛兒陪在你身旁,但你的心裡可以偶爾想著我的好,我就開心了。」說著,曼蛛兒突然高高踮起了腳尖朝他的臉頰親了一下,轉身跑開,跑了幾步轉回來朝他揮揮手,「師兄,我一定會贏你的,放心吧!你等我的好消息!」

  秦歡在睡夢中凝著眉,雙手緊緊地握住拳,夢中的畫面突然切到了另一幕——

  曼蛛兒騎著失控的馬兒突然闖進茶棚,她死命扯著韁繩大喊著所有人讓開,自己的身子卻因把持不住而半掛在馬背上,隨時可能從馬背上摔下來,甚至可能被馬蹄給踩死。

  險象環生,命在旦夕之際,一個高大的紅色身影旋即如箭般竄出,凌空幾個踢踏之後落在那瘋了似的馬背上,長手一伸一收便將她從那半掛著的馬背上拉進懷——

  「抓好了!」男子低叱一聲,手持韁繩,一心在控制那瘋了似的馬。

  這位俊美無雙的紅衣哥哥,果真如她所料,是個見危必救,英勇也無雙的男子。

  他不管不顧地救她,而她,卻要毀了他的一生……

  「對不起。」她忍不住地對他道。

  「你說什麼?」范逸低首看了她一眼。

        就一眼,她一揚袖,漫天的毒粉撒向他那雙眼——

  「啊!不要!不可以!」秦歡大叫一聲,被這一幕給驚醒過來,穿在身上的中衣都給汗濕了。

  她坐起身,久久無法從夢境中的餘悸恢復過來。

  原來,曼蛛兒是為唐淵才毒瞎了范逸!明知道自己是被利用了,還是不管不顧地做了對方想讓她去做的事,就算她知道那件事不對,就算她覺得對范逸抱歉,為了她的師兄,她也義無反顧。

  笨丫頭!壞丫頭!唐淵那樣卑鄙的男人究竟有哪裡好?竟捨身為他幹了那種勾當!

  而范逸究竟是哪裡得罪了唐淵?讓唐淵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使毒害他?是因為當時的晴貴妃娘娘吧?那晴貴妃娘娘又是為什麼要這麼做?

  頭好疼……

  秦歡覺得自己腦袋瓜痛得快炸掉了!

  一定有某些環節她還沒想起來,無法串連在一塊……

  她氣惱地伸手用力槌著頭,想把那股疼給槌開,也想把混亂不堪的腦袋瓜子給褪醒,一隻大手卻橫過來抓住她的手腕——

  「你幹什麼?」是甫進門的范逸。沒想到他才出去解個手,一回到屋裡就看見這女人瘋了似的在打自己的頭。

  秦歡見到他微微一愣,想起方才夢中那英姿勃發騎在高大白駒上的紅衣男子,當時的他是多麼的生氣勃勃,英姿煥發呵,那可能是一個男人一生中最驕傲俊帥的青春年華,卻被原主給硬生生葬送了……

  明明是原主幹的事,秦歡卻紅了眼眶,濃濃的愧疚感不斷的襲上心頭。

  是因為原主對他也覺得虧欠吧?所以才讓她此刻的心情波動非常?

  秦歡突然撲進范逸懷裡,雙手緊緊地抱著他,就算這麼做扯痛了她胸口上的傷她也不管,她是活該這麼疼這麼痛。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連著說了三聲對不起,聲音不大,近似喃喃自語,此刻被她緊緊抱住的范逸卻聽得一清二楚。

  不知為什麼,他想起了五年多前在那失控的馬背上,當時那個緊緊抱住他的女娃,好像也對他說了話,只是他當時聽不清,而下一刻,他便雙目刺痛不已,怎麼也睜不開眼,下意識地一掌朝那女娃擊去——

  她瞬間摔落下馬背。

  而他,再也看不見了。

  往事歷歷在目,就算如今他已然復明,卻一樣抹不去那曾有的恐懼、憤怒與被瞬間摧毀的人生。

  范逸緊繃著身體,怒氣在體內蒸騰,那埋藏了五年多的恨早已在他的身體內盤根錯節,就算他想用刀去砍斷,也不是一下便能砍斷的。

  當她抱著他不斷的說著對不起三個字的同時,他也無法再回避那股恨,無法再無視她真的是當年在馬背上,毒瞎他的眼的那個女娃。

  該死的女人……

  她不是已經失憶了嗎?為什麼要想起那一段她親手毀了他的記憶?

  如果她沒有記起,如果她完全忘記,那麼,或許,他還可以欺騙自己,她不是那個女娃!她不是那個他恨了五年多的人!

  該死的她為何要想起?

  范逸驀地推開她站起身,不發一語地迅速轉身離去,就像在他身後的是可怕的洪水猛獸,讓他一刻也不願意再待著。

  秦歡沒有叫住他,只是怔怔地看著那扇方才被他用力甩上的門。

  胸口,撕扯般的痛。

  冷汗直流,她輕喘著低吟,瞧見身上的白色中衣再次被鮮血給染紅,她甚至可以感覺到那鮮紅的液體在她肌膚上流淌的溫熱。

  突然被范逸喚進來照顧秦歡的小舒,才進屋來就看見她家主子的衣服又染了血,她不由得驚呼出聲奔上前來——

  「王妃,你的傷口怎麼又流這麼多血?你怎麼弄的?怎麼不小心點呢?」小舒哭喊著,卻見她家主子對她笑笑,下一刻便倒在床上一動也不動,「天啊,來人!王妃昏倒了!快來人!快請明太醫過來……」

  才要舉步跨出忘憂園的范逸,遠遠地便聽見了主屋那頭傳來小舒的哭喊聲。

  他的腳步一頓,一雙腳竟像被綁了大石般沉重。

  後方,傳來疾速的腳步聲,直到站在他後方才停——

  「王爺,郡王妃她昏倒了,屬下正要去請太醫過來。」

  「嗯,快去吧。」

  這名侍衛有點詫異他近乎冷淡又平靜的反應,愣了一下才應聲走開。

  這會,范逸沒有回頭,高大挺拔的身影筆直的往郡王府大門行去——

  「備車!」

  門口的侍衛一愣,不敢多問,速速找人備車去了。

  不久後,一輛馬車轆轆地從郡王府門前駛出,竟是前往那平城裡最讓男人們銷魂的不夜樓……

  而一名探子在親眼見到范逸走進了平城最大的青樓芙蓉閣後,這才迅速悄然的轉身離開。



【第十三章】   孤零零離開

  當秦歡真正清醒過來,傷口也大多癒合沒再裂開,身子比較舒爽之後,已經是十天後的事了,而這十天,她都沒再見到過范逸,他像是從她的生命中瞬間消失一般,她甚至沒聽見過小舒提起他。

  「王爺呢?」終於,這一天,秦歡問出了口。

  果不其然,一問起這男人,小舒就上演個慌亂無措又結結巴巴的戲碼,非得讓人覺得這其中很有鬼似的。

  「王爺其實都有偷偷來探望王妃的,只是王妃不知道而已……」

  「小舒,你知道嗎?說謊的話鼻子會變長。」

  「嗄?」小舒一呆,「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說一次謊就長一點,再說一次謊就更長了一點,哪一天你發現鼻子都長到你的嘴巴時,後悔也來不及了。」秦歡很認真的恐嚇她,「現在,你該回答我剛剛的問題了,王爺最近都在忙什麼?」

  「忙……奴婢不敢說。」

  「你若敢跟我說謊,不必等你鼻子變長,我就會直接把你趕出去。」

  「不要啊,王妃,奴婢說就是了……」小舒咬著唇,看了她家主子一眼,才緩緩地道:「聽說王爺最近夜夜都待在平城最大的青樓芙蓉閣裡……」

  秦歡一愕。這形象還真是跟范逸很不搭啊!

  眼睛才剛剛被治好的長樂郡王爺,放著新婚不久的郡王妃,貪戀起世間美色,開始流連花叢、夜夜笙歌?

  他是故意的……

  是想故意氣死她?讓她覺得被羞辱?報復她?還是只是為了躲她?不想再看見她?

  「聽說?聽誰說的?」

  小舒又看了她家主子一眼,囁嚅著道:「這……恐怕整個江州的人都知道了……王爺的眼睛被醫好了,在江州可是件大事,轟動著呢,而且還跑到了芙蓉閣那種地方尋歡作樂,王爺生得如此英俊好看,如今眼不瞎,又是皇商首富,聽說芙蓉閣的姑娘們都爭相吵著要侍候王爺呢。」

  「王爺的眼睛好了,外頭都是怎麼說的?」

  「都說是這次從宮裡來的明太醫妙手回春,解了王爺的眼毒……真是這樣嗎?王妃?」小舒有點疑惑的瞧著她。

  「嗯。」秦歡輕應了一聲。不想在這事上深談。

  「若真是如此,為何華大人要冒著背叛王爺的危險,非要把王妃親手為王爺煮的那碗花湯偷偷倒掉不可?王妃在這之前也說,這湯很重要,一定要奴婢親眼看著王爺喝下,不是嗎?所以,主子,其實是你解了王爺的眼毒,奴婢猜得可對?」

  這陣子她聽到一堆關於明太醫治好王爺眼毒的說法,她總是半信半疑著,而王妃一直昏昏沉沉高燒不退,她也不好拿這事去問王妃,一直拖到現在才開口探詢,老實說,都快把她給憋死了!

  秦歡好笑的看著眼前的小舒,這丫頭還不錯,大事精明小事糊塗,總是在重要的事情上頭比常人又更明白了一些。

  「王妃,你別一直對著奴婢笑啊,究竟是也不是?」

  「當然不是。」秦歡否認道:「你家小姐我又不是大夫,豈會醫病解毒?王爺的眼毒自然是明太醫的功勞。」

  「可是……」

  「華月之所以想偷倒掉湯,那是他做賊心虛而已,他以為那湯是我偷偷為王爺解眼毒的解藥,便想把它偷偷換掉,這樣說明白了嗎?」

  小舒點點頭又搖搖頭,「可是那湯……」

  秦歡再次笑著打斷她,「是針對王爺的身子做的養生調理的湯,每日喝對身子有異常好的功效,落一天都不成,而那碗湯是調理周期的最後一碗,所以很重要。」

  「噢。這樣奴婢懂了。」話雖這麼說,可小舒總有一種被糊弄過去的感覺。

  秦歡接收到小舒一臉懷疑的表情,不由得問道:「怎麼?還有問題?」

  「沒沒沒。」小舒忙不迭兩手亂揮,突然想到什麼,「啊」了一聲,走到櫃子前拿出了一個包袱再走回床邊,「王妃,這是王爺要奴婢交給王妃的。」

  秦歡一愣,身心舒爽後的愉悅感一瞬間消失無蹤,她的眼眶發熱,瞪著那包袱久久不語。

  這包袱是那夜她準備好要離府時帶走的,卻陰錯陽差被關進地牢裡打得遍體鱗傷,沒法子走成……

  他看見了這包袱卻連問都沒問她一句?而只是叫小舒把東西還給她?這是在趕她走的意思嗎?

  是啊,他的眼睛能看見了,是不是早就已經認出她就是當年那個毒瞎他的小女娃?所以,那日她在夢中驚醒,不管不顧地抱住他道歉,他才會一語不發地甩手離開……

  真是難為他了!明明知道了,卻得假裝不知道,明明想要掐死她,卻只能跑去外頭夜夜笙歌麻痹自己……

  他一定恨死她了吧?卻還能忍住不罵她,不對她凶,不傷害她……

  她還能說什麼呢?她能為他做的,也只有離開他,不讓他再看見她,越看越恨……

        「王妃……你怎麼了?」小舒小心翼翼地問著。此刻,主子的神情好憂傷,像是隨時都要哭出來。「這包袱是……」

  「你打開過了嗎?這包袱。」

  小舒搖搖頭,「這是王爺交代要交給王妃的東西,奴婢不敢打開。」

  秦歡笑了,「很好,先幫我放回櫃子裡吧,我有空再瞧。」

  「是。」小舒乖巧的把包袱收回櫃內。

  此時,主屋外頭傳來一聲通報——

  「王妃,太妃娘娘來了!」

  秦歡一聽,忙叫小舒去開門,自己也要從臥榻上起身,可腳還沒落地,就見剛進門的怡太妃匆匆走過來阻止她——

  「王妃不必起身,身子要緊。」怡太妃邊說邊將她扶回床上坐好。

  「謝母親。」

  「跟母親客氣什麼,說到底,這都是母親的錯,是母親誤會你了,才會讓你受這麼重的傷,這要是傳出去,母親當真是沒臉見人了,尤其是秦主簿那兒……」說著,怡太妃眼一紅,吸吸鼻子,拿帕子在眼角摁了摁,頭便低了下去。

        「母親千萬別這麼說,母親也是護兒心切,一心擔憂著王爺的身子才會如此。」秦歡輕輕地抓住怡太妃的手,「放心吧,母親,兒媳不會對外說半個字的,我父親母親那頭就算聽到什麼風言風語,兒媳也會打死不認的,請母親寬心。」

  怡太妃微微抬眼,「真的?」

  「真的。」秦歡笑著對她點點頭。

  「那不是太委屈你了?」

  「母親又何嘗不委屈?您也不是故意的,這一切都是被小人算計,沒壞了母親和王爺的母子之情,已是萬幸。」

  「你這懂事的,母親都不知說何是好了。」怡太妃終是笑逐顏開,握著秦歡的手拍了又拍,「王爺能娶到你,當真是天大的福分,你竟連他的眼毒都可治好……」

  「母親當真是開心糊塗了。」秦歡很快地出言打斷她,「王爺的眼是明太醫解的,和兒媳何干?兒媳只是盡心幫王爺調養著身子罷了,王爺身子底子打好了,這不一遇見明太醫後便藥到病除了?」

  這是完全不打算居功的意思了?也是叫她不再多問下去的意思了?

  怡太妃看著她,「王妃……」

  秦歡微微笑看著怡太妃,「母親這陣子也沒睡好吧?等兒媳身子好點,把那膳食方子交代下去,也讓母親可以養養身打打底子,可好?」

  「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怡太妃笑了笑,一臉歉意的看著她,「最近……是王爺對不起你了,待有機會,母親一定會說他幾句,可能是太長時間沒法子這樣玩樂了,這才如此不知輕重,也不看看那芙蓉閣是什麼地方……」

  「不必了,母親。」反正她都要走了。

  怡太妃微微一愣,「這是何意?」

  「兒媳的意思是,王爺就算玩,也懂得分寸的,母親寬心吧。」

  這王妃的心,還真是大呵。

  自己的夫君夜夜流連妓院,竟還能寬心?

  怡太妃都不知該怎麼說才好了……

*             *             *

  范逸乘坐的馬車剛在長樂郡王府的大門前停下,門簾一掀,便看見等在大門口不知多久的秦歡。

  秦歡原本蹲坐在大門前的石階上,聽到馬車的聲響便站了起來,孰料雙腳一麻,整個人又跌坐回石階上。

  范逸微微皺眉,走到她面前站定,「天都還沒亮,你一個人坐在這裡幹什麼?」

  秦歡朝他一笑,也不裝模作樣,直接道:「自然是在這裡等王爺的。」

  「有事可以讓人傳話給本王,何必傻傻的在這裡等?若本王今日不回來……」

  「那我就等到王爺回來為止。」秦歡想也沒想便道。

  蠢蛋。

  范逸看著她有些蒼白的臉和那微微顫抖的身子,在心裡暗暗罵了她一句。

  這女人從見到他開始到現在,她都坐在地上沒起身,一隻手還無意識地槌著她自己的腳,光看這些就知道她是腳麻所以根本站不起來。

  范逸的黑眸不禁一瞇,「你在這裡等多久了?」

  她的頭低了下去,輕聲道:「不久。真不久。」

  「門衛!」

  「是。」門衛一被叫喚便奔了過來,「王爺?」

  「王妃何時開始等在這的?」

  「稟王爺,王妃已經在這等了兩個時辰了。」

  那不就從子時等到現在?

  大半夜的一個姑娘家就這樣坐在大門口的石階上,等著一個不知何時才會回家的男人?她是瘋還是蠢啊?

  還有,時序入秋了,半夜涼得很,她的傷都還沒完全痊癒,就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是想討他憐?還是討他愛?根本氣死他!

  范逸繃著一張俊臉,「你等本王做什麼?」

  他對她,還真是不假辭色呵。

  秦歡仰起小臉朝他一笑,覺得腳似乎不那麼麻了,便慢慢地站起身來,拍了拍裙上的灰塵,「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想親口問問王爺,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這女人……

  連問這種話都這麼光明正大?不懂什麼叫矜持與婉轉?

  他都已經在外面做得如此明顯了,要是一般女人,不是像潑婦罵街找他鬧一通,就是楚楚可憐的哭著求著他,哪有人像她這樣,安靜的等了他一夜,好不容易等到他了,卻只是笑笑的問他——是不是不喜歡她了?

  他眼前的這張臉,柔柔淡淡的,襯著那日夜交接之際藍澄澄的天光,似乎憑添了一抹憂傷,明明對他笑著,卻像是無聲地哭著。

  「本王何時說過喜歡你了?」低啞的嗓音,毫不猶豫的說出傷她的話來,像是刻意想見到這張清雅從容的偽裝被一刀劃開的模樣。

  哭吧,他想見她傷心難過,因為他說不喜歡她。

  鬧吧,他想見她氣急敗壞,因為他說他不喜歡她。

  可她卻笑了,笑得臉跟身子都在顫抖,「是嗎?原來是這樣的……」

  秦歡等著他,從黑夜等到黎明,等了他一夜,此時此刻,全身上下都是冰冷。但這些冰冷都不及他的這一句所帶給她的涼意。

  「不然你在期待什麼?」

  秦歡輕輕搖搖頭,不語。

  「你該不會心裡想著,讓本王感謝你治好了本王的眼睛吧?」他嘲弄的一笑,定定的看著她,「說吧,你想要多少?本王都可以給你。」

  這根本是羞辱她吧?他對她的態度一百八十度轉變,這是她早該預料到的事,不就是因為可以預期到,之前才打算在他眼睛好之前就偷偷離開郡王府的嗎?她實在沒必要感到難過或不適應。

  畢竟,她這個秦歡,並沒有做出對不起他的事。

  對不起他的,是原主,不是她。

  但縱使如此,她還是無法不感到難過,因為此時此刻,他恨的是她,厭惡的也是她,不想見的人更是她。

  秦歡淚盈於睫,「不需要,那是……我欠你的。」

  就算是原主的罪,自己也得替她受,對他說聲對不起。

  聞言,范逸咬牙瞪著她。「你欠本王什麼?過去的事……你不是都忘了?一個連過去都沒有的你,能欠本王什麼?」

  「我陸陸續續想起來了,雖然不是很完整,所以,我想告訴你——」

  「住口!本王不想聽!」好像沒親耳聽見,那些就不是事實。

  秦歡幽幽地看著他,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

  她知道了?她見鬼的知道什麼?

  范逸瞪著她,看著她慢慢地轉過身去往府裡走,她走得極慢,慢到他以為她隨時會身子不支而倒下,纖細的身子像是風一吹便要被吹走般,脆弱得讓人心疼。

  「門衛。」

  「屬下在。」

  「傳本王的令,今後王妃不管要去哪裡,都不要攔她,但一定要派人跟著她,不管她去哪裡,跟誰在一起,本王都要第一時間知曉。」

  「屬下遵命。」門衛應了聲。雖說這樣的命令聽起來有點古怪,但這些都不是他們小小門衛可以多嘴探詢的。

  交代完,范逸這才舉步進了郡王府,到了忘憂園,忍不住看了依然緩步而行的秦歡一眼,久久移不開視線,直到她腳步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

  拳一緊,范逸終是大步流星的走過去,彎身將她一把給抱起。

  她的身子冰冰涼涼的,下意識圈抱住他的手,卻比她的身子更冰涼。

  「以後,不准你在外頭等本王。」

  還有以後嗎?他明明已經決定要趕她走,只是沒有直接開口而已。

  想著,秦歡靜靜地偎在他懷裡閉上眼。

  她要記得,這懷裡的溫度。

  她要記得,這男人身上的味道。

  還有,此刻這男人越來越快的心跳聲……

  「沒聽見本王說話嗎?」范逸低頭看著她。看見她閉上眼,一動也不動地待在他懷中,像是睡著了。

  她,究竟是睡著了?還是昏過去了?已經不是第一次昏迷的她,這麼的安靜乖巧,讓他總是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正要喚她,卻見懷中的女人緩緩睜開了眼,柔柔地睇著他,水波盈盈,竟是滿滿的不捨與眷戀。

  「王爺當真一點都不喜歡我?」她輕輕地問。細柔好聽的嗓音,像被細細撥弄的琴音,在靜寂的夜裡輕易的闖進他心裡。

  他瞪視著她,抱著她的雙臂僵硬著。

  這女子、這女子,怎麼可以這樣一點都不知羞的勾引他……

  真有股衝動想掐住她那纖細的脖子,問問她究竟在想什麼!

  他之前是太寵她了嗎?所以她可以這麼壞?壞到連她對他做了那麼可怕的事她都可以無所謂?

  說到底,她該跪下來求饒的,可不是?

  之前她失去記憶,不知者無罪,可如今她不是說她慢慢想起來了?她連離府的包袱都準備好收在抽屜裡了,這不就表示她已經知道她對他幹了什麼?做了什麼?所以根本沒臉再留在郡王府了嗎?

  他明明知道的!她是個壞女人!惡毒的女人!幾乎毀了他一生的女人!

  可為何,她只是這樣柔柔弱弱的偎在他懷中,溫溫柔柔地睇著他,他就為她這模樣該死的心動?

  他想抱她!

  該死的想抱她!他甚至想狠狠地抱她一回,聽見她在他懷中嬌喘哭泣,看見她在他身下不住地求饒,讓他對她的憤怒與恨意找到一個得以傾洩的出口……

  可現在的她最好能承受得住!

  一路上,范逸壓抑住自己對這女人的渴望與憤怒,一語不發地抱著她走進忘憂園的主屋,將她穩穩地放在臥榻上,轉身要走,一隻冰涼的小手卻拉住了他——

  「王爺……」

  「別叫本王!」他已經夠會忍了,才沒有直接把她壓在床上要了她。此刻,他光聽見她那柔柔的嗓音,整個下腹部就繃緊到不像話!

  他好凶,下顎緊繃著,連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

  但就算如此,他還是沒甩開她的手,只是緊緊握著拳頭。

  他,真是個好男人,就算端著一張冷若冰霜的俊臉,就算他一路上的眼底都冒著盛怒的火花,可他抱著她放下她時都小心翼翼地怕弄痛她……

  可憐的男人。

  她心疼又同情他。

  明明恨她厭她,卻又看不得她受傷跌倒,聽不得她柔柔弱弱可憐兮兮地對他說話……他不喜歡她?

  見鬼的不喜歡。

  這男人從頭到腳都在對她說:本王喜歡你,很喜歡,非常非常喜歡你。

  她超想勾引他的,真的。

  想就這麼直接撲上去……

  他會把她推到地上去嗎?應該不會吧?

  秦歡抓著那隻沒甩開她的大手,腦海胡思亂想了一通,終究,還是放開了他。

  就算撲上去得逞了又如何?也無法改變她是毒瞎他雙眼的罪魁禍首。

  他若真喜歡她,那麼,她待在他身邊只會讓他更痛苦,這男人已經夠可憐了,至少比她這個替原主罪的羔羊更可憐,所以,既然他希望她走,那她走便是。

  「我會想你的,王爺。」她衝著他甜甜一笑。

  范逸心一動,側過臉瞧她。

  「可是王爺不要太想我。」

  他眼底一黯,似蒙了一層灰。

  她,是在跟他告別嗎?

  「我可以吻你最後一次嗎?我的王爺?」她朝他很無辜的眨眨眼。

  范逸再一次握緊拳。

  這女子、這女子,竟又再一次不知羞的勾引他……

  氣極,恨極,悶極,范逸突然俯身上前攫取她的唇瓣,用力的吸吮著,既粗蠻又不憐香惜玉的啃咬著那兩片柔嫩豐盈。

  秦歡一愕,沒料想到這男人當真撲過來——

  吻得這麼用力又霸道粗魯,像是在懲罰她,把她咬得發疼。

  淚都掛在眼角了,她還是忍住痛,一聲都不吭,直到他放開她,狠狠地瞪著她。

  此刻,呈現在他眼簾的是她帶淚又紅腫著唇的無辜容顏,那雙直勾勾瞅著他的眼,溫柔得讓他突然覺得有點無地自容。

  他別開了眼,「這是你自找的!」

  「我沒關係,我喜歡你吻我。」

  秦歡伸手撫上他那張俊美的臉龐,陡地雙手圏住了他的脖子將他拉下,柔嫩的唇廝磨著他帶著刺人鬍碴的下巴,往上,怯怯地貼上他的唇,細細碎碎地回吻著他。

  那丁香小舌嘗試的舔著他,試圖抵開他緊咬住的唇齒,一次不成又一次,慢慢地舔慢慢地磨,一再地考驗著他將近崩潰邊緣的自制力……

  這女人是妖精轉世的嗎?

  范逸陡地一把將她的雙手給扯下,一個旋身便走出了主屋往青秋閣行去。

  這一夜,他徹夜難眠,翻來覆去都是那女人的身影,和她圈抱著他時那細細碎碎的溫柔的吻……

  而在主屋那頭的秦歡,則是哭了一夜。

  秦歡選在隔一天的晚上,悄悄地從側門離開了長樂郡王府。

  怕驚擾到郡王府的侍衛,她選擇走上一段路來到大街上後才雇馬車離開。

  在一間客棧暫時落了腳,才跟小二要了一壺茶送進房裡,唐淵的身影便閃進房裡來,一臉魅笑。

  秦歡當真無法回應一個與這男人相對應的笑。

  她一直不是很喜歡這個男人,在經歷了那場兒時夢境之後,她對眼前這個男人更是不喜歡了,就算原主對他死心塌地,被他利用也心甘情願,但她畢竟不是原主,無法對這樣虛有外貌卻沒心沒肺的男人產生任何好感。

  「你一直跟蹤我?」秦歡淡淡地問。

  唐淵走過來在她面前坐下,「怎麼這麼說話?那日到了跟我約好的時間你卻沒來,我自然得派人查查你究竟出了何事,但郡王府門禁森嚴,我的人這段時間也只能在外面守株待兔,待我知道你出了事也來不及幹些什麼了,好不容易等到你出門,彙報給我,我這不馬上趕過來了嗎?怎麼?你在怪我?」

  「沒有。」她現在恨不得自己不曾與他約定過任何事。

  什麼未婚妻,什麼他喜歡她,根本全部都是謊言。

  唐淵看了她一眼,「聽說你傷得很重,怎麼不多在郡王府休養幾天就冒冒失失一個人跑出來?也不想辦法通知我?」

  房門此時被敲了兩下——

  「姑娘,茶來了。」是店小二。

  秦歡沒讓小二進房,起身走到門邊取茶,順便打賞了他,店小二笑咪咪的走了。

        關上門,她捧著茶壺走回桌前替兩人各倒了一杯熱茶,茶香四溢,捧在手心裡熱呼呼的,擱在唇邊慢慢地喝下肚,胃一下子便暖了。

  唐淵把玩著手上的茶杯,還是盯著她瞧,「嚇壞你了吧?你這是被趕出府?還是自己心甘情願出來的?」

  秦歡又替自己倒了一杯茶,「不管是為什麼,結果就是我離開郡王府了。」

  「我聽說了,范逸的眼睛已經恢復過來了,是他認出你就是當年的小娃?還是你告訴他的?」

  「我當年為什麼要毒瞎他的眼睛?」秦歡突然抬眸一問。

  唐淵一愣,垂下眼,低頭喝茶。

  「師兄不知道嗎?」秦歡又問,「師兄知道他的眼睛是我弄瞎的,那麼必定也知道我為何會對他下毒吧?」

  「不過就是兒時淘氣不小心闖下的禍事……」

  「師兄還想瞞我多久?我當初不就是為了師兄才這麼做的嗎?」一時氣極,她這剛猛直率的性子根本壓不住,一股腦兒便把話給挑明了。

  唐淵愕然的抬眸,「你……都想起來了?」

  秦歡突地一笑,皮笑肉不笑的那種,「沒有,我只是作了一個兒時的夢,所以試探你一下而已……沒想到竟是真的。」

  唐淵有些陰晴不定的看著她,「曼蛛兒,師兄當年也是不得已……當時師兄就後悔了,是你執意要幫師兄……如今,你是在怨我怪我嗎?也是,你的確該怨該怪我,師兄的確不是個好人,不值得你對我如此情深意重……」

  他的自責,她聽起來卻像是在為他的過錯狡辯。

  聽到此處,秦歡的胸口又隱隱疼痛了起來。

  穩住,秦歡,你這個傻姑娘!她伸手撫住胸口輕輕地調息著呼吸。

  不是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你的記憶也差不多都回來了,你還因這個男人在糾結什麼?非得讓我痛得難受?

  「曼蛛兒,你怎麼了?傷口復發了嗎?讓師兄看看——」

  「我沒事。」秦歡避開了那隻上前關心的手,幽幽地看著他,「既然當年你要我毒瞎他,為何之前我說要治好他那雙眼時,你不阻止?」

  唐淵氣悶的瞧著她蒼白不已的容顏,挑高了眉,「此一時彼一時,何況,我都已經說了他的眼睛是你毒瞎的,你治好他也不可能再待在他身邊,你還是堅持要解他的毒,我能如何?除非我殺了你,否則我如何阻止得了你?老實說,我根本沒想到你都已經知道實情還堅持要醫好他……若是以前那個曼蛛兒,她是不會傻得這麼做的。」

  是啊,如果她真的是曼蛛兒,或許就不會選擇這麼做了。

  秦歡苦笑著。

  當年那個才十二歲的小女娃,小小年紀已懂得精明算計,連唐淵這樣一個大男人的心思都能輕易摸透,要不是她太喜歡他,喜歡到心甘情願被利用,喜歡到可以成全他的一切,否則,誰能算計得了她?

  這樣一個懂得精明算計的小娃,自然懂得何事該做何事不該做,為了保住她王妃的位置,說什麼她都會想辦法掩蓋此事,或許寧可讓范逸當一輩子的瞎子也不會醫好他,免得像此刻的她一樣被拋棄……

  「看來,你是真心喜歡他,喜歡到寧可自己被拋棄,也不願意看見他痛苦一輩子。」唐淵定定的看著她,「你的心裡,當真已經沒有我的位置了?」

  「對不起,師兄。」

  這聲對不起,是承認她已經不喜歡他了?

  他以為她是深深愛著他的,就算她失去記憶,但那根深柢固的喜歡是不可能被她的記憶及身體抹去的……

  唐淵突然一個起身將她抓進懷裡,他的粗暴舉止扯痛了秦歡的傷口,讓秦歡痛得嘶了一聲……

  「師兄,你幹什麼?」秦歡有點害怕的看著他。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還是喜歡我的。」說著,唐淵低頭便要親吻上她的唇——

  秦歡趕忙撇開了臉,他的唇硬生生的落在她的頰畔,唐淵不放棄,伸手抬起她的小臉又要再吻下去,她揚手便灑了一把迷香在他臉上—―

  「你……」唐淵一個字都沒說完便昏迷倒在地上。

  胸口,又是一痛。

  秦歡跌坐在地,愣愣地看著被她迷昏了的唐淵。

  她成功了?這真是太神奇了!雖然這不是她第一次使迷香,但卻是第一次這麼近的在一個懂毒的武功高手面前使用迷香……

  是唐淵太大意了,以為她不可能把那玩意用在他身上,所以才讓她不小心得手的吧?「對不起,曼蛛兒,我不得不迷昏他,你不要生我的氣,雖然你愛他,可我不愛他……就算你怨我怪我也沒辦法,除非你把這個身體收回去……

  「對不起,你不要再動不動折磨我了,我不能因為你去做一些違背我本意的事……你真不開心,就把這身體收回去吧,我不會怪你的,但,如果你收不回去,那就放開我吧,早放早投胎啊,那些死神沒告訴你嗎?」

  秦歡撫著疼痛的胸口,語重心長地對著原主說著話,也不知道原主是不是真能聽見,總之,就當她能聽見好了。

  「還是……你有何遺願未了?不如托夢告訴我吧,真不行,想辦法找個會通靈的來告訴我,可好?我會幫你達成願望的,只要不是叫我殺人放火都行……好嗎?」

  也許,原主真的能聽見她說的話,秦歡感覺胸口的疼痛慢慢地散去,身子似乎也輕盈許多,她慢慢地站起身來,幽幽地看了躺在地上依然昏迷的唐淵一眼,深深嘆了一口氣,拿起包袱打開,打算結了房錢就離開這裡,沒想到這包只一開,她瞪大了眼,愣愣地瞪著它——天啊,包袱裡怎麼有一大疊的銀票?那銀票的厚度應該可以供她在江州買一兩套宅子了吧!

  一定是范逸那家伙幹的好事!都怪她離府前沒再察看一下包袱,他不會怪她卷款潛逃吧?還是這是他給她的離婚補償費?

  不管是什麼,現在的她非常非常有錢是事實,這男人還當真是有心了,是怕她不甘願就這樣走才塞這麼多銀票到她的包袱里嗎?還是怕她離家出走時在外面餓著了或是凍著了?真是……

  一想到那個男人,她就眼睛發酸。

  秦歡拿了之前自己準備的幾兩銀子放進袖口裡,又把幾張面額很大的銀票放進貼身的內兜裡後,這才重新把包袱收好,走出房間到了櫃檯。

  「掌櫃的,我要換房間。」想了想,與其像個無頭蒼蠅般亂走,還不如先在此休息一陣子再做打算。

  「嗄?怎麼了?姑娘?」掌櫃的一臉不解。「是房裡有蚊子還是蟲子?」

  是蒼蠅。她在心裡OS。

        現在她的腦海裡就只能浮現蒼蠅兩個字。

  想歸想,秦歡當然沒說出口,只道:「房裡臨時來了個不速之客,你幫我換一間上房吧,我要住一段時間,要安靜點又舒服點的,還有,我住在這裡的事,不可以告訴任何人,知道嗎?我可以預先付給你半月的房錢,但如果我的行蹤被洩露出去,你可要賠我半月的房錢。懂嗎?」

  掌櫃聽了呵呵笑,「姑娘放心,我們是平城最大的客棧,一向最懂規矩,不會胡亂碎嘴自找麻煩的,姑娘就安心住下吧。」

  秦歡滿意的點點頭,立馬就塞了半月房錢給他,「嗯,現在待在我房裡的那位客人,就讓他睡一晚,房錢算我的,但等他問起我,你就告訴他我已經退房離開了,懂嗎?」

  「知道了,掌櫃的我一定照辦。」說著,掌櫃的親自走上前來,「讓小的帶姑娘去上房吧,那裡又隱密又安靜,不會有任何人擾了姑娘清靜的,姑娘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6-21 10:3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6-19 11:13 PM 編輯

【第十四章】   郡王府被封

  唐淵是被人用腳踢醒的。

  醒來的第一個感覺是冰冷,像是在雪地裡待了一夜似的,然後他馬上發現自己真的躺在地板上……

  該死的!他竟著了曼蛛兒的道!

  他真是太大意了……

  要是曼蛛兒也像當年對付范逸那樣對他,此刻他的眼也要瞎了!雖說他到多情谷拜師學藝多年,會使毒懂毒,但說起解毒之法,他的功夫還真沾不上邊,若被那丫頭毒瞎,那就真要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你不會是醉倒在地上躺一夜了吧?」把他踢醒的人,居高臨下冷冷地看著他。

  唐淵看了來人一眼,竟是刑部侍郎黃坤,此人是刑部尚書高鐵林的心腹,只要有重要案件發生就可以看見他。

  唐淵伸手抹抹臉,有些狼狽的站起身來,「上面要動手了?」

  「嗯。否則我何必出現在這裡。」黃坤冷哼一聲,「沒想到剛好被我看見你這可笑模樣!我可是聽說你是來見舊情人的,怎麼?人呢?你這樣倒臥在地上一夜還要被我踢才踢得醒,看來是被將了一軍?」

  唐淵嗤了聲,「什麼舊情人……別胡說八道了。」

  曼蛛兒對他來說一直都像是妹妹般的存在,雖然,這麼多年來他不只一次想起她為他做的一切,心總是隱隱地疼,但那卻與愛情無關,而是一種辜負了對方的懊悔之情,感念對方的思念之意,他不只一次的想,當年,若是可以重來,他定會想方設法保住她……

  直到他近來再次遇見她,她長大了,變美了,韻味十足,竟讓他直覺地想把她留在身邊。

  他不喜歡她嫁給另一個男人,更不喜歡看見她對另一個男人好,當他發現她的心裡有另一個男人比他更重要時,他吃味了,不舒服極了……

  他一直以為他想把她留在身邊是因為想要彌補,後來才發現並不單純是如此……

  幸好,她沒死。

  連老天爺都成全他想保住她的心意,他自然不該再辜負。

  「不是舊情人,那是什麼?」

  唐淵不語。

  「連我也要瞞?我聽阿輝說了,那女人就是半年多前救了溫貴妃一命的秦三小姐,也是現在的長樂郡王妃,更是當年多情谷谷主之女曼蛛兒。」

  阿輝那個大嘴巴!

  阿輝從小跟他到大,自然一眼便能把人給認出來……

  唐淵瞇起眼,「你想幹什麼?」

  黃坤嗤了一聲,「沒想幹麼,只是問問,她若真不是你的舊情人,你為何還要留她在身邊?不直接殺了她?你最清楚曼蛛兒可是一個絕計不能留的人!要是上面知道她還活著,她早死了!」

  「她失憶了,何必趕盡殺絕?」

  「你喜歡她吧?」

  「是喜歡。」

  「如果真喜歡,真那麼有情有義,當年又怎麼會讓人一把火燒了多情谷?」

  「住口!」唐淵氣悶的低吼,「你明知道我是為什麼!魯夫都查到多情谷了,我能怎麼辦?要不是怕我曾經上山拜師學藝之事被宮裡知曉連累了娘娘,我何必這麼做?」

  黃坤摸摸鼻子,不吭聲了。

  雖說他現在混得有模有樣,官位也高,可眼前這位後臺很大的公子爺可不是他能隨便得罪的,說幾句得了。

  「我說過了,她已經失憶了。何況你不說我不說阿輝不說,她豈會知道是我讓人滅了多情谷?」

  「我可是為你著想,你確定她什麼都沒看見?若哪天她突然都想起來了呢?」

  「真如此……我會親手殺了她。可以了嗎?」

  「只怕到時你下不了手了。」

  「那也是我唐淵的事,不勞你費心!」

  「這話就錯了,只要礙著娘娘路的,就都得勞我費心不可,你最好每天燒香念佛,保佑她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想不起來,要不然,我定會親自動手殺了她——」話未落,此人彷彿感應到外頭有人,給了唐淵一個示意的眼神。

  正想上前悄悄逮人,孰料門外突然傳來鏗鏘一聲:「誰在外面!」

  唐淵低喝,衝出房門,見門外站著雙腳直打顫的店小二,他的腳邊是方才落下的銅盆和灑了滿地的水。

  「大俠饒命……小的只是來送洗臉水,卻不小心撞見一個人在大俠門外鬼鬼祟祟地,那人看見我便一把刀指向我,才嚇得小的落了盆……」

  「看見那人長得什麼模樣了嗎?」唐淵有點惱火又心急,「是男的還是女的?」

  他可不想方才的對話被曼蛛兒給聽了去!

  「是男的……戴著帷帽,可看得出是男人……」

  聽是男的,唐淵鬆了一口氣,沒再多問提步便追了上去——

*             *             *

  范逸端坐在主位上,跪在他面前一整排的,是長樂郡王府十幾年來訓練的精銳暗衛,有的是曾經跟老王爺征戰沙場過的老將,有的是這幾年新增的,他們明的是在做皇商該做的事,暗地裡卻也借職務之便搜羅了官家們的大小秘辛,形成很紮實的情報網。

  華月,曾經是這群人的領頭人,他行事有度,統領有方,判斷精準,執行范逸的命令從來沒有失手過,誰也沒想到,華月竟是皇帝派來監視他的人,不只監視,甚至還長年對他下毒,一想到這裡,眾衛無不唏噓。

  旁人皆如此,何況是范逸這個當事人呢?不過,他根本沒空長吁短嘆,那也不是他的作風,就算是失明的那五年時光裡,他也不曾當著這些精衛的面抱怨過什麼,何況是雙目已經恢復的現在!

  失去華月這名得力的助手,這半個多月來他可是忙得不可開交,每晚忙著上青樓替自己的行蹤打掩護,聽四路人馬回報不夠,很多事他還得親力親為,重新收回華月替他掌管暗衛時期的主控權。

  「王爺,已經查出當年帶頭滅了多情谷之人是誰了。」

  「是誰?」

  「唐淵。當今皇后唐晴的堂弟,唐家這一代唯一的男丁,據悉,是因為他兒時曾在多情谷拜師學藝,而當年刑部尚書魯夫查宮中嬪妃紛紛死胎一案查到了多情谷,為了怕被連累,也為了不讓唐皇后成為嫌疑人而禍害全族,便借職務之便一夜之間將多情谷滅了,不留任何活口……」

  「說起那疑似造成眾嬪妃紛紛死胎的毒花,其實是眾嬪妃為了防止滑胎,拿來保胎之用,因作用神奇,可養顏美容,讓有孕之身都可以肌膚滑嫩白皙,因此眾嬪妃紛紛搶要,偏那花產量甚少,奇貨可居,大家都視如珍寶,就算出高價都不一定求得到……」

  「……所以,魯大人認為這些嬪妃是因為都吃了這花才死胎的?」

  「是,因為只有這個共通點。只是,這些花都是嬪妃爭相私下買的,怎麼怪也怪不到當時的晴貴妃頭上,她畢竟也是受害者,還是第一個受害者,幾乎沒有人會懷疑她,要不是這個唐淵出自多情谷,這花又出自多情谷,實在讓人很難聯想在一塊。」

  「這就叫做賊心虛,不打自招了。」

  「是。」

  「說來說去,查出那毒花叫什麼了沒有?」

  「是神奇聖藥紫冰花。就因為它有聖藥美名,當初魯大人不能斷定它就是導致死胎的原因,因此始終沒有對外公布,只是命人去多情谷請谷主到案說明,沒想到多情谷卻因此一夕被滅,魯大人又被毒死,終成懸案……」

  范逸越聽眉頭皺得越深,待聽完了所有人的相關報告,竟久久不語。

  「王爺,屬下還有一事相告。」

  「說吧。」

  「這……請容屬下私下稟告,事關王妃……」

  聞言,范逸揚手一揮,「退下吧。」

  「是,王爺。」

  轉眼之間,眾人已散,各奔四方,就像來時無蹤,去也無蹤。

  范逸看了依然跪在他面前的精衛一眼,「你受傷了?」

  「是,和唐淵打了一架,小傷,不足掛齒。」

  「唐淵?如果我沒記錯,這是我今晚第二次聽見這個名字,你如何遇見他?」

  「稟王爺,屬下昨夜跟著王妃出了府,王妃一進客棧沒多久,這人便找上王妃,還企圖輕薄王妃——」

  「你說什麼?」范逸立馬變了臉,「他竟敢……該死的!」

  「王爺放心,他當時馬上被王妃用迷香迷昏了,在地上睡了一晚。」

  「你說什麼?」范逸的唇角動了動,忍不住微微上揚,「那你又是如何跟他打起來?」

  「屬下一直注意著此人的動靜,怕他醒來後會對王妃不利,就這樣,不小心聽見了他和另一個人的對話……」

*             *             *

  范逸聽到消息趕回郡王府時,郡王府已被一群官兵團團圍住,並貼上封條,帶頭的人,是高鐵林的得力門生,刑部侍郎黃坤。

  提步要進,身邊的精衛伸手攔住了他——

  「王爺,不可。你若現在進去,萬一被不分青紅皂白的抓了,誰來救太妃娘娘和她那唯一的寶貝外甥滕世安?」

  「他們抓世安幹什麼?」范逸的臉難看到不能再難看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王爺見諒,屬下們還在查。」

  范逸挑了挑眉,耳清目明的他,連府中的啼哭聲都可以聽得見。

  不是不曾想過雙眼恢復光明的他會被皇帝找碴,卻沒想到皇帝竟然連一刻都等不及……這完全不像是他那個堂哥的作風!

  那男人愛面子得很,一向布局縝密,步步為營,從來就不會輕舉妄動去壞了自己的名聲,如今這步棋,只怕不是那男人親自下的……

  「不知道他們封府究竟在找什麼嗎?」師出必有名,否則他不敢就這樣堂而皇之封他的府。

  「他們在找紫冰花。」一個低低的嗓音插了進來,一個人影也閃進了范逸的眼簾。這嗓音……

  范逸瞧了過去,「你是吳剛?」

  「王爺好耳力。」吳剛朝他一跪,「屬下吳剛,參見王爺。」

  范逸親自上前扶起他,「請起吧。」

  當了這麼多年的瞎子,跪在他面前一整排的精衛,很多只是聞其名聽其聲卻無法辨其人,而這個吳剛,他卻是真的不認識的,他只知道父親當年說過,有在母親身邊安排了一個自己人,卻從不知那個自己人是誰,他既不屬於他麾下精衛,也不是他的部屬,要不是那日在地牢此人果斷的殺了劉嬤嬤,他也不會認出來。

  「謝王爺。」

  「是本王該謝你。那夜王妃若不是讓你掌刑,恐怕連命都活不了了。」

  那夜,華月帶著他領著所有精衛去了外頭辦事,整個長樂郡王府裡留下來的幾乎都是華月的人。

  吳剛忙不迭低下頭,「吳剛是老王爺留給王爺的人,不管吳剛在哪裡,都會為王爺效命。只是礙於吳剛是娘娘身邊守衛的身分,不便做得太過,讓王妃受委屈了,屬下內疚不已。」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范逸淡淡一笑,「……你剛剛說他們在找紫冰花?」

  「是,聽說是當年致眾嬪妃死胎的毒花。」

  聞言,范逸的眼神閃了閃,「王府內何來毒花?莫非,他們想要直接栽贓陷害……他們想陷害母親?不,不對,母親何等精明,豈會容他們胡來……應該會讓府裡的侍衛都盯著吧?」

  「是,太妃娘娘堅持讓府裡的侍衛跟著他們一塊找,不會讓他們有栽贓的機會,只是……」吳剛話說一半便停住了。

  「只是什麼?」

  「他們已經在福馨園的後院裡找到了好幾朵紫冰花,滕少爺招認了,那些花是他買來要轉賣給溫貴妃及其他嬪妃的,太妃娘娘深知此番已說不清,便命屬下逃出來找王爺,讓王爺可以第一時間掌握府裡的現況,好找出解決之法……

  「太妃娘娘說,前陣子聽滕少爺提過此事,說溫貴妃又懷胎,胎位卻不穩,聽說這紫冰花有固胎之效,便要滕少爺替她尋來,高價訂購,誰料得到,這溫貴妃要找的紫冰花竟然是當初宮裡的那朵毒花……這事已傳遍宮裡,那溫貴妃恐怕也要打死不認了。」

  范逸一邊聽,已經將事情始末連貫到一起。

  他猜得果然沒錯,皇后半年多前敢對溫貴妃下毒手,就是篤定五年多前那個案子不會牽扯到她,沒想到秦歡卻壞了她的好事……

  「她這是要把髒水潑到母親頭上去了,當年唯一在宮中的人只有母親,世安招認了也沒用,要是溫貴妃不認,他鐵定會被說成是母親拿來脫罪的棋子……」范逸越說神色越凝重,再這樣下去,整個長樂郡王府都要被拖下水。

  就算當年事發之時,他和父親都不在京城,那筆帳怎麼栽贓都不會栽贓到他頭上來,可謀害龍子可是大罪,誅九族都可能,就算他非常明白非必要皇帝不會殺他,但若母親這謀害罪名成立,不只母親會被處死,長樂郡王府的風光也到頭了。

  「王爺,還有一事,他們在王妃的房裡也找到了紫冰花的一片花瓣。」

  范逸一愕,「你說什麼?」

  「奇的是,這片花瓣和後院倉庫裡的不同,王妃的這瓣花,不是曬乾後保存的那種,而像是不久前被摘下來後慢慢乾枯的……」

  該死的!

  「王妃現在在哪裡?」范逸轉頭問。

  「應該還在那間客棧裡。」

  范逸唇一抿,「本王去找人!你們繼續留在此處盯著,有什麼狀況就馬上彙報。」

  「是,王爺。」

  與此同時,聽聞長樂郡王府被官兵查封的消息,戴著冪離的秦歡叫了一輛馬車疾行前往郡王府,她住的客棧距離郡王府並不算太遠,馬車快走的話不到半個時辰便能到,可才走不到一刻鐘的功夫,馬車便突然停下來。

  「怎麼回事?」她掀開車簾問馬夫。

  「姑娘,前方有官兵在查驗呢,恐怕要等等了。」

  秦歡皺眉,「查驗?查什麼?」

  「這小的就不知道了,不過會不會跟長樂郡王府有關?這長樂郡王的眼睛才剛復明沒多久,沒想到京裡就來人叫平城的官兵把長樂郡王府給封了……這長樂郡王的福氣也不知是不是到頭了。」

  她也很想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你怎麼知道是京裡來人叫人封的郡王府?」

  馬夫得意的笑了兩聲,「聽說那帶頭封府的人便是刑部侍郎黃坤啊!幹我們這一行,誰都可以不認識,大官和小賊們卻是都要認識的,這載客載得多了,自然消息靈通一點,何況那黃大人適巧搭的是我相熟車夫的馬車。」

  「是嗎?」秦歡的眼皮跳了跳,「那你可知他們究竟為何要封了郡王府?」

  「聽說是要找什麼當年讓眾嬪妃都死胎的證據,那都是五年前的事了,傳說是因為多情谷的一種毒花造成的,這多情谷還因此一夕之間被滅了,沒想到現在又卷土重來,真不知在上演那一齣……」

  秦歡驚愣住了,怎麼連這種事都可以扯到原主啊,「你說什麼?來自多情谷的……毒花?造成當年眾嬪妃都懷了死胎?」

  「五年前魯大人在辦此案時就有風聲說是與多情谷有關,只是當時多情谷一夕之間被滅了,便也不了了之,可這回黃大人從京裡來,要找的聽說就是毒花……」

  天啊,不會吧?

  秦歡在腦海中快速過了一遍谷中的各種花,真有毒,通常是一吃就斃命,要是孕婦吃了,根本來不及誕下胎兒就死了,如何能懷死胎?

  而剩下沒有毒的花,自然不會引起死胎,除非……

  是紫冰花!

  秦歡陡地想起原主的師兄離開多情谷之後,每年還是會來一趟多情谷,有一年還是帶著當時的晴貴妃一起來的……

  原來,唐淵不是特地上山來看她和爹娘,而是上山來取紫冰花?那紫冰花一年才開一次花,一次頂多開個幾朵,他每次上山的時間的確都是紫冰花剛開花的時節……

  記得有一次晴貴妃跟著上山來,也是那一兩年之間的事,她記得當時的她臉色非常難看,師兄說是帶來給她爹瞧病的……

  不會吧?難道是那樣?

  天啊,她都想起來了!都想起來了!

  這一回,她沒有因為要記起過去的事而心痛如絞,也沒有昏過去,而是自然而然地便記起來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是因為上次她對原主說的話奏效了?原主離開她的身體了?還是她的身體出現了什麼變化導致的?

  「姑娘你怎麼了?」一直沒聽見她答腔,馬夫回過頭來看她一眼。

  秦歡咬咬唇,「我沒事,調頭,你載我去京城吧!」

  「嗄?現在?」馬夫一愣。江州到京城可不是一兩天便能來回的。

  「對,現在,馬上。」秦歡沒有遲疑地道:「只要你把我安全送到京城,我會付雙倍的車費給你……」

*             *             *

  范逸那天到客棧找秦歡時,才發現已人去房空。

  從沒想過,他手下的精衛竟然可以把秦歡這麼大一個人給跟丟了,而且不只一次,有的被迷昏,有的被下了瀉藥,每當有一丁點線索傳來,接下來他就會再次失去她的蹤影,就這樣過了幾天之后,至少他確定了一件事——她的目的地是京城。

  不巧的是,她的目的地竟然跟他一樣。

  既然他的精衛都找不到她,追不到她,那麼,他相信她至少是有自保能力的,若真如暗衛上報的資訊所言,她其實是多情谷主的女兒,而不是秦三,那麼,他或許可以不必那麼擔心她的安危了?

  想歸想,他近日來卻夜夜難眠。

  他在擔憂她,也在掛念她,因為擔憂太多,掛念太多,反而忘了自己應該要恨她……

        「王爺。」

  「都準備好了?」

  「是的。但王爺真準備這麼做?」

  「有理說不通,就只能交易了。」范逸俊顏冷肅不已,「人都抓到了嗎?」

  「是,王爺。」

  「母親呢?可還好?」

  「太妃娘娘一切都好。」

  「那就好。記住,真有變故,先把母親救出來……」事有萬一,就算只有萬一,他也要把最壞的打算做好。

  「屬下,遵命。」

  長樂郡王府被封,怡太妃和滕世安暫時被關押在原城衙門的監牢裡,由黃坤親自審問,滕世安只認了買花的罪,還扯出了溫貴妃尋花一事,怡太妃則是矢口否認到底,除非屈打成招,否則就只能先懸著靜待京中旨意。

  因為長樂郡王和郡王妃都失了蹤,京裡的旨意又一直沒有下來,目前江州刺史和平城縣令對怡太妃還是恭敬有加,不敢妄議,畢竟長樂王爺是把江州繁榮推上最巔峰的人,江州有現在的地位,全歸功於長樂王爺和長樂郡王,江州人無不感念。

  「你們一直找不到人,該不會是故意包庇吧?」黃坤總是不定期的會在衙門裡跳腳嘶吼。

  平城縣令看了他一眼,「五年多前郡王人在戰場上為國效力,根本不在宮裡,與此事根本無關,敢問大人,屬下要包庇他什麼?」

  黃坤哼了一聲,「他無罪?那為何遲遲不敢現身?不在宮裡就代表他無罪嗎?當年長樂王爺可是有可能坐上皇位的人,卻被當今皇上給占了,難免心懷不軌,長樂王府一家子都有可能參與這謀害皇子的計謀!」

  「若真有謀逆之心,直接殺了皇帝不是更快?」

  「你……大膽!竟敢口出不敬之詞!」

  平城縣令低下頭,不卑不亢地道:「屬下只是就事論事罷了,要是照大人您這樣隨便臆測來辦案,這豈不亂套了?國家可還有律法可言?」

  「毒花就擺在那裡,有何可狡辯?」

  「大人口中的毒花,那可是醫者口中傳頌已久的神奇聖藥紫冰花,且不說它是不是毒花有待驗證,重點是一般人都當它是聖藥,買來家裡放著等著賺錢又何錯之有?何況,滕世安不是說是溫貴妃要他去尋花的嗎?」

  「難道你是要我去提溫貴妃來審?你頭殼壞了嗎?她可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妃子!不過是人家隨口一句——」

  「不敢審,總得問問,人家承不承認是一回事,我們該做的還是要做。」

  「你現在是在訓我嗎?」

  「小的不敢。」

  「不敢就給我閉嘴!究竟你是主審官還是我是主審官?」

*             *             *

  江州這頭吵成一團,京城那頭,卻不是張嘴吵吵那般簡單。

  御書房內,一把閃亮亮的劍,直接架到皇帝的脖子上。

  皇帝一驚,正要喊人,刀鋒已滑上他的脖頸,傳來一股冰涼及微微的刺痛感。

  「別叫了,外面的人都讓我的人打昏了,一個不剩。要叫只能叫更遠的,可惜他們聽不見。」

  「你……」皇帝想轉頭看向來人,卻怕因此被卸了脖子,只能不動。

  「陛下不會是要問我是誰吧?」范逸冷笑出聲,「我父親都死了,陛下還如此忌憚我的存在,讓華月長期對我下毒,怕我雙眼有復明的一日,怕我成了陛下的後患,陛下如此懼怕我,難不成沒猜到過我會來找陛下嗎?」

  是范逸?

  皇帝聞言一凜,轉頭看向他,果真是范逸,變得更成熟更好看更迷人的范逸。

  「你想幹什麼?」知道是他,皇帝這會便比較不害怕了,如果這小子此刻真要殺他,他就算害怕也躲不了,何況在此敏感時機,他的出現自然是想要跟他談條件。

  范逸淡淡地扯扯唇,「我只是想讓陛下知道,如果我真的有逆心,要進宮殺你易如反掌,陛下完全不必為了防範我而做出一些有失皇上格調的事,這皇位這江山,我若真想要,你千防萬防也絕對防不住,就不必浪費時間搞什麼謀害、毒害、栽贓的無聊伎倆了。」

        皇帝挑了挑眉,「你以為毒花之事是朕故意栽贓你們長樂郡王府嗎?」

  「若不是故意栽贓,那就是蠢。」

  「你——」

  范逸冷哼了一聲,「身邊有個毒后卻半點不知,任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毒害你的皇子,不是蠢是什麼?」

  「你可有證據?」

  「相關嫌疑犯我都替你抓了,你可以交給刑部慢慢審,但本王可沒空陪你玩,先把我母親和滕世安給放了,這小子可是為了你那溫貴妃才買了一堆紫冰花,現在卻說它是毒花,這不是陷害栽贓是什麼?」

  「溫貴妃?」皇帝一愣,根本沒想過這件案子竟會牽扯上愛妃。「她要買紫冰花做什麼?」

  當真要氣死他……

        「溫貴妃剛生完龍子沒多久又懷了龍子,太醫說這胎不穩,怕會滑胎,她才會聽了一些偏方尋那神奇聖藥紫冰花,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就派人來封我長樂郡王府?」范逸當真是越說越氣,「你這皇帝是不是當得也太輕鬆了?人家在你耳邊吹陣風,你就言聽計從了?」

  那個在他耳邊吹風的人,自然是皇后了。

  皇后就是那個把紫冰花是保胎聖藥的消息散播出去的幕後黑手,她的目的本是為了陷害溫貴妃肚中的龍子,卻未承想溫貴妃找上了常進宮,幫各宮採買的滕世安,滕世安可是怡太妃的侄子,還真給了對方很好栽贓陷害的理由。

  這些,都是抓來的那幾人親口招供的。

  皇帝這一聽,還真有點顏面無存。

  這天下,這世間,大概只有這個范逸敢直接拿把劍架在他的脖子上,說他蠢又說他昏庸無能了!

  「范逸,朕待你們長樂王府、郡王府可不薄,你這樣以下犯上,就不怕……」

  待長樂王府、郡王府不薄?這種話他也說得出來?

  范逸不耐地打斷他,「要是怕,本王就不會來了,陛下要真因此想對長樂郡王府不利,或是取了我的項上人頭,那麼,陛下派華月對我長年用毒一事便會被本王的人公告周知,屆時,陛下那些被稱頌的仁德事蹟將全部被抹煞,成為全國笑柄及鄙視的對象,陛下若想試試,那就盡管對付本王好了,本王是什麼性子,陛下應該一清二楚吧?」

  他能不清楚嗎?這男人就是個說一不二,明快果決,行事縝密,萬無一失的男人。

  在戰場上,這男人英勇無敵。

  在朝堂上,這男人也不是盞省油的燈,從來就不曾乖乖聽他說話。

  是,他就是忌憚這個范逸。一直都是。

  所以老王爺離京到了江州,他還是不放心的派華月跟上去,目的就是不讓范逸這家伙有再復明的機會。

  也只是這樣而已。

  他不是個狠心的人,他能對范逸做得最狠的事,也只是不讓他再看得見而已,只要他乖乖的,他什麼都可以給他。

  可惜,這一局他終究還是敗了,徹頭徹尾的輸了!輸在他太過仁慈!輸在他不夠狠毒!當初,就不該留下范逸,留下長樂王府……

  禍患既然都已經成了禍患,除了好好用好好打好彼此關係外,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

  想到此,他竟覺得釋然。

  皇帝長嘆一聲,「朕很清楚,朕會讓刑部全都查清楚,你就原諒朕吧!只要你不要貪圖這個皇位,朕會與你共享這繁華盛世……」

  「不必了,本王只要像現在一樣就夠了。」范逸完全不懂皇帝此刻腦海中的千回百轉,不領情的直接拒了,只道:「要查此案之前,先把高鐵林給換下吧。」

  「這又是為何?」

  「他可是皇后的人,半年前溫貴妃差點被刺殺而死的案子不就是這位高大人親審的?陛下以為,溫貴妃當真只是倒楣才會遇到那群盜匪嗎?」

  這一聽,皇帝的臉色陡變。

  該死!難不成他真應了范逸所言,又蠢又昏庸無能了?連一個遠在江州的瞎子郡王爺的情報,都比他這京城的皇帝來得快又多,他這個皇帝還當得真是遜極了。

  「朕知道了,你可以把劍放下了,難道你想一直拿劍對著朕?」

  范逸收起了劍,「何時放人?」

  「馬上放人,可以了吧?」

  「那就馬上擬旨吧。」

  當真是連喘一口氣的時間都不給他。

  「你要朕親自寫?」

  「有何不可?」范逸就在一旁等著,「會磨墨嗎?」

  皇帝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哪個會念書的人不會磨墨的?只是他從來不必親自動手而已,范逸這話根本是在嘲弄他。

  此時,外頭突然傳來腳步聲——

  「誰?」

  「王爺,外頭有人通報,說長樂郡王妃要求見皇上和溫貴妃。」

  聞言,皇帝莫名其妙的看了范逸一眼,「你家王妃要見朕,還需要人通報嗎?你直接帶進來見朕不就好了?連劍都架在朕的脖子上了,朕還能說不見嗎?」

  范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事發之前她就已經離開郡王府了,她根本不知道我現在人在這裡。」

  皇帝噢了一聲,「是……夫妻不睦?」

  「這不甘你的事!」

  「怎麼不甘朕的事?這可是朕賜的婚……」

  范逸懶得理他,對外喊了一聲,「讓王妃進來吧,就說皇帝允她晉見。」

  「是,王爺。」外頭的精衛迅速領命去了。

  「她究竟來找朕做什麼?想毒死朕?還是想毒瞎朕?」皇帝說完,連眉頭都皺起來,「她不會是來為你報仇的吧?」

  雖然其他人不知,可他卻很清楚,這女人可厲害著呢,連明太醫都解不了醫不了的毒,她三兩下功夫就給解了。

        會解毒的,那鐵定也會施毒了……

  怎麼越想越有這個可能……

  這對夫妻,一個拿劍來,一個帶毒來,根本索命閻王來著?



【第十五章】   曼蛛兒現身

  御書房裡,好久沒這般熱鬧了。

  原本該是寧靜的午後,差點沒成了刀光血影的現場。

  溫貴妃一聽是半年前救了自己一命的秦歡求見,很快地也來到御書房。

  「陛下,長樂郡王妃乃臣妾的救命恩人,臣妾可以見見她嗎?」要不是到江州路途遙遠,她又是生完一胎又懷一胎的孕婦,她早想親自登門謝謝人家了。

  「當然可以。」皇帝最是寵愛溫貴妃,自是答應了。

  不答應也不行,那在背後拿著劍兼聽壁腳的范逸,可是很想成全他家王妃的心願的,他家王妃說要見他們兩個,當然是落掉一個都不成。

  此刻,御書房門外的侍衛們都是范逸的人,這一點,溫貴妃倒是沒察覺出任何異樣,這樣很好,免得驚嚇到她。

  不久後,秦歡緩緩地走進來,朝著這兩人便是一跪——

  「臣婦參見陛下、參見貴妃娘娘。」

  溫貴妃趕忙要上前扶起她,卻被皇帝給制止,「平身吧。」

  「謝陛下、謝貴妃娘娘。」秦歡起身,依然眉眼不抬。

  「抬起頭來說話。」皇帝命令道。雖說是他賜的婚,可這位長樂郡王妃長得是圓是扁,他他卻半點不知,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到,自然得好好瞧瞧。

  「是,陛下。」秦歡乖乖抬起頭來,看了皇帝一眼,又看了溫貴妃一眼,溫貴妃對她笑著,很是溫柔和善。

  「你進宮可是為了替怡太妃求情來著?」

  「不是。」

  「不是?」皇帝好奇的挑了挑眉,這還真奇了!

  見眼前這女子神情淡定從容,無所畏懼的模樣,他倒很是激賞,沒想到區區一個主簿之女,竟有如此膽識,還真是令他意外不已。

  「那你來做什麼?自首投案嗎?朕聽說你和范逸都失蹤了,而官兵在你的房裡還撿到紫冰花的花瓣,你可知罪?」

  「恕臣婦不知罪。」

  「大膽!」皇帝故意大喝一聲。把方才被劍架在脖子上的怨氣全給吐出來。「你竟不知罪?為何不知?」

  「陛下……您嚇壞臣妾了。」坐在一旁的溫貴妃輕撫著胸口,一副虛弱不堪的模樣。

  皇帝一聽,聲音頓時軟了七分,「對不起對不起,朕太激動了。」這沒嚇到想嚇的人,倒把愛妃給嚇了……

  「你說說,為何不知罪啊?」

  秦歡淡定的抬首道:「稟皇上,紫冰花乃天下奇花,醫者口中的神奇聖藥,卻無人知道,這花用對可以解百毒,保性命保胎兒,用錯則可以致命……陛下,官兵之所以會在臣婦的房中找到紫冰花瓣,那是因為臣婦就是用紫冰花治好長樂郡王的眼睛,那朵花瓣應該是臣婦離府那天不小心落在地上的。」

  范逸的眼毒,外傳是明太醫所解,但明太醫回宮前就已上報,那眼毒是長樂郡王妃解的,別人不知,皇帝是一清二楚,卻不知竟是用紫冰花做的藥引?

  「為何突然匆匆離府?」剛剛那小子不願說,他來問問眼前這個總可以了吧?

  「因為……王爺嫌棄臣婦了。」

  她這一說,不只皇帝一愕,在暗處聽壁腳的范逸也是一愕。

  有她這樣對皇帝說話的嗎?一點都不懂得婉轉!

  「他如何嫌棄你了?給朕說說,朕為你做主!」

  他為她做主?當真笑死人!他可是派華月來毒害她夫君的人!不要殺了她就挺好了!現在竟來賣她人情?

  「這……王爺嫌棄臣妾飯菜做得難吃,說話不夠溫柔,人不夠端莊得體,又愛使毒……」秦歡咬了咬唇,低下頭不說了。

  溫貴妃見狀,忙不迭柔聲道:「陛下,還是先聽聽紫冰花的事吧?您瞧郡王妃都羞了,畢竟是私事……」

  皇帝輕咳了一聲,「是朕多事了。說下去吧。」

  嗄?秦歡抬眸看了他一眼。

  「朕指的是說花的事!」

  「是。」秦歡點了點頭,繼續道:「此花極為滋養,不可長期服用或服用過量,否則胎兒在體內生長過於迅速,母體來不及供應足夠的養分,便容易胎死腹中……

  「當年的晴貴妃,如今的皇后,就是因為無知使用此花才導致滑胎,她之所以無知,是因為當年這花是被人偷出谷的,並非多情谷谷主所售出,偷竊者不知此奇花同時也是毒花,以為多多益善,才會導致當時的晴貴妃懷了死胎。

  「她出事之後不明所以,便上多情谷來找我父親,我父親親口告訴過她原因,沒想到她隱昵實情,明知此花不能多食,更不能長期服用,卻不知用何方式讓這些嬪妃們多食多用,這才致死胎的嬪妃無數……

  「陛下明鍳,此乃當今皇后故意之過失,而非此花之過,更非我多情谷之過,請陛下明察。」

  聽了半天,當年死胎事件是清楚明白了,可卻有一點越聽越不明白——

  溫貴妃第一個問出口,「你父親?你父親不是秦主簿嗎?怎麼變成多情谷谷主了?」

        秦歡垂下頭,「稟娘娘,因秦歡表姊當日剛好在多情谷卻被誤殺致死,我,曼蛛兒回去時只見漫天大火,被困在火海之中的母親當時只來得及對我說,要我回秦家當三小姐以保性命,便死在那場大火之中……

  「如今,曼蛛兒有幸得以面聖,解釋這其中的來龍去脈以還我多情谷之清白,也可還怡太妃一個清白。也是上天垂憐我多情谷葬送一百多條人命,卻始終讓凶手逍遙法外……還請皇上明察。」

  還當真是皇后?

  就算之前他對范逸所言還半信半疑,如今眼前的秦歡,不,是曼蛛兒,可是把事件一個接一個都串上了,這事是皇后幹的,幾乎是板上釘釘了。

  皇帝緊緊皺著眉頭,「皇后當年究竟是如何取得此花?那偷花之人又如何知道此花?還進得了多情谷?」

  「稟陛下,偷花之人乃我的師兄,當今皇后的堂弟,唐家唯一的男丁,唐淵。」

  「唐淵?他竟是多情谷的弟子?」皇帝錯愕不已,「五年前隨著黃坤領兵上多情谷的人就是他,是他說多情谷人違抗命令,堅決不同他們回京,又企圖對他們使毒,所以他們只好派兵圍殺並放火燒山……」

  說到此,再蠢的人也知道自己當時是被這些下屬給坑了!

  皇帝的臉變了又變,氣自己傻傻的被朦蔽,更氣自己當年無能好好保護自己的女人,竟讓那歹毒的皇后害死了這麼多人,包括好幾個無緣相見的龍子龍女。

  「什麼?」秦歡不敢相信的瞪著皇帝,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著。「所以,唐淵是殺我多情谷上百人的罪魁禍首?」

  「恐怕是的。」而他之所以這麼做,完全是為了保護當年的晴貴妃,現在的皇后。

  秦歡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聽見了……

  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唐淵!

  他怎麼可以這麼狼心狗肺?

  曼蛛兒對他這麼好,好到都可以出賣自己的良心為他害人,他竟然親自下令燒了她全谷?包括她的父親母親,同時也是疼他的師父師母?

  秦歡不住地往後退,她還想多問些什麼,可是她的喉嚨突然發不出聲音,不只如此,她的身體好像也開始不聽使喚,雙腿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不斷的想往外走……

  胸口在灼燒,比過去還要燒燙幾倍。

  她隱隱地覺得有什麼東西要衝破她,讓她的意識越來越混沌……

  溫貴妃眼見秦歡的臉頓失血色,身子搖搖晃晃著彷彿隨時都要倒下,不由得叫出聲——「郡王妃!你怎麼了?」正要上前扶住秦歡,卻見有一個身影比她快上數倍從角落裡衝出來奔向秦歡——

  一直躲在後面屏風的范逸,即時出手接住了差點直接倒下的秦歡。

  「快宣太醫!」范逸低喊。

  本來像是昏過去的秦歡,卻在下一瞬間緩緩睜開了眼睛——

  「秦歡,你怎麼樣了?哪裡不舒服嗎?快說!」

  秦歡看著眼前的男人,卻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冰冷而無情,出現在這男人眼底的焦急與擔憂,讓她忍不住嘲弄地扯扯唇角。

  「我沒事。」她輕吐了一口氣,像是已經很久沒這樣正常呼吸似的,貪戀的又吸了一口氣,然後再次望向眼前這個緊緊抱住她的男人,「我要見唐淵,你帶我去見他。你有能力讓我見他一面吧?現在。」

  明明是同一個人,范逸卻莫名的覺得,此刻在他懷中的女人不是之前的那個秦歡,而是一個陌生的女人。

  同一張臉,神情卻截然不同……

  是因為聽見唐淵是殺了她多情谷一家的凶手而大受打擊所導致的嗎?還是他的錯覺?

        「辦不到嗎?」懷中的女人質疑地看著他,見他不語,索性伸手將他一推,俐落的站起身來,

        「算了,我可以自己把他揪出來!」

  提步要走,一隻大手卻抓住了她的手腕。

  「跟本王來。」

  連跟皇帝告退一聲都沒有,范逸頭也不回地帶著秦歡離開了御書房。

  溫貴妃還一臉怔忡,「長樂郡王為什麼在這裡?」

  皇帝清了清喉嚨,「他進宮找朕喝茶呢……」

  總不能說他剛剛被這小子拿刀架在脖子上,被狠狠地威脅又訓話了一頓吧?

  「找陛下喝茶?」在陛下讓人查封長樂郡王府之後?

  「是,就是喝茶,純喝茶。」

  溫貴妃輕輕點點頭,不疑有他道:「陛下和郡王當真是兄弟情深啊,讓臣妾好生羨慕……」

  羨慕嗎?

  皇帝的臉上當真三條線,也不知他這愛妃究竟是太單純還是傻?

  他伸手把愛妃摟進懷拍了拍,「你當真找了滕世安替你尋紫冰花?」

  溫貴妃聞言身子一僵,點了點頭,「是,陛下。陛下恕罪。臣妾當真不知紫冰花與當年那件事有關……」

  「那你是聽誰說起這神奇聖藥的?」

  「……是蘭貴妃,她也是無意中聊天說起的……」皇帝垂了眼,久久不語。

*             *             *

  長樂郡王府的精衛抓來的幾個嫌疑相關人,因為還沒送進刑部,暫時被拘在京城一座大宅的地牢裡。

  地牢,對秦歡而言有著非常不好的回憶,范逸不想讓她下去,便命人將唐淵給帶上來,「不必這麼麻煩,我直接下去見他就可以了。」說著,秦歡已堅定的往下走,半點猶豫或是害怕都沒有。

  范逸意外的走在她身後看著她,眼前這女人,竟然連走路的背影都和他印象中的那個秦歡不一樣……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不只神情,說話的方式,用的語句,還有走路的背影,都不同。

  他的記憶力及對人的判別能力極佳,就算這五年來他眼盲什麼都看不見,但這與生倶來的能力卻半點沒有消失,反而因為他曾是盲人而更加敏銳。

  「秦歡。」他叫住她。

  前面的女人腳步頓了一下,「有事?」

  她已經看見唐淵了!他就坐在地上,一雙眼直勾勾地瞧著她,似笑非笑著。

  她的眼睛瞬間泛紅,不理身後的范逸快速的衝向牢門——

  「打開!」她朝旁邊的守衛低喝一聲。

  守衛看了她身後的范逸一眼,范逸對他點點頭,上前走近她,牢門一開,便跟她一起走進去。

  「為什麼?你怎麼可以為了一己之私,殺了多情谷這麼多人?他們是我的親人啊!該死的你!究竟為什麼?」

  她朝唐淵走近,在剛剛皇帝說出唐淵就是下令圍殺多情谷之人時,她被禁錮已久的某部分記憶便一股腦兒全竄出來了!難怪,她總是愛著這個人又恨著這個人,每次她的身體一靠近這個人,她就會心痛如絞。

  原來,她其實早就知道他和多情谷被滅一事有關,就在她以秦歡的身分長大了之後,她曾去偷偷地調查過這件事,卻沒想到後來在凌雲寺外被砍死了……

  可能因為太痛苦,所以她一直遺忘這件事……

  只有她的身體還隱隱約約的記得,所以才會痛才會反應出來……

  像是壓抑了太久,秦歡終是失控的大聲哭了出來——

  「我是那麼那麼的愛你,喜歡你,為了愛你為了喜歡你,我什麼都願意做!甚至幫你毒瞎了范逸的眼睛!你怎麼可以這麼壞、這麼殘忍、這麼無情無義?連我都想殺?如果不是我剛好有了替死鬼,我早就被你害死了!這樣,你竟然還可以在五年後再次遇見我時說你喜歡我?」

  她的話讓身後的范逸臉色變得非常難看,高大英挺的身軀也緊緊繃住。

  她剛剛說什麼?她是為了這個唐淵才把他的眼睛給毒瞎的?她說她很愛很喜歡這個男人?

  這女人究竟把他當什麼?竟然敢當著他的面說出這樣膽大妄為肆無忌憚的話來?

  唐淵坐在地上看著這兩人的神情,驀地哈哈大笑起來,陰柔美麗的臉上扭曲得厲害,「好樣的,曼蛛兒,這樣的你才是我認識的曼蛛兒啊!之前那個曼蛛兒是誰?你不會是被鬼附身了吧?」

  唐淵一句無心的嘲弄話語,卻激起曼蛛儿無限的悲哀與怒氣,「我不是被鬼附身了!而是我已經死了!被其他人附身了!這樣你滿意了吧?我已經死了!半年多前就已經死了!」她瘋了似的對他大吼。

  范逸不敢置信的瞪著她,唐淵也不敢相信的看著她。

  她是瘋魔了嗎?連這種話都說得出來?

  「秦歡……」范逸皺著眉,喚了一聲便說不出話來。

  他知道她說的可能是真的,因為眼前這個女人,除了長得一模一樣外,根本不像他所認識的那個秦歡。

  可,這像話嗎?天底下竟然真有這種事?

  看見這兩個人凝重又不敢置信的眼神,曼蛛兒想哭又想笑。

  「此刻的我才是曼蛛兒,之前的那個秦歡根本不是我。師兄,你第一次在多情谷沒殺死我,又在半年前殺了我第二次,一次又一次……我已經死了,懂嗎?已經死了!」她控訴的嘶喊著,眼底卻對他有著無限的依戀。

  她竟還愛著他嗎?竟然?真是可笑又可恨呵!

  該死的……

  曼蛛兒的胸口突然劇痛起來。

  不行!她沒時間了!她得快點結束這裡的一切!不然,已經是她身體主人的那個女人就要重新找回意識了!

  她可是用盡最後一縷魂魄的力量才得以再次回到肉體上,然後,她便要真的魂飛魄散,灰飛煙滅了……

  這是她最後的機會。

  「對不起,師妹。」唐淵顫巍巍地站起身來走向她。

  聞言,曼蛛兒抬眸瞪著他,淚水布滿了她整臉。

  「我不會原諒你的!絕對不會!師兄,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拼著折掉最後一絲魂魄也要出來見你一面嗎?」她瞪視著越來越近的他。

  「你做什麼師兄都不會怨你的,曼蛛兒……」

  她說她死了,死了!他本來以為自己只有一點點的難過,可此時此刻面對她這張哭得傷心又依然眷戀他的臉,他的心就莫名的痛。

  「真的?」

  「當然是真的。」

  「那就受死吧!」曼蛛兒話落,一個側身,揚手抽出范逸隨身攜帶的佩劍便一舉刺進他的胸膛——

  「不可以!」

  范逸反應過來她要幹什麼時已然來不及,怔怔地看著這個在他眼中一向纖細柔弱的女人,親手將劍狠狠地刺入唐淵的心口。

  這女子,當真不是之前的秦歡……

  不僅可以輕易拔出他的佩劍,下手還又狠又快又準……

  范逸看著眼前的曼蛛兒,不知該如何平復此刻他混亂不已的心情……

  紅色的鮮血噴了她整身,曼蛛儿全身都在劇烈的顫抖,她笑了,也哭了,哭得好傷心好傷心。

  唐淵沒想到她會一劍刺向他,利刃正中心口,下手絲毫不曾猶豫。

  看來,她真的很恨他很恨他呵。

  是,他該恨,也該死,這樣死在她手上,或許也稱得上死得其所了吧?

  他看見她的淚,忍住劇烈的疼痛,伸手緩緩地撫上她的臉——

  「這樣,師兄欠你的,就算還了吧?」

  「師兄……」曼蛛兒滿臉淚花的痴看著他,拿劍的手驀地鬆開。

  「再見了,曼蛛兒……」說畢,唐淵筆直地倒了下去,再無呼息。

  「師兄!」曼蛛兒狂喊一聲,哭著撲上前去,隨即也吐了一口鮮血,身子一軟,軟倒在唐淵的懷中,再無意識。

  范逸上前一步蹲下身去,指尖下意識地探向她的鼻間,不住地打顫,就怕再也探不到她的呼息。

  幸好……

  她還活著!還活著!

  眼眶熱著,酸著,他長手一伸將她軟軟的身子撈進懷,緊緊、緊緊地抱住她,像是抱著失而復得的寶物,珍之重之,想把懷中這纖細的人兒融進他懷裡。

  「王爺,王妃她……」

  「快找太醫過來。」

  這意思,是王妃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是,屬下馬上去找太醫!」

*             *             *

  一切,太匪夷所思。

  當秦歡睜眼醒過來時,腦海中,她拿著范逸的佩劍一劍刺進唐淵胸口的那一幕,彷彿歷歷在目。

  是夢吧?一定是夢吧?

  鐵定是夢,不是真的……吧?

  她怎麼想也不是很肯定,抬起頭來看看四周,又是一臉的茫然。

  這是哪裡?她不是進宮求見皇上去了嗎?後來是怎麼跑到這裡的?她還真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你終於醒了。」一個好聽又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

  這嗓音,是他?范逸?

  秦歡循聲望去,果然是她那高大俊美迷人萬分的夫君,長樂郡王。

  「你……怎麼在這裡?」乍然見到他,她的心突然怦怦跳了起來,聲音大的,呃,實在有點吵。

  「不然本王該在哪裡?」

  「我怎麼知道……」她委屈的嘀咕著,「我又沒跟你住一起……」

  他不是已經拋棄她了嗎?她都已經多久沒見到他了?七天?十天?還是半個月?或是更久?總之她覺得很久很久了,久到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看見這男人了。

  「你都忘了?還是根本沒記憶?」此刻,他正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的臉瞧,就怕錯失她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

  聞言,秦歡微微一愣,看向他,納悶地問道:「我忘了什麼嗎?好像是忘了什麼……我忘記進宮之後是怎麼跑到這裡來了……還真是怎麼想也想不起來……可是,我剛剛在夢裡面好像又看見什麼……」

  「你看見什麼?」

  「我看見那個……」話說一半,秦歡打住了。「沒什麼……」

  范逸盯著她瞧,很想確定什麼,又不敢確定什麼。

  那看著她的眼神,一整個就是古怪。

  「我毀容了嗎?還是我的臉長出什麼可怕的東西?」秦歡忍不住邊說邊用手摸臉,東摸摸西摸摸,一邊摸還一邊嘟著小嘴兒看著他,「沒有吧?有嗎?」

  見她這可愛又活潑的模樣,范逸終於放下心中大石,大大鬆了一口氣,驀地輕輕淺淺的笑了出來。

  秦歡呆呆的看著他,一個長得如此俊美無雙的男人,又這樣如春風般溫柔迷人的笑著,是想逼死誰啊?

  心,撲通用力地跳了一下,又一下。

  她覺得自己臉好熱,忍不住用手搧起風來,「你……你……幹麼那樣笑?想要我幹什麼就直接說,不要用美男計!」

  厚,她真的太沒用了,短短一句話,在這男人此刻帶笑溫柔的目光下,竟還一直抖,像跳針似的。

  什麼?美男計?范逸當真想爆笑出聲。

  看來他這副皮相在他夫人眼裡,算得上是上等啊。

  「本王只是不知道你是誰,該怎麼稱呼你罷了。」

  這說法還真詭異……

  「你不會也跟我一樣失憶了吧?」秦歡莫名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比了比自己,「你不知道我是誰?真的假的?」

  范逸眸光一閃,「本王該叫你什麼?秦歡?曼蛛兒?還是……你有其他本王還不知道的名字?」

  這樣的意有所指,自然是意有所圖。

  天啊……

  方才在她腦海中跑的那血淋淋的一幕,原來不是夢!

  就跟過去這段時間來她總是在夢中想起原主的過去一樣,是原主的記憶!

  她的的確確是被原主給逼到昏死過去,失去所有行為能力,然後原主重新回到了她的身體裡,用這副身體這雙手,親自殺了唐淵……

  該死的!當時這男人就站在她身邊,看到了也聽到了一切吧?

  所以,他剛才一進門才會那樣詭異的一直盯著她的臉瞧,因為他根本不確定這次醒來的人究竟是她,還是那個殺死唐淵的曼蛛兒吧?

  而他又問了她的其他名字,這不就表示他知道她是附身在原主身上的「其他人」?

  還是只是猜的?

  天啊地啊神啊,她真的快瘋了!

  因為這一切的一切都同時指出一個事實——她是真的親手殺了唐淵!

  親手!是她現在的這雙手!她親手殺的!

  「啊!」她突然大叫一聲,雙手抱著頭,當真覺得無力透頂,「什麼鬼啊!我竟然殺人了?從小到大我連一隻螞蟻都不敢踩死,我竟然殺了一個人?不是我,不是我,真不是我,臭曼蛛兒,你這個壞女人,我為什麼要一直替你背黑鍋?我為什麼要代替你變成一個毒婦?我明明就不是啊!壞蛋!真是太壞了!

  「你害我成了謀害夫君的毒妃,害我被夫君拋棄,現在又害我變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你這樣對我,我在這個世界是要怎麼活啊?我好好的平凡人生都被你毀了!身體還你!全還給你!我要走了,再也不要待在這種鬼地方……」

  一雙有力的手臂驀地上前將她整個人圏進懷中——

  「說什麼胡話,本王不許你走,哪裡都不許去!」他霸道的抱緊她,一道好看的俊眉緊皺著,「本王知道你不是毒婦,不是壞女人,更不是毒瞎本王的那個曼蛛兒!本王都知道了!本王更不會讓你成為殺人凶手,放心吧。」

  秦歡一愣,身子動也不動。

  他真的都知道了?知道她其實不是秦歡也不是曼蛛兒,而是另一個人?

  最重要的,是他不在乎她是誰?他瘋了嗎?

  「為什麼?你連我來自哪裡、真實的身分是什麼,全都不知道……」

  范逸抱緊她,柔聲道:「本王不在乎!本王現在只知道本王的雙眼失明與你無關,你也不是一個心腸惡毒的壞女人,這就夠了!」

  天知道在這之前他的心有多掙扎!明明放不下捨不得,就算得知她毒瞎他的眼,他也狠不下心來傷她一分一毫。

  所以,當他方才聽見那女人說她才是毒瞎他眼的真正凶手時,他的心不知有多開心……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愛上這個女人,就算她真的是個壞女人,他恐怕也不一定能真正放她走……

  如今這般,甚好,甚好。好到他連作夢時都會笑。

  「如果我是鬼呢?」他真不在乎?

  「你是嗎?」

  「也許。」連她也不確定現在的自己究竟算什麼。

  他好笑的扯扯唇,「那等你確定了再告訴本王。」

  這樣也行?

  她挑挑眉,「那如果我真的是那個壞女人,你是不是就真的不要我了?」

  她好可憐,真的,想到他要趕走她,連包袱都替她裝好錢了,她就一整個傷心難過。不過,幸好這男人很大方,給了她很多很多錢,讓她的傷心難過少了那麼一點點……

        「也許。」范逸也回她一句一模一樣的話。

  她瞪了他一眼。

  他笑了,伸手捏捏她的小臉,「本王真的不知道。」

  瞧他此刻滿眼的寵愛,都快溢出眼角了……

  秦歡幽幽地睇了他一眼,突然道:「我覺得你就算一時拋棄了我,到最後還是會把我追回來。」

  這女人,果真是他之前娶來的那位王妃,說話總是這般與眾不同。

  「是嗎?為什麼?」連他都沒有的自信,這女人倒是信心滿滿。

  她皺了皺小鼻子,「直覺。」

  這樣的她,還真是可愛。

  范逸笑了笑,突然上前啄了一下她的唇。

  秦歡一嚇,忙不迭伸手摀住小嘴,臉紅紅地看著他,「你幹麼?」

  「本王沒有拋棄你,只是暫時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所以就讓你走了,話說回來,本王有趕你走嗎?明明是你自己離家出走,和離書也是你自己丟下的,不是嗎?」

  厚,說得好像也很對……

  她的腦袋瓜子才要轉一轉,那男人的大手一把抓開她摀住嘴的小手,唇又湊上來啄了她一口,又一口。

  「你……你……到底想幹麼?」一直親她是怎樣?她的臉更紅更熱了。

        「留下來,哪都不許去。」他的黑眸直勾勾地盯著她那紅透了又可愛透了的美麗小臉,「答應本王,嗯?」

  她可以說不嗎?她根本抗拒不了這男人的溫柔啊!

  「我可以先不回答嗎?畢竟,我還沒能從被拋棄的傷心裡恢復過來……」秦歡可憐兮兮地瞅著他。

  其實是,她若這樣輕易答應,也未免顯得太沒骨氣了。

  范逸瞇起眼,「本王說了,本王沒有拋棄你!」

  「可是……」

  「沒有可是!你只會是本王的王妃,一輩子都是,你知道本王的身價有多高吧?待在本王身邊,你的日子過得絕對是這世間最好的,本王保證。」

  哇,這男人連身家財產都拿出來炫耀了。

  秦歡眨眨眼再眨眨眼。他是把她當成十足十的現代拜金女了吧?

  明明好詫異又好感動,可是她卻忍不住想笑。

  頭一低,她把臉埋進他懷裡,偷偷地笑了出來。

  懷裡的女人,柔軟的身子在他懷中不住地顫抖,范逸以為她在哭,心疼又心憐的親吻著她的髮——

  「對不起,本王太凶了嗎?」

  「嗯……」

  「對不起,本王只是捨不得你。」他再一次道歉,「別哭了,好嗎?本王保證會愛你疼你一生一世,讓你不枉來此走一遭……你可以答應本王,留在本王身邊,當本王的王妃,永遠不離開本王嗎?」

  真是……好像羅曼史的臺詞啊!

  不過,她喜歡。好喜歡。

  「好。」她小小聲地應著。免得被這男人發現她根本沒在哭。

  「真的?」

  「嗯。」她點頭又點頭,很用力的那種。...<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6-21 10:33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6-20 03:04 PM 編輯

【尾聲】   甜蜜享富貴

  江州平城。

  長樂郡王府,不只大門口的封條被拆了,怡太妃和滕世安也從牢裡被恭恭敬敬請了出來。

  半月裡,那一車又一車從京裡運來的封賞絡繹不絕,無論是金銀珠寶還是瑪瑙首飾,全都是上選的,不只如此,皇帝還另封了三千食邑給長樂郡王,說是要彌補長樂郡王府因此事受的委屈。

  大紅燈籠滿街高高掛,平城居民沾了長樂郡王府的光,連著三天沒有宵禁,不封城門,像在過年似的。

  這,就叫峰迴路轉吧?

  原本要被往死裡整的長樂郡王府,因禍得福。

  原本高高在上福祿雙全的皇后,卻因此獲罪被廢,打入冷宮,與該案相關人等殺的殺關的關。

  皇帝讓人四處貼出告示,還給當年的多情谷一個清白,甚至把秦歡的身分給恢復了,從秦三小姐成了多情谷的主人曼蛛兒,還派人重建多情谷。

  不只如此,秦岷一家也因對郡王妃曼蛛兒有養育之恩而受了封賞,秦岷躍升為原城縣令,以後大家見了他,都得喊他一聲秦大人或是縣老爺。除了加官晉升,皇帝還賜下一座原城大宅給秦家,讓秦夫人好幾個月都笑得合不攏嘴。

  雖說郡王妃已確定不是秦三小姐,可大家還是習慣喊她秦三小姐,秦歡也是偶爾會回這個「娘家」串串門子,不是因為她戀家,而是因為有個娘家可以轉轉,日子至少不會太無聊,反正現在誰見了她不恭恭敬敬地?尤其這秦家人,每次她回去都恨不得把她供起來照三餐拜呢……

  總之,她在這個世界裡的一切都變好了。

  不只變好,而是太好。

  皇帝也沒食言,果真履行那日在御書房裡說的話,只要范逸不圖他皇位,他可以與他共享這盛世繁華,如今長樂郡王府的威望地位根本是頂天了。

  這回,皇帝不只巴結了這位長樂郡王,更很剛好的也一並巴結了他的夫人長樂郡王妃,算是一舉兩得。

  這位長樂郡王妃,不只替他破了五年前的懸案,後來還親自替他的愛妃診脈開方,以紫冰花為藥引,保住了他愛妃肚子裡連太醫都說很難保住的胎兒。

  這女人,救了他的愛妃一次,不計較他先前之過,又救了他未出生的皇子一次,連他這個高高在上的皇帝都對她感恩戴德,何況是親身受其恩的溫貴妃?

  溫貴妃自此之後視這女子為親妹妹般,對她百般信任及寵愛,兩人感情快好到連他都嫉妒了。

  就在幾個月後的某日,他的愛妃竟對他道:

  「陛下,郡王妃是臣妾的福星,也是這孩子的貴人,臣妾想,是不是讓郡王妃來替這個孩子取個名字?」

  當然不行!

  他當時就想這麼一口給回絕了!

  可對上愛妃那張祈求的臉,他只好吞下好大一口氣,大方的點點頭。

  幸好那個郡王妃也是個識相的,沒真的剝奪他這個父親替孩子取名的權利,否則,他或許會再下令賜個側妃進長樂郡王府……

  孰料,側妃都還沒來得及送去,長樂郡王府倒是把華月給送回了宮,范逸還親自寫了一張字條給他——

  物歸原主。

  望陛下念其忠心不二,才幹兼備,善待之。

  此乃本王之王妃唯一所求。

  這能不允嗎?

  華月本來就是他的人,雖然他交給華月的任務算是失敗了,可華月從來沒有背叛過他,對他這個皇帝的忠心始終如一。

  就算不感念其忠心不二,不感念長樂郡王妃的恩德,他也願意將人留下,畢竟,華月可是最了解長樂郡王及長樂郡王府之人呵……

  范逸自是看透了他這番心思才安心的把人給送回來的吧?

  華月背叛的是范逸,范逸都不願殺他還保他,那他這個主子自然是要好好成全一番的,可不是?

  就這樣,自此漫漫年歲,皇帝便讓華月陪侍在側,成為他最信任親近的人。

  秦歡自然是不曉得遠在京城的皇帝心裡的那些花花腸子。

  替溫貴妃安好胎,她又去了一趟多情谷,安排好平日照料谷中事務的人員後,她便隨著范逸回到了江州平城。

  過年的江州,下了好大一場雪,又冷又凍。

  到福馨園陪怡太妃吃完年夜飯的秦歡早早便回自個兒屋裡去了,這個冬天,就算她來去都坐軟轎,一雙腳沒多少次真的踩在雪地裡,可她還是被冷得全身都僵硬著,走到哪都抱著她的小手爐。

  這倒好,手是保全了,她的腳卻凍得厲害,臉也是被凍得紅紅地,整個人就像是一朵蔫了的花似的,一點精氣神都沒有。

  別說是照顧院子裡那些草藥植栽了,她快連自己都照顧不好……

  是說,照顧她的根本也不是她自己,除了總是愛跟上跟下,又越來越會對她碎碎念的小舒外,最照顧她的人就是她的夫君、她的老公、長樂郡王范逸了。

  天冷之後,他每天要她泡腳把身子給溫熱,還要廚房用心給她補。

  晚上睡覺時,他總會把她冰涼的腳丫子給握進掌心裡,輕輕地搓啊搓,用他溫暖的手去暖她的腳,直到她不再冷得睡不著。

  早上,他鐵定會讓她睡到自然醒,不准任何人來吵她,讓她睡到飽睡到滿睡到心滿意足得都快流口水為止。

  得夫如此,夫復何求?

  就算她沒穿到古代,一直活在現代,恐怕也遇不到像范逸這種,富有多金、又俊美、又溫柔、又体貼的男人了……

  這樣的男人在現代應該已經絕種了吧?她想。

  范逸慢她好一會才走進門,伸手撣了撣衣服上的雪花,又在火爐前烤了烤他冰冷的手之後,這才走到床邊將她整個人從厚厚的被窩裡抱起來——

  「王爺,我睡著呢。」她小聲抗議著。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把被窩給暖了。

  「沒有本王在,反正你也睡不著,還不如陪本王沐浴去。」

  沐浴?秦歡一聽臉色都白了。

  「王爺,妾身怕冷……」

  「不怕,本王已經讓人打好一整桶的熱水,何況……」范逸淺淺對她一笑,「還有本王在呢。本王就是你的暖爐。」

  呵,呵呵,這男人,說話越來越甜了,這種膩死人不償命的話,偏偏從這俊冷又正經八百的男人口中說出來,怎麼聽就怎麼……羞人。

  到現在成親都大半年了,每回面對這位王爺,她還是會很害羞很害羞,尤其是他想抱她的時候……

  就像現在,此刻,他那雙閃亮亮的黑眸正火熱無比的盯著她瞧——

        天,真的很凍很冷,她連脫衣服都不想。

        可,就算她不想也沒用,這男人把她抱進主屋側邊的澡房後,便很快將她身上的衣服都脫光,將她給穩穩地抱進浴桶裡,自己才脫好衣服跨進來。

        那玩意兒,已經亭亭玉立,噢,不是,是矗立昂揚,可精神呢。

        她掃了那玩意一眼便臉紅的別開眼去,感覺前方有一道視線正灼灼的燒過來,她羞得乾脆整個人一轉背過身去,如果可以,她真想直接爬出浴桶……

        才想著,男人已從身後抱住她的腰身,將她密密的圈進懷裡。

  ……

        那滿室雲雨,就不在話下了。

  澡房裡,不住地響起水波撞擊木桶的聲音。

  澡房外頭,是聽著臉紅心跳,緊緊摀住雙耳的兩個丫頭。

  「水一直潑出來的樣子……」

  「好像是。」

  「……那是不是要趕緊讓人再燒些熱水過來?」

  「嗯,快去,不然王妃又要冷了。」說著,這丫頭又突然道:「算了,我去我去,你在這守著,看王爺有沒有什麼需要……」

  嗄?

  「還是我去吧。」

  「我去我去,我去去就回……」

  那丫頭邊說邊提著裙擺跑,就怕人家跟她搶工作做似的。

  開玩笑,就算下著大雪,天雨路滑,也好過在外頭守著,聽那讓人臉紅心跳的水聲還是波浪聲好吧?

  何況,接下來的可不是只有水聲或是波浪聲……

  想著,這丫頭的腳步越跑越快了。

  【全書完】



【後記】  2019的回顧

        大家好,很高興這本書可以在2020年一月的一開始便跟大家見面,2020年,愛你愛你年,感覺這是個非常浪漫也一定要浪漫的一年,桐個人是這麼期待著。

        距上本書《鳳命為后》已時隔半年,相信大家等書已經等到頭髮都白了,因為玩樂探索世界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常常亂晃亂看亂玩,一轉眼時間就從指縫中溜走了,不過大家應該都被桐訓練得很有耐性才是,哈哈。

        《專寵小毒妃》是桐回新月後的第四本書,和之前三本比較不同的是,桐這本書走的是較為輕鬆的路線,與帝位爭奪無關,雖身在古代的男女主角還是難免被卷入一些皇宮內苑的紛爭,故事卻是抽離在外的,希望大家在新的一年一開始,就可以看到滿滿令人心動的愛情。

        新的一年,應該要紀錄一下去年2019做的比較特別的事,上半年的事應該在上一本書有提到一些,那這本書就來紀錄一下2019下半年的事——

        桐在九月底去了一趟青島,平日不喝啤酒的桐,在青島那幾天卻喝不少杯的啤酒,都說入境隨俗,去青島不喝啤酒自然是不行的,當然,桐也爬了一趟嶗山,因為沒上嶗山等於沒來過青島,就算上下山的纜車很貴也得坐,搭纜車到了山頭,還得爬上好一大段才能到山頂呢,就這麼牙一咬也是硬爬到了山頂,連那五層樓高、裡面伸手不見五指的覓天洞,也硬是走了一趟,真的很難爬,尤其是高個子的桐,擠在那彎彎曲曲又低又暗的洞穴裡簡直寸步難行,出洞後喘得像頭牛似的,也算是很美好又可怕的回憶。

        桐在十一月換了一臺新電腦,開始使用Win10的介面,目前還在適應中,因為之前那臺電腦會不定時突然當機,要半天過去後才能再重開成功,雖然是幾個月才來一次,卻搞得桐腦神經衰弱,想想已經用了七年多,便咬牙換了一臺新的。

        桐在十一月買了一臺電動磨豆機,開始DIY磨現沖咖啡的生活,到目前為止當真很滿意,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到桐的臉書找找這篇文章的連結,那裡有詳盡書寫桐之所以買電動磨豆機的緣由始末。

        桐在十一月決定開啟一個長期的散文專題,就寫一些生活周遭雜七雜八的事及一些看劇心得及介紹,之所以會決定開這個散文專題的始末,一樣,有興趣的朋友請自行到桐的臉書粉絲團去看看,這裡就不贅述了。

        桐在十一月還聽見了一個不好的消息,桐的某個親人被醫生宣告將不久於世,這個時候桐才發現,在面對一個朋友或親人半年或一年後即將離世的消息時,桐竟不知該做或能做些什麼,也突然讓人省思,人生在世,想做的事應該即時去做,再加上聽聞臺灣演員高以翔在大陸錄製節目時猝死的消息,更讓桐加深了這份領悟。

        2019年的十一月,對桐而言是個驚奇的月分,遇到了一些人一些事,一些感動一些愛,雖然不全然都是美好的,但在這個桐生日的月分,帶給桐很多的省思與體悟。

        寫這篇後記時是十二月初,天氣真正變冷的這一天,室內安安靜靜的,只聽得見窗外公園裡小孩子的叫喊玩樂聲,還有室內冰箱及電腦在運作的低鳴,可不知為何這篇後記寫了一下午還沒能寫完,一直覺得想睡。

        既然想睡,桐就先去睡了,這篇後記呢,就到此為止吧,再寫下去可能會沒完沒了。

        最後還是說一下,有空沒事歡迎大家去逛逛桐的臉書粉絲團,雖然臉書常當機秀斗,但目前也沒更好的替代方案,又,這兩年桐的書寶寶寫得慢,所以出版的間隔比較久,謝謝大家還是熱情支持。

        最後的最後,希望大家可以喜歡這本《專寵小毒妃》。

        2020年快樂!

        桐在此也順便先拜個早年,祝大家新年快樂、萬事如意、身體健康!

        特別備注一下,關於這本書裡長樂郡王的嫡母被稱為太妃娘娘,是因為在後來太妃這個名號,除了先帝的遺孀可用,親王和王爺甚至是異姓封王的遺孀也可以受封,稱為「太王妃」,統稱「太妃」。桐的古代故事都是架空的朝代,又為了讓大家在閱讀上不會被王妃和老王妃混淆,所以在這本書中便選用這個統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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