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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g68 發表於 2019-3-2 09:18 PM

米恩 - 藥娘一手好本領【單】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穿越到貧寒農家,夏以煙很慶倖老天沒有薄待她,
非但讓她能發揮前世所學,炮製出高品質藥材,
靠著祖傳秘方制出療效一級棒的外傷用藥,解除貧窮困境,
還讓她撿到一個寶,她好心收留的失憶傷患根本是個大暖男,

如今家中的膳食由他全包了,照顧弟妹的擔子落到他身上,
就連采藥的重責大任,他輕功一施,通通手到擒來,
這樣的好男人她可不會錯過,成親後他們過得蜜裡調油,

然而這份平靜被打破,她發現有形跡可疑的人在追查他的下落,
因此他們決定去尋找他的真實身份,誰知他竟突然下落不明,
不巧的是,她還剛好懷上了寶貝蛋……



【出版日期】 2018-12-14
【出版社名稱】新月文化
【書系及編號】藍海E6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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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g68 發表於 2019-3-2 09:19 PM

【第一章 穿越到貧窮之家】

    這世上應該沒有比她還倒楣的人了吧?

    看著沒有一粒米,早已覆滿灰塵的米缸,夏以煙好無奈。

    她的本名叫江采煙,在現代是名醫藥研究所的助教,為了研製新藥,特地飛到四大藥都之首的安徽亳州搜集藥材。

    因為少了一味藥,聽當地人說,山上有戶人家有在種植,她瞧著天未黑,便依著那人報的路逕自上了山,誰知半路竟下起滂沱大雨,她一個腳滑,就這麼跌下深不見底的山谷。

    本以為這一摔,不死也殘廢,可沒想到她竟然穿越了,附在夏以煙這個雖已十五歲,卻面黃饑瘦,看著像十二、三歲的小女孩身上。

    不幸的是,夏家沒銀子沒米,生活條件簡直是差到不能再差,而夏以湮沒爹沒娘,卻有一雙年僅六、七歲的弟妹得照顧。

    至於她穿越來的朝代,並不屬於平時所熟知的歷史。

    這塊大陸叫“天曆大陸”,共分四個國家,分別為——東耀、西楚、南疆、北寒四國。

    每個國家都有它們的獨特之處,西楚多礦山,是個富到流油的國家,幾乎每座山都藏有驚喜,今日發現了座鐵礦、明日又挖了座銀礦的情形屢見不鮮,這些富饒的產物讓西楚的國力與兵力一直處於四國之中的第一。

    南疆則是個雨林茂盛、盛產毒物的國家,溫暖濕潤的氣候造就植物快速生長,同時,這些植物為雨林中成千上萬的物種提供了食物和庇護所,若是讓夏以煙來看,南疆的雨林就是座巨大且天然的藥廠。

    在現代,有許多藥物的原材料都是在雨林中找到的,科學家相信更多疾病的解藥將來可以在雨林中找到,然而南疆沒有現代的技術,只知這雨林的毒物繁多,雖說能帶給他們豐富的產物,卻也是致命所在,更別說雨林地區往往有大河流過。

    南疆有一條能與亞馬遜比擬的濘江河,那河流扞衛著南疆的國土,讓人難以攻陷,可一年之中有幾個月會暴發洪水,以至於在四國之中,南疆反而是生活最困苦的國家。

    而北寒,顧名思義,處於氣候嚴峻的北方,那裡有著一片連綿高聳的群山,正是赫赫有名的冽霧山脈。

    冽霧山上的皚皚白雪終年不化,傳說中,由於北寒的祖先在遠古時期不斷地侵犯周圍的部落,並不服上神的管教,令眾神憤怒,於是降下了災禍。災禍過後,眾神被冰封進連綿數千里的山地,叫後世的子孫永遠生活在這一片貧瘠的土地上。

    北寒雖因土地貧瘠,糧食不豐,可冽霧山脈裡野獸繁多,且比起其餘三國都要來得兇猛而巨大,因氣候的緣故,身上的皮毛十分漂亮且稀罕,這讓北寒的皮草名聞天曆大陸。為了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生存,北寒人民的身材比其餘三國來得高大且強壯。

    至於東耀國,則是個四季如春的國家,在天曆大陸上有魚米之鄉的美名。雖然東耀沒有西楚有錢,也不像南疆有座雨林,更沒有北寒的那種山脈,甚至於東耀在天曆大陸的版圖中是最小的。

    然而這個小國家卻掌握著整個天曆大陸近七成的米糧,可以說是握有整個天曆大陸的糧食命脈。人可以不裝飾寶石、可以不穿戴皮草,就是病了也不見得要吃藥,可萬萬不能缺的便是糧食。

    要知道,東耀光是一個州城,每年就能產糧幾百萬石,當然,這是在沒有天災的時候。而東耀四季分明,就算遭逢旱災,往往不過一個月就會降下大雨。

    也因此,東耀小歸小,卻是各國最覬覦的對象。

    所幸四國各有所需,且貿易往來頻繁,加上皇室流傳著百年的聯姻傳統,倒也相安無事,雖小紛爭不斷,卻沒發動什麼大型戰爭。不過近期,鄰近東耀的南疆變得野心勃勃,一心想佔領東耀國土。

    夏以煙正是東耀國的國民,她十分不幸,一穿來就遇上了百年難得一見的旱災,這旱災至今已有三個多月之久,若非東耀多糧,幾乎人人家中都有儲糧,災情早已遍佈各地。當然,有餘力儲糧的,大多是日子好過一些的人家,而夏家很不巧的,並不在其中。

    “一粒米也沒有,老天爺又不下雨,日子可怎麼過呀……”夏以煙支著下顎,發愁的望著空空如也的米缸。

    當知道自己穿越時,她內心除了晴天霹靂還是晴天霹靂,怎麼也想不透,這樣的事為何會發生在她的身上。

    她試著找回去的方法,而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怎麼來怎麼回去。於是她跑到了山上,想再摔一次,看能不能回到現代。

    可當她真的跑到山上,看見那黑黝黝、深不見底又陰風陣陣的山谷時,她頓時覺得,回不回去似乎也不是這麼重要嘛……

    因為自己沒用,跳不成山谷,她得找其他方法,於是她絞盡腦汁想著那些穿越劇,試圖用各種方法穿回去,誰知半點用也沒有,反而嚇哭了一雙弟妹,她只能無奈的消停,不再作死。

    既然認了命,她也就放棄了回去的念頭,心想,電視劇、小說裡的穿越女主角個個厲害,且自帶光環,不是有一技之長就是帶有空間,那麼她呢?

    說到一技之長,她也不知道稱不稱得上,前世她是醫藥研究所的助教,且家裡是開藥鋪的,所以要辨識藥材她還能行,可懂藥不代表懂醫,想要和電視劇、小說裡那些威能全開的女主角一樣,靠著醫術發光發熱、發財致富,那根本就不可能。

    至於空間,她從頭到腳瞧了一遍又一遍,除了看見一個瘦不拉幾的小丫頭外,什麼也看不出來,像是意念啦、夢裡入福地啦,通通和她無關,她就是個普通的鄉下丫頭,什麼都沒有。

    沒有好的家世,沒有一技之長,也沒有任何的特異功能,確認這一點後,夏以煙除了認命還是只能認命,至少她還活著,這就夠了。

    既然認了命,夏以煙除了要養自己以外,還有一雙弟妹要養,她只能想法子渡過眼前的困境。

    可是,任憑她想破了頭,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阿姊……阿姊……”

    就在她想到險些腦袋冒煙時,屋外突然傳來一陣軟軟糯糯的叫聲,讓她下意識的露出一抹笑,朝來人迎了去,“卉兒。”

    若說夏以煙來到天曆大陸後有什麼牽掛,那絕對的她那一雙弟妹,夏以松和夏以卉。

    夏以松和夏以卉是對雙生子,今年七歲。在這醫學落後的朝代,懷雙生子本就兇險,他們的娘正是因為生下他們時難產,身子骨虛,後來重病纏身離世。

    而他們的爹,為了要養活三個娃兒,只得日夜操勞著,一次上山打獵,不小心摔落山谷,人是救回來了,可因傷勢太過嚴重,沒幾日就去了,那時夏以煙不過才十一歲,一雙弟妹也才三歲。

    夏以卉一路跑進來,一張消瘦卻精緻漂亮的小臉紅撲撲的,見到長姊,開心的朝她撲去,抱著她的大腿喊著,“阿姊,卉兒找到食物了!”

    食物?

    這兩個字讓夏以煙眼睛一亮,直問:“真的?在哪?快帶阿姊去瞧瞧!”

    雖然烤蕃薯別有一番風味,可天天啃,再美味的東西都如同嚼蠟,更何況他們就快要連蕃薯都啃不上了,再不開闢食物來源,姊弟三人恐怕要去當乞兒了,因此,當夏以煙聽見小妹找到食物時,才會這般的開心。

    可惜她開心得太早了……

    “就在這!”夏以卉小心翼翼的張開滿是髒汙的小手,手心裡有個小布巾,她將布巾攤開,一臉驕傲的獻寶,“阿姊,你瞧,這是卉兒找到的哦!”

    看著她手上那一團黑不溜丟、還在蠕動的東西,夏以煙粉臉一抽,感覺到一股惡寒從脊樑骨竄起,她倏地跳開一大步,顫著手指著那團東西,問:“這、這是什麼玩意?”

    夏以卉沒發現阿姊難看的臉色,如數家珍的數著,“這是蜂蛹,這是蝦巴蟲和椿象,還有拉拉蛄和——”

    夏以煙還沒聽完,另一個小小身影也飛奔而來,開心的大喊,“阿姊,松兒找到食物了!”

    一聽不必吃蟲子,夏以煙眼睛一亮,“在哪?”

    夏以松高舉手中的竹簍,開心的說:“就在這。”

    “阿姊看看。”她萬分期待的接過竹簍,興奮的打開,只要不讓她吃蟲,她吃什麼都好。

    然而當她看清裡頭發出“嘶嘶”叫聲的生物時,她臉上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住,直接崩裂。

    可惜兩個小傢伙感覺不出阿姊的恐懼,興沖沖的拿著戰利品前去處理,待兩人把處理好的食物放在夏以煙面前後,她簡直要尖叫出聲,寧可餓死也不碰這些玩意兒。

    可最後她還是在兩個小傢伙的淚眼攻勢下妥協了,含著淚水揚著笑,吃下這足以令她連作好幾晚惡夢的一餐。

    月色朦朧,繁星滿天,農村的夜晚,除了蟲鳴與狗兒偶爾的吠叫外,沒有一絲多餘的聲響。

    夏以煙支著下顎,坐在屋外的空地上,望著像是灑滿閃閃發亮的珠寶的星空,神情有些呆愣。

    想到明日還得吃夏以卉不知從哪掏來的蟲蟲大餐,夏以煙頓時覺得人生毫無彩色可言,十分鬱悶。

    再這樣下去不行,之前是因為她身上有傷,沒法子賺錢,也沒法子覓食,得讓松兒和卉兒這兩個孩子養著她,現在她好了,自然得擔起長姊的責任,不能再讓他們吃苦了。

    最重要的當然是,她不想再吃蟲子了!

    可是,她要怎麼賺錢呢?

    東耀這一場旱災持續至今,雖然期間有零星降雨,然而這一丁點的雨壓根是杯水車薪,解決不了問題。

    早先他們還能刨些野菜,這一個月來,別說是野菜了,就是蟲子都快讓村民給抓光光,半點不剩。

    她思前想後,只想到和原主一樣,去山上找找看有沒有藥材,拿到城裡變賣。

    然而因為有著原主采藥摔下山谷的經驗,家裡兩個小傢伙死活不讓她再去,只要她稍微提一提,兩人就嚎給她看,弄得她不敢多說。

    唯一能賺錢的路子被堵死,她一個女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實在是想不出有什麼出路能養活她們一家。

    “該怎麼辦呢……”夏以煙唉聲歎氣了好一會兒,依舊想不出辦法,只好無奈的拍了拍身上那滿是補丁的裙擺,回屋睡覺去。

    夏家的茅草屋很小,總共也才幾坪的空間,一共兩間房外加一個小灶房,連茅廁都沒有,只能用恭桶。

    進屋後,夏以煙先繞至弟妹的房間,替他們蓋妥被子,撫了撫那可愛的小臉蛋後,才回到自個兒的房間。

    她脫去外衣,躺上榻,雖說現下是夏日,可夜晚倒不似白日那般炎熱,微涼的風透過破損的窗戶吹拂而來,本以為又會難以入眠的她不一會兒便沉沉入睡。

    四周十分的安靜,除了夏以煙平穩的呼吸聲以及偶爾的蟲鳴外,什麼聲音也沒有,然而就在這時,一道突兀的聲音劃破了這份靜謐。

    “這黃毛丫頭就是我要等的人?”一道略帶囂張與鄙夷的聲音從夏以煙頭頂傳出。

    “如果時辰沒錯,應該是她沒錯。”另一道聲音篤定的說。

    “確定沒錯?”那囂張的聲音十分的嫌棄,不放棄的再次確認。

    被人質疑,另一道聲音沒回答,而是手一揮,一道白光閃過,一本破舊的古書憑空出現在夏以煙的頭頂上。

    “後坑村夏氏之女夏以煙,卒於天曆丙午年乙未日申時一刻,於酉時三刻重生,重生之時,額間浮現萬獸之印,萬獸齊吼,乃萬獸一族之命定天女……”

    話落,白光拂過夏以煙的額頭,一抹若有似無的鳳印緩緩浮現,那鳳身似火,色澤豔麗,由細緻的絨毛包覆,一雙鳳目緊閉著,宛若正在閉目歇息一般,栩栩如生。

    看到這一幕,那道囂張的聲音怪叫了起來。

    “居然是雛印?不對,還是個發育不良的雛印,它的鳳翎呢?怎麼沒見著?老子等了近萬年,等到的居然是這樣的貨色?墨梟,你算了幾千年,就算了這麼個破爛玩意?”

    墨梟冷然道:“燚衍,別挑剔了,等了近萬年,再等下去,你萬獸一族就真要消失了。雖說是雛印,卻是命定之人,以你的能耐,只要好好栽培,定會成為金鳳印。”至於要多久的時間才能蛻變成金鳳,他可就不知了。

    “你讓老子教這麼個破玩意兒?你怎不自個兒收?”燚衍怒了,屋內的氣溫驟降。

    本是炎炎夏日,突然冰冷凍人,睡夢中的夏以煙柳眉微擰,手臂上浮出一層雞皮疙瘩,單薄的身子有些瑟瑟發顫。

    萬獸印一共有四個等級,分別為金印、赤印、青印以及最弱小的雛印,而其中的金龍印及金鳳印,只會出現在萬獸一族的聖子及聖女身上。龍、鳳之印不會同時出現,一個朝代只會有一個聖子或聖女,得此印者,將會是萬獸一族的至高者。

    在上古時期,想他萬獸一族也是叱吒風雲的四大天族之一,若非四族經歷了一場惡戰,幾乎覆滅,留下的要麼血脈駁雜,要麼血統不正,他何必一等就是上萬年?

    好不容易墨梟算到東耀將會出現一名擁有鳳印血脈的聖女,沒想到人是找著了,可這丫頭擁有的卻是最低等的雛印。是雛印也就罷了,畢竟萬獸血脈流傳至今,早已稀薄到幾乎沒有,能激發出雛印他就該偷笑了,可偏偏這雛印是個次貨,沒有鳳翎的鳳印,充其量只能稱得上是野雞!怪不得這丫頭重生時,鳳印召來的不是萬獸齊吼,而是萬蟲鑽洞。

    這樣的資質,讓他怎麼教?

    他可是萬獸一族至高無上的守護獸,紆尊降貴已經很憋屈了,還得教一個次貨,若是傳出去,他哪還有臉面?

    墨梟冷哼,“我要是能收,豈會輪到你。”他倆種族不同,傳承也不同,他需要的不是供奉,而是奉獻,奉獻生機,他如何能收萬獸一族的族人?更別提他早知燚衍那死要面子的個性。

    他又說:“你放心,沒人能知道這件事,四大天族如今也就剩你我二人,我是絕對不會笑話你的。你運氣好,在歸墟前還能撈到個擁有聖女資質的傳人,就算是次貨,也比沒有好。別忘了,你如今的靈念連化形都沒辦法,若是再等下去,沒有聖女的靈念供養,你遲早會成為一把灰燼。”

    他是萬物一族的王,與燚衍在上古時期本是死對頭,然而在經歷過上古大戰之後,族人幾乎滅絕,就剩他們兩人。

    他們一開始依舊針鋒相對,可鬥了幾千年,就算有再大的仇恨,也被時間的洪流給淹沒了,畢竟除了彼此,他們再也沒遇到其他看得上眼的族人。

    燚衍運氣好,找了個聖女,細心培養,說不定能恢復上古時期的靈念,達到顛峰狀態,至於他……

    想到那個如白雪一般純真的女子,他心一痛,那雙漂亮的紫瞳覆上一抹灰。

    聽墨梟這麼一說,燚衍不吭聲了,好半晌,才又嘴硬的說:“再等等吧,瞧她那模樣,都快養不活自己了,若她能活下來,並長進一點,本大爺再考慮要不要收了她。”

    他是上古存留的守護獸,這朝代不像上古,充滿靈念,若沒有族人的供奉,他只能等著殞落,可要驕傲的他去教一個愚材,他還是老大不願意。

    墨梟連話都懶得應了,沒見過這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傢伙。

    “人看到了,走了。”燚衍不耐的扔下話,咻地一聲,便已離去。

    墨梟見狀,冷然的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女子,才跟著離開。

    直到小屋再次恢復寧靜,被凍得快成冰棒的夏以煙這才驀地驚醒,慌張的四處張望。

    “是誰在罵我?”她搓著泛著雞皮疙瘩的手臂,看了看一眼就能掃視完的小屋,確定沒有異樣,這才嘀咕著躺回床榻,“怪了,我明明聽見有人在說話呀……怎麼這麼冷呀……”

    早晨,夏以煙頂著兩個黑眼圈起床。

    她昨夜作了個夢,夢裡一直有人在說話,她還聽到有人罵她是發育不全的次貨,害得她整晚沒睡好。

    夏以煙歎了口氣,梳洗過後,背起竹簍出門。

    她打算趁夏以卉和夏以松未起床前到山上去尋寶,以免再被扒著大腿不讓她走,又怕兩個小傢伙起來後找不著人,於是繞至古大叔家,想請他照看一會兒,沒想到開門的卻是古大叔的女兒古秀娥。

    古秀娥一看到她便是一陣冷嘲熱諷,她什麼也想不起來,自然不想與這人一般見識,轉身要走,誰知這瘋女人攔著她。

    她繞過古秀娥,明明沒撞到,古秀娥卻跌坐在地,她好心要扶古秀娥起來,這瘋婆子卻拿起石塊往她頭上砸。

    夏以湮沒料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冷不防地被砸了個正著,痛得她倒抽了口氣,“嘶——”

    她吃痛的撫上額角,發現不僅腫了起來,甚至還微微的滲了些血,內心不禁升起一股怒火。

    古秀娥見打中了她,一掃方才的不悅,愉快的拍手叫好,“活該!誰讓你破壞我和趙順的感情,打不死你,就讓你破相!”

    古秀娥和夏以煙雖說打小一塊長大,可隨著兩人漸漸長大,她看夏以煙愈來愈不順眼,一方面是因為夏以煙那愈大愈出眾的面貌,讓她心儀的男子對夏以煙一往情深,導致說親被拒,另一方面自然是因為自家爹娘對夏以煙比她這個親閨女還要疼。

    這話讓夏以煙怒火更熾,想要狠狠教訓她的念頭一起,剎那間,仿佛有著什麼沖向她的額間,她感到額間一熱,那股熱流像是要衝出體內似的,熾熱難擋。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打斷了她就要驟起的變化。

    “秀娥!”

    這一聲令夏以煙驀地回過神,她下意識伸手拂過有些發燙的額間,卻什麼也沒摸著。

    “爹!”

    古秀娥見自家爹來了,一反方才的驕縱,委屈的指著杵在一旁的夏以煙大聲嚷著,“爹,她欺侮我,打我又罵我!爹,你一定要幫我好好教訓她!”

    古益匆匆趕了過來,他的身後還跟著陳大娘。原來兩人爭吵時,一旁的鄰居陳大娘怕夏以煙吃虧,特地去將古益給找了回來。

    一個是親生女兒,一個則是生死之交的女兒,古益左看右看,並沒有為難,而是問夏以煙,“煙丫頭,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聞言,古秀娥瞪大雙眼,又氣又惱的喊著,“爹,你不信我?”

    又是這樣!每次她和夏以煙起爭執,爹都問也不問就站在夏以煙那邊,她真不明白,到底誰才是他的親生女兒!

    夏以煙聽見問話後,原本滿腔火氣倏時消了大半,目光一柔,輕聲說:“沒什麼事,是秀娥對我有些誤會,古大叔,真對不住,讓你跑一趟。”

    一聽見“誤會”兩個字,古益當下了然。

    他知道自家女兒為了那未成的婚事一直記恨著煙丫頭,他也清楚這事壓根不關煙丫頭的事,是趙順自己一廂情願,煙丫頭對他根本無情,然而秀娥聽不進去,執著的認為是煙丫頭害她和趙順的婚事沒成,為了這事,他也是煩惱不已。

    暗自歎了口氣,古益才發現她一直捂著額,“煙丫頭,你的頭怎麼了?”

    夏以煙看著仍賴在地上的古秀娥。

    古秀娥原本氣惱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心虛,旋即惡狠狠的瞪向她,警告她別多話。

    見狀,夏以煙勾起了笑,緩緩放下手,露出那滲血的額,引來陳大娘一聲驚呼。

    “這是怎麼了?小煙,這……這……”她剛才離開時,兩人可是好好的,怎麼才一會兒,就一個跌坐在地、一個破了相?

    陳大娘再認真一看,發現夏以煙額上傷得頗重,而古秀娥雖跌坐在地,看起來倒是沒怎樣。

    這一猜想,陳大娘倒是不好把話說出口了,只是同情的看著夏以煙。

    古益的臉色不太好看,自家女兒是什麼性子,他再清楚不過,見到那傷口,他張了張嘴,卻是什麼都問不出口,只能滿懷歉意的看著夏以煙。

    那愧疚的眼神讓夏以煙歎了口氣,她軟聲說:“古大叔,我沒事,是我方才不小心磕著了,一點小傷,過兩天就好了。”

    她不忍讓這真心疼愛她的長輩為難,於是替古秀娥隱下了罪行。

    誰知,古秀娥見她當真不敢說實話,以為她是怕了,頓時翹起了下巴,得意洋洋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得了便宜又賣乖的對她說:“若不是你動手打我,又怎麼會去磕到?說到底,就是你自個兒活該。”

    這女人!夏以煙心中的火又升了起來,正想開罵,古益已早她一步斥道——

    “夠了,給我回屋去。”

    他怎麼會不清楚煙丫頭是看在他的臉面,才替秀娥隱下罪行,要知道,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居然敢下這般狠手,要是傳出去,還怎麼嫁人?

    可惜他就只有秀娥這麼個獨生女,自小如珠如寶的疼寵著,當他驚覺將女兒給寵壞時,這性子早已養成,想改都來不及,他悔不當初,只能努力拘著點。

    “爹!”古秀娥氣得跺腳。

    “回去!”古益恨鐵不成鋼的又喊了次。

    最後,古秀娥惡狠狠的瞪了夏以煙一眼,才轉身回屋。

    陳大娘見沒事了,也跟著回屋去。

    待兩人都走了,古益才一臉愧疚的朝夏以煙道:“煙丫頭,又讓你受委屈了,都怪我教女無方,你放心,我等會兒就進城替你請大夫,絕不會讓你留疤的。”

    女子破相可是大事,夏以煙不僅不鬧,還替自家閨女掩飾,他若是連這點事都做不到,他良心過意不去。

    “古大叔,您別破費了。”夏以煙忙揮手,“這點傷,我自個兒去山裡摘些藥敷著就好,不打緊的。”

    她懂藥理,很清楚什麼藥草能祛疤痕,壓根就不需要請大夫。

    “你又要去山裡?”聽她又要入山,古益瞪大了眼,臉上寫著不贊同,“丫頭,你的傷才剛好一些,這一去若是再出意外可怎麼辦?不行,你要是有困難就跟我說,我不能讓你再去冒險。”

    古益和夏以煙的父親夏木是生死之交,有一回他和夏木進山狩獵,遇上了只熊瞎子,那熊瞎子正在追一名過路人,原本不關他們的事,只要小心點避開就沒事,可他因為太緊張,不小心朝那熊瞎子射了一箭,惹怒了那熊瞎子,他嚇軟了腳,若不是夏木引開那熊瞎子,他這條命當場就交代了。

    當夏木帶著一身傷回到村裡時,古益抱著他痛哭,告訴他,自己這條命是他救的,往後他要他做什麼,絕不二話,就是豁出這條命也在所不辭。

    然而夏木從未要古益做什麼,唯一的要求,就是臨終前拜託古益替他好好照顧那三個孩子。

    “古大叔,我早就沒事了。”對於這些阻擋她進山的人,夏以煙有些頭疼,偏偏這些人都是真心關懷她,她只能耐著性子說:“您放心,我不會走得太遠,就是去山邊看看有什麼藥草能采,再說,我這傷也得去采些藥回來敷。”她指了指被古秀娥敲破的口子。

    見到那傷口,古益又是一陣愧疚,直說:“古大叔給你找大夫去,你就別上山了。”

    想到上回她摔下山谷的畫面,古益眼都紅了。

    他還記得當時在山谷找到她時,人已經沒氣了,他辜負了夏木的期望,紅著眼把人給帶回村裡,沒想到原本沒氣的人一回到村裡,突然間又有了氣息,這變故驚喜大於驚嚇,對他來說,只要人活著就好,其他什麼都不重要,所以他說什麼也不能再讓她上山。

    對於他的執著,夏以煙很無奈,“古大叔,你有你的日子要過,總不能老是幫襯我們——”

    “怎麼不行?”古益打斷她,“你爹將你們託付給我,我自然得好好照顧你們。你放心,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就絕不會不管你們。”

    那如果你不在了呢?這話她可不能說出口,於是抿了抿唇,接著說:“我知道古大叔是好意,可你的日子也不是挺好過的,你若是在有餘力的情況下幫襯我們,我會很感激,若不是……你讓我如何心安?

    “再說,我身為長姊,下頭有一雙弟妹,就算不為自己想,也得為他們著想。松兒是長子,之後是要娶妻的,卉兒也是,遲早要嫁人,難不成連聘禮和嫁妝都要你幫我們籌備嗎?”見古大叔張口欲言,她忙又說:“就算你肯,也得顧慮家人的感受,你說是不?”

    古大娘和古大叔一樣,一心的對他們好,完全不計較,所以她口中的“家人”指的是誰,她想古大叔肯定能理解。

    果然,她最後一句話讓古益啞了聲,沉默了。

    秀娥一直對他送米糧和銀子給煙丫頭一家而不悅,直嚷著再這麼下去,她的嫁妝遲早會被他們一家給拿去,為此對煙丫頭的仇恨更深。

    他抬眼看著夏以煙那血跡已乾涸的傷口,最後只能悶聲說:“是我沒用……”

    夏以煙卻是笑了,她知道少個人阻止她了,“古大叔,你幫的夠多了,你別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說著,朝他揮了揮手,往山裡走去。

    她耽擱太多時間了,再不快點,家裡兩個小傢伙就要起來了。

    古益見她走得急,也不再攔,可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叫喊——

    “小煙!小煙,快、快回去,你家出事了!”

    這話讓夏以煙臉色一變,連問都不問,便轉身朝家裡奔去。

    古益見狀,忙追了上去,“煙丫頭,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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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g68 發表於 2019-3-2 09:20 PM

【第二章 上山采藥遇傷患】

    夏以煙離家不遠,加上她跑得也快,不一會兒就看見家門。

    家門前,有幾名大漢正圍著夏以松和夏以卉,對著他們惡狠狠的要脅著。

    “小鬼!快說,你姊姊去哪裡了?不然我就抓你們兩個去抵債!”

    夏以松擋在妹妹身前,小臉滿是驚惶,卻勇敢的不挪一步。

    在他身後的夏以卉早已哭花了小臉,緊緊抓著哥哥不放,渾身發抖,不停的哭喊著,“阿姊走了,去哪裡我們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們原本睡得正香,被這群討債的人吵醒,醒來時就沒看見夏以煙了。

    夏以煙不見,他們比誰都慌,可一聽見這些人是要抓她的,他們便咬死她不在,這樣就算他們真被抓走了,至少阿姊沒事。

    “我阿姊不知道去哪裡了,我們沒錢,你們要抓就抓,快點!”夏以松小小年紀,氣勢不小,可仔細一看,便能發現他那小身板正微微顫抖。

    他知道有人去找阿姊了,可阿姊不能回來,這些壞人在阿姊昏迷時來過一次,知道阿姊受傷,還不了銀子,便撂下話,說下次若再還不出銀子,就要把阿姊給賣到青樓。

    他不知道青樓是什麼地方,偷偷問了二狗子,二狗子說,他娘說青樓都是一群狐媚的女人,專勾男人上門,去做一些不要臉的勾當。

    什麼叫做不要臉的勾當他也不懂,卻知道那絕不是什麼好事,所以他不能讓阿姊被抓到,他得趁阿姊沒回來前,把這些人趕緊走。

    可惜他才打定主意,便聽見夏以煙著急的聲音——

    “松兒!卉兒!”

    他還未反應過來,夏以煙已蹲在他們面前,一臉擔憂的看著他們。

    “對不住,阿姊不該亂跑,讓你們兩個人在家。你們有沒有受傷?怕不怕?”夏以煙緊張的打量著兩人,見他們小臉發白,一個倔強中帶著害怕,另一個則是滿臉的淚痕,心驀地一痛,將他們緊緊抱入懷中。

    三個月的相處,她早已將他們當做自己的弟妹看待,方才聽見他們為了維護她,不惜讓人抓走他們,她感動之餘又覺得前景堪憂。

    這個家原本就一貧如洗,現在居然還有人來要債?她突然覺得很頭疼。

    兩個小傢伙一見到夏以煙,宛若見到了主心骨,一個放鬆就哭了出來。

    “阿姊,你怎麼可以回來,你快走!他們說要把你賣到青樓,你快點走——”夏以松哭喊著,不停的推著她。

    夏以卉原本緊緊抱著阿姊,聽見哥哥的話,也開始推她,跟著哭叫,“阿姊你快走!別回來,快點走!”

    把她賣到青樓?

    夏以煙臉都黑了,窮就罷了,欠債也不要緊,若是真被賣到青樓,她這輩子還玩啥?甭玩了唄!

    這一想,她不顧兩個小傢伙的推搡,站起身,環視著眼前一群人,冷聲說:“我們欠了多少銀子?”

    為首的漢子長得很是猥瑣,一雙眼肆無忌憚的打量著夏以煙,總覺得三個月沒見,眼前的女孩似乎變得更美了一些。

    夏以煙其實生得很美,瓜子臉,大眼睛,丹唇皓齒,明眸善睞,身材雖嬌小,卻玲瓏有致,就是可惜那本是細白無瑕的肌膚因長期勞動及營養不良,有些蠟黃,就連那一頭及腰青絲,也顯得枯黃無光澤。

    可這些都掩不去她是個美人的事實,猥瑣漢子早在第一眼見到她時,便對她垂涎不已。

    原本的夏以煙美歸美,卻十分怯弱,那膽小的模樣雖然很能勾起男人的怔服欲,卻總讓人覺得少了什麼,而受傷之後的夏以煙仿佛蛻變了一般,膽小怯弱不見了,雖然一樣楚楚可憐,卻增添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堅韌且從容不迫,眉目之間隱隱有著之前從未見過的自信,讓本就心癢難耐的漢子更加心動。

    他粗聲說:“一百兩。”

    一百兩?這數字讓夏以煙心一沉。

    一兩銀子足夠一戶莊稼人家過一個月的日子了,一百兩對他們而言,簡直是天價。

    但她沒被嚇到,而是穩了穩心神,又問:“借據呢?口說無憑,你說一百兩就一百兩?我怎知你有沒有誆我。”

    漢子沒理她,只說:“借錢難不成不用利息?這債你們都欠多久了?沒多收你利息已經不錯了。我告訴你,今日要是還不上錢,就抓你去抵債!”

    聽見這話,夏以煙一臉“果然如此”,不僅沒被嚇著,還反問他,“本金多少?利息又是多少?還有,這些年來,我們還了多少銀兩?這些應該都有立字條,我要看借據,否則我一毛錢也不會給。”

    明明兜裡一毛錢也沒有,她偏偏說得理直氣壯,畢竟若不想辦法拖延,她今日恐怕真的在劫難逃。

    漢子一聽就知道她是沒錢還,非但不生氣,反而露出了一抹噁心的笑,“這錢已經寬限你好幾年了,前陣子你差點摔死,改天要是真死了卻沒還錢,我豈不是虧大了?總之一句話,一百兩,要是沒有,你就等著被賣去青樓。”

    他知道雛兒值錢,曾帶著青樓的老鴇偷偷來瞧過夏以煙,沒想到那老鴇一見到人就開價一百兩,這天價可著實嚇了他一跳,他怎麼能放過?就算她今日真能還上錢,他也沒打算放人。

    見他蠻不講理,夏以煙握緊拳頭,正不知如何是好時,古益趕到了。

    “王豐,夏木明明才借了三十兩銀子,且前前後後還了近二十兩,你這利息是怎麼算的?怎麼可能還有一百兩。”古益一到,就擰起了眉。

    別人對夏家的債務不清楚,他卻不同,這錢是他陪著夏木去借的,那時夏嫂子難產,需要老參吊命,他們莊稼人家怎麼可能有這麼貴重的藥材,這才會到錢莊去借錢。

    這錢莊之前的總管老秦是個好的,可惜調了任,新上任的就是王豐,誰也沒想到這王豐竟是個黑心鬼,三十兩銀子硬是滾成了一百兩。

    “怎麼不可能?”王豐見古益道出欠款的情況,依舊臉不紅氣不喘,理直氣壯的喊,“這錢一欠就欠了快三年,咱們寶順錢莊雖然厚道,可也沒人拖欠這麼久,若是你們都有照時間還款也就罷了,偏偏時日到了還不見人影,一再拖延,我和之前那姓秦的可不同,欠債還錢可是天經地義,今日若是還不上,我就是抓人去抵債也是應該的。”

    還不上款最好,他正盼著呢!到時賣了一百兩,等夏以煙被破了身,他還能上門去樂呵樂呵,光想著他就來勁。

    “你、你這沒道理!”古益不曉得他那齷齪的想法,仍想據理力爭,梗著脖子喊著,“當初我們會到寶順錢莊去借錢,就是看在寶順的利息公道,還款時限寬鬆,那時白紙黑字寫得明白,月息一分,期限三年。離三年還有一個月的時間,煙丫頭也一直有照時間去還錢,若不是前陣子受了傷去不了,怎麼可能會拖欠。且她受傷也不過才三個月的時間,利息怎麼樣也滾不到一百兩,王豐,你分明是敲詐!”

    寶順錢莊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錢莊了,雖比不上東耀那遍佈各國的第一錢莊“大燕錢莊”,可在東耀也是排得上名號的,沒想到會這麼黑心。

    “說我敲詐?那好,你自己看看這是什麼。”見夏家就剩夏以煙和兩個小孩,上前幫腔的古益又是孤身一人,反觀自己這邊,一共來了四、五個人,要擄個人有何難?

    他懶得和他們浪費時間,直接甩了一張借據給古益,“老子今日就是要人,要是識相就乖乖和我走,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古益接過欠條,看見上頭的署名,雙眉立馬皺起,“這不是夏木的借條,你拿錯了。”

    拿錯?這話讓夏以煙松了口氣,可還沒放下心,就聽王豐一陣大笑——

    “這借條是夏傑的兒子打的,他跟我說他們家借的錢全算在夏木頭上,你可別告訴我,你不曉得夏傑是夏木的弟弟。”

    古益一聽,眼都紅了,“那個畜生!”

    夏木一向愛護唯一的弟弟夏傑,即便夏傑為人差勁,他依舊護著,默默的替那白眼狼一家還款。如今夏木都死了,那可惡的一家人卻還是一如往常,無恥的將欠下的債務強壓在夏以煙一家子身上,那群畜生簡直不是人。

    夏以煙聞言一顆心沉到了穀底,她才穿來不久,壓根不知道夏傑是誰,也沒機會問古益自家是否還有親戚,誰知道會攤上這種破事,她從沒想到電視戲裡那狗血劇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對方不講理,她又手無縛雞之力,打不過也逃不掉,難不成真要被抓去青樓當妓女?

    不!她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與其被抓去,倒不如先發制人,說不定還有一絲生機。

    她猛地從竹簍裡拿出鐮刀,指著王豐,咬牙說:“我不會跟你走,明明還有一個月才到還款的期限,且除了我們欠下的錢,其他的我一分都不會給,你若硬要抓人,那我拼著一死也不會如你的願!”

    王豐在逼良為娼這一塊可是小有心得,怎麼可能會被夏以煙給嚇著,回過神後便從懷中拿了張紙,抖了開,大喊著,“把人給我拿下,帶她過來蓋手印。”

    只要她在紙上蓋上手印,這賣身契便會生效,到時就算他們告上官府也無用。

    眾人聽命行事,上前抓人。

    古益一見,大驚失色,忙沖上前阻止,“你們眼裡可還有王法?”

    “滾開!”王豐手中棍子一揮,那力道之大,直接將古益給打昏。

    “古大叔!”見古益為了護她被打,躺在地上動也不動,夏以煙俏臉煞白,便要衝去察看。

    誰知王豐見了,竟趁她不備,一把搶過她手中的鐮刀,大笑出聲,“把人抓了!”

    沒了武器,夏以煙不一會兒就被抓住,不論她怎麼掙扎,都掙不開他們的禁錮。

    夏以松和夏以卉怎麼可能坐視阿姊被抓,掄起小拳頭沖了上去,對眾人又踢又打。

    “放開我阿姊,快放開她——”

    “你們是壞人,不要抓我阿姊,快放手!”夏以卉力氣不夠,於是嘴一張,朝王豐用力一咬。

    王豐叫了一聲,手一揮,將夏以卉小小的身子給甩了出去。

    “卉兒!”夏以松見妹妹被甩了出去,一雙眼氣得紅了,沖向王豐,奮力的猛打。

    “臭小鬼,找死。”王豐怒了,木棍便要朝夏以松身上揮下。

    “卉兒、松兒——”這變故讓夏以煙眼淚倏地落下,雙眼充滿了恨,在棍子落下之際,她感覺到身上突然湧出一股力氣,眨眼間便掙開了禁錮,沖過去緊緊將夏以松給護在身下,棍子就這麼結實的砸在夏以煙背上。

    “唔——”那一棍十分用力,幾乎能打散她全身骨頭,夏以煙忍不住悶哼一聲,想著這棍子若是打在松兒身上,豈不是要他的命?又想到被打倒在地的古大叔以及被甩開的卉兒,兩人也不知傷得如何……

    這一想,心頭的恨意越發濃厚,仿佛要爆發似的,那股壓也壓不住的怒火及恨意成了一股熱流,竄至額間,光滑的額在剎那間浮出一抹紅豔似血的鳳凰印記,接著,眾人耳邊傳來一陣尖銳的叫聲。

    “這是什麼聲音?”

    眾人停了下來,仔細尋找著聲音的來源,不一會便發現來自何處,這一看,全都嚇白了臉。

    “王、王王王總管,你、你你你快、快看……”麻子臉漢子被眼前的情況給駭到了,連話都說不清。

    “看什麼?”王豐正要抓起夏以煙,有些不耐的回過頭,誰知這一看,也傻眼了,“那、那是什麼?”

    眾人眼前一陣滾滾黃煙,地面隱隱震動,伴著一陣吱吱喳喳的叫聲,快速的朝他們沖了過來。

    “那……那是、是……”待黃沙接近,眾人這才確定自己眼沒花,白著臉大喊,“老鼠!好多、好多的老鼠——”

    眼前少說有近千隻老鼠,有大有小,諸如田地裡常見的火田鼷鼠,或是石鼠、褐鼠……正成群結隊的朝他們奔來。

    等眾人意識到要逃時,那群老鼠已像嗅到甜美的獵物一般,紛紛跳到他們的身上,朝他們又啃又咬。

    “啊——救命、救命呀!”

    “不要咬我!快、快點逃——”

    眾人一陣慌亂,又是揮又是打,然而甩了一隻,又跳上一隻,那些老鼠像無窮無盡似的,發狠的啃咬著,怎麼也甩不掉,最後王豐一行人只能落荒而逃。

    看見這情況夏以煙也嚇傻了,她很怕老鼠,可不知道為何,潛意識告訴她,這群老鼠似乎是來幫她的,不僅沒有傷害她,就連對躺在一旁的古大叔及卉兒,都像有意識似的避了開來,只朝王豐一行人奔去。

    她想不透,也沒有力氣去想,背上被打了一棍,加上腦袋瓜不知怎地突然嗡嗡作響,刺痛不已,像是有把刀不停的往她腦袋裡鑽,痛得她無法承受,在看見王豐他們飛也似的跑了之後,她再也撐不住,身子一歪,軟倒在地。

    在意識逐漸模糊之際,她發現耳邊隱隱傳來一陣細小的聲音——

    “居然招來這種低下的生物,次貨就是次貨,真是沒用!”

    “再低下的生物也有用處,她至少成功自救,況且你瞧,她的鳳印經過剛剛的激發,似乎有提升的跡象,顏色深了不少,照這情況看來,假以時日定能蛻變成金鳳,你就有耐心點,別著急。”

    “誰急了?我對這個次貨壓根不抱一點期望……”

    次貨……到底是誰一直說她是次貨?

    這熟悉的聲音讓夏以煙氣得牙癢癢的,她想看清究竟是誰一再的譭謗她,偏偏睜不開眼,最後暈死過去。

    待夏以煙醒來,已是三日之後。

    “阿姊!阿姊你終於醒了……嗚嗚……”見她終於醒過來,夏以松和夏以卉抱著她一陣嚎哭,哭得她既心疼也心酸。

    那日古益和夏以卉昏過去,好在沒什麼大礙,很快就醒來,發現昏迷的夏以煙,忙將人抬進屋。至於夏以松因為一直被夏以煙護在懷中,沒什麼事,只是受到了驚嚇。

    周遭的鄰居早在王豐鬧事時就躲的躲、跑的跑,不敢多事,於是夏以煙成了見證那突如其來的“鼠患”的唯一一人。

    那些老鼠來得太突然,走得太詭異,所以夏以湮沒打算跟人提起,當古益追問王豐怎麼突然離開時,她只能隨口用了個理由給搪塞過去。

    雖然王豐被嚇跑了,卻不代表他不會再回來,這次的事讓夏以煙有了危機意識,明白這不是人人平等且事事講理的現代,而是個強權時代。

    在這個朝代,你有錢有權才能講理、才不會任人欺淩,而像她這樣無權無勢的孤女,想同人講道理壓根就是天方夜譚,更甚者,只要有人像王豐一樣,動點歪心思,就能讓她萬劫不復。

    想到那日險些被賣入青樓的無助感,夏以煙粉拳緊握,低下頭,向一雙弟妹說:“松兒、卉兒,阿姊得去山裡采藥。”

    這話讓兩人止住了淚,開口便要阻止,夏以煙卻早一步說:“咱們沒錢,再不想辦法賺錢,那群壞人還會再來的,難道你們真想看阿姊被人抓走?且你們還在長身體,不能總是吃蟲子果腹,唯一能賺錢的法子,便是去山裡采藥草來賣。”

    她話說的很明白,兩個小傢伙張了張嘴,怎麼也說不出反駁的話,左右為難,讓他們小臉垮下,一臉茫然。

    夏以煙知道他們的擔憂,愛憐的摸了摸他們的頭,“別擔心,阿姊會小心的,你們記得,阿姊不在的時候,你們別待在家裡,免得那群壞人又跑來,知道嗎?”

    “我們知道了。”兩個小傢伙異口同聲的應聲,接著又擔憂的說:“阿姊你千萬要小心,早點回來哦!”

    “好,你們也是,要小心,別往危險的地方跑……”

    姊弟三人叨叨絮絮的又說了一會兒的話,夏以煙才動身,前往後坑村山頭那一片與南疆國相鄰的山林。

    說來也奇妙,南疆國的森林多為熱帶雨林,偏偏這座與東耀國相臨的“東玥山”卻是座落葉林與熱帶雨林並存的山林。

    落葉林帶最大的特點就是四季分明,氣溫變化十分明顯,在秋冬之時,由於日照漸短,氣溫降低,大部分樹木的葉子變紅或變黃,而大量的脫落到地面上,所以稱為落葉林。

    而熱帶雨林的特點則是氣候穩定,一年之中溫度變化少,雨量豐富,並無干雨季之分,植物種類繁多,而且長得繁茂,森林的層次相當複雜。

    這兩種不同的氣候類型居然存在於同一座山,在得知這奇景時,夏以煙可是嘖嘖稱奇了好一陣子。

    在前往東玥山之前,夏以煙已做好功課,這座山是東耀和南疆的共有財產,山中有壁壘分明的分隔線,區分著兩國的國土,只要不越線,兩國便相安無事。這幾百年來,東耀的國民安分守己,從不逾矩,倒是南疆國野心勃勃,時不時想越過東玥山侵略東耀,也因此兩國交界之處一向是軍事重地。

    雖然夏以煙對臨近南疆那頭的雨林十分感興趣,卻也不敢冒險前往,只在山腳下尋些常見的藥草。

    “三七、紫珠草、蒲黃……這山頭的止血藥草還真不少。”看著眼前的藥草,夏以煙開心的彎起了唇。

    東玥山還真是座寶山,光是山腳下就有取之不盡的藥草,不知再往裡走,會不會有更珍貴的藥草……

    這念頭一起,夏以煙心動了。

    抬頭望瞭望天色,正午都不到,這時候進山天色明亮,危險性小,只要在傍晚前回村,應該是沒什麼大礙。

    打定主意後,她將眼前的藥草搜括了一輪,便背起竹簍,往更深處走去。

    夏以煙愈走愈樂,“羊躑躅、茉莉花根、當歸、菖蒲……這山可真是什麼都有,連傳說中麻沸散的藥材都齊了……”

    麻沸散為華佗創制,為世上最早的麻醉藥。雖然麻沸散的真正配方現已失傳,不過傳說中所留下的配方仍然足以制出麻醉藥。

    她十分高興的沿路采著,之後幸運地找到了幾種十分珍貴的藥草,采得更是起勁。直到背上的竹簍滿到幾乎要溢出來,她才望瞭望天色,心滿意足的打算打道回府。

    “可惜沒找著人參,若是讓我找到一條,別說是一百兩,就是千金都肯定有人收呢。”她邊走邊嚷著,卻也知道百年人參可遇不可求,要知道,百年人參可是有市無價、求都求不來的珍貴藥材。

    嚷歸嚷,今兒個有這樣的成績,夏以煙已經很滿足了,嘴裡哼著小曲,慢悠悠的下了山。

    “回去之後將這些藥給炮製一番,明兒個再進城去賣,無論如何也能賣個幾銀兩子吧……”上山之前,她問過古益這些藥草的市價,聽見半斤的三七也不過賣十文錢時,她突然覺得好悲摧。

    十文錢是什麼概念?以東耀的市價,十文錢說好聽點,能買幾個包子吃,說不好聽一點,就是連一石米都買不上。

    想靠賣藥草掙上一百兩還債?這比天下紅雨還要難。不過,若是能換幾粒包子讓松兒和卉兒吃,倒也不枉她這麼努力地掙錢了。

    這麼一想,夏以煙的腳步又鬆快了,想著明兒個若真能賣個幾銀兩子,定要買些好吃的讓家裡兩個小傢伙解解饞。

    她急著下山,不知被什麼給絆了一下,摔倒在地,背上的竹簍也給甩了出去,辛苦半日所采的藥草被這麼一甩,散落了一地,讓她顧不得痛,驚呼出聲,“我的藥草——”

    她著急的想爬起身,手一撐,卻發現掌心傳來奇怪的觸感,有些柔軟,甚至還有些濕熱……

    這觸感讓夏以煙頭皮發麻,緩緩低下頭,果然看見了一具“屍體”,而且不是動物的屍體,那身形一看便知是人。

    “唔——”她急忙捂住嘴,四處張望了下,發現周遭除了她之外,就只有身下這具“屍體”,她渾身顫抖的爬起身,一邊爬還一邊念著,“阿彌陀佛,我不是故意踢到你的,你大人有大量,可千萬別怪我,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她怎麼會這麼倒楣,連上山采個藥草都能遇上死人,這黴運真不是常人能比擬的……

    雖說遇見了死人,怕得要死,可錢還是得賺,她忍著雞皮疙瘩,將散落一地的藥草給一一拾了回來,撿得差不多後,便打算溜了,誰知就在她準備閃人時,腳踝一熱,一股拉力讓她再次跌倒在地。

    這一次,夏以煙再也克制不住心裡的恐懼,尖喊出聲,“啊——啊啊啊——”

    尖銳的嗓音幾乎響徹雲霄,可惜這荒山野嶺的,就是她喊破了喉嚨也沒人聽見。

    夏以煙不停的猛踹狂踢,一心想擺脫那禁錮她腳踝的東西,好將自個兒的腳從那“屍變”的屍體手中搶回來,“放開我!放開我!冤有頭債有主,我、我不過是踢了你一下,可沒害死你,你別死抓我呀……”

    夏以煙不停的在心裡念著阿彌陀佛,暗暗為自己白日遇鬼感到不幸時,一道細若蚊鳴的聲音引起了她的注意。

    “水……水……”

    “水?我沒水,而且你一個鬼要啥水呀,本姑娘活到二十八歲還沒聽過鬼要喝——”對呀,鬼怎麼會向她討水喝?

    嗓音戛然而止,夏以煙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抓著她的不是鬼,也不是個死人。

    夏以煙大大的松了口氣,整個人癱軟了下來,她這才看清抓著她的人。

    那是一個男人,身上覆著厚厚的落葉,整個人被枯葉給淹沒,若不是她經過時被絆了一腳,恐怕此人真要塵歸塵、土歸土,成為這片山林的養分。

    眼前的人一看就是落了難,且不論他是為何落難,她只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善心人士,她自己都欠人救助了,更別提去救人,尤其是這兒荒山野嶺的,她肯定是果斷走人,然而——

    儘管使出吃奶的力氣死命的想扯回自己的腳踝,那握在她腳上的大手依舊動也不動,像鐵鍊子一般,緊緊的禁錮著她,讓她想跑也跑不了。

    無奈之下,她只能輕聲喊著,“喂,你、你還好嗎?”

    男人沒應聲,動也不動。

    難不成被她給踢死了?

    這念頭一起,她整個人都不好了,內心掙扎了好半天,這才抖著小手,將覆在他臉上的黑髮給撥開,打算探一探還有沒有氣,然而這一撥,她傻眼了,男人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宛若畫布一般精彩,且那傷一看就是剛造成的。

    夏以煙沉默了,她一直知道人的潛力無極限,尤其是瀕臨死亡或深陷恐懼的時候,只是她從不曉得自己的潛力竟這麼大,不過才踢了幾腳,竟把人直接給踹成了大豬頭。

    夏以煙心中頓時有了一點愧疚,就在這時,本來動也不動的男人又開口了。

    “水……給我水……”

    見人沒被她給踢死,夏以煙松了口氣,抬眸一瞧,正巧對上他睜開的眼睛。

    這一瞧,她有些傻了,這人的眼睛可生得真好,雖然那張臉髒汙不已,還佈滿了她的“傑作”,然那雙眼卻明亮得驚人。

    那一雙瞳仁充滿著濃郁的黑,仿佛一塊上好的墨玉,熠熠生輝,在這樣一雙眸子的注視下,周遭的色彩就像失了顏色,讓夏以煙的眼中僅剩下那純然的黑。

    而此時這雙烏黑明亮的眼睛正寫著渴望,定定的看著她。

    被他這麼瞧著,夏以煙有些不自在,苦著張小臉,嘟囔著說:“你想喝水?不是我不給,而是我真的沒水呀……”

    現在大旱,河裡的水少之又水,臨時去找怕也找不著。

    聞言,男子閉上那雙仿佛能魅惑人心的眼,動也不動,像是死了心,可依舊不放手。

    她發愁的又說:“要不,你先放開我,我回去取水來可好?”

    他這麼死抓著她,她就是真想替他去取水也動不了,更何況,她壓根沒打算去,只想趕緊逃離這鬼地方。

    話落,男子還是沉默。

    夏以煙得不到回應,只得又說:“不然,我先采個果子給你止止渴?”

    男人依舊沒有反應,就在夏以煙以為他又昏死過去時,突然感到那抓住她腳踝的力道緩緩一松。

    她大喜,忙用力將自個兒的腳給抽出來,這一脫身,她立馬頭也不回的跑了,哪裡還管身後之人的死活。

    她一路直奔山下,直到看見村子,才忍不住熱淚盈眶。

    她突然覺得,就她這黴運,能活著回來,簡直是奇跡了!

    為了不受良心的譴責,最後夏以煙還是決定當一回好人,上山去救人。

    可她一個人搬不動,只好麻煩古益,趁著天還未全黑,兩人匆匆上了山,將那昏迷不醒的男人給帶回村莊。

    “煙丫頭,我瞧這人還是接回我家來的好,你一個女孩子,照顧一個大男人,實在是……”古益看著榻上那高大的男子,覺得她這樣的安排有些不妥。

    知道他是好意,夏以煙卻拒絕了,“古大叔,人是我發現的,也是我嚷著要救的,怎麼好意思再麻煩你?再說,你家中不是還有古大娘和秀娥?這人擱在你那,一樣不妥。且這人傷得重,我們沒有多餘的銀子給他找大夫,好在我多少懂一些藥理,又采了許多藥草,照顧起來不難,若是真不幸……也不好給你家帶來晦氣。”

    這人傷得可不輕,身上光是被樹枝給刮破的傷口就有十多道,還有一道幾乎橫切腹部的傷口,然而這都不是最嚴重的,最重的傷來自他的後腦杓。

    他的後腦杓受到了強烈撞擊,失血過多,若非她正巧采了不少止血的藥草,能不能救的活還兩說,現下就怕他受的不只皮外傷,還有內傷,若是傷到了腦子,她可就真的沒轍了,所以這人到底能不能活下來,還得看他命夠不夠大。

    “可、可人也不能擱在你這呀,這要是傳出去了,你以後還怎麼說親呀!”古益突然有些後悔幫她救人了,當時聽見有人受傷,腦子一熱就跟著她去背人,怎知救了人,後續的問題才是麻煩。

    古益著急得很,夏以煙倒是一臉無所謂,“古大叔,同你說句真話,嫁人這事我還真沒想法,我父母雙亡,還有一雙弟妹,有誰家願意討這樣的媳婦?就是有,我也不願嫁,再怎麼著也得等松兒和卉兒長大,各自嫁娶,再來考慮。”

    最重要的是,古人三妻四妾,與她受的教育格格不入,所以嫁與不嫁,對她來說並不重要。若是能找個一心一意對她好、且能接受她養一雙弟妹,她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古益聽了,張了張口,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因為她說的話句句在理,他無話可說,好半晌才歎了口氣,“可就是不嫁人,這傳出去名聲也不好聽……”

    “名聲有人命重要?”名聲對她這現代靈魂來說,不過就是個屁,她壓根不在意,再說,人都救了,她怎可能為了不能當飯吃也不能當錢花的名聲二字,就把人給扔出去,“古大叔,咱們把人帶回來的時候沒人看見,他又傷得這麼重,不可能隨意走動,若是他命大能好,到時再請他的家人來接就是了,若是命不好,沒了,那就更簡單了,哪裡來哪裡去,咱們埋的時候小心點別讓人看見就是了。”

    “……”古益眼角一抽。

    敢情這丫頭把人當貓狗在埋?她說的這麼輕鬆真的好嗎……

    在夏以煙好說歹說之下,古益這才勉強把人給留下,回家去了。

    夏以松見古益回家去了,這才好奇的看著榻上的男人,問:“阿姊,咱們救了人,是不是做了好事?”

    夏以煙彎起了嘴角,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是呀,咱們幫助了有困難的人,當然是做了好事。”如果不算她一度打算見死不救的話。

    夏以卉也湊了過來,一雙圓眸亮晶晶的,問:“那我們是不是會有好報呀?”

    兩人的童言童語逗笑了夏以煙,她一把將他們給攬入了懷中,左右各親了一下,“當然,我們松兒和卉兒都是乖孩子,自然會有好報的。”

    聞言,兩人笑得更開心了,“太好了!”

    爹爹說過,只要他們心善,多幫助人,就能得到好的回報。他們不需要什麼好的回報,只希望那些壞人別再來就滿足了。

    夏以煙與他們吱吱喳喳了好一會,才帶著他們回房歇息,哄他們入睡。

    她返回安置房內,看著榻上那睡得不甚安穩的男人。

    他身上的傷口太多,有些口子發紅發腫,明顯有著發炎的反應,她采來的止血藥草有大半都用在他身上了,卻因為沒有板藍根、魚腥草、金銀花……等等能清熱抗炎的藥草,這傢伙今晚註定要發熱了。

    “把床讓給你也就罷了,沒想到還得當一回看護,唉,我這人就是心太軟,沒法子。”某人誇著自己,再一次把稍早前丟包的行為給忘得一乾二淨。

    既然要熬夜,夏以煙便把早上采來的藥草給整理整理,將要水制及火制的藥草分別放好,打算在今夜把該炮製的給炮製好,才不易壞。

    夏家很窮,窮得連油燈都沒有,夏以煙只得仰賴著薄弱的月光,在窗戶前靜靜的挑著藥草。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了,天色由濃濃的墨色緩緩轉灰,最後升起一抹亮光,黑夜落幕,取而代之的是燦爛的金陽。

    夏以煙就在時不時探著男子額間的熱度,以及炮製著手邊的藥草中渡過了漫長的一夜,當她終於將最後一味藥給處理完畢之後,一夜未眠的頭腦早已昏昏欲睡,最終再也撐不住,螓首一晃,就這麼趴在木桌上睡著了。

    她不知,就在她閉上眼的那瞬間,榻上的男子緩緩的睜開了一雙烏黑的眼,迷茫且警戒的看著破舊的屋頂。

    這裡是……哪裡?

    身上仿佛有千斤重的石塊壓著,讓他無法動彈,又似有火在燒一般,十分難受,唯一能動的便是他的一雙眼,於是他轉動那一雙比墨玉還晶亮濃黑的眼眸,四處張望著。

    這一望,便看見了在窗戶下熟睡的夏以煙。

    稀薄的朝陽從窗櫺灑進來,勾勒出窗邊少女的纖細與柔軟,少女身著白衫青裙,一頭烏鴉鴉的長髮垂落至腰間,整個人仿佛帶著朝露的海棠花,又好似半睡半醒間的一場美夢,那般的靜謐且美好。

    佳人如夢,美不勝收,這是男子腦中唯一浮現的詞彙。

    望著眼前的佳人,他第一個想法便是,他在作夢?第二個想法是,既然是在作夢,那便繼續吧,反正他不曉得他人在何處,且更糟糕的是,他似乎想不起來自己叫什麼名字,甚至連自己是什麼身份都不曉得……

    這情況不太妙,可既然是夢,或許夢醒之後,他心裡的疑惑就能得到解答也不一定,於是他睜著眼,靜靜的凝望著窗邊熟睡的少女,直到疲憊感再次席捲而來,他才不舍的閉上眼,再次陷入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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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g68 發表於 2019-3-2 09:21 PM

【第三章 販賣藥材遇輕視】

    夏以煙一連到山裡采了三天藥,采回來的藥草一部分哪來救治那男子,絕大部分則是炮製成了成品。

    為了男子身上的傷,她還特地做了一味藥——七日黃。

    七日黃主治割傷擦傷等外傷症狀,只要是見血的傷幾乎都能用,且功效了得,小傷口能迅速癒合,大面積的傷也能在七日之內痊癒,故而稱之七日黃。

    七日黃算得上是十分普及的外傷用藥,雖然愈傷效果極佳,然而中藥不比西藥,抗菌效果並不佳,若無天天換洗,很容易產生膿包,變成金包銀。

    所謂的金包銀,便是外皮完好,內部化膿,最後需將癒合的外皮切割開來,將膿引流而出,然而這樣的結果實在有些本末倒置。

    夏以煙前世是家中的獨生女,從小就被家長輩當成藥鋪接班人培養,學習到的秘方不在少數,可以說是泡在藥材中長大。

    加上她畢業于北京中醫藥大學畢業後繼續攻讀研究所,成績一向名列前茅,被教授著重,擔任助教,以她豐富的藥學經歷,七日黃這點小缺點對她來說自然是件小事。

    她制出的七日黃不僅沒有原先的缺點,抗菌效果好,甚至能加快傷口癒合的速度,不過三日,男子身上的傷口便已癒合了大半。

    不過外表的傷好了沒用,不管她灌了多少藥,男子依舊昏迷不醒。

    家裡多養了個人,雖說人昏迷著,但喂點米湯提供營養還是必須的,然而他們家的米缸早就見底,現在家中的米都是古益送來的,為此,她又受了古秀娥不少眼色。

    為了早日擺脫讓人接濟的日子,夏以煙決定要進城一趟,將這幾日炮製好的藥給賣掉。

    看著炮製的藥材,仿佛看見了白花花的銀子,她彎起了嘴角,打算將七日黃給帶上,她相信改良過的七日黃應該能替她多掙些錢。

    背起竹簍,她轉身吩咐一雙弟妹:“松兒、卉兒,阿姊要進城一趟,你們倆乖乖看家,記得,若是壞人來了,趕緊跑,知道嗎?”

    “知道。”夏以卉乖巧的應聲,夏以松卻是躊躇了一會兒,問:“阿姊,我們要是跑了,大哥哥怎麼辦?”

    被救回的男子一直昏迷不醒,兩個小傢伙不知道怎麼稱呼他,便喚他大哥哥。

    夏以煙愣了下,她倒是忘記屋裡還躺了個不能動彈的傢伙,想了想,她才說:“那些壞人要抓我們,是因為我們有被賣的價值,沒人會抓一個身上帶傷的人回去,所以你們不用擔心,顧好自個兒就對了。”

    親疏有別,她自然得先顧好自家弟妹,至於榻上的男子,她把人救回來已是仁至義盡了,如果真不幸被王豐那群人給遇上了,她也沒轍。

    夏以煙不曉得,她在說這話的時候,整整昏迷三日的男子竟在這時睜開了眼,且困惑的發出了疑問。

    “抓人?有人要抓我?”男人什麼都想不起來,自是搞不清楚狀況。

    聽見這低沉帶著些微沙啞的問話,夏以煙驀地回過身,瞪著那從榻上坐起的男子。

    “你、你醒了?”夏以煙忙問:“你昏了整整三個日夜,身體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男子沒有說話,靜靜的看了夏以煙好一會兒,這一瞧,他發現比起在窗戶前熟睡的她,眼前這雙眼靈動、巧笑倩兮的她,似乎更美。

    夏以煙見他不應聲,傻傻的看著自己,擰起了眉,低聲又問:“你還好嗎?”

    男子回過神,朝她露出一抹笑。“很好。”

    他這一笑,讓夏以煙嚇得倒抽了口氣。

    那張猶如豬肝色一般腫脹的豬頭臉,配上那咧嘴笑,即便以一個古人來說,他的牙齒又白又整齊,仍然怪嚇人的,她忙低下頭對一雙弟妹說:“你們倆天外頭玩,順道和古天叔說一聲,人醒了。”她可不想小孩子晚上作惡夢。

    誰知夏以松和夏以卉壓根沒被嚇著,睜著眼好奇的看著那男子,脆聲說:“哥哥,你終於醒了,阿姊為了照顧你,已經好幾日沒能睡好,連床都讓給你了,你醒了就好,阿姊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對他們來說,夏以煙就是他們的全部,一切都得為她著想。

    男子當然知道夏以煙這幾夜都在照顧他,他並非一直昏迷不醒,只是他清醒的時間多半在半夜,那時夏以煙早已支撐不住,趴著入睡,所以兩人一直沒打照面,然而知道歸知道,聽夏以松這麼說,他那過分晶亮的墨眸仍是一柔,聽聲向她道謝,“多謝姑娘相救,請問姑娘芳名?”

    這是他想了整整三日的問題。

    “夏以煙,炎炎夏日的夏,何以解憂的以,輕煙嫋嫋的煙。”她大方的報上自個兒的閨名,眨著圓眸,迫不及待的反問:“你呢?叫什麼名字?家住哪兒?你告訴我,我想法子通知你的家人,好讓人來接你。”

    自從救了他之後,古大叔天天愁著臉在她眼前晃,就怕眼前的男人一個不小心死了,更怕她一個姑娘家收容外男,被人說閒話,這下好了,人總算是醒了,瞧他身上的穿著,雖然是髒汙,卻不難看出衣料細緻,想必家境不差,說不準把人送回去之後,還能得到一筆報酬呢。

    這一猜想,她忍不住笑了,看著他的眼神也更加柔和。

    誰知他的回答險些讓夏以煙昏死過去。

    男子見她笑,也揚起了一抹笑,撫著自己受傷的後腦杓,有些無奈,“我傷了腦袋,叫什麼名字,家住在哪裡,好像……都想不起來了。”

    打從第一次醒來,他便發現了自己失憶的事實,不管他怎麼努力回想,就是想不起有關自身的任何事叫什麼名字、家住哪兒、何方人氏……他通通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眼前的女子。

    她在山裡發現了他,也是他失憶後第一個見到的人,不僅救了他,還將他帶回家裡,甚至為了收留他和人有了爭執……這些他有看印象,也因此,他對夏以煙產生了一種類似雛鳥般的依賴心態。

    “你、你剛說了什麼?開玩笑的吧?”她剛才幻聽了對吧?肯定是。

    那像畫布一般精采的臉一臉認真,又說了一次,“沒開玩笑,我什麼都記不得了,腦袋一片模糊,怎麼想也想不起來,唯一有印象的,便是你在山裡救下我。”

    他那時重傷昏迷,身上大量出血,他知道,再這麼下去,他只有死路一條,就在他等死之際,卻因她絆了一腳而清醒,當他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便是眼前這精緻柔美、顯得有些惶然無措的小臉。

    這一眼在他心裡落了根,也因此當他清醒過來,得知自己什麼也想不起時,並沒有慌張,只因他看見了在窗戶前熟睡的夏以煙。

    那一刻,他莫名的感到心安,相較他的淡然,夏以煙卻是晴天霹靂。

    “你什麼都記不得了?”嘴角微抽,她問。

    “是。”他說。

    “忘了自己的名字?”她深呼吸,又問。

    “忘了。”他抿唇答道。

    “連家在何方都不曉得?”那雙漂亮的眼眸有著最後的期盼。

    “不曉得。”他再一次打破她的希望。

    夏以煙身子一晃,踉蹌了下,喃喃低語,“這到底是哪門子的黴運,難得做一回好人,居然撿了個失憶的傢伙回來,難道是天要亡我……”

    “阿姊,你怎麼了?”夏以松擔憂的扯了扯她的衣角。

    夏以煙忍著心悶,勉強揚起抹笑,對一雙弟妹說:“松兒,你帶卉兒去和古大叔說一聲,阿姊和哥哥有事要說。”

    夏以煙發話,兩人當然得聽,他們乖巧的點頭,小手拉著小手,往屋外走去。

    支開了弟妹,夏以煙再也忍不住撫額,哀怨的看著那霸佔她床榻的男人,問:“你打算怎麼辦?”千萬別說要賴著她。

    “不曉得。”那雙比女人還漂亮的墨瞳滿是茫然。

    “要不,我帶你去報官?”現代走失,都是把人領去警察局,古代走失,應該同理。

    “不行!”他想也不想的拒絕,至於為何拒絕,他也說不出來,只知道他不能去官府,否則會有大麻煩。

    “不報官?行,那你何時離開?”她回得十分直接了當。

    “我傷還沒好……”男子有些無措的看著自己身上的傷,一雙墨一般的眸子直勾勾的盯著她,裡面有著淡淡的期盼。

    他像只走失的可憐小狗,既無辜又無助,茫然且渴求的看著她,讓夏以煙的心被戳了一下,可一想到自家經濟條件壓根沒法子再多養一個人,她只得硬心腸道:“那就等你傷好,你傷一好,就得離開。”

    男子抿著唇,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我無處可去。”

    一個連自己姓名都想不起來的人,能去哪裡?

    再者,他雖然失憶,卻不是傻子,他身上全是刀傷,這些傷不會平平白無故出現,這說明有人想殺他,而他卻該死的什麼都想不起來,若是他冒然出現在人群之中,恐怕不會如這一次那麼好運。

    夏以煙眼角一抽,咬牙問:“所以?”

    “所以 ……”男子抬眸看向她,有些可憐兮兮,輕聲說:“能不能收留我?”

    他知道這要求過分了,但此刻的他是個溺水之人,而眼前的夏以煙就是那浮木,除了緊緊的攀上她,他想不出其它法子。

    她就知道!

    夏以煙無力的閉了閉雙眼,輕啟紅唇,很想硬下心腸說出一句不行,偏偏她的心不夠硬,到嘴的話硬是轉了個彎,“我家窮,養不起一個吃閒飯的人。”她絲毫不覺得說實話有麼好難為情的,若她家財萬貫,又會在乎多養個人?

    聽懂她話裡的軟化,男子揚起一抹大大的笑容,“我有力氣,能幹活。”

    “現在大旱,你有力氣也耕不了田……”夏以煙悶聲說。她不懂耕田,一雙弟妹又小,就是想靠家裡那塊出產不佳的田地過活都沒辦法。

    誰知,她話一落,天空突然劃過一道閃電,緊接著,一聲巨大的雷響劃破了雲霄。

    這變故讓夏以煙瞪大眼,她抬頭看向窗戶,就見豆大的雨珠伴著雷響,嘩啦啦的傾盆而下,一掃連日來的熾熱。

    “下雨了。”男子臉上的笑容更甚,愉悅的說:“我能耕田了。”

    夏以煙:“……”

    不帶這樣的,現在是連老天都在欺負她是嗎?

    就這樣,在古益反對卻又忍不住心軟、一雙弟妹舉雙手贊同下,夏家多了一名新成員。

    “你們三個顧家,阿姊出門了。”夏以煙看著眼前的一大兩小,低聲吩咐。

    一連三個月大旱,老天終開眼下了場大雨,這雨一下就是三日,整整三日沒辦法來藥,也進不了城,夏以煙急得嘴上險些要長燎泡,好在今日雨停了,她迫不及待的要進城。

    “好,阿姊你路上小心。”夏以松和夏以卉乖巧的應聲,身旁卻傳出一道不認同的聲音——

    “你一個人進城?我不放心。”

    夏以煙挑眉,看向那已能長時間坐起身的男人,“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因為你長得美。”他正色答道。

    夏以煙生得極美,可她自己似乎沒有自覺,居然打算這模樣進城,他怎能放心。

    一句話讓夏以煙粉臉微紅,她下意識撫了撫自己的臉龐,啐道:“阿燕,我不曉得你一張嘴居然這麼貧。”

    他失憶,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夏以煙見他衣裳上繡著一隻飛燕,便隨口替他取了阿燕這個名字。

    “我說的是實話。”阿燕覺得自己挺無辜的。

    其實夏以煙不管長怎樣,在他眼裡都是最美的,更別提,她的模樣的確生得好,不只是她,就連年紀小小的夏以松和夏以卉,也是一個俊美一個嬌俏。

    “長得美又不能當飯吃。”雖然被誇讚是件好事,卻不能阻止她進城,睞了他一眼,她收起羞澀,正色道:“再怎樣還是得吃飯,再不進城,這些藥都要壞了,你們別擔心,我會保護好自己,走了!”

    朝他們揮了揮手,她轉身就走,就怕耽誤時間,賣不了東西。

    見她頭也不回的走了,阿燕墨眸一沉,有些心堵。

    他知道夏以煙為了他,欠了古益不少人情,也知道家裡多了他一個人吃飯,原本就困苦的日子變得更加艱辛,可恨他身上帶傷,就是想幫忙也力不從心,這無力感……讓他下定決心要快點好起來,他不能成為夏以炳的累贅。

    夏以煙背著竹萎,有些艱難的走在滿是泥濘的田道上。

    連日大雨,路面上滿滿的水坑,原本的泥土小徑變得軟爛不堪,讓人難以行走。

    若是可以,夏以煙也不想步行,可惜她沒錢,就是想花錢搭牛車入城都沒辦法,只能踏著泥一步一步往嚴城走去。

    途中水坑極多,夏以煙在避開的同時,不免會從水窪中看到自己的倒影,這一看,她不得不承認阿燕說的極對。

    她這副皮相實在是生得極好,雖然因為長期營養不良而顯得有些蠟黃,卻不去天生麗質。

    標準的鵝蛋臉,杏眼又大又圓,似乎藏了一汪春水,眉毛彎彎,朱唇小巧,微微嘟起,顯得格外的甜美。

    “這樣進城肯定出事……”前世電視劇看太多,強搶民女這事電視演演就算了,要是發生在她身上,她哭都來不及。

    她四處張望了下,看見在風中搖曳的淡紫紅色花朵時,露出了一抹笑,“是地黃,真是巧了。”她開心的拔起地,取下塊根,拿起一旁的石頭搗了起來,接著又找了幾種天然的草木染料,將之融合,才往柔嫩的小臉上抹去。

    忙活了好一會兒,她才滿意的看向水坑裡,原本甜美可人的小臉變得有些黝黑,彎彎的柳眉被她加粗了一倍,就連那粉嫩的唇都讓她弄得黯沉無色。

    一個悄生生的美人兒頓時成皮膚黝黑、眉目平瀲,在街上一抓一大把的平凡小丫頭。

    這一番喬裝耽誤了她不少時間,待她來到城門外,已是正午時分。

    大雨過後,太陽特別的炙熱,經過一個上午的步行,她是又累又餓,只能強撐著精神排隊進城。

    一入城,街道上的繁榮讓夏以煙眼睛一亮。

    這就是古代的集市?似乎比電視上熱鬧了許多。

    嚴城內的街道不比外頭的泥濘路,而是鋪著正正方方的青石板,路上人來人往,兩側的攤販熱情的叫賣,路上行人笑鬧聲滿滿,雖不至於到人聲鼎沸的地步,卻也是熱鬧非凡。

    夏以煙睜著一雙圓潤的大眼,一邊走著,一邊好奇的四處張望著,在經過一間賣燒鴨店面,聞到那撲鼻的焦香味時,肚子突然發出一聲響,讓她俏臉一紅。

    “不行,辦正事要緊。”捂著肚子,她低下頭快步走過滿是罪惡的一條街,直到縈繞鼻尖的食物香氣散天,她才啐了口氣,在古益所說的西大街走去。

    西大街是嚴城藥鋪的集中地,後坑村的村民采了藥草,都是來這販賣。

    “廣春藥鋪……廣春……找著了,就在這。”看著眼前的藥鋪,夏以煙頓時眉開眼笑,高興的就要走進去。

    誰知她才剛踏上石砼,便沖出一個人,像趕蒼繩一般的朝她揮著手,不耐的說:“我們不收藥材,趕緊走!”

    夏以煙臉上的笑容一僵,卻還是客氣的問:“請問你是馮掌櫃嗎?”

    古大叔同她說,廣春藥鋪是原先之前常來販賣藥草的藥鋪,裡頭的馮掌櫃對她不錯,可憐她一個幼女還得拉拔一雙弟妹,曾告訴她,若是有合適的藥草,他都會收購。

    而眼前這人,一雙三角眼,還留著八字鬍,一副刻薄樣,明顯和古大叔口中那和藹的老人不是同一人。

    “馮老頭?”他挑起那稀薄的眉毛,嘖了聲,“又來了個找馮老頭的,怪不得這藥鋪的藥材會這麼差,都怪那死老頭愛裝好人,我告訴你,那老頭回鄉去了,這藥鋪現在的掌櫃是我李掌櫃,你趕緊走,順道告訴你同村,以後廣春藥鋪不再收購你們這些散戶的藥材。”

    真晦氣!都怪他貪便宜,為了省幾兩銀子,盤下馮老頭的藥鋪,要是知道這老頭的客人還沒上門賣藥材的人多,他也不會盤下,搞得每日都得像趕蒼蠅一般的趕人。

    馮掌櫃回鄉了?夏以煙因這消息怔住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揚起笑,說:“李掌櫃,你要不要先看看我的藥材?我炮製好的藥材和其它人不同,品質有一定的保證,你瞧瞧就知道。”說著她放下背上的竹簍,取出藥材。

    “有什麼好瞧的,趕緊離開!別耽誤我做生意。”一個窮酸丫頭能有什麼好藥材?李掌櫃才懶得搭理,看也不看,轉身便要進去。

    夏以煙卻不能讓他離開,匆匆拿了包藥材,打開來,湊到他面前,“掌櫃,你先別走,你看,我的藥材都是炮製好的,處理的方法也和尋常藥鋪不同,你……”

    啪的一聲,夏以煙手上的藥材被李掌櫃一掌給打翻,“給我滾!都說不收了,你怎麼這麼煩人?再不走我就讓人把你打走!”

    他甩頭便走,踏著那被他打翻的藥材走了進去。

    看著散落一地的藥材,夏以煙的心抽痛了下,這些可都是她的心血,這個八字鬍居然敢這樣糟蹋她的藥材!

    圓潤的杏眸醞釀著風暴,她冷冷看著他,道:“賠錢。”

    “啥?”李掌櫃以為自己聽錯,掏了掏耳朵,“你要我賠錢?”這丫頭是不是傻了,還是說,她打一開始就是來訛詐的?

    “你打翻我的藥材,難道不用賠錢?”她方才拿出的是一包炮製好的白芷,通體雪白的白芷被打翻在地上,沾染了泥沙,甚至還被踩了幾腳,藥材不能賣了,至少得賠給她同等的價錢,兩人的爭吵引來了過路人的圍觀,不一會兒,藥鋪外便圍了一群看熱鬧的民眾。

    “這是在吵什麼?”路人甲問。

    一旁比他早到的路人乙好心的報告目前進度,“我剛來不久,正巧看見那個八字鬍把人家小姑娘的藥材給打翻了,還說要把她給打走,那小姑娘也是硬氣,居然沒被嚇跑,還敢和八字鬍叫板,要他賠錢。”

    “這小姑娘挺大膽的呀!”路人甲看著夏以煙那瘦弱卻挺直的小身板,贊許的說。

    “可不是,這廣春藥鋪之前的馮掌櫃是個好的,對我們這些鄰居也和善,可惜回鄉去了。這八字鬍可就不一樣了,為人小氣不說,還會偷斤減兩,我跟你說,上一回我婆婆來抓藥,回家一秤,硬是少了半錢呢!”

    眾人倒抽了口氣,“真的假的?這八字鬍可真是黑心 !”對他們而言,少了半錢的藥,可比少了半斤的米還嚴重,畢竟誰知道會不會因為藥性不足而治不好病?

    也因此這事還沒完,眾人心裡的秤子已偏向了夏以煙,對李掌櫃指指點點。

    李掌櫃見狀,險些氣飛了一對八字鬍,大聲的說:“要我賠錢?休想!不報官抓人就不錯了。我都說了不買你的藥材,是你硬要推到我面前,現在藥材翻了,你還反過來向我要錢,這明擺著就是敲詐!”

    說她敲詐?夏以煙眯起了眼,這是瞧她年紀小好欺侮是不?

    眨了眨一雙大眼,水霧揚起,她啞聲說:“李掌櫃,我、我沒有,我只是想拿藥材讓您瞧瞧,您不買,難不成我還能逼你買不成?可您就算不耐煩看,也不該把我的藥材打翻,這些藥材都是我辛辛苦苦采來的,又熬了幾不日夜才炮製好,您打翻了,我沒法子賣錢,自然得向你要賠償,我沒有敲詐……”

    夏以煙雖然喬裝過了,可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怯生生的立在哪兒,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跟一個長相刻薄的奸商相比,大夥自然更偏向夏以煙,再次指指點點了起來。

    “小姑娘說的有理,你不買就算了,怎麼能打翻人家的東西?”

    “還想報官抓人呢,要報官,也是先報官抓你這奸商。”

    “說的好!要是官來,我們就在這替小姑娘作證!”

    如願達到效果,夏以煙眨了眨迷濛的雙眼,嘴角不著痕跡的彎了個小小弧度。

    看來熱心的民眾比她想像還多呢。

    李掌櫃聽見要報官,臉都綠了,他可不想惹麻煩,要是真有人多事,去舉報他偷斤減兩,他這生意還怎麼做?

    他惡狠狠的瞪著夏以煙,不甘願的從懷中掏出幾文錢,憋氣的說:“罷了,就當我倒楣,拿去!”

    夏以煙接過他扔來的銅錢,低頭一看,才十文錢,她咬著唇說:“李掌櫃,我這些白芷有一斤半呢……”

    李掌櫃瞪了她一眼,又扔了五文錢給她。“拿了錢就快滾!”

    一斤白芷的收購價十文錢,斤半他給足了十五文,這對一毛不拔的李掌櫃來說,可是少見的大方。

    誰知夏以煙握著手心裡的銅錢,還是不邁腳,“李筆櫃,我這些白芷都是炮製好的,這成色在外頭可找不到,才……十五文連我的炮製工錢都不多 ……”她這可是大實話,術業有專攻,她雖不懂東耀的行情,可她腦袋裡裝著的可是流傳千年的藥學歷史,她相信她的炮製方法肯定遠遠超過此時技術,這點從在她踏進廣春藥鋪時嗅到的藥香味就能得知。

    “炮製?”李掌櫃本來要惱,聽見這話頓時大笑,“你一個丫頭跟我談炮製?”

    他這才想到這瘦弱的小丫頭好像打一開始就一直喊著她的藥材都是炮製好的,要知道,一個好的製藥師博可是千金難求,就是他再小氣,也知道這錢省不得,光是請個製藥師博,一個月的月錢就花了他好幾兩。

    可他現在聽見了什麼?她說這些藥材都是她炮製的?這話可真是笑掉他的牙。

    聽見他輕蔑的語氣,夏以煙也不急,彎下腰拾起落在地上的白芷,遞給他,“李掌櫃,您自己瞧瞧,這些白芷是不是炮製好的?”

    李掌櫃本來不屑一顧,可一聞到那淡淡的白花香,再看那不薄不厚,切得剛剛好的白芷時,那雙三魚眼頓時一亮。

    白芷的斷面大多為白色或是灰白色,可這小丫頭手上的白花卻是十分漂亮的乳白色,且質面堅實,色澤滑亮,氣味芳香,就是他請來的老師傅都制不出這樣的好藥。

    即便如此,他還是不信這些藥會是眼前這一個十四、五歲的黃毛丫頭制出的,只以為是她家中之人所制或是走運拾到某人掉落的藥材,而他更相信是後者。

    不論這藥從何而來,藥是好藥,然而……

    這制好的藥材價錢可翻了不止一倍,更別提這白芷還是上等的,就是可惜這些藥材讓他給打落在地,還踩了幾腳,可還是遠遠超過十五文錢的價值,當然,這話他可不會說。

    他轉了轉眼睛,心中頓時有了主意,面上卻依舊不屑,嗤聲說:“你這小頭究竟是誰家的孩子?這藥材可不是人人都有法子制,你以為只是切一切就是炮製?別開玩笑了,總之,十五文錢已經給你了,這些白芷就歸我,你趕緊走,再待下,我可真要報官了。”

    聞言,夏以煙眯起了眼,她可沒漏看那雙三魚眼一閃而逝的驚喜,這傢伙擺明是想占她便宜,要是她就這麼退縮了,她便不叫夏以煙。

    潤了潤唇,她脆聲說:“白芷的炮製法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就是麻煩在耗時,首先要先挑去雜質,用清水洗淨,再用溫水浸泡一時辰,接著撈起瀝幹,再放入缸內悶潤,每天翻動兩次,使其全部浸透後取出切製成橫片、曬乾,經過以上的步驟,白芷才算是完成。”

    她頓了一會兒,才又接著說:“白花性味辛、溫,主要能散風除濕,通竅止痛,消腫排膿,還可用於風寒頭症、牙痛及瘡瘍腫痛,對於女人還有一個功效,那就是能夠養顏美白。”

    “養顏美白?”一旁看熱鬧的婦人一聽,低呼出聲,“這藥還能美白?我長這麼大還真沒聽過呢……”

    “說不準是真的,你瞧小姑娘那架勢,說得頭頭是道,懂的還真不少,我看呀,這藥還真是這小姑娘制的,真是不簡單。”

    眾人你一言我一句,頃刻間便信了夏以煙,不得不說,這些古代人實在是純樸得很。

    李掌櫃聽了也有些猶疑。難不成這些藥真是眼前的黃毛丫頭制出的?

    不,這不可能,這樣的功夫與技術,沒有數十年的經驗是制不出的。

    撚了撚那微翹的八字鬍,他哼了聲,“會說不代表會做,夠了,我沒時間和你瞎扯,趕緊走,別耽誤我做生意。”說罷,便彎下身要撿起地上的白芷,誰知夏以煙阻止了他。

    “你這是什麼意思?”李掌櫃沉下了臉。

    夏以煙笑了笑,將手上的十五文錢遞了回去,揚聲說:“既然李掌櫃不識貨,我也不強求,被踩壞白花就當做我倒楣,這些藥材我帶走了。”她慢條斯理的收拾著地上的藥材。

    “這……這……”李掌櫃一聽,急了,卻說不出阻止的話,只能杵在一旁乾瞪眼。

    將掉落的藥材全數收起,確定沒有遺漏半分之後,夏以煙這才站起身,對他甜甜一笑,“耽誤李掌櫃的時間,我很抱歉,我相信這西大街總有識貨的藥鋪,我這就離開。”

    轉身時,她眼角一掃,果真見到別家藥鋪的夥計在一旁看熱鬧,這情景讓她唇兒微彎。

    鬧出這一出不為別的,就為了打知名度,她相信去下一間藥鋪販賣藥材時,絕不會再有方才那樣的待遇自然,她能得到的也不會只是五文錢。

    這樣想,方才因李掌櫃踩壞藥材而生的壞心情也就散了。

    她正打算往下一間藥鋪走去時,被一道沉穩的聲音給喚住。

    “你的藥材,我全收了。”

    驚喜來得太突然,夏以煙有些不敢置信,她轉過身,看向從人群中走來的兩名男子。

    走在前頭的男子身著一身藍色衣擺,頭帶玉冠,腰間懸了塊碧色玉佩,臉上掛著一抹溫煦的微笑,配上那俊逸的容貌以及一身溫文儒雅的氣質,讓人心生好感。

    他身後的男子高他約半顆頭,身穿銀白色袍子,腰纏黑色繡金絲腰帶,腰間一根紅線懸桂著青色環佩,那俊美無儔的面容跟清冷的氣質,高貴得讓人不敢近身。

    看著眼前瘦弱的小姑娘,藍焄俊溫聲又說了一次,“小姑娘,你的藥材我全要了。”

    這一次夏以煙可聽清楚了,驚喜過後很快恢復鎮定,看著藍焄俊,遲疑的說:“這位公子,可要先驗驗?我的藥材都是炮製過的,價錢和尋常藥鋪可不一樣。”

    在看過廣春藥鋪的藥材後,夏以煙對這朝代的技術有一定的瞭解,讓她對自己的製藥技術更有自信,自然不願賤賣,雖說眼前二人不論是穿著還是氣質皆不凡,可這年頭打腫臉充胖子的人不少,誰知道會不會又是一個不識貨的李掌櫃,想占她的便宜。

    “那就驗驗,不過這裡似乎不太方便,不如我們到前頭不遠的酒樓相談?”雖說藍焄俊對夏以煙的自信與傲骨有些欣賞,卻也不是爛好人,若不是眼尖發現那些白芷的確是上品,他也不會出聲買下。

    他的乾脆讓夏以煙松了口氣,應下後,她便同兩人來到酒樓。

    進了酒樓,夏以煙便將竹萎裡的藥材一一擺出,脆聲說:“這裡的藥材共有十幾種,雖說是些常見的藥材,不過都是炮製好的,成色和品質絕對不比藥鋪賣的差。”

    藍焄俊看著桌面上琳琅滿目的藥材,挽起衣袖,一一拿起翻看、嗅聞,半晌,露出一抹讚賞的笑容,“的確是好藥。”

    雖然只是常見的藥,可這些藥材的品質比他見過的都好,看來這小姑娘沒說大話,確實是有些本事。

    聞言,夏以煙也露出一抹笑,抿了抿唇,說:“既然公子對藥材滿意,那價格——”

    她話還未說完,藍焄俊已拿出一隻精緻的錢袋,放在她眼前,“這是收購藥材的銀子。”

    望著那錢袋,夏以煙也不客氣,直接往掌心一倒,當她看見白花花的銀子時,一雙圓眸頓時一亮。

    居然有三十兩!

    這些銀兩對過了三個月窮日子的夏以煙來說是一筆橫財,雖然很想馬上收入懷中,但她的良心卻陷入拉鋸戰,好半晌,她才艱難的拿了十兩銀子,將剩的二十兩推了回去,“十銀子夠了,用不著這麼多。”

    雖然這麼說著,一雙眼卻是依依不捨的看著那閃亮亮的銀子。

    藍焄俊看在眼裡,有些好笑,又將銀子推了回去,“這些就當訂金,用以收購你之後的藥材。”

    夏以煙眨了眨一雙水亮的眸子,直到消化他話裡的含意,才回過神來,“之、之後?你的意思是,你還會收購的藥材?”

    她這是歪打正著,找了個大客戶?難不成她的黴運也和一連數月的那場大旱一般,被一場雨給選得一乾二淨?

    藍焄俊點頭,這才自我介紹,“我姓藍,藍焄俊,是藥香堂的少東家,不卻姑娘貴姓?”

    一聽是“藥香堂”,夏以煙震驚了,雖然她才穿來三個月,可藥香堂的名號卻是如雷貫耳。

    藥香堂是天曆大陸第一大藥鋪,旗下的藥鋪遍佈四國,就連盛產毒物的南國,也有藥香堂的分鋪。

    她這是走狗屎運了?

    讓她有些不可置信,好一會兒才報上自己的閨名,“我姓夏,夏以煙。”

    藍焄俊點頭,這才向她介紹身旁一直未開口說話的白袍男子,“夏姑娘,這位是寒公子。這次我們會來嚴城,是為了找幾味藥,收購藥材的是寒公子,若是夏姑娘看緣得到,我們定會高價收購……”

    寒辰燁為西楚太子,西楚錢多,偏偏糧食和藥草貧乏,趁著這次來東耀,他自然得多收購一些。

    在聽完藍焄俊點名的藥材後,夏以煙眼角一抽。

    百年人參、靈芝、冬蟲夏草、藏紅花、狗寶、生黃、麝香……要是她能找到這些藥材,怎麼可能過得苦哈哈的?

    心裡想著,她卻沒說出口,看了眼那自始至終沒說話的寒公子,朝他輕輕頷首當見禮後,才說:“好,若是有幸找到這些藥材,定會通知兩位,只是不知藍公子會在這嚴城待多久?我家裡還有些制好的藥材,若我之後進城,該送到哪幾?還有,既然確定了合作關係,是不是該簽個合約?對你我都有保障。”

    開玩笑,好不容易抱了條粗大腿,自然得白紙黑字寫明白,早早把事情給定下。

    對於她的直白,藍焄俊非但不惱,反而揚起了笑,“夏姑娘快言快語,倒是個直爽的性子。我會在嚴城再待十日,就住在嚴城的藥香堂,夏姑娘若還有藥材,往後直接送到藥香堂即可,至於合約,自然要簽。”

    他是個生意人,當然知道合約的重要,只是他沒想到眼前的小姑娘想得如此周全,他還沒開口,她就率先提起,讓他有些訝異。

    既然雙方都有意願,藍焄俊手腳也俐落,帶著夏以煙前往藥香堂,將人介紹給嚴城分鋪的陳掌櫃,認了個臉後,便談起了合約,兩人一番討論後,這才簽定。

    看著手中白紙黑字的合約書,夏以煙笑到一雙眼都快看不見,小心翼翼的將合約給收入懷中,這才道:“藍公子,多謝你慧眼識英雄,明兒個我會再送一批藥材過來,到時就麻煩陳掌櫃了。”

    慧眼識英雄?藍焄俊愣了一會兒,儼然第一次聽見這樣的詞,待他回過神,夏以煙已開心的朝他揮著手轉身離開。

    望著那瘦弱卻挺直的背影,他失笑,“真是個有趣的小姑娘……”

    “一個鄉丫頭罷了,值得你這麼對待?”直到夏以煙離開,一直未曾說話的寒辰燁輕啟薄唇回道。

    藍焄俊是溫文儒雅不錯,卻不代表他是個爛好人,身為天曆大陸第一藥鋪的少東家,他的手腕豈會差?表面的無害不過是讓人卸下心防的偽裝,事實上這傢伙精得很,他可不信這傢伙會平白無故對一個小丫頭好。

    藍焄俊轉身看向身旁的好友,高深莫測的笑道:“你別小看這個夏姑娘,在我眼裡,她可是個寶。”

    他為何要對一個小姑娘如此禮遇?原因很簡單,因為他惜才。

    身為藥香堂未來的東家,他的眼力自然出眾,一眼就著出夏以煙制出的藥材比起藥香堂最出名的製藥老師博都不差,她拿出的藥甚至更堅實、藥味更醇厚,光是這點就足以讓他招攬至藥香堂,只可惜他目前有要事在身,只好在他人未看出夏以煙的珍貴之前,先將人絡住,待他忙完再來招攬。

    對於藍焄俊的評價,寒辰燁不置可否,一是,他對藥材一事並不精通,二是,他們來此是有要事要辦,於是他不再糾結夏以煙的問題,沉聲問:“還沒有陽的消息?”

    提起此事,藍焄俊的好心情頓時低落不少,搖首,“沒有,陽就像憑空消去一般,完全沒蹤跡。”

    尋人才是他們到嚴城最主要的目的,他們要找的是東耀國的鎮國將軍,也是燕王世子——慕千陽。

    慕千陽是在南疆國侵犯城,出兵防衛時失去了蹤影。

    在得知慕千陽失蹤的消息,他的心腹燕家軍副將死死的瞞下了消息,快馬加鞭以密信的方式將消息送回皇都,這信除了送到東耀皇帝手上之外,還送到了藍焄俊與寒辰燁的手中。

    得知這消息,東耀皇帝發了好大一頓脾氣,東耀糧多,可惜兵力不強,一直以來受到南疆侵略,每每都要以糧食來換取西楚與北寒的友軍庇護。

    然而三年前的臘冬,南疆毫無預警的兵臨霧城,誰也沒想到南疆會捨棄兩國交界的嚴城,轉攻霧城,還選在年節將至的時候,這一戰,東耀被打得措手不及,想求援位王城,的西楚國,卻被封去了去路,只能轉而求助路程稍遠的北寒國,這一來一往,霧城早已不保。

    就在東耀皇帝一籌莫展之時,打十歲便離開東耀的慕千陽學成歸來,得知戰況,意向東耀皇帝揚言,只要給他三千兵力,他定在三個目之內讓南疆退兵。

    看著年僅十六歲,面容稚嫩卻意氣風發的慕千陽,東耀皇帝將信將疑,因手下無能將,最後只能牙一咬,死馬當活馬醫,撥了三千兵力給慕千陽。

    可誰也沒想到,慕千陽竟然真的只用三千兵力,擊退了南疆的萬人大軍,保下了霧城。

    經此一戰,慕千陽頓時聲名大噪,東耀皇帝龍心大悅,除了賜了個鎮國將軍的封號,還將燕王遲遲不肯請封的世子之位也賜下,一時之間,慕千陽的風頭無人能敵。

    更甚者,在那一戰後,慕千陽手上的三千兵力直接歸屬于慕千陽之下,成了只聽命於他一人的燕家軍。

    燕家軍在慕千陽的麾下經過三年的洗禮,一個個都成了能以一敵十的好將,對他更是忠心耿耿。

    誰知,慕千陽卻在一場小小的戰役之中失蹤了,這對好不容易出了個驍勇善戰的鎮國將軍的東耀國來說可巨大的危機。

    要知道,慕千陽是東耀的常勝將軍,他的存在讓對東耀虎視眈眈的南疆有所忌憚,若是傳出他失蹤一事,那南疆還不兵臨城下?

    為此,東耀皇帝愁得頭髮都要白了,卻也只能秘密派人找尋。

    寒辰燁與藍焄俊不是東耀皇帝派出的人,他們與慕千陽為同門師兄弟,他失蹤,他們比誰都急,甚至連身為西楚太子的寒辰燁,都特地前來東耀國,與藍焄俊一同找人。

    可惜,兩人派了不少人尋找,卻一無所獲。

    “再找,定要把人給找回來,還得比東耀皇室那群人快。”寒辰燁俊顏冰寒,沉聲說。

    慕千陽這次失蹤並不單純,身為西楚太子,他比誰都清楚高門天族之間的齷齪,他已查到慕千陽失蹤一事,種種線索都隱隱指向他的庶弟慕平藍。

    “這是自然。”藍焄俊回道,眺望著遠處的東玥山,臉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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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g68 發表於 2019-3-2 09:22 PM

【第四章 曖昧的餵食模式】

    夏以煙很高興,出門前,她想著能將竹簍裡一半的藥材給賣掉,賺上五兩銀子,就已經該偷笑了,然而現在她的竹簍空了,而且懷中還揣著三十兩銀子,這讓她都快笑裂嘴了。

    “要買米,還得買油,對了,還有一些調味料……”站在雜糧鋪前,她一一點名著,不僅買了足以填滿家裡那個大米缸的米,還買了幾斤麵粉、豆子和灶房常用的醬料,這麼買下了,也不過才花了她五兩銀。

    買完米糧,她雇了輛牛車,去肉鋪剁些豬肉,又買了兩條鮮魚,最後回到城門前那攤燒鴨店,買了兩隻肥美油亮的烤鴨,這才心滿意足的坐上牛車,慢悠悠的朝後坑村駛去。

    待夏以煙回到後坑村時,已是霞光滿天,夜幕就要降臨,家門外,一大兩小引頸翹望,卻遲遲等不到夏以煙的身影。

    “哥哥,阿姊怎麼還沒回來?”夏以卉皺著一雙小巧眉毛,問一旁的夏以松。

    “我也不曉得,要不,我們去村口看看?”夏以松一臉擔憂,提議著。

    說著,兩人手拉著手便要出門。

    “等等!”阿燕也在擔心,夏以煙一個女孩子,眼看天色快暗了,卻依舊不見她的蹤影,那張仍有些青腫的臉寫著不安,低頭對兩個小傢伙說:“我去,你們待在家裡。”

    一聽他要出門,兩人頭搖得像波浪鼓般,“不行,燕哥哥你傷還沒好,阿姊說過,不能讓你出門。”

    “沒錯,古大叔也說過,燕哥哥你不能出門。”

    夏以松和夏以卉雖然早熟懂事,可並不懂什麼是女子的名聲、閨譽,只知道夏以煙的話要聽。

    既然阿姊說過不能讓燕哥哥出門,不能讓人看到燕哥哥,救回燕哥哥的事也不能向任何人提起,那麼他們就得聽,絕不能讓燕哥哥出門。

    打定主意,兩人便像兩尊小小門神,一左一右的擋在門口,不讓他出去。

    阿燕見狀擰起了眉,正要開口,突然眼睛一亮,定定的看著那緩緩出現在霞光下的夏以煙。

    滿天彩霞,她的身影仿佛鍍了層採光,眉兒彎彎,巧笑倩兮,露出衣袖裡潔白的手腕,正賣力的朝他們揮著手,“松兒、卉兒,我回來了。”

    “是阿姊!”夏以松和夏以卉在驚喜的回過頭,果然看見自家阿姊坐在一輛牛車上,正朝家門而來。

    兩人開心極了,夏以卉直接奔過去。

    夏以松原也要跟去,突然想起了夏以煙的吩咐,連忙轉身,對阿燕說:“燕哥哥,你快進去,阿姊說不能讓人見到你。”

    阿燕原本見到夏以煙平安歸來而鬆開的眉頭,因這句話再次擰起,本想詢問為何,可見夏以松一臉著急只好暫時壓下疑問,朝半掩的門後閃去。

    夏以煙回來時,正是家家戶戶炊煙嫋嫋的晚飯時刻,並沒有人注意到她帶了一牛車的米糧及物資回來,倒是夏以松和夏以卉,在著見滿滿一車食物時,驚訝得小嘴都快攏不上,一時間竟忘了前進,傻乎乎的看著放牛車上躍下的夏以煙。

    見一雙弟妹傻愣愣的模樣,夏以煙心情極好,在兩人臉上各偷了個香後,才和車夫一塊將買來的東西給卸下,付了車錢。

    夏以煙送走了車夫,回過身看著眼前的弟妹,驕傲的昂起了螓首,“松兒、卉兒,這些都是阿姊賺錢買來的,阿姊厲害不?”

    兩人雙眸閃閃發亮,崇拜的看著夏以煙,只覺得自家阿姊的形象頓時比天還要高,“厲害!阿姊你好厲害!”

    弟妹崇拜的模樣取悅了夏以煙,她開心的揉了揉兩人的頭,才道:“來,咱們把東西搬進去,晚點阿,還要送東西到古大叔那兒。”

    “好。”兩人興奮的上前幫忙。

    夏以煙彎下腰,正要扛起一包米,突然手上的重量一松,一道黑影籠罩在面前,她詫異的抬起頭,“阿燕?你不躺著休息,起來做什麼?”

    看著眼前喬裝過的夏以煙,阿燕微微勾起一抹笑,一手扛起白米袋,催促她,“我不礙事,倒是你累了二天,先去休息。”

    “什麼不礙事!”她瞪眼,趕著他,“快回去躺好,你可知道為了你這一身的傷,我用了多少藥草,還特別制了七日黃……”

    說到七日黃,她一怔,驀地低呼了聲,“對呀,怎麼把七日黃給忘了!”她帶了一句制好七日黃的出門,本想著若是藥材賣不掉,便把懷中的七日黃給賣了,沒想到遇見了藍焄俊這大戶,卻把七日黃給忘了。

    罷了,反正今兒個得的銀子買來的糧食足夠他們過好一陣子了,七日黃的事過些日子再說吧。

    打定主意,她便把這事給拋開了,正要搶過阿燕手上的米袋,就見他已一跛一跛的扛起所有的米走了進來。

    見狀,她忙追進屋,“阿燕,你這樣傷口會裂開,快放下!”

    既然收留了他,夏以煙便將他當成了自家人,更何況他什麼都記不得,她自然更加關心,見他這般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難免不高興。

    似是察覺到她的不高興,阿燕有些無措,卻堅持把米給倒進了米缸後,反過身看著矮了他一顆頭的夏以煙,吶吶說:“別生氣,我的傷不礙事,我有力氣……”

    這話讓夏以煙心裡的不悅散了些,她還記得當初阿燕為了說服她留下他,用的理由就是他有力氣,能幹活。

    抬起明眸,見他一臉無辜的站在那,她無態的歎了口氣,溫聲說:“我只是不希望你把傷口給弄裂了,到時要是又發熱,你還得在床上躺上幾日,苦的不只是你,還有我。”

    聞言,阿燕斂下眼眸,不語。

    說實話,他還挺懷念夏以煙坐在窗前陪伴他的日子,她略帶冰涼的小手輕撫在他的額上像羽毛輕掃過般,酥癢,讓他的心也跟著騷動起來。

    但這些話他不能說出口,於是啞聲說:“我只是想幫忙。”

    他就像個廢人,什麼都幫不上忙,今早看著夏以煙為了一家子的生計外出奔波,他已經夠難受了,若是連搬重物這樣的活兒都讓她做,他枉為男人。

    “等你傷好,什麼忙都能幫。”夏以煙瞪著他的胸口,果然滲出了些微的血水,氣得她往椅子一指,“瞧,傷口裂開了,快去坐好,我幫你上藥。”

    他不敢反抗,垂垂的坐下。

    夏以煙先是吩咐夏以松和夏以卉拿一隻燒鴨與一條魚送去給古大叔,才羞惱的拿出懷中的七日黃,熟稔的解開他的衣襟,返身提了桶燒開的水過來,取來今日剛買的蠟燭點上,動作俐落的將那覆在傷口上,已有些發黃的七日黃給清掉。

    在微弱的燭光下,那張還未除去喬裝的臉蛋極為專注,一雙明眸認真的瞪著他肌理分明的胸肌,小心翼翼的處理著他的傷,兩人靠得極近,近到阿燕能聞到她身上的氣味,那是一股淡淡的香氣,有點像藥香,又像花香,十分好聞,他忍不住深深的吸了口氣。

    待他回過神,對於自己這樣的行為頓時覺得有些羞恥,他心虛的看著依舊專注的夏以煙,發現她似乎沒有注意到他方才冒犯的行為後,這才悄然松了口氣,然而心劇烈的跳動出賣了他的心虛。

    “好了。”上完藥,夏以煙滿意地抬起眸,撞進他漆黑如墨的眸子,一時之間,兩人四目相交。


    這一對眼讓就本心虛的阿燕頓時漲紅了臉。

    反觀夏以煙,不論是方才處理傷口時的落落大方,還是此時的毫不扭捏,她就像個沒事人一樣,好奇的直盯著他,贊道:“阿燕,你的眼睛生得真是好……”打從第一次和阿燕打照面,她就知道他有一雙迷人深邃的瞳眸,那雙黑得發亮的眸子,就是最晶貴的寶石也比不上。

    不瞧不知道,這一瞧,夏以煙突然發現,他不僅一雙眼好看,而是整個人都很好看。

    雖然那張臉依舊黑青浮腫,卻掩不去那仿佛雕刻出的深邃五官,烏黑柔順的發,斜飛入鬢的劍眉,削薄輕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輪廓,和那一身修長高大卻不過分粗獷的身材……

    夏以煙突然覺得自己很不會取名字,眼前的阿燕宛若黑夜中的鷹,看似溫和,可仔細看,那通身氣質更像一隻翱翔于天際的王者獵鷹。

    她看得入迷,阿燕一張青腫的臉卻愈漲愈紅,最後忍不住輕咳一聲,低聲說:“你也長得很好……”

    打從第一眼看見夏以煙,不管是心裡還是眼裡,他心裡就只有她……

    他的誇讚讓夏以煙漾起了笑,沒多說什麼,畢竟她這皮相是真的長得不差,她心情愉悅的站起身,“好了,你小心點,別再把傷弄裂了,我去做飯,等松兒和卉兒回來,就能開飯了。”

    她買了不少肉,大多是熟食,只要再炒個菜、蒸條魚就能開飯了。

    這些日子總是吃蟲子果腹,好不容易能吃上一頓正常的葷食,她十分的期盼。

    夏以煙快步來到灶房,要生火燒菜。

    阿燕見狀忙跟上前,“我來幫忙。”

    “你?”夏以煙意外的看著他,“你會做飯?”

    “不會。”他回得很坦然,“但我能學。”

    “你要學做飯?”這下她不只是意外了,而是驚訝。

    阿燕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乾巴巴地說:“我想幫你,不想你太累。”

    即便夏以煙回來時帶著滿臉的笑意,他卻能看出她眼裡的疲憊,這是連日來熬夜照顧他以及製藥時留下的疲倦。

    “我不累。”能掙錢怎麼會累,可見他一臉焦急,欲要再言,她溫聲說:“不過你想學,便學吧,你肯學習是好事。”

    做飯雖稱不上什麼技能,卻能滿足自己的味蕾,她廚藝不是頂好,卻也不差,至少不會委屈了自己的胃。

    阿燕失憶,若是好運,或許沒多久便能記起一切,若運氣不好,可能一輩子也想不起來,讓他多學點生活技能也是好事,畢竟她不可能照顧他一輩子。

    見她沒拒絕,阿燕揚起了一抹大大的笑容,那笑仿佛寒冬裡的春陽,瞬間融化了冬雪,讓夏以煙見了不由得臉一紅。

    這人笑起來會不會太好看了些?

    這還是他臉腫得跟豬頭似的情況下,若之後恢復了容貌,夏以煙敢保證他只要像方才這麼一笑,肯定比今日在嚴城裡閃瞎那群大娘小閨女的藍焄俊及寒辰燁還迷人。

    想到這,她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阿燕,你可別隨便對著別人笑,知道嗎?”

    她總覺得在這朝代,像他們這樣無權無勢的平民老百姓,長得太好看實在不是什麼好事,就好比前陣子來了個覬覦她美色的王豐,若過陣子又來個張豐、李豐的,搞不好連阿燕都會被賣去小倌館,保險些的做法就是藏點,別隨隨便便對人展露“美色”。

    阿燕不懂她心裡那些彎彎統繞,還以為她這是稱罕他的表現,頓時笑得更耀眼,認真的頷首,“好,我以後只在煙兒面前笑。”

    一聲煙兒讓夏以煙心房輕輕顫了顫,她被他那笑容顯得有些頭暈,連忙甩了甩頭,拿起乾柴開始教導他,“記得就好,好了,來做飯。首先,我們得燒火,火燒起來後,再將淘好的來放入鍋內,接著便是將食材,備好……”

    兩人在灶房裡一個教、一個學,那畫面溫馨且美好,微弱的燭光映照著兩人的身影,地上的影子交在迭一塊,仿佛永遠不分開。

    那一晚,是夏以煙姊弟們自夏木離世之後,吃得最好的一頓。

    飯桌上不僅有香噴噴的白米飯,且有魚有肉,飯後還有甜點,夏以煙用買來的麵粉做了甜甜圈,香軟酥脆的甜甜圈裹了一層薄薄的白糖,讓夏以松和夏以卉得口水都快掉下來,就連阿燕也是雙眼發亮,一口接著一口,停都停不下來。

    三人一邊吃著甜甜圈,一邊聽夏以煙述說著她今天所遇之事,當聽見她的藥材賣了三十銀子,且之後還要繼續供貨時,三人頓時發出一聲讚歎,直誇她好厲害。

    這一日,對夏家而言,儼然是二個十分美好的日子。

    不用再為生活煩惱,夏以煙放鬆下來,這些日子除了製藥,便是照料阿燕這個傷患,生活十分簡單。

    隨著時間一天天的過去,阿燕身上的傷好了大半。

    “阿燕,該換藥了。”她拿著藥粉走進房,看見本該躺在床榻上,卻坐在窗旁揀選藥草的男人時,明眸倏地一瞪,“阿燕,你又偷偷起來!”

    阿燕聽見她不悅的聲音,緊張了下,快速將手邊的藥草給分好,“我才剛起來。”

    夏以煙瞪了他一眼,走到床榻前伸手一摸,挑眉說:“床上一點溫度也沒有,這叫剛起來?”

    這傢伙愈來愈不聽話了。

    被抓了現形,阿燕黑眸一眨,很乾脆的認錯,“我錯了。”

    然後乖乖起身,躺回床上。

    事實上他的傷早已不礙事,夏以煙制的藥非常有效,橫切腹部的傷口早已縮到僅剩截小指頭的長度,偏偏這姑娘不放心,非得天天替他換藥,不准他起床、不准他搬重物,不准他這、不准他那的,簡直將他看比她那雙弟妹還要嬌貴。

    偏偏他一點也不覺得她嘮叨,甚至感到滿滿的暖意。

    若說失憶的他一開始只是下意識對救回他的夏以煙產生依賴,那麼經過近一個月的相處後,他可以確定,他對眼前這可愛的小姑娘產生了一絲不一樣的情愫。

    他雖然失憶,但不知為何,他十分確定,從沒有一個人會這樣無微不至的照顧他、叨念他,甚至因為他傷口迸裂,而凶巴巴的數落他,他知道夏以煙是關心他,就是這份關心,讓他那冰冷的心開始融化,慢慢注意起她的一舉一動,也愈來前無法將目光從她身上挪開。

    就像此時,因為他的不聽話,夏以煙正瞪著眼氣呼呼的念著,那鼓起的雙頰可愛至極,讓他忍不出開口逗她,“煙兒,女孩子生氣會變醜的。”

    這話讓夏以煙更怒了,可手上換藥的動作卻依舊溫柔,“說我醜?也不想想是誰害的!阿燕,我再說一次,在傷口好之前,你只能躺在床上,要是傷口再裂開一次,我就把你扔出去,不管你死活了!”

    聽著她撂下的狠話,阿燕嘴角微勾,“知道了。”

    她嘴硬心軟,這類威脅的話不知說過幾次了,他還不是好端端的待在這?

    夏以煙當然知道阿燕吃定她了,於是惡狠狠的又瞪了他一眼,再次重申,“我這次說真的!”


    “好,我這次也是真聽進去了。”胸口漾著滿滿的暖意,他順著她。

    聽進去了才怪!夏以煙一臉的鬱悶,替他換好藥後,才歎氣說:“你要真想幫忙,就忍一忍,只要你傷口痊癒,家裡的事全讓你做也沒關係,你可知道你表面的傷口雖然快要好全,可內裡傷得不輕,若是不好好休養,以後可是會落下病根的。”

    見她歎氣,俏臉滿是擔心,阿燕臉上的笑容也收了起來,凝視她,溫柔的說:“煙兒,謝謝你,若非有你,我早已死了。”

    他知道夏以煙是真的擔心他,即便他對她而言,只是個撿來的不明人士,可她卻竭盡所能的照顧他,光是這點就是以讓他動心。

    他是個冷情之人,夏以煙卻是個熱情大方的姑娘,一旦認定他是自己人,對他的關懷便無微不至,這樣的關懷隨著相處的日子漸長,讓他對她本已是有著好感的心日漸升溫,已然將她當成重要之人,誰也不能傷之。

    他的目光讓夏以煙俏臉微紅,下意識避了開來,收拾起換下的紗布。

    這男人,笑起來實在是太妖孽了。

    “飯煮好了,等等給你端來。”

    為了不被美色迷惑,夏以煙轉身準備離去。

    “我自己去端。”他起身便要下榻,卻被夏以煙一記眼神給瞪了回去。

    “方才才說聽進去了,這會兒便忘光光了?”

    見她不悅,阿燕只好縮回剛觸碰到地上的腳,無辜的說:“那你小心點,別燙著了。”

    她哪這麼嬌貴,端個飯菜都能燙著?她嘀咕著,心裡卻是一暖,不一會兒便端著餐盤去而複返。

    “今日熬了魚湯,能補傷口,還煮了幾道小菜,都是你愛吃的,趕緊趁熱吃了。”她手腳麻利的替他擺好餐具。

    看著眼前的三菜一湯和一碗香噴噴的白米飯,阿燕目光更柔。

    他失憶了,自然連自己愛吃什麼、愛喝什麼也忘了,眼前這些菜全是這些日子夏以煙憑著他吃多吃少,慢慢捉摸出來的,這份細心讓他的心又柔了一分,“你吃了嗎?”拿起筷子,他夾了塊魚,細細的挑起刺來。

    “還沒,松兒和卉兒去玩了,等他們回來我再陪他們一塊吃。”見他開始用膳,夏以煙便想站起身,將剛剛他分好的藥草給收拾起來。

    然而她剛起身就被他給拉住,下一刻,嘴裡被塞了塊清甜的魚肉。

    “可也想你陪我一塊吃,否則我吃不下。”

    他餵食的舉動讓夏以煙俏臉又紅,咬了咬咽下後,才埋怨的說:“這魚是要給你補身子的!”這可是她一大早特地到村子裡的小集市買來的。

    “你也得補。”他又塞了塊魚肉給她後,才慢條斯理的吃了塊魚肉,然後說:“你太瘦了,仿佛風一吹就會飄走,不多吃點不成。”

    看他就著她吃過的筷子直接用膳,夏以煙感到小臉更紅了,倏地站起身,吶吶說:“我自個兒去吃,你快吃。”說完便要逃。

    阿燕卻不允,拉住她,又朝她嘴裡喂了只青菜,“一起吃,不夠再添就好。”

    一起吃?那多暖昧呀!

    她拉了拉手,偏偏阿燕不讓,非要她陪著用膳,還一口一口的喂她吃,讓她一張臉紅得像蘋果似的,頓時有些搞不清楚究竟誰才是受傷的人……

    這樣的“餵食”模式,一直維持到阿燕傷勢完全痊癒,夏以煙從這“一日三餐”的暖昧氛圍中解脫,然而真解脫後,心裡卻有一抹莫名的失落……

    一個月後,家裡的糧食吃得差不多了,夏以煙背著一竹簍的藥材,打算去藥香堂,卻在路上遇到了陳大娘。

    看著捂著肚子蹲在地上滿臉痛苦的陳大娘,她忙上前 問,“陳大娘,你怎麼了?”

    陳大娘一臉蒼白,抬頭見是夏以煙,勉強一笑,“是小煙呀!沒事,就是突然肚子疼。”說著,她臉色更白,連冷汗都流了下來。

    夏以煙見狀,溫聲說:“陳大娘,你放輕鬆,我替你看看。”

    上回陳大娘怕她吃虧,特地幫她叫回古大叔,這份情她自然記得。

    “不了……我這腹疼時常犯,忍忍就好了。”她說的婉轉,事實上是不信夏以煙個小丫頭能有辦法。

    夏以煙自然知道,沒有說話,而是直接伸出手,往她肚腹輕輕的敲了敲,在敲到某個點時,陳大娘突然痛呼了聲。

    “哎呀!痛——”

    在確定位置後,夏以煙笑了,說:“陳大娘,這是胃炎且有些腹脹,你平時吃飯是不是都吃得急,三兩便解決了?”

    這些常見的小病症以前她曾聽家人講過,所以有些許瞭解。

    “你怎麼知道?”陳大娘忍著疼,詫異的問。

    她趕著替家裡那口子送飯,用飯一向快,就怕那口子餓著。

    “你這是典型的消化不良,肚腹發了炎。”夏以煙無奈的說,站起身左右張望了下,在看見遠處一株山楂樹時,眼睛一亮,“有了。”

    山楂樹本應秋季才結果,沒想到這麼幸運,如今就有些許成熟果實,天曆大陸的生態果然與現代有些許不同。

    她走去將樹上山楂摘下,遞給陳大娘,“陳大娘,這是山楂,能治腹脹、胃疼,若是不嚴重,吃個兩三天便能改善很多。來!你先吃上兩顆,我替你按一按。”

    陳大娘聽過這說法,趕忙吃下。

    夏以煙見她吃下,這才輕輕的在她腫脹氣滯的肚腹上輕輕的推按著,不一會兒,便聽見一陣排氣的聲音。

    陳大娘那黝黑的臉倏地漲紅,“不、不好意思……”

    夏以煙卻不在意,笑著說:“不打緊,這是正常的,只要氣排出來,疼痛就會減輕許多。”

    陳大娘聽了,這才發現自己的肚子的確不那麼痛了,驚喜的說:“真不痛了!小煙呀,你可真厲害,大娘沒想到你居然還懂治病。”

    夏以煙搖手,“我哪裡懂得,只是對藥草比較有研究罷了。”

    她家是藥鋪,她對藥效自然瞭解,又得知許多有效的偏方,倒是沒想到她這項特長會在這有了發揮的作用。

    想到什麼,夏以煙又說:“大娘,你這腹疼不是一兩日的事,我今日有事要進城一趟,過幾日有空閒再替你抓幾服藥,好根洽你這病,不過你用膳的習慣也得改一改,否則就是能治好也是會再犯的。”

    陳大娘連連稱是,“我記住了。”

    雖然方才還對夏以煙有所質疑,可在她小露一手後,陳大娘就只剩心服口服,聽她願意忙抓藥,陳大娘更是高興,他們莊稼人家哪有錢去看天天抓藥,有病痛太多都是忍忍便過去了。

    夏以煙見她將話聽進去後,又幫她推了一刻鐘的肚腹,直到腹脹消得七七八八,這才動身前往嚴城。

    夏以煙不曉得,陳大娘回去後替她大大的宣傳,沒幾日她會治小病之事便在村子裡流傳開來,在那之後村子裡只要有人有些小病痛,都會上門求助,讓她腦中的偏方得以實踐。

    因為陳大娘的事耽擱了一會,待夏以煙進城時已是晌午,這次前來除了賣掉剩下的藥材之處,她還拿出了自製的七日黃。

    藍焄俊不在,與她接洽的是那日藍焄俊向她介紹的陳掌櫃。

    “七日黃?那是什麼東西?”凝視著手中的藥粉,陳掌櫃一臉的茫然。

    夏以煙比他更茫然,她沒想到這朝代居然還沒有七日黃這樣普遍的藥品。

    想了想,最後她簡潔有力的解釋,“簡單說,就是一種能讓傷口快速癒合的金創藥,不論是範圍多大的外傷,都能在七日之內長出新皮,不起膿,故取名七日黃。”

    “七日內?”陳掌櫃有些質疑。

    金創藥藥香堂自然有販賣,且還有藥效極佳,能夠在一刻鐘內止血止痛的上等金創藥,可再厲害的藥都有處理不當的時候,發炎最是常見,可眼前的小姑娘卻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證,她所謂的七日黃不僅能在七之內長出新皮,甚至不會生膿?

    這大話說的,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夏以煙自然知道他不信,也不惱,而是細聲說:“陳掌櫃,這藥你先留著,不必給我錢,若是有不傷及筋骨的外傷病患來抓藥,你便一些讓他試,若是有效,那人定會再來。”

    “這……”陳掌櫃有些為難。

    這小姑娘是少東家特地囑咐要好生對待之人,可藥香堂能成為天曆大陸第一藥鋪,自然有他成功之道,除了價錢童叟先欺之外,研製的藥自然也是功效過人,每一樣都是堂內 有名的老師絞盡腦汁且反覆測試後才敢推出,眼前這姑娘居然隨隨便便的拿自己制的藥要他給客人試用,這……

    他不能違背少東家的意思,可也不能砸了藥香堂的招牌,只是端著手上的藥粉發愁。

    好在他沒愁多少,門外便傳來一道溫文的嗓音。

    “陳掌櫃,把藥拿來。”

    門外,藍焄俊與寒辰燁正巧回來,而寒辰燁的袖口上,印著一朵朵如玫瑰般豔麗的血跡。

    “寒公子受傷了?”陳掌櫃見到那血跡,臉色大變。

    寒公子的身份可不比尋常,眼下在東耀國受了傷,要是傳了出去……

    藍焄俊的臉色原來十分冷凝,在看見夏以煙時,稍微緩和了些,“夏姑娘,這藥是否真能讓傷七日之內痊癒?”

    若是讓人知道寒辰燁在東耀國受了傷,之後的麻煩可大可小,為了杜絕這未知的可能,只能儘快讓他身上的傷痊癒,若夏以煙的藥真有神效,那就太好了。

    夏以湮沒想到這麼快就有實驗品上門,眨了眨眸,沒問藍焄俊,而是直接問向當事人,“你信我?”她不傻,且然看見陳掌櫃眼底的不信任。

    寒辰燁一張俊顏冷漠,仿佛受傷的不是自己,淡然的瞥了她一眼,冷聲道:“我信的不是你。”那流轉著光芒的雙眸輕掃過藍焄俊。

    以他的個性,讓他相信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壓根不可能,也只有與他師出同門、患難與共的藍焄俊與慕千陽能讓他信任,既然藍焄俊相信眼前的女人,他自然不會拂了藍焄俊的意。

    他這麼坦白,夏以煙倒也不惱,畢竟她和這冰冷的寒公子不熟,他要是二話不說便說信她,她反倒覺得有鬼,至藍焄俊……

    她也不曉得他為何如此信任自己,她雖也有懷疑過,可他眼中的真誠讓她下意識的開了口,“七日黃能治療皮外傷,不論多大的範圍都可以,若是太深的傷口,表皮一樣能生成,可皮肉裡的癒合效果可能就沒這般……”

    七日黃畢竟不是什麼靈藥,能生肌化骨,不過若是……

    聽她這麼說,藍焄俊眸子暗了下,正覺得失望,就聽夏以煙又說——

    “我能不能先看看寒公子的傷口?”藍焄俊想了想,點頭道:“夏姑娘裡面請。”

    雖說敵人已讓寒辰燁的人給收拾乾淨,可保險起見,還是隱蔽一些的好。

    眾人移師到了藥香堂內,寒辰燁這才挽起袖口,露出一道長約五寸,皮肉處翻的猙獰傷口。

    那傷口仍汩汩的流著血,只是流得很慢,與這道十多公分的傷口的出血量不太符合,夏以煙判定,他們應當是做了什麼處理,控制了血流量。

    她仔細看了下那一瞧就知需要縫合的傷口,抿了抿唇,道:“我有帖藥方,約莫十日內能好,且不留傷疤,只不過我手邊沒藥材。”

    若她學的是西醫,那就簡單了,縫幾針就能了事,只可惜她不是,她對藥草的效用瞭解深入,背過的藥方無數,僅一道傷口還難不了她。

    “十日之內?”藍焄俊聽十分驚喜,就連寒辰燁也微挑了下眉。

    夏以煙點頭,說是十日,事實上她還有所保留。

    見她點頭,藍焄俊沒懷疑,直接道:“夏姑娘需要什麼藥材,藥香堂應當都有,就是沒有,藍某也定會找來。”

    藍焄俊這般乾脆,夏以煙也就不客氣,扳著手指頭一一數來,“我需要生黃耆四兩、生甘草二兩、生明乳香一兩半,生明沒藥一兩半,炒白芍二兩、栝萎根三兩、丹參一兩半、沉香一兩,將以上八味藥磨成細末,以水送服三錢,一日共三次,此為散劑,散劑方便,可湯劑效果更快。

    若要改為湯劑,便將栝蔞根改為四兩八錢,配上藥引子牛膝,一劑分作八次煎服,另外再配一帖外敷,藥材是熟石膏五錢、黃升丹一錢、血竭二錢、枯礬三錢、硼砂三錢、珍珠粉三錢、冰片三錢……”

    她一口氣念完,陳掌櫃邊記下,邊暗暗心驚。

    眼前的夏以煙不過才十幾歲,配起藥卻是信手拈來,那自信侃侃而談的模樣,讓他開始有些相信,這姑娘或許真的懂藥理……

    不只是陳掌櫃,藍焄俊也有這樣的感覺。

    見她毫不滯礙的配著藥,他不得不承認,他是看走了眼,更慶自己果斷收購她販賣的所有藥材,這才沒讓夏以煙這塊寶給溜走。

    夏以煙說出的藥方雖然聞所未聞,可每項藥都是治療外傷的良藥,也不存在相克的問題,所以藍焄俊大手一揮,便讓陳掌櫃去準備。

    不到半個時辰,陳掌櫃去而複返,手上端著藥盤,盤上分別放著散劑與外敷的藥粉,恭敬的說:“公子,湯劑還要些時,這是夏姑娘所配的藥,請過目。”

    藍焄俊頜首,陳掌櫃這才將藥盤擱下,退了出去。

    然而當陳掌櫃退下後,他卻遲疑了。

    寒辰燁身份特別,即便他信夏以煙,也不能承擔一絲風險,而眼下無人可試藥,於是唇一抿,挽起了衣袖。

    在與賊人對戰時,他也受了些輕傷,他來試藥,正好。

    見狀,寒辰燁眼一眺,二話不說搶過他手中的藥粉,直接將藥倒在傷口之處。

    身為同門師兄弟,藍焄俊一向細心,而寒辰燁則是面冷心善,雖不善言語,卻常以行動表示,此時這番行為,自然是不想他替自己試藥。

    “辰燁,你——”藍焄俊一怔,想要阻止卻以來不及。

    寒辰燁更是將一旁的散劑拿起,和了水一同吞下。

    這一連串的動作不過盞茶的時間,藍焄俊見木已成舟,只能輕輕一歎。

    兩人的互動,看得夏以煙險些翻白眼。

    在她看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藍焄俊既然讓她配藥,而藥也配好了,那就不該質疑,她與他們無怨無仇,再怎樣不可能配服毒藥給他,這兩人至於這麼搶藥試用嘛!

    實在太不給面子了。

    這麼一想,喬裝過的黝黑小臉沉了下來,有些不悅。

    藍焄俊心細如發,自然發現了夏以煙的不悅,面上有些訕然,卻不便向她解釋寒辰燁的身份,讓他不得不慎重,正想說些什麼,夏以煙已先一步說。

    “藥已配,有沒有用,一刻鐘後便能見效,那麼,我告辭了。”被她綁成麻花辨的長髮一甩,她便要離開。

    “夏姑娘請留步。”藍焄俊忙挽留。

    “藍公子還有事?”夏以煙回過頭,明眸仍帶著不悅。

    身為個專業人士,被人質疑專業性,她想她有資格高傲。

    她的冷淡讓藍焄俊有些尷尬,卻不知道留下她要說些什麼。

    就在這時,一旁的寒辰燁突然開了口,“血止住了。”

    他一受傷便點了止血穴,算算時辰,也差不多解開了,然而卻未有鮮血直流的現象,唯一的解釋就是夏以煙配的藥起了效。

    聞言,藍焄俊一怔,忙回頭看向寒辰燁手上的傷口,這一看,不由得睜大了眼。

    傷口不僅已止了血,甚至在藥粉的輔助下,慢慢結成一層薄薄的痂。

    “這……這究竟是什麼藥?”藍焄俊震驚了,不可置信的看向夏以煙。

    見他一臉霞驚,夏以煙頓時驕傲了,方才的不悅也散了一些。罷了,她和古人計較些什麼,這一想,她緩下了臉色,輕聲說:“這是我祖傳的生肌散,就連產生腐肉而潰瘍的傷口,都能輕易治癒。”

    “祖傳秘方?”藍焄俊頓時慚愧了。

    夏姑娘為了幫他,居然不惜告知他家傳秘方,而他居然還當著她的面想試藥。

    因為愧疚,他忙朝她抬手,慎重的道:“方才之舉,是藍某失禮了,藍某多謝夏姑娘相助,請夏姑娘放心,姑娘的家傳藥方,我藍某保證,絕不會洩露一句。”

    眼看他那只差發誓的慎重模樣,夏以煙有些傻了。

    什麼祖傳秘方,她不過是隨口一說,對她而言,這生肌散和七日黃一樣,都是流傳千年的古人智慧,她頂多是加以改良過,讓它更精進罷了,實在算不上什麼,就是藥方傳了出去,也沒什麼大不了,畢竟她腦中裝的藥方,可不只這幾個,誰知藍焄俊卻是一臉的嚴肅。

    一副若是他挪用,就遭天打雷劈的模樣……

    明眸眨了眨,有道想法閃過心頭,讓她揚起了笑,輕聲說:“其實,就是洩漏出去也無,醫者仁心若是能造福人群,也是一大善事。”

    她笑得十分燦爛,然而配上那張喬裝過的臉,怎麼瞧怎麼嚇人,可說的話卻讓藍焄俊心中一陣激蕩,沒想到她一個女子,胸懷竟如此大義,正感動著,卻聽她接著又說——

    “……不過,這畢竟是祖傳秘方,若是我不吭一聲就洩漏出去,先祖肯定是氣得墳頭冒煙,然而先祖只說不能漏,卻沒有說不能要呀!所以……藍公子,你瞧瞧,這生肌散的藥方,你出多少錢收購?”

    藍焄俊:“……”

    姑娘您的大義呢?

    嚴城外,一名長相俊秀,身穿一襲白色長袍,下擺用金蠶絲線繡著騰雲的男子,面色陰沉的看著地上的斑斑血跡,沉聲問:“全死了?”

    他身後一名黑衣男子垂著頭,道:“我們曝露了行蹤,本以為他們只有兩個人,應該不會出手,誰知……”

    誰知藍焄俊和寒辰燁武功了得,他們非但沒成功,還賠上了數條人命。

    白袍男子聽了頓時大怒,轉身便朝黑衣男子狠狠踹了一腳,“蠢貨!我是怎麼說的?我讓你們跟好,等找到慕千陽,立馬通知我,等我消息再找機會將人給除掉,被發現為何不馬上逃?雖說死人不會說話,可要是被發現蛛絲馬跡,壞了我的大事,你十條命都不夠賠!”

    藍焄俊和寒辰燁是什麼人?藍焄俊還好說,可寒辰燁是西楚太子,若是真傷了他,可能會引起兩國之戰,他要的是富貴榮華,是那他奢望不已的位置,若是東耀被西楚鐵騎入侵,那是連他都惹不起的人物,這蠢貨居然與他們動手,若是裁到他們手上,把他給供出來,他還能成什麼事?

    白袍男子不會武功,但黑衣男子本就有傷,這一腳讓他噴出一口血,咬牙認錯,“少爺請放心,小的確定此事沒有敗露。”

    “最好如此,若是事情敗露,你這條命也沒有留著的必要。”白袍男子哼了聲,才又道:“還沒有慕千陽那賤種的消息?”

    撿回一命,黑衣男子忙說:“沒有,大公子就像憑空消失,山裡找不到,附近的村子也沒有聽聞有人收留陌生男子,我們的人找了好幾個月,還是找不到人,不只我們沒有消息,藍焄俊他們似乎也一直沒有找到。”

    “再找!就是死了,我也要看見他的屍體。另外,再傳出慕千語那傻女重病的消息,我就不信那賤種聽見他的傻子妹妹重病,還不現身。”男子眼底閃過一抹陰狠,接著又說:“記住,別再曝露行蹤,派幾個人偷偷的找,這次若沒得手,讓那賤種活著,他肯定會十分警戒。如今想來他定是躲在某個地方,明面上問不到人,那就暗中尋找,那賤種在霧城外失去蹤影,那就先從霧城的村子找起,就是把整個東玥山翻過來,也要找到人!”

    “是。”黑衣男子領命,退了下去。

    直到屋內剩白袍男子一人,他才冷冷的低語,“慕千陽,就算你身為鎮國將軍,受封了世子又如何?只要你死了,這一切就是我的,怪就怪你不該在十歲離家之後又回來,不該搶了我的風頭,你既擋了我的路,那麼你就得死!”

    男子眼神晦暗,望著屋外一片漆黑的山頭,仿佛看著那事事壓他一頭的男人,恨不得親手了結那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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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g68 發表於 2019-3-2 09:23 PM

【第五章 奇怪的聲音】

    七日黃與生肌散這兩個藥方,最後被藍焄俊給收購,送回位於首都的藥香堂總堂,在經過老藥師的反覆試藥後,發現效果驚為天人,直呼妙方。

    而寒辰燁更是活招牌,不過才三日,那猙獰的傷口便已漸漸收了口,到第八日更是長出了新皮,那粉嫩的新肉再一次讓藍焄俊嘖嘖稱奇。

    為此,藍焄俊出了一千兩,當做購買藥方的代價。

    不過是出了兩張藥方,便能入帳一千兩銀,夏以煙真心覺得這等無本生意實在是太賺了,可她的良心卻有些過不去,畢竟不是什麼靈丹妙藥,只是普通的外傷用藥,或許對他們來說,創造出一張藥方彌足珍貴,可對她來說卻不同,她這行為其實跟剽竊沒兩樣,若不是這藥方真能造福人群,而她家是真的窮,她也不會以此換錢。

    所以她僅收了三百兩,剩餘的七百兩,她說什麼也不收。

    為此,藍焄俊心中感歎道,夏姑娘果然是心存大義,當然,如果她在將七百兩退回時,臉上沒有那難分難舍的表情,那就更加大義了……

    最後,藍焄俊也不再堅持,將銀兩收了起來,打算若日後她有急用,再拿給她。

    得了三百兩,夏以煙簡直樂壞了,第一件事便是請工匠來家中,拆掉原先用泥塊砌成的屋子,將屋子擴建成了兩倍大,其次便是將家裡那些破爛不堪的傢俱給換掉。

    在擴建期間,夏以煙帶著一雙弟妹與阿燕住在後院臨時搭建的簡陋小屋中。

    有錢能使鬼推磨,她用雙倍的價錢請了雙倍的人,不過十來天,一座嶄新的屋子便落成了。

    看著用紅磚砌成的雪白牆面,覆著天青瓦色的嶄新屋簷,以及她特地設計的高聳圍牆。

    雖然才到手的三百兩銀已花去了三分之二,夏以煙依舊十分激動。

    她相信日子會過得愈來愈好,而眼前的屋子,只是第一步。

    “阿姊,我們的新房子好漂亮。”夏以卉睜著大眼,瞬也不瞬的看著眼前的房子。

    夏以松連連點頭,一雙眼怎麼也離不開眼前的屋子,直到工人陸陸續續的走了,他才回過神,興奮的說“我去喊哥哥回來!”

    說著,一溜煙的跑了。

    若說這段時間,最委屈的人是誰,那絕對是阿燕。

    經過長時間的休養,他身上的傷早已痊癒,可偏偏他無法出現在人前。

    事實上,夏以煙並不在意,在意的人是古益,他本打算阿燕傷一好,便把人送走,誰知阿燕失憶,他只能再三告誡阿燕,不要在人前現身,以免帶給夏以煙麻煩。

    阿燕原本不懂夏以煙為何不讓他出門,被古益慎重告誡會害夏以煙嫁不出去後,總算明白。

    他沉默了,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就像打翻了什麼,心中五味雜陳,最後他還是點頭答應,因為他不想給夏以煙惹麻煩,在不知道自己是何身份,又是誰要殺自己前,他最好不要在外人面前露臉,他心裡隱隱覺得,他的身份若是曝露,會給夏家帶來天大的危機。

    而隨著傷勢恢復,他發現自己居然會武功,且似乎十分高強,所以他,總能在眾人眼皮子下悄然的離開,再無聲無息的回來。

    夏以松跑到一棵大樹下,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人後才拿出一隻短哨,用力吹了聲,不過沒有發出半點聲。

    那短哨是阿燕制的,他跟夏以松說,若要找他,就吹吹這短哨,短哨發出的聲響尋常人聽不見,他卻能清楚聽見,並在聽到哨聲的第一時間尋來。

    哨聲剛響,不一會兒,阿燕便出現在夏以松身旁。

    夏以松早已習慣他的神出鬼沒,一見到他,便興奮的直喊,“燕哥哥,咱們的新家蓋好了,可以回家了。”

    “家”這個字,讓阿燕心口莫名的悸動,“咱們的家”這四個字,更是讓他產生一股似乎從未有過的渴望,那張早已復原的俊顏漾著溫柔,垂眸看著身旁的夏以松,彎下身將他抱起,溫聲說:“好,我們回家。”

    他速度極快,為免讓人看見,直接展現輕功,讓懷中的夏以松笑聲連連。

    夏以松很喜歡阿燕這樣抱著他飛,他第一次被阿燕抱著飛時,嚇得小臉都白了,可沒幾次他就愛上了這種感覺,甚至央求阿燕教自己武功。

    他想學武,這樣才能保護卉兒和姊姊。

    得知夏以松的想法,阿燕自然不會拒絕,在取得夏以煙的同意之後,于每日卯時開始教授夏以松武功,也因此,阿燕在夏以松心中,成了除了夏以煙之外最敬重的人。

    不到一刻鐘,兩人便回到了剛剛落成的新家,遠遠的,阿燕便看見那覆滿著藍雪花的高聳圍牆。

    藍雪花的枝條柔軟,花瓣是淡淡的藍色,色澤淡雅,花型優美,一簇簇盛開,在風中搖曳生姿,為這炎熱的盛夏帶來一絲清涼的感覺。

    看著那比他還高出一顆頭的高聳圍牆,他雙目更柔。

    尋常的農戶沒人會搭建這樣的圍牆,這種牆面只有附庸風雅的大戶人家才會興建,可夏以煙卻不在乎鶴立雞群,堅持要搭建這面牆,原因是因為他。

    為了讓他能在家中自由走動,她特意建了這道牆,這麼一來,他就是在院子裡隨意走動,也不怕被人給瞧見。

    對於她的細心,阿燕很感動,夏以煙不僅救了他、收留他,眼下更為了讓他生活得自在些,重建了屋子,他感動之餘,則是無限的疼。

    他無法想像,她一個弱女子怎麼做到這些,儘管她說她掙錢有道,那些錢都是她賣藥方得來的,一點也不辛苦,可他依舊心疼,也更覺得自己沒用。

    他俐落的翻過牆面,在不損壞一絲藍雪花的狀況下,回到了他們的家。

    看著眼前比之前大上一倍,卻顯得溫馨精緻的小屋,他彎起一抹笑,推門走了進去,“我們回來了。”

    夏以煙和夏以卉正準備進灶房做晚膳,聽見聲音,回過了頭,“回來啦!快去洗洗手,很快就能吃飯了。”

    阿燕放下夏以松,挽起衣袖,便跟著夏以煙進了灶房,“我來就好,你也去洗手等吃飯。”

    他每日在家,是家中最閑的人,在夏以煙允許他下床後,家中的雜事早已讓他一手包辦,包括做飯,這段時日的飯菜幾乎都是出自他之手。

    夏以煙卻搖頭,捂著肚子,小嘴微噘,“兩個人一塊準備比較快,我快餓扁了……”

    為了打造心目中的家園,她這幾日可是熬夜畫了不少設計圖,絞盡腦汁,好不容易才打造出現代的馬桶和浴缸,雖然只是簡易版,她卻興奮不已,除了衛生設備,她還設計了一個簡易的流理台和能做麵食的平面石台,甚至還有一個能取代現代烤箱的燒窯,為免工匠做錯,她幾乎是全程監工,亦步亦趨的跟著那些工匠。

    今日是完工之日,她為了能在傍晚前落成,仔細監工,打一早喝了碗米粥後,便未再進食,此時肚子正在打著鼓,餓翻了。

    聞言,阿燕心疼了,連忙從懷中拿出個小油包,遞給她,“我知道你肯定餓了,這是我稍早獵的乳鴿,你先吃點,墊墊胃。”

    鼻尖鑽入濃濃的烤內香味,讓夏以煙險些流口水,拿過乳鴿,她感動的說,“阿燕,你真好。”她抓著那烤得焦香的乳鴿狼吞虎嚥,絲毫不在意形象。

    阿燕也不在乎,見她吃得開心,甚至在看見她被油光給沾染成小花臉時,還細心的伸出手替她抹去,“吃慢點,小心噎著。”

    他的舉動十分自然,也十分的親呢。讓原本專注啃鴿腿的夏以煙驀地紅了臉。

    隨著阿燕的傷勢依複,那張腫脹的臉早已恢復如常。

    少了那些青青紫紫的遮掩,夏以煙再一次深深感歎自己這是撿到了一個妖孽。

    她早知道阿燕五官生得好,長眉入鬢,薄唇微抿,高挺的鼻樑,還有一口特別白的牙齒,而最最出色的便是他那雙如黑曜石般烏黑面明亮的雙眸,即使穿了身粗布衣裳,也掩飾不住他出色的容貌。

    被一個絕色美男如此對待,她很難不臉紅,輕咳了聲,就連原本狼吞虎嚥也緩了下來,成了細嚼慢嚥。


    見她放慢速度,阿燕這才展笑容,轉身去灶房作飯。

    臨去前那抹笑容又顯得夏以煙眼睛一花,險些挪不開眼,“真真是個妖孽,好在我有先見之明,蓋了個花牆,要不然這樣的妖孽出現在我家,還不讓人踏破門檻?”

    想到這,她不禁暗自得意,更是下定決心,要好好保護阿燕這朵“嬌花”。

    正在做飯的阿燕然覺得身後的視線有些怪異,轉過身,就見夏以煙瞬也不瞬的看著他,那漂亮的明眸裡倒映著他的身影,似乎眼中只有他一人,讓他耳根微熱,更加賣力的做飯,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不能讓夏以煙給餓到,瞧瞧,她看著他的眼神,就像是能把他給吃了……

    雖然,他一點也不介意就是……

    一頓晚飯,就在兩人心思各異的情況下用完。

    夏家的生活因為夏以煙的努力,漸漸有了起色,不僅日子愈過愈滋潤,就連一直幫襯他們的古益,也因夏以煙的知恩圖報,連帶的好過了起來。

    古益夫妻對此十分感激,對於夏以煙送來的銀兩,本是不肯收下,卻禁不住她的堅持,勉強收下,想著等到夏以煙出閣,再當做添妝送還給她,至於吃食及用品,他們就十分開心的收了下來。

    不僅是古家,只要是幫助過夏家姊弟的左鄰右舍,夏以煙都回了大小不一的回禮,讓這些鄰居們一個個讚不絕口。

    “小煙這丫頭真是心善,我沒幫過她什麼太忙,就是她跌下山谷時,送了幾顆雞蛋過去給她補補身,沒想到她居然送了三對活雞給我,那些母雞可會下蛋了,每日一早都能收整籃的雞蛋呢一一”王大嬸一臉興奮的說著。

    陳大娘也有同感頻頻點頭。“小煙就是實心眼,前陣子大旱,我家人口多,也沒能送她什麼,就是去看望看望她,頂多就是秀娥那孩子罵她時,替她說了幾句話,要說恩情,我這肚子還是她給治好的呢!偏她重情,知道我家花子要嫁人,前些日子送了對精製的耳墜子給我,說是給當花子的添妝,好讓花子出嫁時多些顏面。”

    莊稼人純樸,夏家發達,她們羨慕卻不嫉妒,更甚者,在得到夏以煙給的好處就已經心滿意足,直誇她知恩圖報。

    照理說,這樣平順的日子夏以煙也該心滿意足,偏偏她多了個極大的困擾。

    說也奇怪,夏以煙不會武功,聽力和普通人一樣,可怪就怪在,一個月前,她那原本和普通人沒兩樣的雙耳突然間聽到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音。

    開始她以為自己是太累了,才會產生幻聽,為此還配了幾服安神湯服下,可隨著時日漸長,原本幾日才會出現的聲音漸漸成了天天出現,且那聲音有男有女、有滄桑有稚嫩,還有些無意義的發音,讓她驚覺這壓根不是幻聽,而是活見鬼了。

    驚惶失措,頻頻問阿燕和一雙弟妹是否也有聽見,偏偏三人皆茫然的看著她上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為此,她嚇得夠嗆,白天還好,到了夜晚可就不同了,試問有幾個人能忍受在睡夢中聽見嘻笑聲,甚至還有詭異的尖叫?

    她無法忍受,接連好幾晚都跑去和卉兒擠,就怕睡到一半,床旁突然出現什麼乾淨的東西,然而儘管如此,那各式各樣的聲音依舊不斷的出現讓她徹夜難眠,連帶的也讓卉兒擔心不已,無法入睡。

    眼看夏以煙眼下烏青一日比一日重,阿燕十分心疼,最後提出要在房外陪著她,只要她一喊,他馬上出現。

    夏以煙身為現代人,本就沒什麼男女大防,再者,幾個月的相處,她看得出阿燕本性善良,對她更是好的沒話說,所以一點也不覺得他的提議有什麼不妥之處,最重要的是,長期的失眠讓她精神不濟,再這麼下去,她認為自己遲早撐不下去,除了採納阿燕的法子,她別無他法。

    在那之後,阿燕果真如她所說,每天夜裡都在她房外打地鋪,剛開始她真的怕到不行,忍不住喊了阿燕,他動作之快,在她聲音還未落下,人便已來到她身旁,那既擔憂又緊張的眼神,讓她好幾次忍不住在他面前哭了出來。

    阿燕見到她的眼淚,頓時手足無措,只能緊張的頻頻安慰,“煙兒,你別哭了,不要怕,我會一直陪著你,你別……”

    在他溫柔的安撫下,夏以煙緊繃已久的神經整個爆發,哭得更加淒慘,最後哭倒在阿燕的懷中,沉沉睡去。

    那一夜,她的耳邊回蕩的不再是那些奇怪的尖叫與聽不懂的聲音,而是他強而有力、平穩得讓人心安的心跳聲,也是她半個多月以來頭一次睡得這麼熟。

    那夜之後,夏以煙安心了不少,知道阿燕就在房外,恐懼也就沒這麼深,漸漸的,居然習慣了這些時不時出現在她耳邊的聲音。

    雖然偶爾還是會失眠,狀況卻好了許多,而那些原本模糊不清的聲音,也順著她的適應,日漸清晰了起來。

    看著眼下烏青的夏以煙,阿燕眼中滿滿的心疼,柔聲說:“煙兒,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她這陣子夜不成眠,他看在眼底,偏偏什麼忙也都不上,讓他十分鬱悶。

    面容憔悴的夏以煙睜開眼,“松兒和卉兒呢?怎麼一大早便不見人影?那兩個小傢伙最近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搞什麼……”

    “去村口玩了,一會兒便回來了,你別擔心,再眯一會?”他溫柔的問。

    夏以煙的確精神不濟,點點頭,又閉上眼。

    確認她呼吸平穩後,阿燕這才放下心,也閉上眼假寐。

    他雖有武功在身,卻因日夜守著夏以煙不敢入眠,體力流失不少,趁她睡著,他也得趕緊補充些精力,才能時刻守著她。

    兩人睡著不久,夏以松和夏以卉回來了,卻不像以往進家門便大聲嚷著阿姊,而是輕手輕腳的開門,發現大廳沒人後,才松了口氣。

    “沒人,卉兒快進來。”夏以松朝門外招了招手。

    不一會兒,夏以卉鑽了進來,懷中鼓鼓的,似乎藏著什麼東西,有些不安的說:“哥哥,要是被阿姊發現了怎麼辦?”

    夏以松擰著小小的眉頭,有些猶豫的說:“我們小心點,應該不會,你趕緊回房去。”

    夏以卉只好低著頭,往房裡走去,誰知就在這時,她懷中的物體蠕動了下,接著發出聲聲似嬰兒般叫聲。

    “這裡是哪裡?好大的房子呀。”

    進入夢鄉不久的夏以煙打了個機靈,整個人嚇醒。

    阿燕在她一直反應時便睜開了眼,下意識的抱住她,“沒事,我在這,不怕。”

    聽著耳旁那似有若無的聲音,夏以煙驚惶失措的左右張望,卻什麼也沒看到,小臉忍不住垮了下來,哭喪著臉說:“我又聽見……”

    見她一臉淚喪,阿燕心疼,正想說什麼,突然聽見門外的動靜,於是喊著:“松兒、卉兒?”

    正打算溜回房的兩個小傢伙頓時一僵,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阿燕帶著夏以煙出來。

    兩人以為行蹤被發現,當下臉一白,忙說:“阿姊,你不要趕喵喵出去,我們會好好照顧它的。”

    夏以煙本沒注意兩人的動作,聽見這話才發現夏以卉懷中鼓著,似乎藏著什麼東西,柳眉微擰,問:“卉兒,你帶了什麼東西回來?”

    誰知,回答她的不是夏以卉,而是一聲軟糯糯的聲音。

    “我是喵喵,不是東西。”

    這聲音讓夏以煙一呆,看向妹妹,“卉兒,剛剛是你在說話?”

    夏以卉一臉茫然,搖頭,“我沒說話呀……”

    “是我在說話,是我!”

    這次夏以煙可聽清楚了,手一揪,將夏以卉懷中的布巾給拉開,露出裡頭一隻毛茸茸的黑色小貓。

    小貓正轉著一雙圓亮的大眼,看著她,不悅的說:“你是誰?怎麼這麼粗魯!”

    聽見這話,夏以煙傻了,呆呆的問著小貓,“是、是你在說話?”

    小貓也傻了,一樣呆呆的看著她,“……你聽得見我說話?”

    夏以煙簡直是喜極而泣,原來她這些日子聽見的,壓根不是阿飄在說話,而是動物!

    這發現讓她又驚又喜,比起通靈的能力,能聽見動物的聲音雖然也離奇,可對她而言絕對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足以讓她一掃這陣子的憂愁。

    夏以煙不放心,又和小貓對話了幾句後,興奮的對身旁的阿燕說,“阿燕,原來我不是撞鬼,我是能聽見動物的聲音!”

    阿燕將夏以煙怪異的舉動看在眼中,只覺得詫異,“能聽……見動物的聲音?”

    這事太過匪夷所思,尋常人聽了,絕對會以為夏以煙是個瘋子,然而他不是尋常人,應該說,只要是夏以煙說的,他都信。

    相信的同時,他卻更擔憂了,“那豈不是說,你這個病,沒人能治了?”

    他這一問,夏以煙的笑容僵住了,阿燕不懂得什麼叫特異功能,以為這是種病。

    她從興奮中回過神,小臉頓時一垮,“對呀,還沒聽說過特異功能有法子治的,所以我依然要天天聽這些聲音,無法入眠?”

    這麼一想,她整個人都不好了,就像霜打的茄子,垂頭喪氣。

    見她一臉頹喪,阿燕不忍,烏黑的眸子精光-一閃,沉聲說,“你不用擔心,我會將屋內所有會說話的生物全部除去。”

    他目光一閃,看向夏以卉懷中的小貓。

    貓察覺到寒如其來的殺氣,嚇的喵一聲,跳下地,一眨眼便沖出屋子。

    “喵喵一一”兩個傢伙忙追出去。

    阿燕見狀,才冷冷的收回目光,他的想法很直接也很簡單,對他來說,只要是造成他麻煩的人事物,全都剷除就是了,省得麻煩。

    他眼中的銳利讓夏以煙一震,她頭一次覺得,眼前的男人似乎不如他的外表那般溫和。

    可偏偏她也覺得阿燕這主意不錯,不見得要整日,只要晚上沒有那些奇奇怪怪的聲音出現,讓她能睡個好覺,她便知足。

    可她又覺得奇怪,“怪的是,除了方才卉兒帶回來的貓,咱們家又沒養寵物,就是有老鼠,也不可能這麼多……”

    這段日子白天還好,可到夜晚,就會有大量的聲音湧入腦中,男女老少、各式各樣,因為太過吵雜,她根本聽不清。

    “屋子才剛整修沒多久,應該不會有老鼠才是。”阿燕沉聲道,也想不出原因。

    聽見這句,夏以煙色頓時一變,難道……她能聽見的不只有動物的聲音?這念頭一起,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方才的喜悅也消失得一乾二淨。

    見她苦著臉,那張嬌美的臉龐甚至隱隱有些恐懼,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嬌弱不已,阿燕想也沒想便將她擁入懷中,“煙兒你別怕,有我陪著不會看事的,若不是老鼠,應當就是鳥類,你放心,我會處理。”

    在他的安慰下,夏以煙很快冷靜下來。

    這樣的折磨已有一個多月,有阿燕的陪伴,她也漸漸習慣了,若不是萬才似是得到解答,卻又生出新的疑問,她的反應也不會這麼大。

    她回過神,見自己又被阿燕給攬在懷中,頓時小臉一紅,“阿燕,我說過好多次,我是姑娘,你不能動不動就抱我,這樣不好。”

    打從上一回她不小心在他懷裡睡著,這傢伙抱她的次數不知為何就愈來愈多,到了最後竟是習慣成自然似的,時不時碰碰她、抱抱她,那眼中的寵溺只差沒淹死她,若不是她偶爾還記得羞澀,恐怕連她都習慣了這不好,很不好。

    雖說阿燕帥得讓人挪不開眼,但她不是外貌協會,偏偏他不只長得帥,個性也極好,對她更是好得無話可說。

    家裡的吃食,自他學會做飯之後,都是他一手包辦,家裡的清潔他更是碰都不讓她碰一下,就連松兒和卉兒也都是他在照顧,她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製藥和曬藥。

    原本她到山裡采藥,他就想跟,不過她對王豐一事心有餘悸,雖說她掙了錢後便讓古大叔去替她還了自家的債務,而王豐似乎被那些老鼠給驚到了,二話不說便將欠條還了回來,也沒有再將叔叔家的債算在她頭上,可她總擔心她不在家,松兒和卉兒會像上回一樣被欺侮,於是讓阿燕替她守著一 雙弟妹。

    阿燕知道松兒和卉兒對她的重要性,即便他更擔心她的安危,卻也只能應,可隨著她長久無法入眠,精神不濟,他越發擔心,尤其從松兒口中得知她之前就曾摔落山谷,他更加不放心,最後在他的堅持下,夏以煙只能同意讓他陪著她一塊去采藥,至於松兒和卉兒,便暫且托給古大叔照看。

    到了山上,她只要出張嘴,不管是懸崖邊還是峭壁上的藥草,他輕功一施,通通手到擒來。

    回來後,她製藥,他便在旁邊看著幾日後他便不讓她動手,因為他全學會……

    她還沒看過學習能力這麼強的人,學下廚只花了不到七天,且菜色道道色香味俱全。

    製藥更是快,基本只要看她炮製一回,他便能把技術掌握的分毫不差,這樣的天資,她都忍不住嫉妒了,若不是看些藥材炮製程式太過繁瑣,不是他一個外行人看得懂的,還是得她自己動手,她真心覺得再這麼下去,會被他徹徹底底養成一個隻會吃喝拉撒的廢人。

    阿燕對她的好,讓她不止一次感歎,她真真是撿到一塊寶。

    這麼個進得廚房、出得廳堂的絕世好男人,說真的,撿到手她還真捨不得放,可惜樣樣都好的阿燕卻有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他失憶。

    一個人失憶代表什麼?

    代表著他的過去是一片迷雪,未來更是未知數,誰知道他恢復記憶,知道自己的身世後,會不會嫌棄她只是一個農家女?

    抑或是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直接遠走高飛?

    甚至家裡有嬌妻,兒女成群了也說不定,畢竟古人早婚,而阿燕著起來似乎不小了……

    這種種因素,讓夏以煙即便覺得他是個良人,也不敢動心,除非他一輩子都恢復不了記憶。否則她不會考慮讓他陪自己共度餘生。

    既然心裡有了主意,她不想深陷,自然也不想阿燕陷入,所以該保持的距離還是得有,雖然……似乎有些難。

    “為什麼不好?”果然,她才剛這麼想著,就見阿燕挑起劍眉,理直氣壯的道,“我喜歡抱著你的感覺,那讓我心安,而你也喜歡不是嗎?”

    他失去記憶,雖然表面如常,可不代表他不茫然,尤其是最近他的腦中時常浮出一些片段,那些片段很雜亂,有時他會看到自已身處血流成河的戰爭中,手持長劍,冷漠地如同收割稻草般收割著人命,溫熱的血液噴灑在他身上,他神情不變,宛如斬殺的不是人,只是個無關緊要的物體。

    有時,他會看見一座雲霧繚繞的山峰,山上有三個人,他看不見他們的面容,卻知道這三人皆是人中之龍,正把酒言歡,暢所欲言,而他能肯定,其中一個人正是他。

    而出現最多的畫面,卻是一名女子。

    女子的面容模糊,可他卻清楚的知道,那是一名長相極美的女子,甚至比夏以煙還要美,而讓他心驚的是,在那記憶片段中,他對那名女子似乎十分呵護,仿佛她是他在這世上最珍貴的人。

    這些事他從未跟夏以煙說過,原本他很期待能記起一切,到時他便能夠幫助她,可隨著這些浮現的記憶,他遲疑了。

    他失憶,個性卻不會改變,隨著這些記憶片段浮現,他確定之前的自己絕對是個冷酷無情、殺戮無數的修羅,再加上他對那名女子的態度,讓他對恢復記憶一事隱隱有了排斥。

    而這排斥的原因,正是眼前的夏以煙。

    隨著時日漸長,他漸漸的喜歡上這性情直爽、活潑愛笑的姑娘,她的堅韌、她的笑容、她無時無刻散發的熱力,無一不吸引著他,對他而言,她的存在已不僅僅是他失憶時的浮木,而是照亮他的太陽,只要看著她,他就能不去猜想自己之前究竟是個怎樣的人,而那總是不時透出的陰沉,也會立即消煙雲散。

    他不曉得記憶片段裡的女子是誰,卻清楚知道那女子對他而言十分重要,哪天他恢復了記憶,想起那名女子的身份,若只是親人那便無事……若真是他心儀之人,夏以煙又該怎麼辦?

    夏以煙是他的救命恩人,更是讓他心動之人,他不願也不可能負她。

    他也曾想過克制自己的情感,但他發現根本克制不住,她的笑容就像罌栗花一般,令他著迷,忍不住想親近她。

    既然努力過了,而效果不彰,那也只能順其自然,正因為如此,他不想恢復記憶。

    見他說得這般直白,夏以煙小臉更紅,有些窘迫的咳了聲,“我、我喜歡沒錯,可不代表你可以。”

    “喜歡就成了。”那張迷人的俊顏露出一抹笑,他輕揉著她發,柔聲說:“我去做飯,免得松兒和卉兒回來餓了。”

    他知道夏以煙在回避他的感情,這讓他失落,卻也不想逼迫她,畢竟現在的他沒辦法給她任何承諾,能給的,不過就是微不足道的疼惜與愛戀。

    夏以煙摸著被他揉過的地方,忍不住輕歎口氣,“太妖孽了,若不是我道行高深,肯定把持不住……”

    又望瞭望那挺拔的背影,她忙拍了拍自己的兩頰,“做事、做事,什麼也比不上賺錢重要!”

    她忙低頭擺弄著方才曬到一半的藥材,耳根那淡淡的紅暈,卻是久久不曾散去……

    “你、你說的是真的?那丫頭真賺了大錢?”

    柳葉村的小溪前,幾名婦人正在洗衣服,其中一個年約三十多歲,穿著一身洗得有些泛白的綠色衣裙的婦人激動地問著。

    那婦人眼尾下有顆紅痣,此時一激動,那紅痣仿佛活了一般,不停的在她眼尾跳動,將她那張風韻猶存的臉蛋襯得更加嬌媚。

    見她那模樣,身旁的婦人心裡有些鄙夷,她本和身旁的鄰居在閒聊,誰知被這錢虹給聽了去,有心不理會,卻掩不住心頭的嘲諷不屑的說:“你不知道?那不是你侄女嗎,你怎會連這事都不曉得?”

    夏以煙遇上貴人,賺大錢蓋大屋的事,連她這個外人都聽到風聲,錢虹身為夏以煙的嬸娘,卻是半點都不知,這要是放在尋常人家身上,絕對匪夷所思,可放在自私自利、只顧著自己的錢虹身上,那就再平常不過了。

    錢虹豈會聽不出婦人在諷刺她,若換作平常,別說是上前問話了,光是婦人的態度,她肯定讓對方喝上一壺,可她此時再惱,也比不上婦人帶來的消息,因此她非但不介意,還換著婦人的手,親熱地說:“你也知道,自從我大伯離開後,兩家人就沒什麼來往,再說那後坑村的事,我們柳葉村本來就知曉得慢,好姊姊你就別賣關子了,趕緊同我說說。”

    婦人聽見她說的話,頓時有些傻了,對錢虹的厚臉皮有了新的認知。

    夏家兩兄弟當初鬧分家事,在柳葉村可是傳得沸沸揚揚。

    夏家兄弟本來感情極好,父母逝世時,夏木剛滿十四歲,而夏傑小夏木三歲,這樣的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加上父母不在,兩兄弟自然互相扶持著,所幸家中有屋有田,日子倒也還過得去。

    可這一切在夏傑娶了錢虹後,全變了樣。

    錢虹是個寡婦,為了進夏家門,裝得十分乖順,誰知進門沒幾日,那自私自利、事事計較的性情就表露無遺,夏傑也漸漸和妻子同一個鼻孔出氣,最後吵著分家,要求爹娘留下的所有房產、田地以及一半的銀子都歸他們,否則就要到處宣傳賴氏這個做大嫂的苛刻弟媳。

    夏木突然覺得累了,他醒悟了,知道那懂事乖巧的弟弟再也不可能回來了,於是,在取得妻子的同意後,他們帶著簡單的衣物淨身離開柳葉村,從此,兩家人再也沒有往來。

    這中間當然還有很多誇張的故事,大多都是錢虹這勢利的女人造成的,即便過了十多年,眾人都沒忘,畢竟夏木夫妻對待夏傑可是真心疼愛,就算被傷透了心,卻還是將家產全數給了他,這樣的事可不是人人都做得出來的,也就夏傑這養不熟的白眼狼,才會為了個女人,連真心疼愛自己的大哥大嫂都能這般狠心的對待。

    她還記得,幾年前賴氏重病,夏木求助無門,找上了夏傑,可那時夏傑恰巧不在家,錢虹知道夏傑要來借錢,當下“砰”地一聲將門重重關上,任憑夏木怎麼喊都不應聲,最後夏木只能死心離去,而沒多久便傳來賴氏因病過世的消息。

    婦人想起這些往事,此時看見錢虹眼中的貪婪,頓時不喜,抽回了手,哼了聲,“既然沒有往來,你管人家賺了多少錢。”

    婦人一個甩頭,和身旁的鄰居說說笑笑,不再理會錢虹。

    見狀,錢虹險些咬碎牙,倏地站了起來,手叉腰便是一陣大罵,“你個老傢伙,囂張什麼!我問你話可是給你面子,你以為我錢虹的面子這麼好得嗎?我爹可是童生!你們這些粗野的女人看什麼資格在我面前拿翹?告訴你們,我可不是好惹的,要是惹得我不高興,我不會讓你們好過的……”

    錢虹猶如潑婦駡街一般的喊著,眾人壓根不理她,童生到底也不過就是個讀書人罷了,尤其是這麼多年過去了,錢虹根本沒回過一次娘家,在有心人的打探下,才知早在錢虹新寡便改嫁夏傑時,錢虹的父每便撂了話,與她斷絕關係。

    這年代,與娘家斷絕關係就是真的被斷了後路,一旦在夫家過得不好,連苦都沒得訴,也就錢虹好命,遇上好脾氣的賴民才會把人給壓得死死的,甚至連家產都奪了過來,然而她們可不是賴民,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裡。

    錢虹罵了一刻鐘,發現根本沒人理她,只能氣呼呼的返家,招來女兒,“明珠,你來一下。”

    夏明珠正在屋內歇息,聽見錢虹的叫喚,不耐的應了聲,“娘,我在歇息。”

    見女兒不動,錢虹也不惱,走進去後,興奮的對女兒說:“明珠呀!你還記不記得你大伯那幾個孩子?娘跟你說,今幾個娘去河邊散步時,聽見……”

    錢虹一向疼寵這個女兒,覺得女兒像她,生得美,憑著這等美貌,說不準能像她當年一樣,被大戶人家給看中,迎回家中當少奶奶。

    想到這,她不免怨起自個兒的父母,當初她被嚴城裡一名富家公子看中,在想接回去當妾室,誰知她那老古板的爹娘寧死不同意,甚至怕夜長夢多,將她嫁給了前任的丈夫。

    那傢伙是個病癆鬼,她嫁去不到一年便死了,若不是她機靈,在得知夏傑有意娶她時,費了點功夫將他迷得七葷八素,更是創造機會將他給拐上了床,此時恐怕還在守寡呢。

    然而錢虹仍不滿意,雖說夏傑對她極好,好吃好喝的供著,可她心裡依然覺得自己該是少奶奶的命,應該過上有錢人家的日子,這點即便是奪了夏家所有的家產,仍是不夠。

    眼下聽見夏木的女兒賺了大錢,她豈能不心動,便想讓女兒上後坑村走動走動,好打聽清楚。

    夏明珠聽完卻擰起了眉,直接拒絕,“不去!大熱天的,讓我去找那窮酸的女人聊天,我才不要,要去你自個兒去。”

    夏木死前便已對夏傑死了心,曾留遺言,讓古益照顧夏以煙三姊弟。

    夏以煙不知道上一代的事,見古益因要救助他們,自己常常填不飽肚子心裡有愧,於是她瞞著古益偷偷跑到了柳葉村,她的想法很簡單,夏傑是他們的叔叔,再怎麼樣也不可能不理會他們。

    夏傑的確無法不理會,大嫂因沒錢醫治病重而亡一事,一直是他心裡的一根刺,為了這事,他破天荒的和錢虹大吵一架,覺得若不是她不肯借錢,大嫂也不會死,夫妻倆為此冷戰了好幾日,可最後他還是心軟,原諒了妻子。

    如今大哥也死了,夏傑得知此事時,呆坐在屋內好幾日,腦中想的全是大哥和大嫂對自己的好,所以當夏以煙找來,他二話不說便要應下,誰知錢虹卻不允,又哭又鬧,還說若是他執意要收留夏以煙三人,那她就帶著兩個孩子離開,讓他再也找不到她們母子三人。

    最後,夏傑只能狠心將侄子、侄女給趕了回去。

    那事讓夏明珠印象深刻,她從未看過爹和娘臉紅過,卻為了大伯家的事,爭吵了好幾次,搞得家裡烏煙瘴氣,連帶的讓她對夏以煙三人印象極差,一聽娘要她去找那幾個討人厭的窮親戚套近乎,她自然不願意。

    錢虹見女兒不願意,只能好聲好氣的說:“娘自然會去,只是不是現在,你也知道你爹好面子,怎麼可能會貪侄女的銀子,娘得先想個法子說服你爹。明珠,你聽娘的,你已經到了要議親的年紀,娘可捨不得你和我一樣嫁個莊戶人家,什麼活都得自己幹,白白浪費娘生了副好樣貌給你。”

    “像你這等樣貌,就該嫁到城裡的大戶人家家裡,當個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少奶奶,但要讓那些眼界高的公子哥看上眼,光是容貌可不夠,自身的行頭也不能少,想當初,娘就是……”

    錢虹叨叨絮絮的在夏明珠耳邊念著,說自己當初就是穿了件嶄新的衣裳、戴了珠花金釵,才會被大家公子給看上,可惜被父母給斷了姻緣什麼什麼的。

    這出話夏明珠早聽了不下百遍,對錢虹說的這些,她厭煩得很,可一聽要是將夏以煙家裡的錢給拿回來,她就能綾羅綢緞做數不盡的衣裳穿時,她心動了。

    她對自己的容貌一向自傲得很,偏偏柳葉村裡的人她一個也看不上眼。

    而嚴城裡富貴人家不少,她沒事便上街閑晃,展露自己的美貌,可就是沒有富家公子看上自己,為此她一直很著急,生怕最後像娘一樣,嫁了一個莊稼漢。

    眼下聽見錢虹所說,她突然覺得,或許娘是對的,她只是需要一些衣裳和首飾的陪襯,就能讓自己更加耀眼。

    錢虹見女兒意動,忙加把勁繼續說:“你大伯一家傻得很,當初娘也不過是吵一吵,你大伯就雙手把家產給奉上,淨身出戶,這樣的人生出的孩子能聰明到哪去?你聽娘的,先上去打探虛實,若消息是假的,你就當散散步,可若他們真賺了大錢,那最好,你先和他們打好關係,若是他們聽話,乖乖交出錢也就罷了,若是不肯,娘便親自上門去要!”她若上門,相信夏以煙定會乖乖將錢給奉上。

    母女倆那雙幾乎一樣的眼睛此刻閃著算計的精光,腦子都在肖想著那不屬於她們的錢財,仿佛只要上後坑村走一趟,那些錢就會進到她們的口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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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g68 發表於 2019-3-2 09:23 PM

【第六章 神秘寶地】

    經過阿燕的努力,夏家只要到了夜晚,別說是老鼠了,就是天上的鳥獸都得避著走,可以說方圓十裡內,任何活著的生物都見不到。

    可夏以煙依舊能聽見奇奇怪怪的聲音,這讓她愈來愈確定,自己肯定是聽見了阿飄的聲音,也因此她又恢復了之前夜不能眠的日子,除非累到極致,才會受不住疲憊,沉沉睡去。

    而今夜,正是她連續撐了好幾日,總算進入好眠的日子,誰知她才剛踏入夢鄉沒多久,耳邊便傳來一道十分熟悉且張狂的聲音。

    “女人,起來!”

    起來?她才不要,她好不容易能睡覺,她才不起來。

    忽略那囂張且近乎是命令的話語,她抱著頭,打死不起來。

    衍見她居然敢無視自己的話,哼了聲,本想教訓她一頓,可想到明日還有事要她去辦,勉強壓下不悅道:“次貨就是次貨,連自己不只能聽見獸語,還能聽懂蟲語的事都不曉得,成日像活見鬼似的自己嚇自己,要不是本大爺需要靈念,才懶得理你。”

    “聽著,本大爺的話只說一遍,明日進山,去“萬獸無疆”裡取來煉靈的藥材,那些藥材能幫助你修練,讓你控制不住的能力變得收放自如,地圖和煉製的方法,我已烙在你腦中,若是不去……哼哼!”

    扔下話,賧衍和來時一樣,咻地一聲便消失。

    在他消失的同時,阿燕驀地跳起,沖進夏以煙的房間,那銳利的黑眸極快的掃了一圈,發現並沒有人時,那在目光下顯得更加俊美的臉龐閃過一絲遲疑。

    “無人?那方才的感覺又是為何?”他一直在夏以煙的房外守著,以他的武功,不可能有人潛入他卻不曉得,可方才有一剎那,他僵直了身體,意識模糊,動彈不得,那奇異的感覺從何而來?

    他想不透,當他看向床榻上熟睡的夏以煙時,淩厲的黑眸頓時一柔,他退了出去,只是這一次他沒將房門給關上,他在等,等著看方才那異常的感覺是否會再出現。

    夏以煙是跳起來的。

    一跳起床,她顧不得洗漱,沖往院子裡,邊沖還一邊喊著,“蟲!給我一隻蟲!”

    阿燕正在準備早膳,見她披頭散髮的沖出屋裡,忙跟了出來,她那模樣嚇到他了,他一個箭步擋在她身前,擔心的急問:“煙兒,你怎麼了?”

    夏以煙見到他,明眸一亮,抓著他興奮的說:“阿燕,我昨夜作了個夢,夢裡有個囂張的傢伙告訴我,我不只能聽見獸語,還能聽見蟲語,我要試試是不是真的能聽見蟲說話。”連日來的精神折磨讓她幾乎要崩潰,哪怕只是個夢,她也要試試。

    “蟲語?”詫異從那晶亮的黑眸中閃過,他正要開口,屋內探出兩個小小的腦袋瓜。

    夏以卉揉著惺忪的睡眼,問:“阿姊,你想吃蟲子嗎?想吃什麼樣的?螞蟻卵還是蝦巴蟲?炸蜂蛹應該也不錯……”

    小姑娘以為自家阿姊這陣子大魚大肉吃得倦了,懷念起豐富的蟲子大餐。

    一聽見要吃蟲,夏以煙打了個激靈,小臉都僵了,正要拒絕,一道道尖細的聲音瞬間鑽進她的耳中。

    “該死的,就是這個小女孩,她是我殺父殺母的仇人,我要報仇一一”

    “救命呀!食蟲怪又要抓我們了,快跑,千萬別讓她找到蟻窩!”

    “快點,快點跑,我不要被吃掉……”

    這亂糟糟的聲音又細又雜,和夜裡聽見的聲音幾乎一樣,卻是她這些日子來,頭一次聽得這般清晰,清晰到讓她能順著聲音的來源望去。

    她低下頭,發現原本整齊列隊的小螞蟻正慌不擇路的四處亂竄,而那一聲聲的求救,正是叢這群螞蟻身上傳來。

    見狀,夏以煙一雙眼亮了,她真的聽見螞蟻在說話……

    這一刻,她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本以為夢中那不斷叫她次貨的器張傢伙不過是糊弄她,誰知竟是真的……

    “阿燕,我聽見了,這次我聽清楚了,原來是螞蟻,夜裡那些吵得我無法睡的,就是這群螞蟻!”

    阿燕聽不見,對他來說,能聽懂獸語已夠匪夷所思,如今夏以煙又說她能聽見蟲子的聲音,這已經是不可思議的程度了,可看著她開心的面容、認真的眼神,他信了。

    展開一抹笑,他伸手替她順了順淩亂的發,柔聲說:“那真是太好了。”

    他比誰都清楚夏以煙怕鬼,只要那些聲音不是孤魂野鬼,她便不會再恐懼。

    他的動作讓夏以煙臉微紅,正要避開他那滿是柔情的眸,腦中卻突然閃過一堆莫名其妙的文字,以及一張地圖。

    這些東西的浮現,讓她憶起那聲音似乎讓她今日去拿什麼藥材煉藥,說是能讓她不用時時刻刻聽見這些聲音。

    想到這,她雙眼更亮,把昨夜的夢一股腦的告訴阿燕,並說:“阿燕,我要上山一趟,那聲音讓我去找藥……”

    聽完她的話,阿燕卻擰起了眉,“那聲音來路不明,甚至不敢現身,這樣的人他的話如何能信?”

    他可以相信夏以煙能聽見獸語、聽懂蟲語、卻不相信那出現在她腦中的聲音,尤其是昨夜那怪異的感覺,那不可抗拒的力量,超乎他能控制的範圍,如今聽夏以煙提起,他已將那怪異之感與她的夢境連在一塊,然而在沒搞清楚引導她的聲音是誰之前,他不願她去冒險。

    “我……”夏以煙知道他的擔憂有理,那聲音從她穿來那天便一直出現在夢中,每次都罵她次貨,讓她氣得咬牙切齒,卻找不到兇手……可即便如此,她的直覺告訴她,那聲音說的是真的,只要照他的話去做,她就能壓制那些蟲獸的聲音,所以她定要走這一趟。

    深吸口氣,她堅定的說:“阿燕,我知道你擔心,可我不能再這樣下去,要天天把附近的野獸、蟻蟲趕走,並不符合現實,眼下有辦法解訣,不論是真是假,我都想試試。”

    阿燕看出她的堅持,也知她這些日子受的苦,輕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了,我陪你去。”

    一句話,讓夏以煙重展笑容,“阿燕,你真好。”

    這就是她的阿燕,不論她做什麼樣的決定,他都會義無反顧的陪著自己,無奈卻寵溺的陪著她。

    夏以煙簡單的收拾了下要帶上山的東西,讓阿燕先去山等她,將一雙弟妹托給古益便要出發,然而就在要出門之際,有客上門。

    門外站著一名女子,女子正雙眼放光,貪婪的看見眼前的房子,眼底著一股勢在必得的光芒。

    聽完來人所言,夏以煙臉古怪地看著眼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你說你是……我堂妹?”

    關於夏傑一家,在王豐來找碴後,她便問過古大叔,自然知道自己那無緣的爹娘和白眼狼叔叔之間的糾葛,更知道兩家人幾乎老死不相往來,所以她對眼前這位“堂妹”突如其來的造訪感到有些奇怪。

    夏明珠回過神,露出一抹笑,笑中卻帶著一絲輕蔑,嬌聲說:“堂姊這是忘了明珠了?”

    在她想來,她容貌出色,不論是男女,只要見一眼就難以忘記,當然,她不會承認,當她看見夏以煙那比她美上三分的容貌時,心中閃過了嫉妒。

    “是忘了。”夏以煙回得乾脆,見夏明珠臉色瞬間變得難看,她也不理,直接關上大門,說:“你有事嗎?不過不管你有沒有事,我正要出門。”

    不是她不客氣,是她眼睛沒瞎、好死不死看見夏明珠眼底的輕蔑,再說了,原主跌落山谷時,別說眼前這所謂的堂妹,就是親叔叔夏傑都沒見到人影,無事不登三寶殿,夏明珠突然找上門,肯定有鬼。

    “你一一”見夏以煙態度如此,夏明珠險些發火,若不是想起娘的交代,她早甩頭走了。

    深吸口氣,她壓下脾氣,勉強擠出笑容,“姊姊這是要上哪?妹妹特地從柳葉村來探望姊姊,眼下也無事,不如陪姊姊一塊去?”

    夏以煙掃了眼她那身八成新的衣裳,勾起了笑,“我要上山采藥材,你確定要跟?”

    一聽要去山上,夏明珠臉色又變了。

    一路走來,她打聽得差不多了,知道夏以煙正是靠賣藥材致富,不僅賺了大錢,還蓋了眼前的房子,確定了這事,又想到娘所說的,這一切將來都會屬於他們,她就忍不住興奮,雖然不願,還是咬牙應了。

    “妹妹無事,正好去幫幫姊姊。”她倒要看看,夏以煙究竟是去采什麼藥材,居然能賺到這麼多錢。

    “那好,我腳程快,你可要跟好。”夏以煙朝她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健步如飛地往前走去。

    夏明珠忙跟上前,然而不到一刻鐘,她便已累得氣喘吁吁。


    眼睜睜看著夏以煙愈來愈遠的背影,她氣得大喊,“姊姊,等等我——”

    她平時最大的勞動就是搭著牛車進嚴城閒逛,說是閒逛,實際上根本走沒幾步路便找了間茶棚歇息,瞪著眼睛好找尋金龜婿,可以說她長這麼大,還沒這麼操練過。

    眼看夏以煙根本沒打算理她,還愈走愈快,擺明瞭就是不讓她跟,她氣呼呼地道:“該死!你不讓我跟我偏要跟!”

    她猜想夏以煙肯定是要去采什麼珍貴的藥材,怕她知道,才想甩掉她,她怎可能讓夏以煙稱心如意,於是撐起虛軟的雙腿,硬是跟了上去。

    阿燕正在入山口等著一見到夏以煙的身影,便俐落的從樹上跳下,接過她背上的竹簍,問,“發生了什麼事?”

    他看見她臉上狡黠的笑,以及頻頻回頭的動作。

    “沒事,剛剛我那明珠堂妹大老遠的從柳葉村跑來,說要陪我去山裡采藥,可跟著跟著,人就不見了。”她是真心想讓那親親堂妹來幫忙呢!

    可惜不過是到山腳的一小段路,她都支撐不住。

    聞言,阿燕黑眸微閃。

    關於她那極品叔起一家的事,他自然知道,見她笑得像只偷腥的貓,他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頭,“別理她,以後她再來,直接不理就好。”

    夏傑這一家子白眼狼,找上門一定沒好事,他不想夏以煙和他們有接觸。“好,我們走吧。”辦正事要緊,不一會兒,夏以煙便把夏明珠的事拋諸腦後。

    阿燕應聲,彎下身,將她抱起,接著輕躍上樹,快速的在林間飛躍著。

    朝陽柔和,光芒照耀著大地,透過樹蔭,點點金芒灑落在樹上飛馳的兩人身上。

    男子一身俐落的黑衣,少女則是一身青裳,男的俊女的美,兩人如瀑布一般的長髮隨風飛舞、交纏在一塊,在晨光下風姿耀人,宛如山裡的精靈,勾勤出一幅不似人間的美好風景。

    這不是兩人第一次到山裡采藥,為了避開村民,他們不會待在山腳,而是讓阿燕施展輕功,帶著她往山腰而去。

    然而兩人這次的目的不是山腰,而是更深入之地。

    兩人賓士了近兩刻鐘,總算來到目的地。

    “這裡,就是這裡!”看著眼前毫不起眼的石碑,夏以煙興奮的喊著。

    阿燕抱著她落下,額間不見一滴汗水,擰眉看著眼前什麼都沒有的山壁。

    “怪了,除了這塊石碑,什麼都沒……”夏以煙繞著地上的石塊走著,正遲疑著,突然看見石碑上似乎寫著字,那文字模糊,她一個字也著不懂,只知並非天曆天陸的文字,而是仿佛存在了上萬年的古老文字。

    那字體透著一股滄桑的氣息,讓她心頭一震,無意識的發出一串艱澀難解的聲音。

    “蒼穹之下,萬獸無疆,唯天命所歸之人,方可以印啟……”

    隨著語話落下,夏以煙突然感到眉心一痛,那僅出現過一次的鳳凰印記突然顯現在額間,散發出一道淡淡的白色光芒,直射在石碑之上。

    “煙兒!”阿燕對這詭異的一幕感到不安,想也沒想,便一把抓住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的夏以煙。

    就在他抓住她的瞬間,兩人的身影憑空消失,石塊一旁除了飄落的樹葉,似乎什麼也沒出現過。

    消失的兩人出現在石碑之下,正在不停的往下墜,那速度之快,讓夏以煙連尖叫的時間都沒有,不過眨眼間,兩人便落了地。

    在落地的剎那,阿燕為了保護夏以煙,將她整個人護在懷中,任憑背部狠狠撞在地上。

    待緩過來,夏以煙馬上抬起慘白的小臉,看向護著她的男人,見阿燕此時豎閉著雙眼,俊顏滿是蒼白,她眼眶立馬就紅了,“ 阿燕?阿燕你醒醒呀……”她嚇傻了,這一切只發生在一瞬間,若不是阿燕護著她,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她不死也重傷。

    不論她怎麼喊,阿燕就是不動,好在他鼻尖尚有呼吸,讓她松了口氣,可當她看見他背上那一片血肉模糊時,本就懸在眼眶的淚水頓時落了下來,“都怪我,要不是我堅持要來,阿燕也不會受傷……”

    抹去落下的淚,夏以煙擷衣裙,替他按壓止血,卻發現效果不彰,於是抬頭想看看附近有沒有止血的藥草,誰知這一頭,她傻了。

    眼前是一片藥田,一片根本看不到盡頭的龐大藥田,這裡自成一個世界,明明是在山洞之中,可天上卻有著雪白的雲朵,甚至還存在著太陽,太陽的另一頭卻是一片黑暗,那墨黑的天有著瑩瑩月光,這奇妙的山谷,竟是白日與夜晚並存,形成一個小型世界。

    此地的藥草處於如此特殊的環境之中,如同被此地封印,四周彌漫著難以形容的藥香,那藥香之濃郁,幾乎可以醉人。

    在那看不到盡頭的藥田內,她看見了數千個身體足足有一丈高大、各式各樣她從未見過的巨獸,這些巨獸此刻就像農民一般,在藥田中邁步,動作輕柔,竟是以各種植著藥草。

    而藥田的正中央,有一棵看不到盡頭的巨樹,這大樹通體赤紅,沒有樹冠,樹上有一個圖騰,那圖騰周圍環繞著火焰,那仿佛憑空而燃的火焰之中,是一隻巨大的蜘蛛。

    “這、這究竟是什麼鬼地方……”夏以煙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雙眸圓瞠,看著藥田裡一株株昂貴的藥材,那年分隨隨便便都是千年起跳。

    除了珍貴的藥草外,有近大半的藥草她連見都沒見過,甚至還有像活物般,在半空中舞動著藤曼的不知名藥草……

    “這是成精了……”因為太震撼,她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定睛一看,便看見三種今日要找的藥材,但那不是她的目標,“我得先讓阿燕醒來。”

    將阿燕安置好,她起身往一處種植著止血藥草的藥田走去,然而她才剛靠近,那在藥田上耕作的巨獸就停下動作,對她一吼,“雛印沒資格拿取此地之藥,等你到了青印再來,現在,離開這裡。”

    巨獸一吼,夏以煙雙耳頓時嗡嗡作響,連退了好幾步,直到出了藥田的範圍,那頭巨獸才不再看她,繼續耕作。

    夏以煙被那吼聲震得心臟急速跳動,可她不退縮,咬著牙說:“什麼青印雛印?我聽不懂,是有人引導我過來采藥,我要的不多,只要一點止血藥草,能不能通融?”

    “你能力不到,離開。”巨獸又吼,這一次直接讓她退回到原先掉落的地方。

    夏以煙一個踉蹌,跌坐在阿燕身旁,痛得她齜牙咧嘴。

    她歎氣,看向阿燕,這一看,小臉頓時變色。

    昏迷的阿燕此時臉上毫無血色,背上的傷口出血量非但沒減少,反而快速淌流著,不過一會兒的時間,他身上的衣物已被血水給浸濕,若不是他穿著黑色的衣服,此時早已成了一個血人。

    “怎麼會這樣……”夏以煙慌了,她沒想到他的傷會這麼嚴重,忙撕下另一邊的裙角幫他止血,卻怎麼也止不住。

    “沒用的,被獸士所傷,又沒有萬獸血脈,若是沒有此地之藥治療,他必死無疑。”

    腦中閃過一道熟悉而帶著幸災樂禍的聲音,夏以煙止住了淚,驀地抬頭,“你究竟是誰?”

    然而她什麼都沒看見,仿佛方才的聲音從未出現過。

    找不到人,阿燕又血流不止,照這情況下去,真會像那聲音所言,必死無疑。

    “不行,我一定要拿到藥。”下定決心,她站起身再次朝藥田走去,然而她才靠近,巨獸又是一吼,一股無法抗拒的大風刮起,再次將她推回原處。

    可夏以煙不死心,一次又一次,即便跌得滿身是傷,卻沒停止過,漸漸的,她離藥田愈來愈靠近……

    “這次貨是蠢了點,倒是滿有毅力的,看在這份毅力的分上,本大爺就勉強認你了。若是墨梟在,肯定又會說我好運,也不知道那傢伙上哪去了,時常說不見就不見,也不說一聲……”眼看隱在夏以煙額間的雛印正緩慢的蛻變,燚衍心情不錯,“看在你這麼努力的分上,這傢伙的命,本大爺就留——”

    話語一止,燚衍瞪大眼,只見那本是昏迷不醒的男子,不知何時醒了過來,正拖著身子朝夏以煙前進。

    “這怎麼可能!” 燚衍忍不住喊著。

    “萬獸無疆”乃萬獸一族的寶地,除了擁有血脈的萬獸族人之外,沒人能夠進來,若非這膽大的男人在最後一瞬抓住了夏以煙,根本沒辦法進來,然而就是進來也無用,這裡對非萬獸一族的侵略者十分嚴厲。

    沒有萬獸血脈,不論是何修為,在此地皆會如同嬰孩般脆弱,這也是為何男子會遍體鱗傷的緣故,且他所受之傷會越發嚴重。

    不僅如此,擅闖此地者即便不受傷,生機也將逐漸流失,不能動彈,這也是炎衍如此訝異的原因。

    “他居然能動,怎麼會……”燚衍身為萬獸一族的守護獸,生存了上萬年,還是第一次看見侵略者能在萬獸無疆裡走動,即便他的移動堪比爬行,卻無法否認他的確在動。

    看著滿身是傷卻堅持要替他采藥的夏以煙,阿燕雙眼赤紅,即便知道體內的生機正在流失,他仍努力的向前而去,眼前的一切已遠遠超出他能理解的範圍,他不曉得這地方是哪裡,他只知落入此地後,全身的力氣頓時流去,失去了武功、失去了對自身的掌控,他連想起身都做不到,甚至他明明聽得見夏以煙的聲音,知道她著急,卻睜不開眼、張不了口,什麼也做不了,只能聽她在耳邊哭泣。

    他痛恨這個感覺,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明明是擔心她的安危才陪她前來,到頭來卻是他拖累了她,這種無助、不甘與憤怒的情緒,猶如一團火焰,在他的心口焚燒著,是要將他燃盡,而在這一瞬,他發覺他能動了,先是一根手指頭,接著是兩根、三根……最後,他緩緩爬起身,朝夏以煙而去。

    燚衍不可思議的看著這一切,“瘋了!這男人,他、他竟在燃燒自己的生機……”

    一步、兩步……阿燕逐流接近著不斷被巨獸給阻撓,想愈戰愈勇的夏以煙。

    此時的夏以煙渾身髒汙,狼狽不堪,可她與藥田的距離在不斷的努力下,僅僅剩一寸之遙,只要她伸出手便能摘到近在眼前的藥草,而她,也這麼做了。

    巨獸原本還算溫和的面容倏地一變,渾身成了赤紅色,力道不再溫和,以一陣暴風把夏以煙狠狠的甩至藥田之外。

    “噗!”這一擊讓夏以煙五臟六腑都似要散開般,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然而手上仍緊緊握著摘來的藥草。

    “煙兒——”這一幕讓阿燕目眥盡裂,體內那團火全數發開來,他的武功剎那間回歸,他來到夏以煙身旁,在巨獸那鋒利的子落下前,擋在她身前。

    這一爪落下時,夏以煙壓根沒反應過來,直到感覺到阿燕的體溫,以及他身上濺出的血,她才驀地回過神。

    “阿燕!”夏以煙瞠大雙眸,眼看巨獸又要落下第兩爪,她只覺得血液都要凝結了,阿燕緊閉的眼、沾滿鮮血的臉重重刺激了她,一道青光驀地從她額間散出,並在剎那間變成了赤紅。

    “走開!給我滾——”她知道巨獸若是再落下一爪,護在她身上的阿燕絕對會死,而她不能讓他死。

    看見那道赤紅的光,讓正打算去把夏以煙撈起的燚衍驚訝的瞪大了眼——

    “赤印?居然直接越過青印成了赤印!”

    一切混亂在夏以煙爆出赤印之能時,瞬間平息了下來,巨獸不再暴怒,赤色的眸子恢復了平靜,淡然的看了夏以煙一眼,滄桑的聲音響起,“擁有赤印,你有資格摘取萬獸無疆三分之二的藥草。”

    留下這句話,巨獸再次回到固守的藥田上,繼續耕作,仿佛方才的一切從未出現過。

    此時的夏以煙根本不管什麼藥材,她眼中只有滿身是血的阿燕,淚水不停的從眼中掉落,“阿燕你醒醒,別嚇我呀……”

    “別喊了!誰讓他多事,你就算被鎮獸所傷,也不過是躺個幾個月,死不了,這傢伙沒有萬獸血脈,不僅燃燒了自身生機,還挨了鎮獸一爪,必死無疑,你就別費事了,趕緊把我說的藥拿一拿,好提高你的靈年來供奉本大爺!”燚衍奮力的喊著。

    赤印呀!他也有看走眼的時候,本以為是個次貨,沒想到竟是個寶,這丫頭可是連正式的功法都沒有,居然在緊急時刻爆發出如此潛力,這資質就是在上古時期都是萬中無一,此時他不得不感慨,墨梟那夥看人的眼光比他強。

    這聲音讓夏以煙抬起跺花的小臉,因為額間印記進階,這一次她總算看見那引導她前來,不停諷刺她次貨的東西,那玩意居然是只……蜘蛛。

    她的面前懸著一隻通體赤紅的蜘蛛,那大小比她耳珠子還要小,若不細看,壓根看不見。

    “小蜘蛛,你救救阿燕,快救他!”夏以煙猶如見到救命的稻草,急迫的開口。

    “小蜘蛛?你叫誰小蜘蛛?”燚衍抓狂了,本就赤紅的蛛身變得更加豔紅,“本大爺有名有姓,姓燚名衍,是你萬獸一族的守護獸,是至高無上的存在,是你的老祖宗!究竟是誰給你的膽子叫燚衍大爺我小蜘蛛?”

    小蜘蛛?他究竟哪裡像蜘蛛了?要知道,他最討厭的就是那些低等蟲子。

    “燚衍大爺你快救救他!”夏以煙從善如流的叫喚著,只希望阿燕能得救。

    聽她喊出一聲大爺,燚衍舒坦了,再次恢復不可一世,道:“不過是個凡人,死了就死了。你趕緊去采藥,這萬獸無疆可不是你家後花園,能天天來逛大街,你能力不夠,最多三個月才能啟一次,一次只能開啟一個時辰,你方才已經浪費不少時間了,趕緊采去,難道你不想提高自己的能力,還想天天聽見那些低等生物在你耳邊碎碎念?”

    提高能力是真,至於後者,能提升到赤印,那些低等生物的聲音早已不需外在的輔助,她想聽便能聽,不想聽便能不聽,只是這點燚衍並沒有打算跟她說。

    不過是個凡人?死了就死了?這句話讓夏以煙粉拳緊握,輕聲問:“你能不能救?”

    “本大爺法力無邊,就是死人都能起死回生,怎麼可能不能救。”燚衍嗤聲說。

    這話可不是在吹噓,只是他的靈念已有幾千年沒人供奉,剩下的全是他省吃儉用攢起來的老本,他連化形都捨不得,讓他用來救一個凡人?別作夢了!

    “那就救他!”灰白的俏臉倏地一亮,她能感覺到懷中的阿燕身子逐漸冰冷,若是這只蜘蛛再不救人,阿燕恐怕真的會死。

    一想到他會死,夏以煙整個人顫抖了起來,直到這一刻,她才驀然發覺,這個在山林間偶然撿到的男人早在不知不覺間佔據了她的心,他的溫柔、他的笑容、他的保護……一幕幕湧上心頭,她在這瞬間明白她對阿燕的感情,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超乎了喜歡。

    她生性豁達,對於愛情一向看得很開,合得來則合,合不來也不強求,她知道她和阿燕的未來存在著很多不安定的因素,這讓她即便覺阿燕對她的情意,她也只是裝傻,因為她不想離別之時,收不回付出的愛情,獨自一人黯然心傷。

    可現在他要死了,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他對她的好、他對她的笑、他對她的寵……全都沒了!

    這一刻,她才知道不管她再怎麼防範,阿燕早已一點一滴的侵蝕她的心,並獨佔了她的心,若他真死在這,她的心也將跟著死去。

    燚衍瞪眼:“救他?本大爺為何要浪費靈念救一個——”

    “你若不救,那就休想我替你做任何事!”夏以煙咬牙說。

    她不知道這只蜘蛛引導她來這究竟是何意,但她察覺到,他在看見她額間發出的紅光時,那興奮的感覺以及促她去摘藥的急迫,所以她只能賭。

    阿燕的傷她無能為力,除了眼前的蜘蛛,她不知道能求誰。

    “你敢威脅本大爺?”燚衍一臉不敢置信。

    她曉不曉得上一個威脅他的人,墳頭上的草都快比山高了?

    “這不是威脅,這是交易。”摸著阿燕幾乎沒有溫度的身子,夏以煙的手止不住顫抖。

    “只要你救他,你想我做什麼,我都答應你。”

    燚衍冷哼一聲,“我是你萬獸一族的老祖宗,我肯讓你供奉是你的榮幸,我讓你做什麼,你自然得做,這算什麼交換條件!”

    他可是萬獸一族至高的存在,夏以煙即便是這一代的聖女,也僅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雖說萬獸一族早已凋零,存在之人寥寥無幾,可只要他在,萬獸一族就在,他是比聖女更加尊貴的存在,她這只是赤印、就連聖女都還不是的丫頭憑什麼跟他談條件?

    燚衍的想法很簡單,就算萬獸一族幾近毀絕,但存在他骨子裡的高高在上卻不容侵犯,在他看來,能夠供奉他,是夏以煙求都求不來的事,怎可能拒絕?

    卻不知夏以煙不是這朝代的人,在她的觀念之中沒有所謂的皇權,為了生存,她能妥協卻不認命,更何況要她無條件奉獻?

    這命令讓她小臉更冷,沉聲說:“若你不救,我就是死,也不會為你做任何事。”說完,她斂下眼睫,哀傷的看著阿燕蒼白的臉色。

    此時的她恨,恨自己的沒用,她懂藥理又如何,眼前有幾千種藥草,她卻無法配出能夠救治他的藥,這樣的無助像把利刃,正一刀一刀的戳著她的心,讓那本就揪成一團的心臟,疼得幾乎爆開。

    “你、你你你居然敢違逆我?”燚衍簡直不敢相信有人敢這麼對他。

    “我是至高的存在,是萬獸一族的老祖宗!”

    他覺得他有必要再次提醒眼前這個次貨,或許是她赤印剛開啟,腦袋還不清楚。

    夏以煙依舊不理他,隨著阿燕愈來愈微弱的呼吸,她覺得自己的心也將跟著死去。

    “你、你一一”燚衍快氣炸了,偏偏夏以煙看也不看他,眼裡只有她懷中的男人,這讓他氣得跳腳,眼看萬獸無疆開啟的時辰就快到了,他只能一咬牙,吼著,“我救!我救就是了,你快給本大爺去采藥!”

    “你肯救?”一句話讓夏以煙暗黯的雙眸倏地一亮,抬起頭看向他。

    “本大爺說一是一,你趕緊采藥去!”他惱怒的瞪著她。

    “你先救他。”她要親眼看見阿燕沒事。

    “你一一”燚衍活了這麼多年,還沒讓人這麼質疑過,若不是他需要她的供奉,豈會讓她如此拿捏?可即便如此,他還是覺得很憋屈,那細小的蜘蛛眼一眯,心裡有了個主意。

    他暗笑了聲,不動聲色,整個身體散出一道紅色的光芒,朝阿燕身上籠罩而去。

    夏以煙能感覺到那紅芒的溫暖以及一股她說不出來的感覺,而懷中的男人在那紅芒點一適的滲入他體內之後,原本蒼白無血色的俊顏有了紅潤,身上的傷更是以肉眼能見的程度一點一點的收合,直至完全不見傷口。

    而這道紅光當中,有道極為細小的白色光芒,正悄悄的鑽入阿燕的腦中,夏以煙正激動著他的複元,根本沒注意到燚衍的小動作。

    耗費大量的靈念,燚衍此時有些虛弱,身子一飛,朝夏以煙而去,不一會兒,她便聽見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人,本大爺救活了,待你采完藥,他也差不多能醒,只剩一刻鐘,你趕緊采。記得,回去之後照我給你的方法煉藥,然後提供靈念給本大爺……”

    他的聲音愈來愈弱,直至沒了聲音,陷入了沉睡之中。

    夏以煙確定阿燕真的沒事,只是還未醒來,這才安下心照著燚衍烙印在她腦中的訊息去采她要之物,當然,她還多摘了些其它的藥材,她可沒忘記那巨獸所說,她可以采此地三分之二的藥材,來這一趟,險些把阿燕的命給賠上,她自然得多采些,才不虧本……

    一刻鐘後,兩人回到了石碑之地,夏以煙的竹蔞中裝了滿滿的藥草。

    如燚衍所說,待她摘完藥,阿燕正好清醒,他眨著迷茫的黑眸,望著穹蒼,記憶驀地回籠,讓他倏地坐起身,“煙兒……”

    “我在這。”夏以煙就在他身邊守著,他一有動靜,她立馬回頭,握住他的手。

    阿燕緊張的仔細看著她,忙問:“你身上的傷呢?痛嗎?”

    他不問還好,這一問,夏以煙的淚又被引了出來,她驀地抱住他,哽咽的說:“我沒事,受傷的是你,你這個大傻瓜,為什麼要擋在我面前?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就死了……”若不是他,那巨獸一爪下來,她必死無疑。

    他用他的生命在保護她,一想到那情景,淚水就撲簌簌的掉了下來,將他抱得更緊。

    即便她說沒事,他還是不放心,任細看過之後,發現她身上真沒帶傷,繃細的心弦這才鬆開,彎起一抹笑,“我也沒事。”

    那一擊讓他五臟六腑俱裂,若非他內力深厚,那一擊下來,他早已死亡,根本等不到夏以煙救他。

    思及此,他笑容一頓,擰起一雙好看的眉,“煙兒,你不該答應他,那只蜘蛛引你至這險地,完全不顧你的安危,你為了救我,答應他的請求,若是今日事再次發生該如何?”

    他當時受傷過重,無法動彈,意識卻十分猜楚,夏以煙和燚衍之間的對話,他自然聽得一字不漏,對此,他十分不贊同。

    “什麼也比不上你的命重要。”經過這次的生死危機,夏以煙對他的感情再也不保留,認真且嚴肅的凝視著他,道:“阿燕,你能為我付出生命,我也能!更何況他要的不過是我的供奉,比起你,這點付出根本微不足道,只要你好好的,要我付出所有,我也不在乎。”

    這話讓阿燕深深一震,他能察覺到夏以煙對他的態度似乎有些不同,啞聲說:“煙兒……你……”

    開了口,他卻不敢問,他怕這一切只是他自作多情。

    他愛夏以煙,卻一直不知她對自己是否有著一樣的感情,她看著他的時候會臉紅,望著他時常常露出癡迷的眼神,更是常因他一句話,羞澀的避開。

    可更多時候,他在她眼中見到的,是逃避。

    她那漂亮的雙眸,明明有情,卻有著更多的逃避。

    他對男女之情有些懵懂,只知道他想對她好、想親近她,只要能看見她的笑容,他就是付出生命也無悔。

    他的愛很簡單,簡單到他不懂得拐彎抹角,總是直接的、坦然的對她展現,他對她的感情,即便她總是逃避,他雖失落,卻不氣餒。

    而現在她卻說她也能為他付出所有,甚至是她的生命,這是不是代表著,她對他,有了一絲的心動?

    夏以煙看懂他眼中的渴望與躊躇,笑了出來,柔聲說:“阿燕,我心悅於你。”

    一句話讓他徹底懵了,心在剎那間狂跳,好半晌,他才緊緊將她抱緊,嚇聲說:“煙兒,我亦心悅你。”

    他從沒想過感情有得到回報的一天,在這一刻,他覺得什麼都值得了。

    “傻瓜。”她笑彎了眸,伸出手捧起他的臉,將自個兒的唇印在他有些乾裂的唇上,小臉微紅,說:“這是我們的定情之吻,記得不管你是不是能記起從前,都不許忘了我,否則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都不會放過你。”

    她是認真的,她一旦付出感情,就是不撞南牆不回頭,這輩子他都是她的人,沒她的允許,他休想背棄她。

    阿燕更傻了,那蜻蜓點水般的一吻仿佛一團烈火,在剎那間燃遍他全身,他低吼一聲,擁住她,攫取住她那嬌豔欲滴的粉唇。

    夏以湮沒料到他會如此大膽,眨了眨明眸,沒有拒絕,而是順從的讓他撬開她小巧的唇,與他探進的舌交纏著。

    他的唇似火,瞬間點燃了兩人之間深藏的情意,在唇齒相交時爆出璀璨的火花,這天地之中,好似僅有他們。

    他的吻帶著生澀,兩人的唇齒時不時碰撞在一塊,一開始的熱情在這生澀下漸漸走樣,最後夏以煙再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阿燕有些尷尬,可看見她笑得如花一般嬌豔,他也忍不住也笑了,“抱歉,我不太熟練。”

    夏以煙挑眉,調笑道:“這事你要是熟練,我才得惱呢!”

    這傻瓜,他曉不曉得那生澀的吻技讓她安心不少,至少她能確定,在她之前,阿燕肯定沒吻過別的女人。

    “你說的是。”她說的有理,可他卻不同意,凝視她被吻得紅腫的唇,他認真的說。

    “我還是得多練習。”說著,他學她捧起她的臉,這一次他不再急躁,而是細膩的、溫柔的品嘗著她的甜美,直至兩人氣喘吁吁,才依依不捨的放開她。

    “煙兒,我這輩子都不會離開你。”緊擁著她,他說出他的誓言。

    夏以煙甜蜜的笑了,“記得你的話,可別騙我。”

    “絕不騙你。”阿燕也笑了,彎下身對她說:“來,我背你。”

    在互訴情衷後,他突然不想這麼早回去,甚至希望時間就此停留,他想就這樣與她在無人的林間漫步著,直到永遠。

    夏以煙此刻也有同感,心房被甜蜜占得滿茜的,讓她捨不得獨處的時間,她攀上他的背,輕聲說:“累了就放我下來。”

    他俐落的將她背起,嗅著她身上淡淡的藥香,他感到心跳加速,有股衝動想再次吻上那紅豔豔的唇,“背你怎麼會累,放心,我不累。”

    “那我就賴著不下來噦!”夏以煙笑眯了眼,她突然覺得,若是不去猜想他的過往,愛上他,就如同她之前所想,平淡卻很幸福。

    “行,就是賴一輩子都行。”他寵溺的說著。

    夏以湮沒有回他,而是將他環抱得更緊,唇角揚著一抹幸福的笑容。

    兩人就這麼緩慢的走著,阿燕忘了過去,夏以煙便同他說起自己剛穿來時的趣事,兩人這麼閒聊著,直到下了山,他才不舍的將她放下,“你先走,我在後頭跟著。”

    若是可以,他很想陪著她一塊走回家。

    “好。”她接過竹簍,朝他燦爛笑。“我在家等你。”

    她看出阿燕眼底的落寞,這讓她心裡有了計較。

    她與阿燕既然已私定終身,他再這麼躲躲藏藏並不適合,看樣子,她得想個辦法讓他能夠光明正大的在後坑村走動,只是,該用什麼法子呢?

    她腦中閃過一個想法,讓她小臉微紅,羞得她不由自主加快了離去的腳步。

    望著她突然變得有些急促的背影,阿燕眉一擰,正要跟上前,黑眸突然一厲,看向一旁的矮樹從,“誰?”

    樹叢裡,有個身影被他這一斥,嚇得幾乎驚呼出聲,可就在這時,一道白影驀地從她身旁跳出,極快的往前跑去。

    “兔子?”邂著那倉皇逃離的白兔,阿燕心急于夏以煙方才急促離去的身影,只掃了一眼便不再理會,身子一躍,眨眼間便躍上大樹,仿佛一隻穿梭在林間的獵豹,急速離去。

    直到他離去,矮樹從內才走出一道身影,那人直勾勾的看著阿燕離去的背影,眼裡有著迷,低聲嚷著,“那男子,長得真好看……”

    那身影不是別人,正是早上吵著要和夏以煙一同上山的夏明珠,可以她的腳力,根本就跟不上,於是她打定主意在山下守株待兔,本想等著夏以煙回來,她再現身看看夏以煙究竟采了什麼名貴的藥草,甚至她已打算向夏以煙討要些,卻麼想到會撞見這一幕。

    “他們方才說什麼,我在家等你……他們住在一塊?”這認知讓她倒抽了口氣,眼裡有著瘋狂的嫉妒。

    那樣容貌出眾的男子,別說鄰近的村子,就是在嚴城,她都從未見過。

    那男子有著俊美突出的五官,一雙黑眸深邃有神,鼻樑高聳挺直,緊抿的唇厚薄適中,這麼靜靜的站著,卻宛若樹林中的主宰者,僅是淡淡的朝她掃了一眼,那眼中的銳利便讓她冷汗直冒。

    那一眼有著尋常人所沒有的氣勢與肅殺之氣,冷漠且無情,可也是因為這一眼,她發覺她的心,竟再也平復不下來……

    一想到那男子前一刻還對夏以煙展露出溫柔的笑容,下一刻眼底的冷然卻讓人如入冰川。

    夏明珠目光一沉,咬牙道:“夏以煙,我娘說過,你的一切都會是我的,那般姿空出色的男子、那樣溫柔的對待,自然也該是我夏明珠才能擁有!”

    拍了拍沾在身上的樹葉,她眼底有著興奮,快步朝柳葉村而去。

    她要去把這事告訴娘,她相信娘會替她取得她要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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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g68 發表於 2019-3-2 09:24 PM

【第七章 極品親戚找上門】

    用完晚膳,夏以煙立馬跑到她特地蓋來炮製藥材的小房裡,雙眼發亮,看著竹簍裡那些藥材,興奮的低喊,“這次真的發財了……”

    她面前共有兩批藥草,一批是燚衍讓她摘的,另一批自然是她“中飽私囊”的戰利品。

    “人參、何首烏、冬蟲夏草、麝香、靈芝……這些都是藍焄俊要的藥材,且這年分高到嚇死人,若真賣掉……”

    想到那白花花的銀子,夏以煙一張小嘴險些要笑歪。

    阿燕剛踏進藥房就看見她那財迷模樣,不禁失笑,“煙兒,你口水快要落下來了。”

    “真的?”夏以煙忙往嘴角抹了抹,要是這些珍貴的藥材不小心滴到她的口水變了質,她可是會哭死,“抹乾淨沒?”

    他傻眼,沒料到這傻姑娘還真去抹,再也忍俊不住,大笑出聲,伸手將她給擁入懷中,“煙兒,你真可愛。”

    她的單純與憨直,總能讓他一掃心裡的陰霾。

    “再可愛也沒有這些寶貝可愛。”若是可以,她真想抱著這些藥材猛親一通,這可是錢,錢呀!

    想到數月前,家裡的米缸可是連一粒米都沒有,到現在的吃穿不愁,她忍不住感慨,“若不是遇上了藍焄俊這個貴人,我們現在恐怕還過著苦哈哈的日子呢。”

    “藍焄俊?”這名字讓他腦中極快的閃過一個人影,可他卻看不清那人的容貌……這人,他認識?

    夏以湮沒察覺到他的異樣,點頭說:“他是藥香堂的少東家,這些藥材全是他指名要的,他開出的條件藥齡皆要百年以下,可我找著的可不只是百年,這些藥隨便拿一個出去,都是以造成轟動,阿燕,我們要發財了!”

    經過王豐那件事之後,她作夢都想當有錢人,不為別的,就為了不想再一次感受那一文錢逼死條好漢的無助感,有了錢,他們一家能過上好日子,松兒和卉兒能夠上學堂,得到好的教育,她和阿燕也不再這麼辛苦的炮製藥材。

    她已經想過了,她要用這些錢買些田地,將田地給租出去,當個地主婆,過上收租的好日子。

    凝視著她興奮的笑臉,他暫且將心中的疑惑拋開,聽著她說著要在哪兒買地,要送松兒和卉兒去城裡上學堂,又說著他們以後的生活,那美好的未來讓他也不由自主的彎起嘴角。

    她勾勒的未來很簡單,就是當個大地主,還要蓋棟比現在更大的房子,庭園裡不種花草,而是種滿滿的藥草,閑來無事便侍弄這些藥草,和他一塊去田間散散步,與他看著松兒和卉兒長大、成親生子,然後……相攜白首。

    這生活很平淡,卻有著讓他嚮往的幸福,沒有殺戮、沒有那時不時便攪亂他心神的不安感,只要有她陪著,不論是貧困亦或是富足,他都甘之如飴。

    “你還沒煉藥?搞什麼!本大爺消耗這麼多的靈念,你動作還不快點!”

    就在兩人討論得十分開心之時,一道突兀的聲音突然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這聲音讓兩人笑容一僵,夏以煙瞪眼,看著實然出現在她眼前的紅色蜘蛛,阿燕則是面色一沉,若是目光能殺人,眼前的蜘蛛早就被五馬分屍。

    若非這只來路不明的蜘蛛,夏以煙又怎會遭遇危險?

    見兩人沉默,直盯著他看,燚衍氣呼呼的又喊,“看什麼看!你還不快煉藥提升你的靈念,好供奉本大爺。還有你!你那是什麼眼神?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那大逆不道的眼神是怎麼回——”嗓音戛然一止,他驚呼,“你怎麼看得到我?”

    他不相信,故意往左閃了閃,發現眼前男子的目光也跟著挪了挪,他倒抽了口氣,又往右閃了閃,震驚的發現,這傢伙的目光依舊如影隨形。

    這凡人小子當真看得到他?

    “怎麼就看不到了?”夏以煙賞了他一記白眼。

    就算他只是只小蜘蛛,可整身通紅,出場還自帶光環,渾身散發著淡淡的紅光,她相信有眼睛的人都很難看不見。

    “這沒道理呀……就算是我族之人,能力不足者也不可能看得見本大爺,更何況是個毫無血脈關係的凡人……難道是因為他體內有我的靈念?可這也說不過呀,若是如此,當年本大爺心血來潮時救了不少傢伙,也沒有個能看見本大爺這出眾的姿容呀……”

    燚衍自顧自的嚷著,阿燕也不理他,對夏以煙說:“煙兒,天色晚了,你早點歇息。”

    “好,你也早點休息。”夏以煙打了個哈欠,今日發生太多事,她早就疲憊不堪,若不是念著要多看眼那些珍貴的藥材,她早就歇下了。

    說完,兩人一前一後便要離開。

    燚衍見這兩人居然無視他,當下也不糾結了,擋在兩人面前就是一陣大罵,“你這次貨難道忘記當初求我救這傢伙時答應過本大爺什麼了嗎?你說不管讓你做什麼事你都會答應,大爺現在不過是要你供點靈年,你居然裝沒聽見!本大爺可是萬獸一族至高無上的存在,是你的老祖宗,你那是什麼態度?要是以前像你這樣的次貨想供,本大爺可不屑,你現在有這樣的機會,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榮寵,你不感激涕零就算,居然無視!”

    夏以煙被他尖銳的叫聲轟得頭暈目眩,她捂著耳,頭痛的說:“我累了,而且你那什麼煉藥的方法這麼繁雜,我資質有限,一時半刻怎麼領悟得出來?加上你這劈頭就是一陣罵,罵得我頭都痛了,總得好好沉澱沉澱,力求身心靈恢復至完美的狀態才好進行,你說是不?”

    哼!讓你罵我次貨,就算本姑娘看得懂也不煉,讓你急去。

    “你、你——”見她一副“我就是次貨,你能奈我何”的模樣,燚衍一口老血險些噴出,偏偏他剛付出了大量的靈念,就是想出手教訓這丫頭,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相較於燚衍的惱怒,阿燕卻是眼神一柔,凝視著她即便是賴皮卻依舊可愛的小臉。

    察覺到他的眼神,夏以煙回過頭,俏皮的朝他眨了眨眼。

    阿燕朝她一笑,信步來到她身前,黑眸倏地變得銳利如刀,看向那氣得整個身子更加紅豔的燚衍,沉聲問:“說清楚,供奉你所謂的靈念,煙兒需要付出什麼?若是這付出會損害到她一分,即便這條命不要,我也不允。”

    看得到燚衍沒什麼,因為他確實存在在那裡,但夏以湮沒想到他也聽得到燚衍說話,有些疑惑的看向他。

    阿燕懂了她眼中的疑惑,聳聳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燚衍無暇再顧及這些細節了,他氣呼呼的大喊,“能付出什麼?萬獸無疆裡的藥材全是天材地寶,是上古時期流傳至今的靈藥,將那些藥材煉化後服下,能去除體內的雜質,讓凡人之軀產生一股念力,那念力就是靈念。”

    “靈念能讓你們這些凡夫俗子脫胎換骨,蛻變至另一種層次,百病不侵、百毒不入,而萬獸一族的功法,一便是以靈念去修練,只要不斷的提升靈念,直至成就金鳳印,便能 驅策萬獸,成為萬獸王。”

    “本大爺只是要她在修練的時候,分出三分之一的靈念供奉罷了,既不會傷到她,也不會少她一根毛,需要這麼拖拖拉拉嗎?要不是我無法化形,煉不了靈藥,就是煉了藥,也沒有族人供奉吸收得快,還需要你這個次貨來供奉?現在聽清楚了,趕緊給本大爺煉藥!”

    他活了上萬年,還沒這麼憋屈過,居然被一個凡人威脅,還是一個受他救命之恩的凡人,好在墨梟不在,要不他的臉面往哪擺!

    “我煉。”即便他說無害,阿燕還是不信。

    “你?”燚衍嗤了聲,“能產生靈念之人,只有上古的四大天族,你一個人,既沒血脈,也沒資質,想供奉本大爺,下輩子吧!”

    若是誰都能產生靈念,他何必尋尋覓覓這麼多年。

    “不試試怎麼知道。”阿燕黑眸一閃,沉聲說。

    “好!”燚衍最欣賞這樣找死的人,一個意念便將傳承烙入他腦中,然後陰惻側的笑了,“別怪本大爺沒說清楚,非四大天族之人若是服下這些天材地寶強行催化,輕則重傷,重者死路一條,你既要試,本大爺就讓你試。”說罷,紅光一閃,一隻通體雪白的白玉爐便出現在他眼前。

    哼,他早就想教訓這囂張的小子,這下好了,自己送上門,到時要是真試掉小命,別想他再出手救人。

    “阿燕,你別試了,若小蜘蛛說的是真的,那可怎麼辦?今日在石碑之事,我沒辦法再承受一次……”夏以煙一臉擔憂,試圖阻止他。

    “你這個次貨叫誰小蜘蛛!”燚衍頓時炸毛,可壓根沒人理他。

    “放心,我有分寸。”阿燕輕聲安撫著她,拿起夏以煙今日摘來的藥草,盤腿而坐,照著腦海中浮現的方法與手勢,並始煉藥。

    夏以煙想再次阻止,可阿燕眼底的寵溺及堅持卻讓她沉默。

    她該相信他,他雖不說,可她知道他心裡一直有個結。

    阿燕一直覺得自己無用,失去記憶、失去身份,他就像一張白紙,什麼也做不了,除了替她料理家務之外,他連露面都讓她為難,這種種因素讓他連養家這樣的事都無法做到,這對身為男人的他而言是個心結,所以他盡一切努力想她分憂、想要保護她。

    可阿燕卻不知道,他對她的付出已經夠多了,若是沒有他,她沒辦法如此放心的去掙錢,若是沒有他,她一個人根本制不出這麼多的藥材,若是沒有他,或許她早已被那些蟲獸發出的聲音給逼得崩潰,更別提,他今日才用生命來保護她。

    在她看來,他的付出已遠遠超出她對他的用心,可對他而言,卻遠遠不夠。

    若是阻止,他的心結永遠解不開,所以她只能看著,默默接受他的好時,也下定決心,只要他不負她,不論他能否恢復記憶,也不管他之前是怎樣的人,她這輩子絕不棄他。

    片刻後,阿燕煉製的第一批藥已出爐,然而丹爐內只有一團黑黑的藥渣,隱約看得出是圓形,除此之外,就是一股難聞的藥腥味。

    “哼,你以為靈藥有這麼好煉?”燚衍嘴裡雖這麼說,心裡卻不敢置信。

    他雖然一直吵著要夏以煙趕緊煉藥作化,好提供他靈念,卻也知道,初學者想要一次制出丹藥,根本不可能,可他方才看見了什麼?

    眼前的男人初次煉藥,不僅沒炸爐,甚至不受藥內的靈氣影響,硬是煉出其形,雖然沒成功,可這天賦就是在上古時期也找不出幾人。

    隨著阿燕一次又一次的煉藥,那藥香越發明顯,燚衍的眼神徹底變了,從一開始的不敢置信到現在的震驚,直至一顆通體赤紅的丹藥出現在爐中,整間屋子彌漫著濃濃的藥香,他的嘴巴早已合不上。

    “這、這不可能……你不是四大天族,而且你、你只是個初學者……”八次!居然只用了八次,就煉出了五品丹,五品丹雖不是什麼上好丹藥,卻是催化靈念最基本的丹藥之一,最重要的是尋常人至少要花費一個月的時間,這人居然只花了不到個時辰,這天資簡直是逆天了……

    阿燕沒理他,而是拿起丹藥直接吞下,接著照著腦海中的方法,開始嘗試催化丹藥,好產生靈念。

    “別——”見他一口吞下丹藥,燚衍後悔了,卻來不及阻止。

    眼前可是一個煉藥天才呀!雖說夏以煙才是他的傳人,可以她那跳脫的性子,想要在如此短的時間內煉出五品丹,根本是不可能,最好的方法就是讓這人替夏以煙煉藥,這麼一來,夏以煙便能專心化靈念,他的修為也能早日恢復,可現在,一切都晚了。

    “阿燕……”比起燚衍的惋惜,夏以煙則是擔憂不已,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服下藥,動也不動的盤腳坐著。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阿燕原本平靜的臉色漸有了變化,他輕擰劍眉,那俊美的臉龐在燭火的照耀下有些陰鬱,除此之外,他的背後隱隱有道藍色的光芒,不明顯,卻極為緩慢的在增加之中。

    那道光芒很淡,淡到讓人無法察覺,可身為守護獸的燚衍卻發現了,在看見他背後那淡藍色的光芒時,倏地瞠大了眼,低呼,“這是……意念!”

    在這刻,燚衍看清眼前男人身上流動的血脈,驚訝的發現,他竟是萬物一族,也就是墨梟那一族血脈的族人。

    上古四大天族,種族不同,修練的念也不同,萬獸一族修的是靈念,而墨梟的萬物一族修的則是意念。

    他知道墨梟早在千年前便找到他的奉獻者,怪的是,他似乎一直沒讓奉獻者奉獻,其中的原因他不知,只知他這千年來一直守著那個奉獻者。

    他倒是沒想到眼前這個凡人居然能修出意念,怪就怪在,在這之前,他一點也察覺不出這男人身上存在著天族的血脈。

    隨著光芒褪去,阿燕睜開了眼,他能感覺到丹田內多了一股藍色的晶火,那火苗很小,仿佛隨時都會熄滅,可同時他察覺身體,出許多類似體垢的污穢之物,隨著這些穢物排出,他的身體似乎攀升到了另一個層次,變得更加堅韌且強悍,甚至他的內力也增進了不少,最重要的是,他感覺到體內似乎多了一股濃濃的活力,他不曉得那是什麼,燚衍卻知道,那是生機。

    看來這蜘蛛並未騙人,丹藥的確能讓人蛻變,且他能感覺出,若是他體內的晶火能再次進階,不論是體魄還是各方面,在這世上便再先人能淩駕於他之上。


    “阿燕,你沒事吧?”見他睜眼,夏以煙忙上前握住他的手,左看右看。

    “沒事,讓你擔心了。”他勾起一抹笑,溫聲道:“煙兒,這藥可以吃,對你的身體有好處。”

    “真的?”聽他這麼說,夏以煙總算松了口氣,這代表他是真的沒事。

    一旁的燚衍真是五味雜陳,鬱悶的說:“你是萬物一族的後人,修的是意念,與我的道不符。這一次算是便宜你,沒有傳承,卻靠著我萬獸一族的傳承硬是修出意念,光是這點,已足以讓你在這朝代稱霸。”

    “多謝。”他知道這造化可是求也求不來的,雖說一開始這蜘蛛是存著看好戲的心態才傳承給他,可他從對方身上得到好處是事實,這一聲謝他該給。

    “哼!”燚衍哼了聲,才對著夏以煙說:“次貨!瞧瞧你男人,這資質可以說是逆天了,身為我的傳人,說什麼不能給本大爺漏氣,去!給本大爺煉藥去。”

    此話一出,夏以煙笑容僵了,連忙退了幾步,“明日再說,我真的累了。”

    開玩笑!方才這一折騰,都要子時了,她若真去煉,當不是要到天亮,她才不幹。

    她正想溜,誰知燚衍還未發飆,一旁的阿燕卻先一步攔住了她,柔聲說:“煙兒聽話,這藥確實有其妙處。”

    察覺到所謂的意念的好處,他自然也想讓夏以煙體會,她不像他懂武,有內力,只是一介弱女子,若是也能順利修出靈念,對她的好處肯定更多。

    聞言,夏以煙小臉都垮了,在阿燕的鼓勵、燚衍的興奮下,硬是煉了好幾個時辰的藥,好在她的資質雖比不上阿燕,卻在耗盡最後一分氣之前成功煉出藥,並修練出了靈念。

    燚衍在得到她的供奉之後,心滿意足的讓她三個月後再去萬獸無疆采藥,便如來時一樣,咻的一聲,消失不見。

    年關將近,今年的第一年瑞雪在某個清晨時分來臨。

    鵝毛般的細雪紛紛揚揚的從天上飄下,連綿不絕的山峰銀妝素裹。

    落光葉子的柳樹上掛滿亮晶晶的銀條,松樹與柏樹堆滿了蓬鬆的雪末,一陣風吹來,樹枝輕輕地搖晃,銀條和雪末簌簌地落了下來,雪未隨風飄揚,映著清晨的陽光,分外美麗。

    這場雪下了整整一夜,地上積了一層白茫茫的雪花,村子裡的孩童看見這一片雪景,興奮的玩起了雪仗。

    “阿姊,咱們也來堆雪人可好?”聽著外頭玩伴的笑鬧聲,夏以卉一雙圓眸閃閃發亮,期待的看著夏以煙。

    “呃,玩雪?好,讓阿姊再休息一會兒,等等就陪你去……”夏以煙躺在床上不想動。

    這幾日她一直受到燚衍的荼毒,悲摧的是,一向護著她的阿燕居然和那只死蜘蛛站在同一陣線,雖然目光有著小心,卻依舊堅定的要求她修練靈念。

    雖說她已知道修靈念的好處,可她天生就是懶散的性子,除了賺錢,其它事情實在很難讓她提起興致,被這麼逼迫著,真是有苦說不出。

    好在藥草也有用完的一日,而萬獸無疆還得等三個月才能再開啟,在一連煉了好幾日的藥後,她終於暫時解脫了。

    自從體內多了一簇紅色的火後,她的體質有了極大的提升,最顯著的便是,明明是大冬天,她體內卻像是擁有火爐一般,非但不冷,還十分的暖和,皮膚變得白皙細滑,一頭青絲更是烏黑亮麗。

    整個人更加靈動貌美,甚至散發出一股說不出的氣質。

    最重要的是,她不會那麼容易感到疲累,就算真有疲憊感,也只要小歇片刻便能恢復,正因如此,她才會被那只死蜘蛛給荼毒。

    總之,現在的她只想賴在床上偷懶,等滿足之後,便去一趟嚴城,將從萬獸無疆帶回來的珍貴藥村給賣了。

    知道夏以煙這幾日一直窩在藥房裡製藥,夏以卉乖巧的不再吵鬧,想著哥哥和燕哥哥兩人去外頭練功、阿姊要休息,她只能落寞的走出屋外,打算自己去堆雪人。

    聽見小妹走出房間的聲音,夏以煙原本閉著的雙眼再次睜開,看著那小小的身影,最後歎了口氣,咬牙坐了起來,“走吧,阿姊陪你堆雪人去。”

    這陣子她的確有些忽略一雙弟妹,松兒有阿燕陪著還好,可卉兒是個姑娘家,這大冬天的,沒有農務,一些小姑娘都被爹娘給拘在家中做繡活,卉兒沒有玩伴,自然無聊得緊,著樣子她得趕進城,替兩人挑個好學堂才是。

    夏以卉雙眼一亮,最後還是搖了搖的頭,“阿姊你休息,卉兒可以自個兒去玩,沒關係。”阿姊養家很辛苦,是她太不懂事了。

    她那乖巧的模樣讓夏以煙心疼,摟過她,柔聲說:“阿姊不累,只是懶,累需要休息,懶卻不需要。走吧,我們來堆個大雪人,讓松兒和你燕哥哥回家時就能一眼看見。”

    “阿姊真的不累?”夏以卉在期待的問,見夏以煙點頭後,再也抑不住玩心,興奮的拉著她往屋外跑,“太好了!卉兒還要打雪仗。”

    “好!”夏以煙疼寵的揉了揉她的頭,拉著她的小手,走到屋外的庭院。

    圍牆上的藍雪花早已凋零,只剩枯黃的枝椏緊緊攀在依舊嶄新的牆面上,因為有這道圍牆遮蔽寒風,庭院裡並不冷,姊妹倆開始堆雪人,可院子裡的雪並不多,沒多久便被挖光。

    “阿姊,我去外面挖雪。”夏以卉玩得正開心,興沖沖的便要打開鐵門。

    “小心點。”夏以煙早過了童年時期,可她已有許久沒堆雪人,這一堆頓時來了興致,玩得比夏以卉還要瘋,不僅衣裙上沾染了雪水,就連發梢上都有著點點晶白。

    夏以卉在打開鐵門,就看見一個婦人站在門外,一隻手高高揚著,似乎正打算叩門。

    她傻了一會兒,待看清眼前之人的長相時,小臉倏地一白,下意識便要把門給關上。

    “欸!你這丫頭怎麼這麼沒禮貌,看見嬸娘不喊人便罷了,怎麼還想把門給關上?”錢虹忙用手擋住,怒瞪著眼前的小女娃。

    她一路從柳葉村走來,那張風韻猶存的臉被寒風吹得有些蒼白,冷得要命,圍牆內的溫暖正是她渴望的,她一把將門給敞開,大搖大擺的走進了屋。

    跟在她身後的還有夏明珠以及她的哥哥夏升宏,而走在最後的則是夏傑。

    “啊!”夏以卉沒料到她會突然把門給打開,她的手還握著門把,被這一推,小小的身子跟著甩了出去,跌坐在雪地上。

    夏以煙聽見動靜,忙起身走來,看見跌坐在地上的夏以卉時,俏臉倏地一沉,快步上前將她給攙起。

    “阿姊……”夏以卉很害怕,緊緊依偎在她身旁,小臉慘白。

    她記得爹爹過世那年,阿姊帶著他們前去投靠叔叔時所發生的事,那時她年紀小,卻怎麼也忘不了當時嬸娘指著他們的鼻頭大罵的兇悍模樣,嬸娘甚至拿木棍想將他們打出去。

    夏以煙眼底有著惱怒,看著眼前四人,“你們來做什麼?”

    錢虹一行人正雙眼放光的看著這棟嶄新的屋子,眼底滿是貪婪。

    農村裡誰有能力蓋這樣大的屋子?不僅有庭院,庭院前造了個秋千,擺著已經凋零的花,甚至還挖個專屬的水井,且這屋子光是目測至少也有六七間房間,這樣的房子,雖說比不上那些大地主,在村裡卻已富足。

    “小煙呀!瞧你說這是什麼話,沒事怎就不能來了?我和你叔叔是專程過來探望你們的。”錢虹第一個回過神,笑著上前便要勾她的手臂。

    對她的套近乎,夏以煙反應冷談的退了一步,避開她的手,無視她的尷尬,垂首對身旁的小妹說:“卉兒,你先回房去。”

    她能感覺到夏以卉的害怕,她雖不是原主,很多事記不得,卻從古大叔那裡聽過不少這極品叔叔一家的事蹟,自然也知道他們曾被錢虹給轟走一事。

    現在這曾把他們三姊弟轟走的嬸娘居然特地在這大雪天的跑來“探望”他們?

    夏以煙明眸輕輕掃過站在錢虹身後的夏明珠兄妹,以及那一直未發一語的夏傑身上。

    “好……”夏以卉咬著唇,在進屋前看了眼那對她而言猶如兇神惡煞的叔叔一家人,沒有回房,而是快步走向灶房,灶房旁有個小門可以通往後門,她打開門,快步朝阿燕他們練功的地方奔去。

    夏以煙不曉得夏以卉的行動,以為她乖乖的回去了自個兒的房裡,在確定她聽不見後,才淡然的開口。

    “少說廢話,我們兩家人早已沒往來,你們突然造訪,我看應該不是探望這麼簡單,說吧,究竟有何事?”

    她的直白令錢虹的笑臉一僵,她隱約覺得原柔柔弱弱的侄女,似乎和以往不太一樣。

    夏以煙的變化讓錢虹有些遲疑,還在斟酌著該如何開,一旁的夏傑聽見這話,只擰起眉,斥道:“你這是什麼態度?這可是你嬸娘,你竟如此不敬長輩,真不知道大哥和大嫂是怎麼教的。”在來之前,錢虹已和他說過此行的目的,夏傑不信,他雖和夏以煙姊弟不親,卻相信大哥大嫂的人品,他相信他們的孩子品性定然不差,自然不會做出那樣羞恥之事。

    可在聽見夏以煙對錢虹的不敬時,他對妻子的話信了幾分。

    這話險些讓夏以煙大笑出聲,回道:“真抱歉,爹娘去得早,家裡的親戚更是跟死了沒兩樣,老死不相往來,我不否認我的確是沒人好好教導。”

    暗諷她沒家教?行呀,她便明諷他們一家子都是死人,要比嘴賤,她可不會輸。

    “你——”夏傑沒料到侄女居然這般牙尖嘴利,這和他印象中的夏以煙不太一樣。

    錢虹見丈夫不悅,忙拉住他,她今日來此的目的可不是吵架,當然,若是夏以煙不識相,就別怪她不客氣。

    “小煙,你叔叔沒有惡意,他也是為你好,你這樣說話,的確不像個姑娘家該有的言詞。”錢虹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樣,誰知夏以煙一句話卻讓她變了臉色。

    “真要為我好,就別來這噁心人,浪費我的時間。”夏以煙打了個哈欠,一副時間寶貴的模樣。

    對於他們這一家子,她實在沒好感,幾天前夏明珠特地找來,已讓她心生警惕,再加上這一家人進屋後那一道道貪婪的眼神,她閉著眼睛都能猜出他們來此的目的。

    “夏以煙!”夏傑再也忍不住了,甩開妻子的手,指著她鼻頭大罵,“我可是你叔叔,是你的長輩,你竟敢如此不敬,不僅口出惡言,甚至寡廉鮮恥地窩藏男人在家中,今日我一定要好好教訓你!”

    夏明珠早打從一進門就心不在焉,一雙眼直盯著她身後,恨不得沖進屋去找尋她心心念念的男人,一聽見這話,立馬說:“爹,我親眼著見夏以煙和一個男人行為親密,還聽見她說要先回家等那男人。”

    “好,很好,小小年紀居然敢私藏男人!升宏,給我進去搜!”夏傑雖然畏妻,長年不管這些侄子侄女的死活,可在他心裡,大哥已故,家中也無長輩,他就是夏以煙的長輩,侄女做出這等令家族蒙羞的事,他自然得上門管教。

    “是。”錢虹和夏傑有副好皮相,夏升宏長得自然也不差,可那一雙眼卻有些濁黃,雙頰凹陷,眼神裡閃著淫邪,一瞧就不是個好東西。

    就是現在,眾人眼底全是對房子的貪婪,他的眼底卻只有眼前貌美如花、猶如天仙一般清麗的堂姊,眼中赤裸裸的淫念毫不掩飾。

    他朝著夏以煙沖了過去,那模樣一點也不像要進屋找人,反倒像是要撲向夏以煙。

    錢虹見狀沉了臉,自家兒子什麼德性她可是再清楚不過,然而這小賤人可是他的堂姊,他那急色的樣子是想讓人詬病是不?不過,兒子這番舉動倒是提醒了她,她有個侄子年齡和夏以煙相當,且十分聽她的話,若是讓那在侄子娶了夏以煙,是不是代表,不只眼前的好處,就是夏以煙將來賺的錢,也將全都是她的?

    這一想,她的雙眼倏地一亮,覺得這主意好極了。

    看著朝她撲來的夏升宏,夏以煙渾身爬滿雞皮疙瘩,她沒想到從未見過面的堂弟居然是這樣的貨色,這傢伙居然連堂姊都想染指,簡直噁心至極。

    她想閃開,可她一閃不就讓他闖進屋了?先別說裡頭除了銀兩外還有藥材,最重要的是卉兒在屋內,她怎麼可能讓他進去。

    所以她想也未想,抬腳用力朝著撲來的夏升宏踹去。

    這麼個噁心的傢伙,她連碰都不想碰到,勉強用鞋底招呼他,已經算是很給面子了。

    “啊——”夏升宏沒料到這個美麗的女子居然吭也不吭便一腳端來,踹得他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力氣還特別大,直將他踹得差點滾至大門。

    這慘叫讓一干人傻了,正打著如意算盤的錢虹嚎了一聲,忙上前要扶,“升宏?升宏!你怎麼樣?”

    夏升宏捂著下腹,痛得冷汗直流,那冷汗有一半是嚇的,要知道,若是方才那一腳稍稍再偏一點,他用來快活的命根子恐怕就不保了。

    “娘,她這是想害兒子絕子絕孫!”忍著後怕,夏升宏氣惱地瞪著夏以煙。

    聞言,錢虹雙眼紅了,她就這麼個獨子,夏以煙居然如此狠毒,她自然不能放過。

    她霍地站起身,左看右看,發現角落有根竹掃,她沖過去抓起掃帚便要往夏以煙身上揮下,“賤人!居然敢傷我兒子!看我怎麼教訓你!”

    她早已忘了出門前各種脅迫利誘的盤算,眼下她只想替夏升宏報仇。

    若是以前的夏以煙,別說將一大男人給一踹到門口,就是身強力壯的錢虹,她都不是對手,可這些日子經過那些天材地寶的洗禮,體內又有了靈念,她的體質比起一般人好上數倍,雖說比不上那些武林高手,可對付一個農婦那是綽綽有餘。

    見她眼一睞,正想來個空手奪白刃時,突然一聲厲叫從錢虹口中而出——

    “啊!好痛——”

    隨著她的痛呼,她的手突然軟了下來,垂在腰側,動也不動,手上的竹掃帚,自然跟著掉了下來,落在雪地上。


    “滾出去!”

    一道比雪山還要冰寒的嗓音傳來,眾人下意識望去,就見牆上位立著一個宛若孤鷹一般,穿著一襲墨黑衣袍,黑髮飄飄的俊美男子。

    夏明珠雙眼倏地發亮,難掩興奮的低喃著,“他果真住在這……”

    相較于女兒的興奮,夏傑被如其來出現的男子的眼神一掃,一雙眼險些軟下。

    那是雙極為冷酷的眸子,銳利如刃,充滿著煞氣與殺戮之氣,仿佛只要他一動,那一雙眼便能瞬間將他消滅。

    那般恐怖的氣勢造成的危機感,就是在山裡遇上熊瞎子,他都沒感受過,眼下居然只是區區一眼,便讓他渾身泛起冷汗,不過眨眼之間,已汗流浹背。

    “我的手……我的手好痛……”錢虹痛得哭出了聲,捂著自己不能動卻痛得幾乎要她命的右手臂。

    錢虹的哭喊讓夏傑回過神,忙上前察看,在看見她那明顯脫臼的手時,頓時氣紅了眼,完全忘了方才的膽怯,瞪向眼前的黑衣男子,“你是誰?為什麼傷我妻子?”即便憤怒,他依舊忌憚著眼前之人,沒敢上前。

    “爹,他就是夏以煙私藏的男人。”夏明珠忙出聲。

    夏傑一聽,臉都綠了。

    一個見不得人的傢伙,居然如此冠冕堂皇的出現在“他”夏家,甚至還傷了他的妻子!

    錢虹這時緩過了勁,先朝自家兒子使了個眼色,確定夏升宏看懂,不著痕跡的往門外挪時,她才強忍著說:“相公,你可看見了?明珠沒說,你的好侄女和一個來路不明的野男人私通,甚至將人給帶回家自毀閨譽,她這可是給大哥大嫂蒙羞,讓咱們夏家丟臉,若是這事傳到了族裡,你還要不要臉呀?”

    若是平時,精明的錢虹萬萬不會招惹眼前猶如煞神的男人,可此時她已被貪婪蒙蔽了雙眼,在親眼看見夏以煙這比他們家大上不止兩倍的房子,看見夏以煙和夏以卉身上那細緻秀美的衣裳,以及門內隱隱可見的華麗傢俱之後,她什麼顧慮都沒了。

    在她看來,夏以煙再如何也不敢忤逆夏傑,夏傑是他們唯一的親人,除非她一輩子都不嫁人,否則他們就是她的娘家人,她以後的依靠,她若是聰明,就該乖乖聽話,將眼前的一切全都給他們,那麼他們還會留條後路給她。

    夏傑沒什麼本事,除了怕老婆外就是好面子,沒面子甚至比要了他的命還嚴重,此時聽見錢虹的話,他怒火更盛,生生覺得自己的臉都被夏以煙給丟光了,“夏以煙,你還有什麼話說!”

    “我家裡住了誰,和你們有什麼關係?”夏以煙眯起明眸,淡聲說:“別忘了,我們兩家早已分家,我爹娘沒帶走分好,請問你有什麼資格來管我?”

    她此時是憤怒的,雖然早有想法要讓阿燕正大光明的出現在後坑村,可不是用這樣的方式,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夏明珠。

    阿燕此時已來至她身旁,夏以松和夏以卉也從後門走來,縮在兩人身後,驚慌而憤怒的看著眼前的一家。

    夏傑沒想到她居然這般桀驁不馴,那語氣、那態度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裡,氣得他又罵,“你究意懂不懂得什麼禮義廉恥?分不分家,我都是你叔,我當然有資格管你!”

    誰知夏以煙根本不理他,冷聲又說:“你想管是你的事,我聽不聽是我的事,如果你們來是為了這事,那我知道了,不送。”

    “你、你——”夏傑氣到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眼看丈夫詞窮,夏以煙又和以前不一樣,那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讓錢虹疼得滿是冷汗的臉一沉。

    看樣子,夏以煙是不可能乖乖聽話替她賺錢了,這讓她氣惱,卻也不得不放棄這棵搖錢樹,但至少她得把房子弄到手。

    打定主意,錢虹又說:“相公,你說的對,無論如何你都是他們的長輩,外人要是知道這事,丟臉的可是咱們,這臉咱們丟不起。既然她不聽管教,也就不配當夏家人,你是她的長輩,看權力將她給逐出家族。”

    只要將人趕出去,眼前的一切自然全是她的了,至於夏以松和夏以卉?兩個小娃娃而已,她壓根不放在眼裡,過陣子尋個理由趕出去便是。

    這提議讓夏傑一怔,他本沒想過要如此,但經錢虹提醒,亦覺得應該如此。

    “你沒那資格!”對眼前極品的一家人,夏以煙真的覺得厭煩,在她心裡,夏傑這樣的貨色根本不配當她的家人,自然也沒資格管她,可她忽略了這朝代的律法以及東耀國對孝道的重視,她無父無母,夏傑是他們唯一的親人,以東耀的律法來看,的確有資格將她除族,甚至剝奪她所擁有的一切財物。

    “有沒有資格,你很快就知道,我這手可不是白傷的,就算你不認,我們還是你的叔叔和嬸娘,傷了嬸娘,這可是不孝,你就等著官府來抓人吧!”

    錢虹露出一抹笑,她當初能算計夏木夫妻的家產,靠的可不只是撒潑吵鬧。

    聞言,夏以煙一怔,這才發現那被她一腳踹到大門前的夏升宏不知何時不見了。

    她心裡有些不安,事實上她也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就能結束,否則古大叔也不會再三叮嚀,絕不能讓人看見阿燕出現在她家。

    眼看外頭漸漸圍了一批人群,那些原本對她十分和善的鄰居有著擔憂,卻有更多的不認同,這讓她心更沉,隱隱覺得好不容易掙來的一切,很有可能在這一瞬間被錢虹給毀了。

    比起她的不安,阿燕那雙沉凝的黑眸則是閃過一抹殺機,手一揮,堅固的鑄鐵門驀地關上,杜絕了眾人的眼光,也讓錢虹三人一驚。

    他們看見了阿燕眼底那濃烈的殺機。

    “你、你想幹什麼……”原本得意洋洋的錢虹怕了,手臂的痛在剎那間放大了數倍。

    夏傑原本就對此人十分忌憚,此刻雖惱怒,心裡的緊張卻也不少,緊緊抱著錢虹,警戒的盯著眼前渾身冰冷的男子。

    只有夏明珠還搞不清狀況,依舊像個花癡一般,迷戀的看著眼前的男子,覺得再也沒有人比得上他那通身的氣勢。

    夏以煙察覺到阿燕的殺機,忙拉住他,搖了搖頭,“為了這樣的人,不值當。”

    她不清楚阿燕之前是怎樣的人,卻能感覺到,殺人對他而言不過是家常便飯,他若真要出手,夏傑一家絕無生還的可能,問題是,這其中有個漏網之魚,加上外頭的鄰居也不是死人,他這麼做不僅解快不了事,還可能惹禍上身。

    阿燕黑眸更沉,夏以煙想到的事,他自然也有想到,只是在聽見錢虹威脅夏以煙的剎那,他的憤怒與本能告訴他,殺幾個人根本不算什麼事,就是捅了天,他都有辦法扛下,他隱隱覺得他會產生這樣的想法和自己的身份有關,可惜的是,他依舊什麼也想不起來,否則他絕對會親手將這些威脅夏以煙的人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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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g68 發表於 2019-3-2 09:25 PM

【第八章 成為她的相公】

    事情還沒解決, 門外卻突然鬧了起來。


    “開門!官差辦事!”

    這聲音猶如天籟,夏傑霍地跳起,三步並兩步的前去開門,看見門外兩名官差和夏升宏時,他才覺得整個人活了過來,指著夏以煙氣憤填膺的說:“大人,您來得正好,這不知廉恥的丫頭是我的侄女,她與身旁的男子私通,不僅將人藏在家中,還違逆長輩,說我這個做叔叔的沒資格管教她……這筆丟臉之事本不想鬧至官府,可我這侄女不受教,不僅不知悔改,還出手打傷嬸娘,這才讓犬子去請大人們過來,為的就是要將這不孝的侄女給除族。”

    “除族!”左鄰右舍倒抽了氣。

    他們雖沒想到待人和善的夏以煙會做出這樣不知羞恥的事,可除族似乎太嚴重了些……

    有些心軟的婦人忍不住開口說話——

    “夏二,你們兩家早就分家,你多年來不管他們的死活,怎麼今日突然找上門?”第一個開口的是陳大娘,她家和夏家比鄰而居,感情本就好,加上夏以煙發達後三不五時便送些東西來給她,她自然得開口幫腔。

    “就是說,小煙也是年紀小才會做錯事,小孩子好好教就是,何必鬧成這樣……”王大嬸也開了口。

    最後開口的是聽見風聲拚命趕來的古益,在看見眼前一幕,頓時氣得眼都紅了,喊道,“是誰說煙丫頭私藏男人了?”

    “古大叔!”夏以煙雙眼微紅,看著拔開人群來到她面前的古益。

    比起夏傑,古益反而更像她的親人,在她出事時不問對錯,義無反顧的護在她身前,而不是指責她、唾駡她,在這一刻,她已將古益當成自己的親人,以後不論她是好是壞,她都會將他當成自己的父親,侍奉他至終老。

    “古大哥,這事和你沒關係。”夏傑皺著眉,看著這如同他親哥哥一樣的男人。

    “怎麼會沒關係?”古益心裡著急,對著夏傑就是一陣罵,“夏傑,你究竟是怎麼當人家叔叔的?當年為了一個女人連自己大哥大嫂都能趕出門,現在居然連侄女的家產都要貪,甚至不惜用除族這樣的方式,鬧到官差都上門。煙丫頭可是你的侄女,是你大哥的血脈,難不成你的良心被狗給啃了不成?”

    古益連猜都不必猜,就知道夏傑出現在這的原因。

    當年夏木夫妻過世,夏傑沒出現,夏以煙跌入山谷,險些救不活,他也沒出現,就是王豐那票人上門討的債務,也包括他兒子夏升宏欠下的……這些時候他都沒出現,偏偏在夏以煙賺了錢、蓋了房子後出現一出現便是精心算計,他所圖為何,眾所皆知。

    這一頓罵讓夏傑的臉一陣青一陣紅,一開始他並不苟同妻子的做法,貪圖侄女家產這事,若是讓人知道他的面子往哪擱?若不是妻子和女兒一再勸說,還說夏以煙藏了個男人,他也不會前來,然而在親眼著見夏以煙真窩藏了個男人時,他怒了,他重面子,夏以煙這般作為先疑是丟他的臉,這讓他下定決心,與其讓她拿那些錢去養個野男人,倒不如將這一切奪過來,如此他才能大哥照顧夏以松和夏以卉。

    夏傑給了自己一個能冠冕堂皇霸佔侄女家產的理由,然而此時被古益這麼直白的給說出口,無疑是在打他的臉。

    夏傑氣得臉都紅了,半句話也說不出,錢虹見狀忙出聲,“這是我們夏家的家事,輪不到你這個外人來評判。”接著對著官差又說:“大人,還請您將我這不孝的侄女給帶回,對或錯,只要對簿公堂便知,我相信青天大老爺會給我們一個公道。”

    她就是要侵佔夏以煙的家產,她不像夏傑好面子,面子能值幾個錢?

    她錢虹就是貪,就算沒理,可只要他們還是夏以煙的叔父和嬸娘一天,她就吃定了夏以煙。

    錢虹雙眼放光,手臂的痛楚仿佛全消失了,她腦中想的全是搬進眼前大屋的畫面。

    兩名官差打一來就沒說半句話,畢竟這樣的事他們看得多了,不是夏升宏找來時塞了不少銀兩,這大冷天的,他們才懶得走這一趟。

    眼看戲終於有了結果,他們這才打了個哈欠,上前要拿人,“走,和我們回去。”拿錢辦事,這點職業道德他們還是有的。

    看著官差,夏以煙俏臉更沉,古益也只能幹著急,卻一點辦法也沒有,因為他的確是一個外人。

    至於阿燕,他自始至終都擋在夏以煙身前,猶如殺神般,看向兩名官差,冷聲說:“誰敢動她?”

    那嗓音飽含著肅殺之氣,讓名官差打了個激靈,硬生生的止住了腳步。

    他們臉色一變,看著眼前氣勢驚人的男子,光是站著,身上散發出的煞氣竟讓他們雙腿發軟。

    這究竟是什麼人?那一身血煞之氣,只有久征戰場之人才會擁有。

    兩名官差雖是嚴城的捕快,可在這之前卻是防衛東耀與南疆防線的士兵,因為身上的舊傷才退了下來對於而煞及殺戮的氣息再瞭解不過,對能威脅到他們生死的危機更是靈敏,他們有預感,要是真抓了人,他們的命恐怕也沒了。

    相較於官差的驚懼,錢虹卻是不知無畏,雖說才被阿燕給弄傷了手,可她目光短淺,自然看不出端倪,只覺得他是在做垂死掙扎,於是大聲斥道:“天膽!你以為你是誰,不過是個野男人,膽敢阻撓官差辦差?”

    阿燕眼一眯,正想把她另一隻手也給卸了,身後的夏以煙卻比他早一步,伸手賞了錢虹一巴,眯起眼說:“你說誰是野男人?有種再說一次,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呀!”

    錢虹被打傻了,萬萬想不到夏以煙居然敢對她動手,官差還在旁邊呢,她難道就不怕?

    然而這還不夠她傻眼,更傻眼的是夏以煙接下來說出的話。

    她怒視著這些把她家搞得烏煙瘴氣的人,把將阿燕的手給勾了過來,霸氣的說:“他叫阿燕,是我爹臨終前幫我找的上門女婿,只等著我滿十六歲就出嫁。阿燕是個無夫無母的孤兒,所以我爹答應他若是有困可以隨時來此,前陣子我受傷,行動不便,阿燕才會來照看我。雖說如此,但我們之間可是清清白白的,你們誰敢再說他是野男人試試看!”

    夏以煙真的怒了,這些人口口聲聲的野男人,是她選中的男人,是能用生命保護她的男人,是她願意付出一輩子也要相守的男人。

    他們憑什麼這麼說他來路不明、說他是野男人?

    好呀,那她就將自己給嫁了,讓他堂堂正正的住在這。

    成為她的相公,這麼一來,看誰還敢說他是野男人!

    這一番話爆出,眾人全傻了,尤其是夏明珠,臉都白了,看著那俊美得猶如天神一般的男子,不敢置敢的尖喊,“你騙人!你根本不配!”

    “我不配?難不成你配?”夏以煙明眸一轉,諷刺的說:“配不配與你何干?相公是我的,這家也是我的,你們誰敢來搶,我就和誰拚命。”

    阿燕冷然的黑眸在剎那間軟化了,宛如化了冰雪的春陽,溫柔且眷戀的看著身旁的夏以煙,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

    她說他是她的相公,相公……他從來不知道,這兩個字竟然會這麼好聽。

    夏明珠一張臉更白了,看著眼裡只有夏以煙的阿燕,她的心瞬間碎成了片,掩著臉哭著跑了出去。

    “明珠!”見女兒跑了,錢虹回過神,有心去追,卻不甘願放棄唾手可得的一切,咬牙說:“你說謊!你爹死這麼多年了,上女婿的事根本沒人知道,全是你自個兒瞎扯淡。”

    “正如你所說,我爹都死這麼多年了,這些年你們連來探望一次都沒有,又如何知道我所言有假?”夏以煙嘲諷的著著她,自己的確是胡說,那又如何她有證據嗎?

    “你——”錢虹啞口無言,她覺得自個兒已經夠賴皮的了,沒想到夏以煙居然比她還賴皮,讓她一時間想不出該怎麼反駁。

    這時古益接收到夏以煙的眼神,明白了她的意思,雖然心疼她居然要用這樣的方法來保住家產,卻不得不站出來幫腔,“這事我知道,夏木臨終前曾將小煙三人託付給我,阿燕的確是夏木給小煙找的女婿。前陣子小煙摔落山谷,身上帶傷,無人能照顧松兒和卉兒,是我作主將阿燕喚來,請他幫忙照顧兩人。再過幾天小煙便滿十六,兩人會結為夫妻,他並非什麼來路不明的男人,小煙也沒有做出逾越之事,這點我可以保證。”

    “你保證?你一個外人憑什麼保證?”夏傑氣得渾身發抖。

    他才不信大哥會替夏以煙找一個上門女婿,這一切絕對是她在胡說八道,可居然連古益都來摻一腳,跟著說謊,這些人究竟有沒有把他放在眼裡?他才是夏家的長輩呀!

    “就憑古大叔是我義父。”夏以煙眉一挑,認真的看著夏傑,一步一步的朝他走去,沉聲說:“我爹過世時,是古大叔幫忙處理葬禮,我受傷時,是古大叔出錢替我醫治:王圭那群討債鬼來,也是古大叔替我擋了一切,甚至還為此受了傷,當我們餓到米缸沒有一粒米時,古大叔寧可自己餓著肚子,也要把米讓給我們……”

    “相較於你們這群只會在我們富貴時前來搶奪一切,貧困時卻拿著掃帚將我們趕出去的傢伙,古大叔才是我們真正的親人,我夏以煙在此起誓,古大叔就是我們三姊弟的義父,從今往後只要我有一口氣在,他就是我的義父,我有肉吃,他絕不會只喝湯,我有錢花,也少不了他一份,甚至只要他開口,眼前的一切我都能給他,因為他才是我們的親人,而不是你們這群不要臉的傢伙!”既然已找了個相公,夏以煙不在乎再替自己找一個爹,身旁的兩人是能為了她付出一切的男人,她豈能辜負。

    “煙丫頭……”她的一番話震驚了所有人,古益更是熱淚盈眶。

    他一直把夏以煙三人當成自己的孩子,即便因此被親生女兒給埋怨,他也不悔,因為他曾答應夏木會好好照顧他們三姊弟,他沒想到夏以煙早已把他當成父親看待,這番告白讓他覺得自己這些年來做的一切都值得了。

    夏傑被夏以煙一步一句給逼得直往後退,一張臉慘白無血色,一句話也說不出。

    而這時,在門外的陳大娘揚聲大喊:“大人,這事我也能作證,那男人是小煙的未婚夫,是夏木生前給她定下的。”

    被夏以煙一番話感動的不只古益,還有這些左鄰右舍,他們每個人都想到夏以煙的好,或許他們只是給過她一個饅頭又或者是幫她說過一句話,這實心眼的姑娘在發達後,沒有一個人落下,不僅親自上門送禮,還曾說過,若是有困難,在她能力範圍之內絕對會幫忙。

    這樣的好姑娘,他們怎麼忍心讓她被除族,甚至被霸佔一切?

    有陳大娘率先起頭,圍觀的眾人也配合地紛紛出聲。

    聽著眾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喊著,兩名官差面面相覷,有種被耍的感覺,可更多的是松了口氣,畢竟眼前宛若殺神的男子給他們的壓力太大了。

    “既然無事,那我們便回去了。”兩名官差說完,便要開溜。

    對於情勢的逆轉,錢虹傻眼,卻不死心,忙大喊:“大人,就算她沒有私藏男人,可她傷了我的手是事實,你們得把她給抓回去!”

    她這嗓子讓兩人暗恨,你他娘的是沒看見眼前的人惹不起嗎?他們只是小小的捕快,混口飯吃罷了,至於這麼趕盡殺絕嗎?

    兩名官差怒視著錢虹,其中一名較胖的官差咬牙說,“傷人賠錢就是,什麼事都要鬧到官府,你當衙門是菜市場嗎?還有,你說抓人就抓?窮竟你是官差還是我是官差?”

    錢虹更傻了,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兩個官差居然反過來喝斥她,急聲說:“大人,我可是給了錢的,你——”

    “閉嘴!”胖官差氣得上前用了錢虹一巴掌,厲聲說:“你這是在說我們收賄?區區一個村野婦人,膽敢污蔑官差,該去衙門的人是你!”說著,和另一名官差左右架著錢虹便要離去。

    錢虹的手本就斷了,被這麼一架頓時發出殺豬一般的叫聲,“啊一一”

    尖叫震得兩名官差耳膜險些破裂,怒之下又是一巴掌,“閉嘴!”

    “虹兒!”夏傑見妻子被官差帶走,也顧不得追究夏以煙的事,忙追了上去。

    見爹娘眨眼間都走光了,夏升宏這才如夢初醒,看著阿燕那雙冰冷的眸子,打了個寒顫,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爹、娘,等等我呀!”

    一場鬧劇就此落幕,知道短時間內錢虹沒辦法再上門鬧事,夏以煙松了口氣,打算明兒個就去衙門孝敬孝敬縣老爺,讓他好好“關照”一下錢虹。

    眾人見沒戲可看了,這才三三兩兩的散去。

    夏以煙鄭重向這些鄰居道謝,允諾改日再上門送禮後,才疲憊的關上大門,對著古益說:“古大叔,今日謝謝你了。”

    她知道古益是個正直的人,卻為了幫她撒了這麼大的謊,這讓她很愧疚。

    “你剛叫我什麼?”古益瞪眼。

    “古……義父。”夏以煙見他變了臉色,忙改口。

    這一聲義父讓古益笑了,目光慈祥的看著她,“你既然叫我義父,我們之間又何必客氣,事情能解決就好,只是你們……”他看著眼前登對的男女,暗歎了氣,想到阿燕的失憶,也不知道這麼做究竟對還不對。

    夏以煙打從說出阿燕是她未婚夫之後,便沒敢看他一眼,現在事情解決了,她自然不能再裝鴕鳥了,深吸口氣,說,“義父,麻煩你幫我帶松兒和卉兒去走一走,我和阿燕有些話要說。”

    古益點頭,招呼著兩個小娃娃,將空間留給他們兩人。

    直到偌大的庭院只剩下他們二人,夏以煙才抿了抿唇,開口道:“阿燕……”

    “你剛叫我什麼?”阿燕直凝著她,一雙黑眸亮得嚇人。

    被他盯著,夏以煙的心一陣狂跳,吶吶說:“……我叫你名字呀,有什麼不對……”

    “當然不對。”他揚起一雙好看至極的眉,柔聲說:“你方才叫我相公。”

    轟地,夏以煙的臉紅了,她終於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她居然向一個男人求婚!她從沒想到求婚這樣的事,居然會是她開口……

    意識到這點,她完全沒了方才和夏傑對質的霸道,面對眼前這直勾勾凝視著她的男人,她只有羞怯,“呃……那、那只是權宣之計,如果你不願意,我、我也不會逼你……”

    她的確喜歡他,想與他廝守一生,這念頭打從萬獸無疆回來時便已產生,只是她一直開不了口,若非這次夏傑的相逼,她也不知道何時才會說出口。

    既然話已說出,她不會反悔,也不覺得追求自己的幸福有什麼不對,可她在乎他的想法,若是他不願,她自然不會相逼。

    阿燕沒有回答,而是捧起她的臉,溫柔的吻上她的唇,極盡纏綿,直至她整個人癱軟在他懷中,被吻得喘不過氣,他才用溫柔的嗓音在她耳畔低喃,“娘子,你何時能嫁我?”

    一聲娘子讓她原就無力的雙腿更加虛軟,羞澀的將頭埋在他懷中,嬌聲說:“這得問義父……”她再大膽也無法說出答案,好在剛認古益做義父,有了長輩,嫁女之事自然得由他出面。

    “三日,我最多只能等三日。”他埋在她散著幽香的細頸之中,難掩期待的說。

    若是可以,他很想現在就拜天地,讓她成為他的新娘,他渴望這一刻已經太久太久了。

    “不成,最少得半個月。”大門突然開了,古益和夏以松、夏以卉在出現在門後。

    原來他們壓根沒有離開過。

    “你、你們偷聽!”夏以煙一張粉臉漲得火紅,想到方才的吻不知道有沒有被瞧見,她只覺得渾身都快燒起來了。

    “我才剛認了個乖閨女,怎麼也得防著她吃虧。”古益一點也不覺得偷聽有什麼不對,狠狠瞪了阿燕一眼,他可是過來人,自然看得出兩人唇上那抹可疑的紅是怎麼一回事。

    古益的目光讓夏以煙忙捂住臉,頓時有種被抓包的感覺。

    “阿姊,燕哥哥是我們的姊夫嗎?”夏以松興奮的問夏以煙。

    “如果燕哥哥成了姊夫,是不是代表他永遠不會離開?”夏以卉也期待的看著兩人。

    她知道燕哥哥是阿姊檢回來的,而且忘了怎麼回家,如果燕哥哥成了他們的親人,是不是代表這裡就是他的家,他不用回家了。

    “我、我不知道啦!”即便已知曉阿燕的心意,可要她親口說出“對,他以後就是你們的姊夫,你們現在就能叫人了”這樣的話,她真心開不了口,最後只能跺了跺腳,轉身跑進屋去當鴕鳥。

    夏以松和夏以卉看著她跑走,一臉的茫然,“義父,我們說錯什麼了嗎?”

    古益哈哈大笑,摸了摸兩人的頭,慈愛的說:“沒有,你們阿姊只是害羞。去玩吧,義父和你燕大哥說說話。”

    “好。”兩人乖巧的點頭,手拉著手,到屋外堆著未完成的雪人。

    直到兩個孩子走遠,古益才收起笑,凝視著他說:“小煙就像我的女兒,我從小看她長大,她是個善良體貼的好姑娘,尤其是跌落山谷後,原本柔弱的個性變得比以前還要堅韌,很多事都自己扛著,即便再苦也不會讓人擔心。同時,她也是個死心眼的孩子,她既認定你,這輩子就不會變,我相信她會把你當做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而你,我並不瞭解,但在方才你一步也不讓的護在小煙面前這點我很欣賞,希望你能永遠站在她身前保護她,不讓她受到在何的傷害,不讓她傷心,如果你能做到,我才能放心,我的女兒交給你。”

    阿燕靜靜看著眼前的古益,他能感受到古益對夏以煙是真心的關懷,一字一句都帶著對她的疼愛,那濃濃的父愛觸動了他的心,他突然有些羨慕夏以煙,能認一個這麼好的義父。

    黑眸堅定的望著古益,他慎重的點頭,“義父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待她,即便是付出生命,也不會讓她傷心。”

    這話若是夏以煙聽見,絕對是甜言蜜語無誤,卻讓古益瞪眼,“誰是你義父?小煙還沒嫁呢!還有,你說那是什麼話,如果你死了她怎麼可能不傷心?天大的事也沒有一條命重要,你若不在誰來保護她?現在的孩子童言無忌,連話都不不會說……”

    雖說是嫌棄,可阿燕卻聽出他語氣中的關心,在這一刻,他真心把古益當成義父看待。

    “好了,記得你的承諾,接下來就是婚期……”說到這,古益就悶了,若非這事已鬧得眾所皆知,他怎麼會才剛認下閨女就急巴巴的商量婚期。

    “義父,半個月太久了。”這時間他是絕對不能接受的,他記得再過三日便是夏以煙十六歲生辰,這也是他為何會提出三日後成親的原因。

    “哪裡久?”古益瞪眼,“你以為嫁個女兒很簡單?就算一切從簡,不用聘金也不用嫁妝,可嫁衣呢?光是縫製一件嫁衣,少說也要十天,我說半個月怎麼就久了?”若非這傢伙什麼都記不得,連爹娘在哪都不曉得,他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就將閨女兒給嫁了?

    這理由讓阿燕無法反駁,卻還是不情願,最後兩人討價還價之下,將婚期訂在八日之後的冬至。

    八天的時間要備一場婚事著實有些緊迫,夏以煙身為新嫁娘,倒是無事可做,一切都有古益夫妻和些熱心的左鄰右舍去忙。

    趁著這空檔,她跑了趟嚴城,打算將從萬壽無疆帶出來的藥材給賣掉,誰知不巧,藍焄俊居然回皇都了,而陳掌櫃在看見這些已經可以稱為藥皇等級的珍貴藥材時,險些嚇得跪下,一雙眼瞪得不能再大,立馬讓人關上大門,小心翼翼地看著她帶來的藥。

    看了半晌後,陳掌櫃表示這些藥材太過貴重,他沒有這麼多現銀,也不曉得該出多少價格收購,於是先給了她三百兩黃金當做訂金,餘下的等他聯絡上少東家,商議好收購價,再通知她。

    夏以煙與藥香堂有簽契約,自然不怕他們賴帳,將藥留下,喜孜孜的跟著陳掌櫃去了趟大燕錢莊。

    若是以往,夏以煙這錢精絕對是領了錢便端在懷裡,興奮的帶回家,她窮怕了,總覺得銀子放在身旁才看保障,然而這次可不是白花花的銀子而是金光閃閃的金子,這麼大筆的財富,她光是拿在手上都會手抖,於是當場在大燕鏡莊辦了個戶,將金子全存了進去,只換了一銀票放在身上“防身”用。

    將事辦妥之後,她再也抑不住心頭的興奮,那軟軟的唇忍不住向上揚著。

    三百兩的黃金呀!還只是訂金,她這次真的發了,地主夢就要實現,她再也不用過著那苦哈哈的日子,她終於成為有錢人。

    胸口的銀票仿佛在發熱,讓夏以煙熱淚盈眶,她作夢都想成為有錢人,現在她的夢想終於實現了,卻只是第一步。

    這朝代有錢人多的是,有錢還得防著被人搶、被人算計,因此她依然不能大意,最靠譜的就是找個靠山。

    夏家代代務農,除了夏以煙的外公是名秀才外,夏家可以說是連個當官的先祖都沒有,但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她的松兒聰明伶俐,跟著阿燕學武,進步神速,一套拳打得有模有樣,就是她買回去的啟蒙書,他也能全數背起,甚至是舉一反三,一瞧就是讀書的料。

    家裡出了個能文能武的好苗子,她說什麼也要好好培養,雖然盼著夏以松掙個大官來保護家園有些不實際,畢竟他現在才七歲,等到他成為大官,黃花菜都涼了,可該栽培的還是得栽培,於是夏以煙跑遍了嚴城的學堂,想替一雙弟妹尋個口碑好的啟蒙夫子。

    然而她把嚴城所有學堂走了遍,硬是找不到一個看得上眼的。

    “這些夫子年紀都太大,思想也古板,不適合松兒 ……”夏以煙有些失望,啟蒙很重要,足以影響一個人日後的品德與思想,雖然有幾位夫子不差,卻還是達不到她的標準,“罷了,先回去再說。”

    寧缺勿濫,上學堂的事雖然重要,卻也急不得,若是嚴城找不到,那便往別的地方找,她不是古人,對故土沒有那麼大的眷戀,孟母都能為了兒子三遷,為了讓唯一的弟弟出人頭地,讓她離鄉背井也無妨。

    打定主意,她腳步又輕快了起來,背著竹簍,箭步如飛的往後坑村走去。

    她現在的體質根本不需要搭牛車,原本要半個時辰的路程,她走得臉不紅氣不喘,兩刻鐘不到,便已看到後坑村的村口。

    她哼著小曲,正要進村子,路旁突然閃出一名男子將她攔下。

    夏以煙下意識退了一步,警戒的看著來人。

    那人手上拿了張畫像,朝她問:“有沒有見過這個男人?”

    畫像上是一個男人,那男人長得俊美非凡,英挺的眉,墨黑的眸,厚薄適中的唇緊抿著,眼神滿是冷酷無情。

    那是阿燕!

    雖然氣質迥然不同,但的的確確是阿燕。

    這認知讓夏以煙心跳漏了拍,抬眸看向眼前之人,慢慢的點頭,“見過。”

    男人本要進後坑村問人,在村口遇見了個村姑,這才隨口問道,誰知竟有此發現。

    他瞠大雙眼,急問:“在哪見過?”他已尋遍霧城附近所有的村莊,一無所獲,沒想到竟在相鄰的嚴城外有了進展。

    夏以煙抿了唇,快速將眼前的人打量了一遍。

    男人長相很普通,普通到沒有任何特別突出的特點,除了皮膚偏白外,值得一提的便是那一雙十分深沉的眸子,深不見底,讓人捉摸不清思緒。

    而那雙眼在聽到她說見過這兩個字時,驀地一縮,閃過的不是驚喜,而是興奮。

    正因為這樣,夏以煙胸口緊了緊,偏著頭佯裝在思考,在男人忍不住要催促時,才驀地想起似的大喊。

    “想到了,就在三日前我隨家人去康城走親,就是在康城見到的。那時我還同我娘說,這男人生得真好看,尤其是那雙眼,像是能迷死人似的,若是他能著我一眼,我死都願意……”她捧著臉,一副花癡樣。

    男人見狀有些鄙夷,卻沒了懷疑,畢竟那人的確有副好相貌,特別是那雙眼睛,就是生為男子的自己也曾不由自主的深受吸引。

    在確定這村姑真見過他要找的人後,男子又問:“你可有看見他身旁還有其它人?”

    夏以煙又想了會,搖頭,“沒有,就他一人,我瞧他似乎在躲著什麼人似的,走路也怪怪的,似乎有傷在身……啊,對了,我有聽見他在找車夫帶他去秦安城。”

    秦安城?男子倒抽了口氣,那是通往皇都的大城之一,這下他對夏以煙的話再也沒懷疑,收起畫像後,惡狠狠的對她說:“別告訴任何人你見過畫裡這個人,若是你敢透露出……”他眼中閃過一抹殺機。

    主子說過要悄悄的查,他不想因為殺了這村姑而驚動附近的人。

    夏以煙忙捂住嘴,頻頻點頭。“我不會說的,大人你放心,我一個字都不會說出去。”

    見她那惶恐的模樣,男子冷哼了聲,這才匆匆離去。

    直到男子走遠,夏以煙才收起害怕的模樣,冷冷的看著那人的背影,“找阿燕的人?若是親人,怎會過了這麼久才在找人?瞧那人的樣子絕不是阿燕的親人,難道……是當初害他的人?”

    夏以煙眯起了眼,正思素著,便聽見不遠處有人叫喚她。

    “煙兒!”

    她回過頭,就見到阿燕正朝她走來,這讓她嚇得一顆心險些跳出來,忙朝他跑去,捂著他的嘴將他往一旁的樹叢拉去,往後看確認那男人沒有回頭這才松了口氣。

    “怎麼回事?”阿燕擰眉,拂去她額角嚇出的冷汗。

    夏以煙搖頭,擰起眉,一臉嚴肅的說:“阿燕,我方才遇見一個打聽你下落的男人。”

    打聽他?阿燕挑起眉,從她的臉色看出了不對勁,沉聲問:“我的仇人?”

    “恐怕是。”她咬著唇,將方才與那人的對話說了遍,才又說:“我看後杭村可能沒法子待了。”

    她方才故意指了個模棱兩可的大方向拖延時間,等那人反應過來,肯定會再回頭尋人,若是之前還好說,可現在她和阿燕就要成親了,街坊鄰居大多都見過阿燕,她能堵得了一個人的嘴,卻堵不到全村人的嘴,除了離開,她想不出其它方法。

    這話讓阿燕沉下了臉,他成了累贅嗎?

    一見他沉下臉,夏以煙便知道他又在自責,伸出手環住他的腰,趴在他胸口輕聲說:“阿燕,你別多想,原本我就打算等我們成親之後,搬到皇都去。”

    “搬到皇都?”雖然軟玉溫香在懷,阿燕的心裡卻沒有好過一些,他的過去就像一座山,壓在心頭,讓他喘不不過氣,現在仇人終於找上門,他有預感,這樣平靜的生活就快消失,可為了不讓夏以煙擔心,他只能裝沒事。

    夏以煙點頭,“嚴城太小,夫子年紀又太大,不適合當松兒的啟蒙老師,我想既然要學,自然要學最好的,皇都那裡肯定能找到適合松兒的夫子,再就是因為你……”她伸手撫了撫他擰起的眉心,柔聲說,“我查過了,你失蹤時身上穿的衣裳是由一種叫“天絲綢”的布料而制,那布料出自皇都的“雲繡坊”,若我猜的沒錯,你的家人應該在皇都,我相信只要到了皇都,你一定會記起一切。”

    她從沒想過要帶著阿燕躲一輩子,他有親人,也有仇人,而這些結總有解開的一天,與其逃避,倒不如面對,只要他心裡有她,不管他是什麼身份,她都不在乎。

    “煙兒……”這番話讓阿燕怔了怔,啞聲說:“你不怕我記起一切後,變了一個人,甚至是忘了你?”

    他也說不上為什麼,心裡總有種感覺,若是他恢復記憶,恐怕就會失去眼前的一切,甚至是失去她……

    夏以煙笑了,“變不變,你就是你,就是我的阿燕,至於忘了我……”她驀地抬起頭,在他唇上恪上一吻,然後狠狼的咬了下他的唇辦。

    冷不防被她咬了下,他卻沒惱,而是扣住她的後腦杓、狠狠的吻著她,替自己討公道。

    直到被吻得喘不過氣,她才推搡著他,嬌聲說:“要是你敢忘了我,我便咬醒你!”

    這話讓他心一暖,又啄了下那被他吻得紅腫的唇,啞聲回道:“好!你若咬我,我便吻你,吻到記起你為止。”

    “那行!”她挑起柳眉,牽著他的手慢慢走回家,“可這樣我好像挺虧的……”明明是他忘了她,她卻得自己“送上門”,怎麼想都覺得虧。

    “不虧。”他好看的唇微微勾起,在她耳邊低喃著:“這幾日,經過我的勤加練習,技術進步不少,說什麼也不虧。”

    這話讓夏以煙一張粉臉倏地變紅,忍不住捶了他一下,“你還敢說!你不知道這幾日義父盯我們盯得可緊了,若不是這樣,我今兒個怎麼會自己去嚴城。”

    打從兩人表白心意後,就恨不得天天黏在一塊,偏偏古益守禮,堅定未成親前,兩人不能見面,硬是將阿燕安排到一戶只有一個老漢的家中暫住,得阿燕總趁著夜深人靜悄悄溜回家中與她溫存,每每非要把她的唇吻得紅腫不堪,才依依不捨的離去。

    想到每次到了隔日,古益直盯著她腫脹的唇瞧,那一臉狐疑樣,她就忍不住臉紅。

    “我只需再忍耐一日。”他雙眸滿是柔情,直盯著她緋紅的臉頰瞧著。

    只要過了今日,她就會成為他的娘子。

    提起婚事,夏以煙小臉更紅了。是呀,再一日她就要嫁人了,嫁給她心愛的男人。

    望著身旁將要與她共渡一生的男人,她緊握著他的手,甜蜜的笑了。

    今日是夏以煙大婚的日子,這場大婚幾乎整個後坑村的村民都參加,夏以煙大方的請了嚴城著名的“一品香”大廚前來掌廚,席開二十桌,席面色香味俱全,不僅精緻,為了符合莊稼人的食量,份量也是十分足。

    流水席從中午一直進行到傍晚,古益身為主婚人,今日嫁女,整個人神清氣爽、紅光滿面,帶著新郎官桌桌的敬酒,逢人就說這是他的女婿。

    眾人也很給面子,對於阿燕這突然冒出來的外村之人非但沒排斥,反而十分熱情,不得不說,人長得帥就是吃香。

    宴席一直持續著,阿燕在古益的帶領下,認完了整個後坑村的村民,接著再也忍不住,道:“義父,我想先去看看煙兒。”

    今日是他們倆的大婚,偏偏除了那紅蓋頭,他到現在還未見到夏以煙一面。

    這話一出,立馬引起大夥起哄。

    “新郎官這是想新娘了!”一名大漢大聲喊著。

    “新娘子這麼美,新郎官想娘娘子也是正常。”陳大娘笑呵呵的說著。

    “想回新房?成!喝三杯,一滴不剩,咱們才放人!”這新郎官酒量好,二十幾桌輪下來,居然臉不紅氣不喘,一個三杯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喜宴嘛!鬧鬧新人什麼的很正常,偏偏主婚人不允了,跳了出來,“好了好了,今日是他們小倆口的大子,若是喝醉了酒可怎麼洞房,這三杯我替他喝了。”古益伸手接過酒,喝了一杯。

    “好酒量,好!再一杯!”眾人見了,又給他倒了一杯。

    趁這空檔,古益忙朝阿燕揮了揮手,阿燕便悄悄的往後退了出去。

    此時,夏以煙正獨自一人坐在新房,酒席從中午一直到傍晚,她興奮的情緒早已退去,乾等了幾個時辰,她不知道要幹什麼,甚至無聊到和一群小螞蟻聊起了天。

    有一隻紅色的小螞蟻正口飛橫沫的說著,“聖女大人,我告訴您,我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父,曾跟著蟻后一起大遷徙,在那遙遠的路途上,居然遇見了一票蝗蟲,那些蝗蟲窮兇惡極,一口一個,吃了我們不少同胞,可我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父英勇非凡……”

    “來了!看見新郎官了!”一隻只小螞蟻突然高聲傳遞著消息,打斷了那紅螞蟻的話。

    聽著紅螞蟻細數著他家第十代先祖,替蟻窩建了某某豐功偉業,聽得昏昏欲睡的夏以煙頓時清醒,緊張的問:“真進來了?”

    “進來了進來了!拐彎了,正朝聖女您的房間走來……”小螞蟻們十分盡心的報告著最新狀況。

    夏以煙也聽見了腳步聲,忙低聲說:“你們快出去,記住通知親朋好友,從今日起,沒有我的吩咐,沒事別進我的房間,知道嗎?”

    之前聽不懂也就罷了,現在她不僅能聽見這些小蟲子的話,還能與她們溝通,那她洞房怎麼可以留下“觀眾”,自然得全數打發走。

    “聽見了,我們這就走。”小螞蟻們十分聽話,工整的排起一長列,像士兵似的一個接著一個沿著窗臺爬了出去。

    打發了礙事的小傢伙,夏以煙忙將被她擱在床上的鳳冠給戴上,接著便要找紅蓋頭,偏偏怎麼也找不著,“可惡!跑哪去了……”

    她頂著那好幾斤重的鳳冠一個早上,脖子都快斷了,想著村民們熱情,阿燕敬酒肯定沒這麼快,才會自作主張把那些累贅給卸下,誰知現在要找卻找不著了……

    她翻遍整張床,突然眼睛一亮,發現紅蓋頭不知何時飄到床底下,忙彎下身要拾起。

    阿燕一進房便看見夏以煙翹著那渾圓的粉臀,不知道在撈著什麼。

    “煙兒?你在找什麼?”看著眼前那手忙腳亂的人兒,他啞然失笑,朝她走去。

    “阿燕?你先別過來,我紅蓋頭掉了……”夏以煙悶了,等了大半天,好不容易等到新郎官,就算沒能端坐著,裝裝溫柔賢淑的模樣,至少也不該是這麼狼狽的鑽床底。

    好不容易勾著紅蓋頭,她顧不得一身狼狽,將蓋頭往頭上一蓋,這才爬上床坐好,籲了口氣說:“好了你可以掀了。”

    這話讓阿燕差點笑出聲,他這娘子就是寶,可愛得讓人打心底疼。

    信步來到她面前,拿了喜枰,將那覆住她嬌美容貌的紅蓋頭給掀起。

    燭光下,夏以煙妝點精緻的小臉比平時更加柔美,如果……沒有嘴角那可疑的白色痕跡以及頭上那歪了大半的鳳冠的話,此時的她一定是美麗得不可方物。

    蓋頭一掀,阿燕便將那歪斜的鳳冠給拿下,柔聲問:“餓了嗎?”

    村民們太熱情,他一直脫不了身,雖然有請卉兒送些小點心進來給她墊墊肚子,卻還是擔心她是否餓了。

    夏以煙搖頭,小聲的說:“放心,卉兒給我帶了一大碗的面,撐著呢。”

    聽她沒餓著自己,阿燕笑了,坐在她身旁,又問:“累嗎?”

    他一坐下,通身的酒氣撲來,讓夏以煙柳眉微擰,“不累,倒是你,喝了不少酒?”

    “還好,義父替我擋了不少。”古益是個實心眼的老好人,認了夏以煙當閨女,自然也將他當成了自家人。

    “我替你擦擦。”她起身要去拿毛巾。

    “不急。”他拉住她,將她帶入懷裡後,端起兩杯酒,將其中一杯遞給了她,“先同我喝交杯酒。”喝了這酒,兩人就是名正言順的夫妻。

    夏以煙接過,因兩人靠得近,粉臉有些紅,在他的牽引下,繞著他的手將酒喝下。


    喝過交杯酒,阿燕那雙墨黑的眸子頓時晶亮無比,捧著她的唇便是一吻。

    夏以湮沒料到他會這麼急,頓時緊張了起來,緊挑著自己的衣襟,忙說:“我、我還沒幫你擦擦臉……”

    雖然她有一副現代靈魂,可活了兩輩子,她都是處女一枚,和人拉拉小手、親親小嘴什麼的她還行,要是再深入……她怕呀!

    然而阿燕怎麼可能讓她躲,他等這天已經等了很久,三兩下便將她身上那礙事的衣裳褪去,雙眸似是藏著火,凝視著她那瑩白似雪的胴體。

    “別看……”這是她頭一次將身子呈現在他眼前,她緊張,更多的是羞澀。

    “你好美。”他讚歎,手一揚,放下了床帳,脫去衣裳,露出精壯的身軀,覆上了她。

    望著他瘦削卻結實的身體,感受他身上傳來的熱度,夏以煙粉臉更紅,忍不住動了動。

    她這一動,讓阿燕悶吭了聲,他啞聲說:“煙兒,我這兒難受。”他抓著她的手往兩腿之間摸去。

    摸到那熾熱的碩大時,夏以煙只覺得手像是要燒起來似的。

    嚇得就要放開,可他卻不讓,在她耳畔嘶聲說:“煙兒,教我。”

    教、教他?

    原本羞澀難當的某姑娘傻了。

    看著眼前被欲望折騰著,卻明顯不知該如何解放的男人。艱難的問,“你、你……不會?”

    這和劇本演的不一樣呀!

    阿燕誠實的點頭,雙眸亮得嚇人,“我不會,但我能學。”

    夏以煙要抓狂了,她知道他很好學,什麼都肯學,問題……這種事她怎麼教呀,她是個姑娘呀!

    再大膽也是個姑娘,就算在現代看過一點黃書,她也還是個姑娘呀!

    然而在他期盼的眼神下,她欲哭無淚,最後只能啞著嗓子說:“我也、也不太會,要不……你先學習一下?”

    她火速從枕頭下掏出義母給她的珍藏春宮圖,那畫本粗糙,動作誇張,她當笑話就隨手扔到了枕下,可對阿燕來說,應該是足夠了。

    就見某個好學的男人如獲珍寶的捧著春宮圖孜孜不倦的學習著,半刻鐘後,他將書一扔,直接在她身上實習了起來,然而……

    “輕點……輕點……你別咬……不是那裡,你弄錯地方了……”

    浪漫的新婚之夜,就在夏以煙時不時的阻止與叫喊下,這麼烏龍的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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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g68 發表於 2019-3-2 09:26 PM

【第九章 夫君下落不明】

    阿燕果真像他說的那般,很好學。

    那一夜雖然一開始很慘烈,可這事畢竟是男人的本能,加上他“學習態度”極好,之後更是漸入佳境。

    而這“漸入佳境”的結果,就是某人次日完全下不了床。

    “煙兒……”

    聽見這帶著濃情蜜意、卻宛若催命符般的嗓音,夏以煙雙腿一軟,再也忍不住求饒,“別……讓我歇一歇能嗎?”

    她好後悔,後悔為什麼要多事地翻出那本春宮圖給他,她沒料到他居然會好學到……每個姿勢都要試一遍,那裡頭少說有二、三十種姿勢,全試一遍,她還能下床嗎?

    少年不知情滋味,他初嘗情欲,對像又是心愛之人,若能克制住,那他就不是男人了。

    夏以煙簡直是欲哭無淚,偏偏身後的男人正勇猛進攻著,她無力抵抗,也沒辦法抵抗,不一會兒便沉淪在他帶來的情欲之中,與他一塊在那極致的歡愉中浮沉。

    等夏以煙起來時,已是傍晚,她迷迷糊糊的爬起身,下意識摸了摸身旁涼透的床,發現人不在,於是低聲喚著,“阿燕。”

    “在這。”他端著一碗熱粥從門外走來。

    “吃的?”夏以煙眼睛一亮,縈繞在鼻尖的香氣讓她肚子發出一聲響。

    “香菇雞粥,還有一些小菜,趕緊起來吃。”他做了幾樣她平時愛吃的小菜。

    “好。”她爬起身就要開始吃,卻發現身上不知道何時已套上了衣裳,且雙腿之間的黏膩感似乎也不見了……他替她清理過了?

    這發現讓夏以煙小臉有些紅,卻不敢問,上桌端過碗便吃了起來,“好……好香啊!阿燕你手藝愈來愈好了。”

    廚藝都快超過她了,她這是走了什麼狗屎運,居然撿了這麼個絕世好男人。

    “吃慢點。”見她狼吞虎嚥,他心疼的囑咐著。

    是他不對,初嘗情欲不知節制,居然讓她餓成這樣,以後萬不可再這般沒有節制,嗯……每日數減半應該是可以。

    若是夏以煙知道他心裡所想,肯定會軟腳。次數減半,不也還是很多次?

    而且是每日,每日……那這是要讓她每天都軟著腿走路?

    “還要嗎?”見夏以煙不一會兒便碗底朝天,阿燕替她擦了擦嘴角,寵溺的問著。

    她搖頭,滿足的撫著肚子,舒了口氣問:“卉兒和松兒呢?”

    昨日她大婚,又荒唐了一夜,已經快一天一夜沒看到那兩個小傢伙。

    “在義父那。”他摟過她,讓她坐在腿上,“義父細心,說要讓我們小倆口過過新婚生活,讓松兒和卉兒到他那住幾天。”

    “松兒和卉兒肯?”夏以煙挑起眉,她倒是不擔心古秀娥會給他們臉色看,古秀娥對她成見很深,對松兒和卉兒倒是真心當弟妹在疼愛,這麼說起來,人也不算太壞,就是人心眼了些,她擔心的是他們不願意,兩個小傢伙黏他們黏得可緊了呢!

    “他們很懂事。”阿燕吻了下她的唇,朝她眨了眨眼,說:“知道姊姊和姊夫有“要事”要辦,自然會肯。

    姊夫這兩個字讓夏以煙小臉紅了紅,想起成親前松兒和卉兒的追問。

    凝視著她緋紅的小臉,阿燕覺得自己的下身再次蠢蠢欲動,忍不住低下頭,含住她小巧的耳珠,啞聲說:“煙兒,我燒了水,要不要沐浴?”

    夏以煙整個人險些軟掉,下意識點頭,“好……”

    阿燕勾起了笑,“那好,咱們去沐浴。”

    “咱們?”這話讓她驀地回過神。

    某人朝她露出一抹無辜的笑,“我怕你腿軟,不心滑進浴池,再說服侍娘子,是相公的責任。”

    “不用了,我的腿好得很。”夏以煙忙從他身上跳下來,還做了開合跳,以表示她身體很好。

    開玩笑,被他“服侍”,她的腿軟更快。

    誰知她的動作讓阿燕雙眸更亮,一個彎身將她給抱起,“我方才還懊惱著昨夜有些過了,沒想到娘子體力這麼好,正好有個姿勢我想在水裡試一試……”

    他方才可沒起歪心思,打算好好替她疏通疏通筋骨,沒想到他的小娘子體質竟這麼好,既然如此,他自然不能浪費義父的一番好意,得好好與她“恩愛恩愛”。

    “什、什麼?”夏以煙傻了,直到被他拋到浴桶裡做“運動”,她才覺自己方才做了什麼蠢事……

    “一百兩?!你怎麼不去搶!”

    瞪著眼前一群人,錢虹氣得胸口劇烈起伏,因手傷未愈而蒼白憔悴的臉色也因此漲紅。

    在她身旁的夏傑也是怒紅了眼,狠瞪著抓著夏升宏的人。

    “爹、娘,你們一定要救救我!”夏升宏被揍得鼻青臉腫,被王豐一行人給拎在手上。

    見兒子被人打成那樣,兩人心疼不已,可一想到那巨額的債務和還不出錢的下場,兩人除了氣憤之外,只有無力。

    “搶又如何?利息加本金就是一百兩,我只給你們十日的時間,十日後要是還不了錢,就拿你一雙兒女來抵債。”王豐一雙眼色眯眯的看著夏明珠,撂下了話。

    那次的鼠患讓他們一票人在床榻上躺了整整一個多月,王豐當時離夏以煙最近,只記得夏以煙額間閃過一道紅光,沒多久便來了一大群老鼠,這事太過詭異,他沒敢和別人說,自然也不敢再去找夏以煙的麻煩,加上她的債務後來全還清了,可夏升宏欠下的債一毛也沒還,他才會帶人來柳葉村討債。

    “抵債?這不可能!”兒女是他們的命根子,被抓去抵債,他們兩個老的可怎麼活?

    “不可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就是告到官府也是我有理,一句話,要麼還錢,要麼給人,就這麼簡單!十日的時間給你們湊銀子已經夠寬限了,夏升宏就暫且在我那“做客”,等你們湊足銀子再來換人。”

    說罷,王豐手一揮,帶著一票人走了。

    “爹、娘一一”夏升宏害怕的喊著。

    “升宏!”錢虹追了過去,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兒子被人架走。

    看著王豐走遠,兩人呆愣愣的杵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直到屋內傳來一聲巨響,錢虹才回過神,忙往屋內走去。

    “那個賤人!”夏明珠躲在屋內,方才王豐說的話,她聽得一字不漏,他一走,心裡的害怕與氣憤再也抑制不住,一把將妝臺上那為數不多的首飾給掃下地。

    “明珠!”錢虹進房就看見落了滿地的首飾。

    夏明珠一見到錢虹,雙眼便紅了,歇斯底里的大喊,“娘,你不是說夏以煙他們很好唬,只要三兩句,就會乖乖把錢交出來?區區一百兩,你去叫他們還,他們憑什麼來跟我們要錢?叫他們去找夏以煙要!要抓人抵債也該是抓他們,憑什麼來抓我?”

    她怕王豐,他總用色眯眯的眼神盯著她,像是要將她給吃下去,那眼神令人作嘔,想也知道他若真抓了她去抵債,肯定不是轉賣給人當丫鬟這麼簡單。

    “明珠,你冷靜點……”錢虹見女兒這般,有些嚇到,卻沒答應她去找夏以煙。

    她是怕了,本以為夏以煙那三個孤兒,只要稍微拿捏一下便會對她服服貼貼,誰知幾年不見,懦弱溫馴的小女娃竟變得如此剽悍,他們不僅沒撈到半點好處,她更是在牢房裡待了整整十日,若不是夏傑四處托人說情,她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放出來。

    待她出來才知,她不過是說錯了句話,關押兩三日就能被放出來,是夏以煙那賤人遞了錢使了關係,讓她出不來。

    若是以往,她肯定不會因為這區區小事便被嚇住,她會怕,是因為夏以煙那姘頭居然在她被關進牢房的第三晚潛入牢房,一雙眼像毫無溫度冷冷的盯著她,警告她不得再去招惹夏以煙,否則他能無聲無息的潛進牢房,也能無聲無息的取她的命。

    隨著他的話落,她另一隻手也被他給卸了,她驚懼交加,想喊偏偏動彈不得,也喊不出半點聲音,最後痛昏了過去。

    因為這事,她是真怕了,不敢再招惹夏以煙,只能輕聲安慰女兒,“明珠,你別擔心,這世道是有王法的,不是他王豐說了算,他要是敢來抓你,娘就和他拚命,你別怕……”

    錢虹說得滿嘴唾沫,女兒雖然不再發怒,卻是動也不動,一雙眼滿是恕毒,那模樣連她這個做娘的都瞧得看些心驚,最終她歎了氣,轉身出了房間,打算和夏傑商量商量該怎麼把兒子給救出來。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手背的肉哪有手心多?兒子能養他們終老,女兒嫁出去後,除了偶爾能貼補娘家外,什麼事也做不到。

    他們家僅僅是農戶,就算是賣田賣屋也湊不到一百兩,更別說,要是把房產給賣了,他們一家子該怎麼生活?

    為今之計,就是趕緊找戶有錢的人家將夏明珠給嫁了,用那些聘禮來換回她的兒子。

    打定主意,錢虹的心稍安,快步走了出去。

    待錢虹一走,夏明珠才冷冷的抬起眼,看著她的背影。

    那是她的娘,別人或許不瞭解,但她肯定是最瞭解的那個人,她娘的勢利與愛財無人能比,雖說對她是真心疼愛,可比起夏家的獨苗,她仍差得遠了,她毫不懷疑娘會在想不到辦法時將她給犧牲出去。

    一想到這個可能,夏明珠的身子忍不住顫抖起來,她怕極了。

    她叫夏明珠,家裡雖不是什麼富裕人家,爹娘卻也真的是將她當明珠一般呵護到大,若是沒有這樣的事,她相信她會一直這樣被父母護著,然後嫁個好人家,過上和母親一樣被丈夫疼寵一輩子的日子。

    可這一切在剛剛全毀了……她從未遇過這樣的事,不知該如何是好,於是將所有過錯怪在夏以煙的頭上。

    若不是夏以煙不替他們還錢,王豐又怎麼會找上門來?若不是因為夏以煙不識相,她那些錢早就進了娘的口袋,他們又何必為了區區一百兩銀子發愁?若不是夏以煙,她看中的男人也不會看都不看她一眼,甚至還娶了那賤人。

    全是因為夏以煙,他們家才會落到如此田地,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賤人!

    她絕不會放過那個賤人,絕對不會!

    時光如流水,眨眼而逝,小倆口的新婚生活甜甜蜜蜜,可獨處的時間不過短短幾日,在夏以松與夏以卉回來後,日子恢復到了從前,平淡卻幸福。

    “阿燕,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坐在庭院的竹籐椅上,夏以煙望著天上飄落的雪,側過螓首同身旁的男人說道。

    “怎麼了?”阿燕握著她的手,柔聲問。

    她抿了抿唇,把想了好多天的想法說了出來,“藥香堂的陳掌櫃今兒個遞了信來,說他們少東家特地從皇都來嚴城,要和我商定上回我賣的藥材的價格,那些藥的價格我心裡有底,足夠我們家人過上富足的下半輩子,因此我想拿出一部分的錢,請藍公子替我在皇都買處小宅子,過幾天咱們便到皇都去。”

    婚禮前遇到的那個男人,就像個疙瘩,一直擱在她心頭,任她怎麼甩也用不掉,她怕再待在後坑村,會給村民們惹來麻煩。

    聞言,阿燕怔了怔,瞬間明白她的擔心,雖然比起找回記憶,他更想與她守在這小小的村莊,過著平淡卻甜蜜的生活,但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他不能總讓她替他煩惱與籌畫。

    “好,我們搬。”沒有多問,他輕輕點頭。

    他的答應讓夏以煙露出了笑,“那好,我們明兒個便進城,在這之前,我得先去和義父說一聲。”

    搬家不是件小事,原本他們無牽無掛,想上哪兒就上哪兒,但現在不同,她認了古益當義父,搬家一事自然得向他們說一聲。

    “嗯,我陪你去。”說著,兩人一塊出門,朝古益家走去。

    古益一聽見他們要搬走,整個人都不好了,這閨女才認下沒幾日便嫁了人,嫁了人不打緊,好歹家裡離得近,能常常碰到面,沒想到這會兒居然同他說要搬家,還是搬到千里遠的皇都,這說什麼他都不能答應。

    可不管他如何挽留,兩人就像吃了秤砣鐵了心,說什麼都要走。

    古益留不住人,最後只能頹然的答應,並不停的囑咐他們常常回來看看。

    夏以煙也有不舍,古益對她的好,她說什麼也忘不了。

    她也起過念頭想讓他帶著家人同他們一塊搬到皇都,可一想到阿燕身世末明,她只能把到口的話給咽下。

    次日,夏以煙偕同阿燕,一早便進了城。

    “阿燕,要不你買個帽子遮一下?”她突然覺得有點鬱悶,身旁的男人就像個發光體,專招人目光。

    這回有阿燕陪同,夏以湮沒有再喬裝黑丫頭,而是露出嬌美精緻的容貌,並挽了婦人髮髻,與身旁偉岸不俗的阿燕站在一塊,進城便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尤其是那些大媳婦閨女,一個個目光如狼似虎,只差沒撲上前。

    “好。”媳婦吃醋了,他得聽話。

    他的識相讓夏以煙揚起了笑,“我在藥香堂等你,你小心點,嚴城的女子可大膽了,你千萬別吃虧了。”

    “放心,我只吃你的虧。”阿燕附在她耳畔,啞聲說。

    溫熱的氣息搔癢著她白嫩的耳朵,讓夏以煙想起早晨的溫存,一張小臉微微發紅,啐道:“不正經,趕緊去。”

    她男人長得好看,是件與有榮焉的事,可不代表她願意給人瞧。當然這只是其中一點,最重要的是,她怕嚴城裡也有人在找阿燕,若是遇上了仇家,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再過幾日他們便要舉家搬去皇都,為避免節外生枝,還是稍微遮掩一下省事。

    “你自己也小心點,我去去就回,順道去雇車,等我。”將她落在頰旁的青絲勾至耳後,他溫聲說。

    “好,我等你。”夏以煙笑著與他揮別,才轉身進了藥香堂,朝在藥櫃前忙碌的陳掌櫃喚道:“陳掌櫃。”

    陳掌櫃正在包藥材,突然聽見有人喚他,抬頭一看,只看見一位氣質出眾、姿容貌美的女子。

    眼前的女子相貌絕美,身穿淡綠色的長裙,袖口上繡著淡藍色的牡丹,銀絲線勾出了幾片祥雲,下擺密密麻麻地繡著一排藍色雲紋,上身是淡黃色錦織裹胸,身子輕輕轉動,長裙散開,舉手投足如弱柳扶風般婀娜多姿,足以讓一切異性看了怦然心動,如癡如醉。

    而最特別的是,眼前的女子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就像天仙一般,不沾凡氣。

    “姑娘有事?”嚴城什麼時候有這麼個美如天仙的女子?饒是他這般上了年紀的男人,見到如此絕美的姑娘,也是恍神不已。

    一聽這話,夏以煙一愣,旋即想起自己今日的裝扮,笑著說:“陳掌櫃,是我,夏以煙。”

    “夏、夏姑娘?”陳掌櫃驚呆了,眼前之人與之前那嬌兒黝黑的小姑娘有著千里之差,若不是那熟悉的嗓音,以及眼眉之間的相似,他實在無法將眼前兩人聯想在一塊。

    他那震驚的模樣,夏以煙只是笑了笑,回起了藍焄俊,“藍公子還沒來嗎?”

    陳掌櫃回過神,忙說:“少東家有些事……會晚點過來,不過他已事先吩咐我帶姑娘去大燕錢莊領錢,這是少東家給的收購價,姑娘你先看看,若覺得不足,待少東家來,還能再談。”

    夏以煙接過陳掌櫃遞來的清單。

    她一共賣了五種藥材,每一種年分都很久遠,價格自然不菲,而藍焄俊給的也算是天價了,扣除之前的訂金,給了足足一萬兩黃金。

    夏以煙對這朝代的藥材行情不瞭解,卻知道有著千年年分的藥材壓根無法用金錢來衡量,藍焄俊自然也知道,這才會說了一句,若是她不滿意價格可以再談。

    若是在現代,這樣的藥材她說什麼也不會賣,肯定是留著當傳家寶,然而在看過萬獸無疆那一望無際的藥田後,她認真覺得錢還是比較重要的。

    “這些夠了。”她一雙明眸笑得險些看不見。

    萬獸無疆她每三個月就能進去一回,若是有缺,她隨時能去采,不愁沒人收購,所以一萬兩黃金對她來說,已經足夠。

    陳掌櫃聞言,對不貪心的夏以煙印象更好。

    “藍公子可有說多久才會回來?”夏以煙問。

    “應該快了,姑娘可要先去錢莊取錢?”陳掌櫃也不曉得藍焄俊去了哪,只想先辦妥少東家交代的事。

    “不用,我等他,有些事需和他商量。”有了這麼一大筆錢,她想在皇都買棟小宅子應該很簡單,難是難在她沒有人脈,若是藍焄俊肯幫忙,她能省事許多。

    “那好,姑娘坐一會兒,我讓夥計給你上杯茶。”

    “多謝。”夏以煙坐下,盈盈雙眸看向門外。

    在等藍焄俊,也在等著她心愛之人。

    卻不知。

    這一日,她所等的人一個也沒有來……

    這是阿燕第二次來嚴城,很不巧的是他迷了路,更不巧的是,他似乎遇上了麻煩。

    凝視著眼前攔住他的男人,他沉聲道:“你是何人?”

    “大少爺,我們找你找得好苦呀!”男子很興奮,激動的說。

    幾日前他在嚴城外打聽到慕千陽的消息,一路趕到康城,卻一點線索也沒有,當下便覺得有詭,於是打算找到那日遇見的村姑逼她說出實話,沒想到剛到嚴城不久便有了意外之喜。

    大少爺?阿燕瞥了他眼,不動聲色的說:“我不認識你。”

    他雖失憶,卻對眼前之人一點親切感也無,甚至有著一絲警戒。

    男子微微一愣,心裡閃過一絲疑慮,試探性的問:“大少爺,我是二少爺的隨從明承,你忘了?”

    聽見二少爺這個詞,阿燕不知為何心中警戒更深,冷冷的凝視著他,淡聲說:“你是什麼東西,不過是個下人罷了,我為何要記得你?”

    記不得眼前之人,卻從對方口中得知不少訊息,從對方的態度可以看出,他的身份與地位絕對不低。

    這話讓慕明承心一凜,方才的疑慮頓時一消,忙恭敬的說:“大少爺說的是,是小人逾越了,二少爺為了尋你,特地到了嚴城,小人這就帶您前往。”

    “不必。”阿燕一口拒絕,轉身便走。

    對方不是他信任之人,他怎可能跟著走,再說夏以煙還在等他,他不能有任何變故。

    見他如此,慕明承有些猶疑不定,試探性的又喊,“大少爺,您為何失蹤這麼久?王爺和夫人因為您失蹤一事擔憂不已,還有千語小姐……自從你失蹤後,大小姐便病了,身子一直未曾見好,這幾日更……你和我回去吧!”

    放出慕千語重病一事已有一些時日,可眼前之人明明好好的,卻一直未現身,甚至見到他後一點反應也沒有,這讓他有些生疑。

    千語小姐?

    這四個字讓阿燕停下了腳步,腦中頓時浮現一個巧笑倩兮、嬌憨可人的女子,那女子美得驚人,一雙眼純真得猶如孩童,對著他喊著哥哥……

    “……千語?”腦袋突然一陣劇痛,痛得他連站都站不穩,只能靠著牆角捂著腦袋,冷汗直冒。

    “大少爺?”慕明承走近,發現他臉色慘白,毫無血色,那模樣一看就像是身上帶著傷,這讓他心頭一喜。

    上回犯了事,惹怒了二少爺,這回若是能將功贖罪,替二少爺解訣眼前的擋路石,那麼他以後便會是二少爺底下的第一人……

    這一想,他不再遲疑,目光閃過一抹狠絕,抬手便往阿燕的天靈蓋拍下。

    他這一掌又狠又急,阿燕感覺到殺氣時,只來得及側身閃過,勉強避過要害,那一掌落在了他的肩上,讓他胸口一陣氣血翻騰,加上腦部的劇痛,他整個人一軟,倒在地上。

    慕明承見狀很興奮,“沒想到竟傷得這麼重,怪不得不敢回府,太好了,能手刃東耀國的常勝將軍,我慕明承也算是出頭了!”

    說著,他再次落下一掌,就要取走阿燕的性命時,一道銀光呼嘯而來,沒入他行兇的掌中。

    “啊——”慕明承慘叫一聲,捂著手向後看去。

    他身後站著兩名男子,正是藍焄俊與寒辰燁。

    “找死!”寒辰燁身子一閃,便朝慕明承殺去。

    慕明承大驚失色,為了試探大少爺,他並未覆面,沒想到會被這兩人抓個正著,當下心一涼,轉身便要逃。

    寒辰燁欲追,卻被藍焄俊喊住,“辰燁,別追了,千陽情況不對!”

    聞言,寒辰燁目光冰冷的瞪著那逃去的背影,冷聲說:“慕平藍,你找死!”

    此時在皇都的慕平藍正在勾欄院裡享受著美人香,壓根不知自己的大計已毀,並曝露出他欲除去長兄的野心。

    藍焄俊雖身為藥鋪的少東家,可也自幼學習醫術,此時他按著阿燕,也就是慕千陽的手把脈,一雙眉緊緊擰起。

    “怎麼回事?”寒辰燁也擰著眉,看著地上昏迷不醒的慕千陽。

    上回他們查到有另一股勢力也在追查慕千陽的下落,他與藍焄俊一路追緝,聯手滅了所有人,卻刻意放了一個漏網之魚,之後便一直派人跟著,沒想到竟真的找到了失蹤已久的慕千陽,更得知慕平藍那狼心狗肺的東西就是算計慕千陽的幕後之人。

    藍焄俊臉色凝重,沉聲說:“肩膀上的傷沒什麼大礙,倒是他的後腦……”

    “他的後腦杓受了傷?”寒辰燁一雙眉擰得更緊。

    藍焄俊點頭,才接著說:“曾受過重創,這恐怕是他遲遲不歸的原因。”

    他的醫術不差卻不是神醫,只隱約判斷出慕千陽的腦中有創傷,至今還積著淤血,方才受到刺激,才造成他頭部劇痛。

    “千陽如今可能長途跋涉?”

    慕平藍應該很快便會得到消息,他們在嚴城的人手不多,得儘快趕回皇都。

    “沒什麼大礙,我們這就啟程。”藍焄俊道。

    慕千陽失蹤太久,南疆國已經察覺到他出了事,除了派人找尋,打算下殺手外,甚至集結大軍,準備大肆進攻東耀。

    為了避免戰事發生,他們得用最快的時間將慕千陽帶回皇都,只有在皇都,他的安危才有保障。

    打定主意後,藍焄俊不忘讓人去藥香堂通知夏以煙自己有要事,得趕回皇都,價格的事由陳掌櫃全權處理。

    吩咐完這些,兩人便帶著昏迷不醒的慕千陽離開了嚴城,往皇都而去。

    接到藍焄俊無法前來的消息,夏以煙有點失望,本以為這一趟能解決皇都的落卻之地,誰知這般不巧,藍焄俊臨時有事,不過對方也留了訊,讓她有困難隨時能聯繫他。

    她也不矯情,當下就同陳掌櫃說了自己請托之事,他聽了她的請求,立馬打發人送信。

    解訣了心事,夏以煙頓時松了口氣,同陳掌櫃說她要等相公來接她。

    陳掌櫃這才知她已成婚,恭賀幾句後讓人送上茶點,便去忙他的事了。

    夏以煙靜靜的等著,可愈等,她的心便愈不平靜,直到半個時辰後,她等不下去了。

    “只是去買個帽子,怎麼可能會這麼久……”就算又跑了趟車行,也不需這麼久。

    夏以煙很不安,請陳堂櫃替她留意,若是她相公找來,讓他在藥鋪等等,接著便離開藥香堂自行去找人。

    這一找,足足花了她一個時辰,期間她繞回藥香堂數次,卻遲遲沒發現阿燕,這下她真的慌了。

    “到底跑哪去……”她急得滿頭是汗。

    卻沒放棄尋找,從街頭找至街尾,從前城找到後城,幾乎將整個嚴城都翻遍了,直到太陽西下,仍找不到阿燕的身影,眼看再找下去,城門就要關了,夏以煙只能先行回家,說不定阿燕先回去了也說不定……

    雖然知道這機會渺茫,阿燕不可能明知道她在等他,還自行回去,可她還是抱著一絲希望,以最快的速度趕了回去了。

    “阿姊!”夏以松兄妹看見阿姊回來,十分高興,站在家門外同她揮手。

    夏以煙勉強勾起一抹笑,摸了摸兩人的頭,柔聲問:“你們姊夫回來了沒?”

    兩人搖頭,困惑的反問:“姊夫不是陪著阿姊一塊出門嗎?”兩個小傢伙抬起小臉,往她身後看去,卻沒看見阿燕的身影。

    夏以煙臉上的笑容險些垮下來,強忍著心慌對兩人說:“他有要事要辦,會晚點回來,咱們先進去吧。”

    帶著一雙弟妹進門,煮了晚膳給他們吃,並哄他們入睡後,夏以煙強撐在臉上的笑這才消失,嬌美的小臉只剩惶然。

    “阿燕,你是不是出事了?”沒人能回答她,她只能靜靜的望著門口,期待下一刻她所等之人會推開門,朝她露出一如以往的溫柔笑容,和她說一句,我回來了……

    阿燕已經失蹤整整半個月了,這期間,夏以煙幾乎尋遍了附近所有村落,卻一無所獲。

    漸漸的,阿燕失蹤的事也傳了出去,首先尋來的便是古益一家人,值得一提的是,古秀娥也在其中。

    “煙丫頭,你這臉……怎麼會這麼差?”古益一進門,便被夏以煙那憔悴不堪的臉色嚇了一跳。

    看著來人,她露起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臉,“義父……”

    不怪古益嚇一跳,不過才半個月,夏以煙整整瘦了五、六公斤,臉龐兩側凹了個窩,眼下一片青烏,本是健康紅潤的臉色變得蒼白無比,那模樣仿佛風一吹便會倒,讓人看了心疼不已。

    “這是怎麼了,怎麼會瘦成這樣?”古大娘擔憂的握住她的手,這一握髮現那手幾乎就剩骨頭了,一點肉也沒有。

    “我沒事,你們別擔心。”夏以煙努力裝作沒事,朝他們露出一抹笑。

    事實上,因為阿燕的失蹤,她已經整整半個月沒能好好睡上一覺,若不是體內有著靈念支撐著,她這身子早就垮了。

    她想阿燕,瘋狂的想他,她從不知道身旁少了一個他,會夜不能寢、食不下嚥,整個人就像行屍走肉一般,偏偏她怎麼也找不到他。

    她知道,他一定是出事了,否則他不會扔下她,讓她如此擔心。

    這些日子,能找的地方她全找過了,阿燕卻像人間蒸發般,任憑她怎麼找都找不到。

    夏以煙不知道,她之所以找不到人,是因為藍焄俊派人抹去了所有痕跡,他不能讓南疆派出的探子查到慕子陽失蹤且曾經失憶一事,若是被他們查到此事,戰事將一觸即發。

    可藍焄俊卻不知道,他擔心的事,已悄悄到來。

    “這樣還叫沒事?”古益瞪眼,氣惱的說:“阿燕是怎麼回事?怎麼說不見就不見,他明明答應我不會讓你傷心難過,可現在……”他這閨女何止傷心難過,再這麼下去,恐怕命都快沒了。

    這話讓夏以煙眼眶一紅,卻沒落下淚,她知道哭不能解決任何事,最重要的是,那個會在她哭泣害怕時擁著她、安慰她的男人已不在,哭泣又有何用?

    看著她泛紅的雙眼,古大娘拐了下身旁的男人,小聲說:“你少說兩句。”

    古益這才察覺她那通紅的雙眼,忙說:“丫頭,你別擔心,阿燕那面相一看就是有福之人,說不定再過幾日便會回來,倒是你,再這麼下去可不行,松兒和卉兒還指著你照顧,可別到時候人回來了,你卻倒下了。”

    “阿姊……”兩個小傢伙也紅著眼睛,擔憂的看著自家阿姊那日漸消瘦的身影。

    望著一雙弟妹,夏以煙揚起一抹笑,朝他們說:“阿姊沒事。”

    她不會倒下的,她還沒找到阿燕,且為了松兒和卉兒,她也不能倒下。

    古益見她明明憔悴,卻故作堅強的模樣,心疼不已,無奈什麼忙也幫不上,只能暗自歎氣。

    “好了,別提這事,來!娘替你熬了些雞湯,你喝一點。”古大娘將一早便起來熬煮的雞湯從竹籃裡端出,擱在她面前。

    “謝謝義母。”夏以煙吃不下,卻不能辜負義母的心意,於是拿起調羹抿了一小口,然而她才剛碰到唇,肚腹就一陣翻騰,一股噁心感莫地湧上,往口鼻沖來。

    “嘔一一”她忙沖到屋外,可肚裡一點東西也沒有,吐出的全是酸水。

    “阿姊!”夏以卉忙沖上前。

    “這是怎麼了?”古益夫妻也急得上前關心。

    這情況讓打進屋便一直沒說話的古秀娥擰起眉,神色複雜的看著夏以煙那瘦弱、不停幹嘔的背影。

    她討厭夏以煙,討厭她比她美、討厭她的做作、討厭她搶了她的爹娘,最討厭的自然是她嫁給了一個如此出色的男人。

    然而在這一刻,看著眼前明明傷心不已,卻強撐起笑容,不想讓人擔心的女子,她隱約明白上,為何夏以煙能夠得到這麼多人的疼愛,而她卻不能。

    因為就是原本嫉妒不已的她,竟也對夏以煙有了隱隱的心疼,她忍不住上前喊了句,“夏以煙,你夠了,不吃東西是想折騰誰呀?松兒和兒不過是個孩子,難不成還指望他們照顧你?我告訴你,你要是倒下,休想讓我爹娘照顧你。”

    “秀娥!”古大娘一邊撫著夏以煙的背替她順氣,一邊輕斥女兒。

    “我說的是實話,自己的身子都顧不好,還想找人?”古秀娥嘴巴刁慣了,說不出好話,明明是擔心,到了嘴邊卻變了樣。

    “好了,你帶松兒和卉兒去走走。”古大娘自然知道女兒嘴硬心軟,可夏以煙正不舒服著,就是要罵也得緩緩。

    古秀娥沒再多說,帶著兩個小的出了屋。

    夏以煙幹嘔了好一陣子才緩過氣,那本就無血色的小臉變得更加慘白。

    “好端端的怎麼會吐了,這不成,我得進城去請大夫。”古益說著便要往處走。

    “義父,不用……”夏以煙想叫住他,聲音卻細如蚊鳴。這應該是久未進食的緣故,突然聞到肉腥味才會反胃,用不著請大夫。

    “讓你義父去,你這樣子,我們不放心。”古大娘責備的看著她。

    望著眼前親切的婦人,夏以煙動了動唇,沒再出聲阻止,她知道他們是一片好意。

    “來,先躺著歇歇。”古大娘扶著她至一旁的長榻休息。

    夏以煙乖乖聽話,心裡卻依舊靜不下來。

    半個時辰後,古益領著城裡的大夫回來,這一診,卻大大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有孕了?”這消息就像平地驚雷,若是阿燕未失蹤前,兩夫妻絕對是歡天喜地,可現在……這孩子來得不是時候呀!

    相較於兩老的擔憂,夏以煙那雙茫然的雙眼卻是漸漸有了光彩。

    她有孩子了?是她和阿燕的孩子?

    撫著平坦的肚腹,不敢相信裡頭正有個小小的生命在生長著。

    古益謝過大夫後,愁眉不展的看著自家老妻。

    古大娘的臉色也不好,看向夏以煙,輕聲說:“丫頭呀,這孩子……能生嗎?”

    這還未出生,爹就失蹤,夏以煙還有一雙年幼的弟妹要養,一個女人家這日子可怎麼過呀。

    “我要生!”仿佛能看穿他們的想法,她堅定的說,“阿燕會沒事的,這是我和他的孩子,我會生下來,等著他回來。”

    沒錯,阿燕會回來的,若是不回來,她就算翻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他,她的孩子不能一出生便沒了爹。

    明知道一個女人要扶養三個孩子有多艱難,兩老卻沒阻止,而是支持的說:“那就生,你放心,義父和義母會幫你,不會讓你和肚子裡的孩子吃苦。”

    聞言,夏以煙感動的紅了眼,這一回,她的淚水落了下來。

    這孩子來得及時,成了她支撐下去的動力,為了他們的孩子,她一定會找到她心愛的男人,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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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g68 發表於 2019-3-2 09:26 PM

【第十章 千里迢迢來尋夫】

    她要逃!趕緊逃!

    夏明珠髮絲淩亂,神情慌張,拎著一隻小包袱,趁著父母不注意,爬窗逃出那她待了十多年的家,她知道自家娘親勢利,卻沒想到娘居然為了救寶貝兒子,要把她給賣掉!

    王豐給的期限早就過了,錢虹捨不得賣屋賣田,卻也不能讓夏明珠被帶走,她打聽過了,王豐可是個逼良為娼的狠角色,女兒要是被帶走,那只有一條路,就是被賣進青樓。

    她雖偏心,卻不可能把懷胎十月生下的女兒給推下火坑,再說了,夏傑那把面子看得比命還重要的個性,也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於是兩夫妻商量的結果,便是把夏明珠給嫁了。

    女子終究得嫁人,之前錢虹寵著女兒,也是希望女兒能嫁進大戶人家,過上少奶奶的生活,最重要的是能幫襯娘家和她那不成材的兒子。

    總歸一句話,她寵著夏明珠是有條件的,而現在便是夏明珠回饋的時候。

    家裡出了事急需用錢,既然不能讓夏明珠被賣到那骯髒地方去,那就只能“賣”到別的地方了。

    經過半個月的尋找,錢虹總算找到一戶人家,那是嚴城有名的大地主,姓田,叫田大富,是出了名的好女色,至自前為止,已有十八房小妾,而現在他正物色著第十九房。

    若是以往,錢虹絕不會讓夏明珠嫁到那樣的人家,就算是當妾,也得當個能出頭的妾,就田大富那一年三納的貪鮮色性子,夏明珠就是長得再美,一旦沒了新鮮感,也不過就是件擺飾罷了,別說是權,就是錢都可能撈不到,怎麼可能還有餘力幫襯娘家?

    可現在卻不同了,自家兒子還等著一百兩救命,她就是不情願,也只能把夏明珠給嫁了田大富給的聘金正好一百兩,她就靠這錢救兒子。

    這些全是夏明珠偷聽到的,一聽到娘居然要把她送給田大富當妾,她險些氣暈過去。

    田大富有錢沒錯,可他的年紀比她爹還要大,更別提那足有她三倍大的身形,豬頭豬腦的樣子光是看著就覺得噁心,娘居然要把她嫁給那樣的人,她就是死也不會嫁!於是她逃了,將家裡所有值錢的東西、她那狠心娘的私房,一併帶了出來,壓根不在乎她這走,家裡會陷入什麼狀況,更不管夏升宏的死活,那些債本就是他尋花問柳欠下的,憑什麼要讓她來還?

    可在逃之前,她還有一件事要做。

    她要去找夏以煙,若不是那賤人,她豈會落得有家歸不得的處境?她過得不好,自然也不會讓夏以煙好過!

    除了她之外,有一票人也正朝夏以煙家的方向而去。

    “打聽清楚了,確定是他的妻子?”一個管家打扮的男子低聲問。

    他身旁的男子則是身隨從的模樣,點頭道:“方圓百里全打聽過了,這夏家的女婿就像憑空出現,沒人知道來歷,長得俊美非凡,不論是身形還是長相,都和慕千陽一致。”

    “那好,我們這就去。”管家下令,加快了腳程。

    若是仔細看去,會發現他們身後隱藏了數十道身影,那兩人說話時並非東耀國的口音,即便他們極力遮掩,有心人仍可聽出那是南疆國的口音。

    兩票人一前一後,都往夏家而去。

    此時的夏以煙已恢復了精神,對著前來探望她的古益一家說,“義父、義母,我會照顧好自己,你們別擔心。”

    “你可說到做到,別讓我爹娘為你操心。”古秀娥瞪著她說。

    “我會。”撫著小腹,夏以煙堅定的說。

    見她似乎真振作了不少,古益一家這才安心的離去。

    在回去的路上,古大娘忍不住問,“女兒呀,你對煙丫頭……”她想問,可女兒倔強的性子讓她不知道怎麼開口。

    “我還是很討厭她!”古秀娥撇著嘴,又說,“只不過是看她可憐罷了。”

    古益夫妻倆聽了,沒再多問,而是樂呵呵的笑了。

    他們的女兒他們比誰都清楚。個性倔強、小心眼又任性,最重要的是那張嘴總說不出好話,可本性卻不壞,嘴硬心軟。

    一家人回到家沒多久,古大娘這才想起帶去的竹籃子忘了拿回來。

    “天色還沒暗,我去拿吧。”古秀娥雖然嘴巴壞,卻是個孝順的孩子。

    古大娘本想讓她明兒個再去,可想了想,還是點頭,“行,那你等會兒,我看煙丫頭吐成那樣,應該也沒力氣做晚膳,我簡單做幾樣菜,你帶去。”

    “嗯。”古秀娥應下。

    不過一刻鐘,飯菜便做了,她提著飯菜又出了門。

    “夏以煙!”

    夏以煙剛送走義父一家人,因方才孕吐的關係,整個人有些暈沉沉,正想回屋休息,便聽見有人喚她,回頭一看,居然是夏明珠。

    夏明珠雙眼通紅,一見到她就像見到仇人似的,在喊,“賤人!都是你,都是你害得我有家歸不得!”

    夏以煙對夏明珠本來就沒好感,加上她一來就是一通胡言亂語,夏以煙根本就懶得理會,連話都沒跟她說一句,轉身便要關門。

    誰知夏明珠竟一下子沖上前,抓住她的胳膊,反將她給推出門外。

    夏以煙已有近半個月沒能好好休息,就是飯也沒什麼吃,加上方才孕吐,根本沒力氣抵抗,就這麼被她給推至屋外,好在她忙穩住身子,這才沒跌落在地。

    “夏明珠,你發什麼瘋!”捂著肚子,夏以煙嚇得直冒冷汗,她現在可不比尋常,摔不得。

    “我發瘋?哈哈哈一一”夏明珠的確覺得自己要瘋了,指著夏以煙的鼻頭便是一陣罵。

    “我若是瘋了,那也是你害的!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緣故,我哥哥被王豐那群人給抓走了,我娘為了救她的寶貝兒子,居然要把我賣給田大富當妾,還是第十九房的小妾!你可見過田大富?那就是一頭豬!我娘要把我嫁給一頭豬,你說我怎麼能不瘋?你說呀!”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夏以煙擰著眉頭,不著痕跡的往後退。

    “怎麼會沒關係?若是你肯乖乖聽話,把錢給我們,又怎麼會有這些破事?還有阿……阿燕呢?我不信他真娶了你這個賤人,我要找他,告訴他,我才是能當他妻子的人!”夏明珠已經歇斯底里了,這陣子的壓力逼得她夜不成眠,每天都害怕一睜眼便會被錢虹給送進國府,這樣提心吊膽的日子逼得她精神錯亂,做的事、說的話自然也不正常。

    夏以煙見她要衝進家,忙大喊,“松兒、卉兒,把門鎖上!”

    夏以松同阿燕學了好一陣子的武功,不僅是體質,就是心態也成熟許多,更何況上回王豐那件事之後,夏以煙就曾說過,只要他保護好自己和妹妹,那就是幫忙,所以一見夏明珠沖來,他想也沒想,立馬將門給關上並落鎖。

    “開門!給我開門!”夏明珠不停的拍打著門。

    “夠了,你究竟要做什麼?”夏以煙瞪著眼前的瘋婆子。

    “我要做什麼?”她哈哈大笑,“錢!給我你所有的錢,還有阿燕,讓他出來,和我一起遠走高飛,否則……”她從懷中拿出了菜油和一個火摺子。

    她來這的目的就這麼簡單,她一個女人,就算有錢,又能跑多遠?所以除了錢之外,她還要人,要那只一眼便勾了她心魂的男人。

    聽見這話,夏以煙簡直無語,最後淡聲說:“要錢沒有,至於阿燕,他半個月前就失蹤了,你若能找到他,我反而還要感激你。”

    “騙人!”夏明珠惱怒的瞪了她一眼,將手中的菜油撒向屋子,大喊,“阿燕你出來,否則我就放火了!”

    “這裡可是夏家?”就在這緊張時刻,兩名陌生男子到來,眼神在夏以煙與夏明珠之間遊移著。

    看著眼前二人,夏以煙擰眉,沒有應聲。

    倒是夏明珠看見兩人雖穿著下人的服飾,那衣料卻不差,且長相端正,一副大戶人家僕人的模樣,稍微恢復了點神志,反問:“你們是誰?”

    管家打扮的男子對著夏明珠說:“我們是鎮國將軍派來的人,要接將軍夫人回府。”

    “將軍?”這話讓夏明珠愣了愣。

    夏以煙也是一臉懵,可很快的,她便串起一切,那蒼白的臉終於有了絲血色。

    她想起來了,東耀國就一個鎮國將軍,正是燕王世子慕千陽,據說他有好一陣子沒出現在人前,說是在府養病……

    這麼一細想,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她撿到阿燕的時間,似乎和那鎮國將軍養病的時間有些接近,難道……再想想,她撿到阿燕時,他身上穿著的衣服繡著一隻燕子,燕子……燕王……

    阿燕就是鎮國將軍慕千陽?

    這猜測讓夏以煙心臟一陣狂跳,表面卻是不動聲色,大聲說:“你們找錯人了,我們這小村莊怎麼可能會有將軍,將軍那可是大官呢,怎麼會來我們這窮鄉僻壤。”

    管家聽見這話,這才轉過身看向一臉蒼白、仿佛風一吹便要倒的夏以煙,這一看,眼睛倏地一亮。

    眼前的女子雖然瘦得只剩一把骨頭,卻難掩那絕美姿容,至少與眼前的夏明珠相比,她更像是他們要找的人。

    “請回姑娘是否姓夏?”據他們搜集來的情報,慕千陽娶的正是一名姓夏的村姑,名喚夏以煙。

    “我是姓夏。”夏以煙大方的承認。

    兩人眼睛一亮,正要開口,就見夏明珠搶著說:“我也姓夏!”

    “這……”她這一喊,兩人遲疑了,於是又說:“我們要找一位夏以煙姑娘,她有一雙弟妹,前陣子剛成親,與她成親之人便是我們的將軍。”

    這話讓夏明珠倒抽了氣,原來夏以湮沒有騙她,阿燕真不在這兒了,且還成了將軍,將軍啊,那得是多大的官呀!而眼前兩人說是要來接將軍去……

    夏明珠一雙眼倏地發亮,忙說:“哎!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阿燕是我的夫君。”

    聽見這話,夏以湮沒有出聲,只是靜靜的看著那兩個男子。

    “您就是將軍夫人?”管家看著眼前髮絲淩亂的女子,有些不信。

    “就是我,趕緊帶我去找我夫君,你們瞧,我東西都收拾好了呢!”她捏著身後的包袱,朝他們走去。

    兩人對看一眼後,又看向夏以煙,問:“那這位……”

    在他們看來,這名女子比較像他們要找的人。

    “她只是附近的鄰居,咱們趕緊走吧。”夏明珠著急的打斷他們,邊用眼神惡狠狠的瞪向夏以煙,就怕她開口壞了自己的好事。

    誰知她白擔心了,夏以煙不僅沒開口,反而還說:“沒錯,我就住這附近。”

    真的?兩人明顯不一樣的氣質讓他們質疑,正猶豫著是不是該把兩人一塊綁走,這時又來了一個姑娘。

    “夏以煙,你站在這什麼?”來人正是古秀娥,她提著竹籃。困惑的看著眼前一票人。

    古秀娥的出現讓夏以煙臉色微變。

    忙轉頭對她笑道:“秀娥你也來找以煙呀?”她不斷朝古秀娥使眼色,不過以她和古秀娥的交情,實在不確定古秀娥會不會幫她……

    這話讓古秀娥有些莫名其妙,直到看見夏以煙不斷的朝她使眼色,才發覺不對。

    她可以不必幫夏以煙,畢竟她依然很討厭夏以煙,可……

    她越過夏以煙,朝站在大門內的夏明珠走去,“以煙,我娘讓我來給你送飯。”

    聽見這話。

    夏明珠一臉驚喜。

    雖不知道眼前的姑娘是誰,怎麼會將她錯認成夏以煙,但她正想著要當將軍夫人呢!於是忙說:“麻煩你跑這一趟,謝謝。”

    “不客氣,這兩個人……”古秀娥看向外頭兩名男子。

    “他們是我的客人。”接過她手上的竹籃,夏明珠便要打發她走。

    古秀娥也不停留,與眼前的夏明珠道別,臨走前看了夏以煙一眼,才帶著一絲困惑離去。

    這情況讓兩人不再猶疑,對著夏明珠說。“夫人,請你和我們一塊回府。”

    “好、好!”夏明珠喜不自勝,在經過夏以煙身旁時,得意的說:“放心,我以後會照拂你們的。”

    她不知道夏以煙為何會把這大好機會讓給她,她也沒空細想,她滿腦子都是自己當了將軍夫人後,那風光富貴的景象,壓根沒去思考這其中的怪異之處,拿著包袱跟著眼前兩人一塊走了。

    對此,夏以湮沒說話,直至看不見三人的身影,她才快步走向屋裡,叫出一雙弟妹。

    “松川、卉兒,快開門。”

    兩個小傢伙忙將門打開,低聲問:“阿姊,剛剛……”他們不懂為何阿姊不承認自己才是夏以煙。

    “他們不是好人。”夏以煙一時半刻也不知道怎麼和他們解釋,“先別多說,走,和阿姊去義父家。”

    若是阿燕真想接她回去,絕不會隨便派個人來接,而是會親自過來,更何況,那兩人的口音有些奇怪,讓她直覺他們另有所圖。

    見夏以煙臉色不對,他們也沒多問,跟著她往古益家而去,沒想到在半路上遇見了古秀娥。

    “剛剛是怎麼回事?”古秀娥一直沒走遠,待她看見那兩個男人帶走夏明珠後,便立馬折返,這才遇上要去她家的夏以煙。

    夏以煙搖頭,“不曉得,我只知道那絕不是阿燕派來的人,我怕他們察覺不對會回頭,所以想先將松兒和卉兒送去你那。”

    “好,我帶他們回去。”說完,古秀娥又問:“那你呢?”一開口她便後悔了,這一問,豈不是顯得她在擔心夏以煙?

    夏以煙也是一怔,隨即露出抹笑,柔聲道:“我回去收拾下東西就過去,還有,方才謝謝你。”

    她不曉得古秀娥怎麼突然轉變,但她看得出古秀娥是真心擔心她,還有,或非古秀娥方才的配合,只怕現在被帶走的人就是她了,于情於理她都該對這曾經與她針鋒相對的姑娘道聲謝。

    這一聲道謝讓古秀娥倏地漲紅了臉,啐聲說:“我、我可不是幫你,我只是擔心松兒和卉兒。”撂下話話,她便帶著兩個小傢伙快步朝家裡走去。

    望著她離開的背影,夏以煙笑了笑,轉身回家。

    為免再有人找來,她得趕收拾東西,這個家,暫時不能住了。

    他們的東西雖然都是最近添購的,卻不多,夏以煙只簡單的收拾幾套換洗衣物以及銀兩便要離開。

    “次貨,你收拾包袱做什麼?被人追殺要跑路?”就在她準備離開時,耳旁突然傳來燚衍的聲音。

    聞言,夏以煙額角一抽,這傢伙,那張嘴要不要這麼准?

    “你有事?”她瞪眼,沒好氣的看著懸在半空中的紅色蜘蛛。

    “找你還能有什麼事?三個月到了,你這次貨怎麼還不去萬獸無疆采藥,來供奉本大爺!”說得理所當也不知怎地,明明是只不到小指頭大的蜘蛛,偏偏夏以煙就是能看出他那器張的模樣。

    “我沒空。”說著便要繞過他。

    “你怎麼會沒空?”燚衍學她瞪眼,硬是不讓路,“你一個孕婦能忙個什麼勁?”

    這傢伙看得出她有孕?夏以煙挑眉,“你既然看出我有孕,那應該也看到了,孩子的爹下落不明,我得去皇都找他。”

    她想過了,後坑村是留不得了,既然有人找來,就代表阿燕一定沒事,且人一定回到了皇都,知道這兩點,她一顆心總算是安下,現在最重要的事便是去找阿燕。

    “你去不了的。”聽見這話,燚衍那小小的眼珠子閃了閃,反而不急了。

    那小子失蹤了,該不會是……

    想到當時動的手腳,再看看夏以煙那憔悴的臉色,他突然有些心虛。

    “什麼意思?”夏以煙擰起眉,這傲驕的傢伙不是氣衝衝的叫嚷著要她不許去,而是說她去不了,這話是什麼意思?

    燚衍嘖了聲,才說,“你這幾日究竟是怎麼過日子的?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若不是你已修出了靈念,你這個孩子早就保不住了。不過,能撐到現在也差不多了,就你現在的身體,還想去皇都?我看不必半路,只要再幾天,估計這孩子就要掉了。”

    聞言,夏以煙臉色一變,伸手捂著自己的小腹,呸了聲,“胡說八道!”

    “我可沒胡說,你若不信,那就走著瞧。”怎麼走著瞧?自然就是等到落了胎,答案便揭曉。

    夏以煙不想信他,卻也不敢拿自己腹中的孩子開玩笑,若燚衍說的是真的,那她不是不能去皇都了?

    燚衍見她臉色不好,深怕她一激動,真落了胎,這才大發慈悲的說:“次貨,你也別太擔心,只要你休息幾個月好好養胎,再到萬獸無疆采些滋補身子的藥草,增長體內靈念,到時不僅僅是虧損的身子能補回,就是腹中的孩子也會沒事,還能保他一出生便比尋常嬰孩要強健百倍,最重要的是,你只要能修到金鳳印,這天上飛的、地上爬的,通通得聽你號令,到時別說是找個人,就是你想一統這片大陸,都不是問題。”

    開玩笑!他萬獸一族的傳人,自然得是至高無上的存在,這才能彰顯出他這守護獸的能力與高貴。

    聽完他的話,夏以煙不語,沉默許久才說:“你說的都是真的?”她不想統一大陸,她只要孩子平平安安,那就夠了。

    “本大爺從不騙人。”燚衍哼一聲。

    夏以煙這次沉默更久,才說:“有人在找我,這裡不能再住了,短時間可能也無法回來,而進萬獸無疆的時間有限,很可能只能去這麼一次。”

    只去這次?那怎麼行!

    “你這次貨!身為我萬獸一族的傳人,居然連這點事都解訣不了?明明已是赤印,卻不懂得號召蟲獸,凶獸你命令不來,可一些溫和的動物卻不難,只要稍微吩咐一下,壓根沒人抓得走你,可你居然在收拾細軟,準備跑路?你、你一一怎麼就這麼笨!”燚衍恨鐵不成鋼,這就像一個身懷絕世武功的高手卻不知道怎麼運用,空有一身能力,還眼睜睜受人威脅,憋屈呀!

    既然走不了,夏以煙不再糾結,聽見這話,反白了他一眼,“我就是笨,況且你剛不是說了,我現在的情況很不好,隨時可能落胎,若是我再動用靈念,當不是找死?總之一句話,想我三個月去來一次藥,你就想法子護好我和我的一雙弟妹,否視我就離開。”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搬,方才那番話讓她知道,眼前這傢伙肯定有辦法幫她,想想也是,燚衍連瀕死的阿燕都能救活,相信他想護住幾個人,應該不是件難事。

    這麼一想,她徹底放鬆下來了,拿著剛收拾好的包袱,訕訕然的走進屋內。

    “你你你一一我怎麼就攤上了你這麼個次貨!”燚衍悲憤交加。

    他是萬獸一族的守護獸,至高無上的存在,是這次貨的老祖宗,可她方才叫他幹麼了?她居然叫他當保鏢,這是污辱,赤裸裸的污辱!

    走遠的夏以煙壓根不理會他的憤怒,看著眼前仍貼著喜字的新房,她輕柔的撫著肚腹,低聲說:“阿燕,你等我,不管你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去找你的……”

    兩年後 ——

    “阿姊,我看見皇都了!”夏以卉看著外頭巍峨的城池,興奮的低喊著。

    剛滿十歲的夏以卉已是個嬌俏的小姑娘,圓圓的臉蛋成了鵝蛋臉,一雙圓亮的眸子稍稍細長了些,整個人就像朵清新的小白花,可愛又俏麗。

    “卉兒,不是和你說了,不要揪簾子。”同樣滿十歲的夏以松忙將車簾放下來輕斥,“淩兒還小,吹不得風,你已經是當姨的人了,怎麼還這麼不細心?”

    夏以卉吐了吐粉色小舌,看向夏以煙懷中的繈褓,裡面窩著個小小的人兒,圓圓的大眼正好奇的看著她,並朝她露出一抹可愛的笑。

    他這一笑,瞬間融化了夏以卉的心,“小淩兒,是姨不對,你有沒有冷著?”

    “呀……呀……”小人兒伊伊呀呀的發出不明的叫聲,像是回應她的話。

    “不冷?不冷就好,姨下回會注意,你別怪姨。”她伸手撓了撓那軟軟的頰,惹得小傢伙咯咯亂笑。

    看著一大一小玩得不亦樂乎,夏以煙目光一柔,看著車簾外那高聳的城牆,腦中全是這兩年來的點點滴滴。

    這兩年發生了很多事,其中最大的事,便是南疆對東耀發動了大規模的戰爭。

    南疆的野心昭然若揭,這麼多年來一直想侵佔東耀,若不是東耀出個了鎮國將軍,震懾了南疆,東耀早在幾年前便會易主。

    然而兩年前,南疆不知從哪大聽到一直對外宣稱在養傷的慕千陽其實是失蹤,從那時起,南疆便一直虎視眈眈,籌備著侵略東耀的計畫,也正是兩年前,南疆打探到失蹤的慕千陽出現在嚴城外的一個小村落,不僅在那生活了近一年,還與村裡一個村姑成了親,而那名村姑已被他們請到了南疆去“做客”。

    這消息一傳出,引起了東耀人民一陣譁然。

    慕千陽失蹤已夠震撼,更震撼的是,東耀國最炙手可熱的夫婿人選居然在這期間還成了親,而他們那連面都沒見過的將軍夫人,竟然一聲不響的被南疆國給擄去……一連竄的消息震得東耀國人民一臉懵,引起眾人一陣惶然。

    將軍夫人被擄,這仗還怎麼打?南疆這步棋走得可真是狠!

    然而就在眾人擔憂的時候,失蹤的慕千陽現身了,在南疆發動第二波戰爭時,領著燕家軍突然出現在戰場上,打得南疆軍措手不及,節節敗退。

    慕千陽的出現讓南疆震驚不已,對上號稱東耀戰神的慕千陽,南疆壓根沒有反擊的能力,大戰不過才開始便經歷了第一場戰敗,徹底打擊了軍心,這仗根本沒法子打,於是他們便出條手銅,將他們請來做客的將軍夫人給帶到了戰場上。

    誰知,慕千陽看著眼前的“妻子”,只冷冷的吐了句一一

    “我沒有成親自然也沒有妻子。”

    說完這句話,他也不管那名女子的死活,便一聲令下,將原本以為人質在手,勝券在握的南疆給打了個落花流水……

    這一戰,南疆大敗,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才止住慕千陽的進攻,狼狽的逃回南疆,除了奉上金銀珠寶、美女城池之外,並承諾百年內不再侵略東耀。

    這消息一傳出,東耀國人民大聲歡呼,慕千陽的聲望也達到一個極致,若非他不願,一個異姓王的封號是絕對跑不掉。

    東耀安全了,可夏以煙的心卻怎麼也靜不下來。

    她早猜到當年找到她家的兩名陌生男子不是好人,卻沒料到他們竟是南派來的探子,這麼說來,夏明珠就是那被帶到戰場的“將軍夫人”了。

    怪不得她膽戰心驚了許久,也不見再有人來後坑村找她,原來是夏明珠當了替死鬼……

    想到阿燕在戰場上說的那句“我沒有成親,自然也沒有妻子”,她的心便一陣冰涼。

    她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她的阿燕把她給忘了,忘了他們在後坑村的生活、忘了深愛著他的她……

    她知道在醫堂臨床上,的確有失憶的病人在恢復過往記憶時,忘了失憶期間發生的所有事的案例,只是她沒想到這樣的特例居然真發生在阿燕身上。

    得知這事時,她才剛生下淩兒不久,而那時阿燕正在戰場上,就算她趕去也見不到人,更何況,她心底雖已認定慕千陽就是她的阿燕,可在還未見到人前,一切都是未知數,所以她忍了下來。

    這一忍便又是一年,這段期間,除了養育淩兒外,她從沒停止找尋阿燕,而她動用的力量,正是萬獸一族的能力。

    為了找尋心愛之人,她聽燚衍的話,認真的修練靈念,終於修練成金鳳印,成了萬獸一族能號召萬獸的聖女。

    能力的增長讓她不再只能聽到蟲獸的聲音,還能夠輕易的號令蟲獸替她辦事,她下達的第一個命令便是尋阿燕。

    不得不說,這些蟲獸雖小,可勝在數目繁多,收集消息的能力也是一絕,甚至連誰家的母豬下了幾隻小豬仔、誰又偷看了繼母洗澡、誰誰誰夜戰了五女……這等破事,都一個不漏的傳到她耳中。

    夏以煙甚至在想,她若想設立一個情報網,那絕對無人能敵,連皇帝今夜寵倖哪個妃子、要幾次水,都能打探得一清二楚。

    她花了兩年的時間,才確定了阿燕的確在皇都。

    蟲獸的消息雖然靈通,卻差在不會形容人的長相,而阿燕失去了與她之間的記憶,所以能搜集到的情報是少之又少,唯一能確定的便是兩人之間的共通點不少。

    正因如此,她才會在淩兒滿一歲、經得起奔波時,動身來皇都。

    “我說次貨,你這樣千里迢迢來尋去,就不怕他早把你給忘了?”

    馬車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涼涼問話,讓夏以煙白眼一翻,“這事就不勞煩你老擔心了,怎麼,閑晃夠了,還是沒人給你拋媚眼,這才想到多管閒事?”

    燚衍一把揪開車簾,露出那張迷死人不償命的俊美臉龐,怒氣衝衝的喊著,“什麼老?你仔細看看!跟你說幾次了,本大爺玉樹臨風、風姿迷人,這一路走來多少閨女巴著我不讓走,就你這個不識貨的,眼裡心裡只有你那失蹤的相公。”

    夏以煙只是淡定的掃了他一眼,道,“都活幾萬年了,還化形成十七、八歲的少年,你不害臊,我都替你臊得慌。”

    眼前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燚衍。

    自從她修成了金鳳印後,提供他的靈念大幅增加,在半年前,這傢伙總算能化人形。

    雖說燚衍這傢伙個性不怎麼樣,可化形的模樣倒真是世間少有的美男子,一頭長髮披散在身後,如絲絨一般光亮,烏黑中閃著微微的紅光,臉上時時刻刻帶著有些邪氣的壞笑,長眉若柳、身如玉樹,白皙的皮膚襯托著桃紅色的嘴唇,突出的五官,完美的臉型,特別是左耳閃著炫目光亮的鑽石耳釘,為那身俊美邪氣中加入了一絲不羈。

    一個男子能長成這樣,也是天下少有,就是可惜了,這麼絕世美男卻是只老蜘蛛,且還十分的自戀,自從化形後,銅鏡不離手,成天對著鏡子搔首弄姿,不停的誇著自己怎麼會生得如此俊美,這也就罷了,偏偏他自誇還不夠,還非要逼著別人誇,她懶得理他,他便向外發展,天天像只孔雀似的展現美色,上嚴城去調戲姑娘……

    他還是只蜘蛛時,夏以煙只覺得他嘴巴賤了點,可等他化形之後,她才發現,這傢伙不只嘴賤,還騷包得很,簡直是令人無語到了極點。

    “臊你個頭!”燚衍氣衝衝的一甩手,縱馬前去。

    城裡多的是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他才懶得理這不識貨的女人。

    “阿姊,衍哥哥上哪去了?”夏以松看了眼燚衍離去的背影,低聲問。

    對於這在半年前突然出現在他們家中的哥哥,兩兄妹倒是挺喜歡的,燚衍嘴巴雖毒,個性卻不差,有時像孩子一樣長不大,這點倒是和夏以松他們挺合得來的,畢竟都是孩子嘛,一塊玩當然不會有差距。

    “還能去哪?自然是找姑娘去了,別理他。”那傢伙想回來就會回來,丟不掉的。

    望著近在眼前的城門,夏以煙抱著懷中的孩子,隨著排隊的人潮緩緩進了城。

    東耀國的皇都或許不比其他三國大,卻氣勢雄偉、神秘而悠遠,高聳的城牆,寬廣悠長的護城河,比起窮鄉僻壤的嚴城,眼前的皇都可是大上了數倍,城內古色古香,建築高大堅固,裡頭的人潮更是絡繹不絕。

    “嘖嘖!這些小姑娘是不是知道我大爺要來,特地在這恭候大駕?”燚衍看著眼前一堆大扮得嬌俏可人的小姑娘們,臉上的笑容更加耀眼。

    還別說,他一入城,倒真迷得一票小姑娘七葷八素,完全忘了自個兒來到城門前的目的,個個目光發直的盯著他。

    “這是哪家的公子?怎生得如此俊美……”一個圓瞼姑娘意亂情迷的看著燚衍。

    “可不是,就不知是咱們的將軍好看,還是眼前的公子好看……”另一名麻臉姑娘也是一臉的著迷。

    “等會兒將軍就要回來了,到時候就知道了。”圓臉姑娘連眼都捨不得眨,卻也在期待要迎接的人歸來。

    今兒個城門會圍著這麼多人,是因為今日是燕家軍班師回朝的大日子。

    而這些姑娘們等的不是別人,正是前陣子逼得南疆退兵,割城池求和的鎮國將軍一一慕千陽。

    她們這番話被耳尖的燚衍聽了正著,頓時氣,呼呼地道,“這還需要看嗎?本大爺堪稱是絕世極品,這般出塵絕倫、氣質翩翩的氣派,俊美無雙、高雅貴氣的容顏,可是只有天上有,你們這些凡夫俗子怎可能比得上!本大爺今兒個就明明白白的告訴你們,這世上再沒人能帥過本大爺,絕對沒有!聽清楚了不?”一番話震得眾人目瞪口呆,見過自戀的,還沒見過這麼自戀的,這樣誇自己,不但臉不紅氣不喘,還這般理所當然,簡直是神人呀!

    這話震得眾人啞口無言,剛進城門的夏以煙則是聽得直翻白眼。

    她實在不想承認自己認識他,於是她讓馬夫直奔她與藍焄俊約好的酒樓而去,連招呼都不同他打一聲。

    一行人很快來到離城門不遠的聞香樓,夏以煙帶著一雙弟妹,抱著孩子走進了酒樓,告知掌櫃她要尋的人。

    “藍公子人在二樓,我這就讓人帶夫人過去。”掌櫃早得了藍焄俊的吩咐,招來小二。

    “多謝。”夏以煙道了謝,跟著小二上了樓。

    今日是慕千陽回皇都的日子,附近的酒樓人滿為患,擠了一圈又一圈的人潮,獨獨這聞香樓早早就被藍焄俊給包下,裡頭一個人也沒有。

    夏以煙一上樓,便看見坐在窗前的藍焄俊,輕聲喚了聲,“藍公子。”

    “夏……姑娘?”藍焄俊有些怔然的看著眼前的夏以煙。

    陳掌櫃已同他說過夏以煙之前同他交涉時都喬裝過。

    她的真容比喬裝時美上數倍。

    可他沒想到眼前的夏以煙居然會這麼美,更令他震驚的是她懷中抱著孩子,還挽著婦人髮髻,他忍不住詫異的問道,“你成親了?”

    “是,成親兩年了。”夏以煙笑著說道,爾後慎重的向他道謝,“房子的事,勞煩藍公子了,多謝。”

    兩年前她便托陳掌櫃向藍焄俊帶話,請他幫忙替她在皇都置辦一處宅子,那宅子雖不大,地點卻是極好,可以說是有錢也不見得能買著,若不是藍焄俊幫忙,她可買不了。

    “你這就客氣了。” 藍焄俊是真心想結交眼前這名女子,撇開她那製藥的能力以及不知從何得來的珍貴藥材,這女子的爽朗與乾脆是讓人欣賞的。

    兩人聊了一會兒,藍焄俊才看向她懷中那甫睡醒的小娃娃,那娃兒正睜著一雙惺忪的大眼,眨巴眨巴的望著他,眼裡沒有害怕,只有好奇。

    那眼神讓藍焄俊露出抹笑,“你這孩子倒是不怕生,是男孩?”這小娃兒長得挺英氣的,且那張漂亮的小臉讓他覺得挺眼熟的,只是一時間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是男孩。”望著懷中的淩兒,夏以煙目光一柔,輕聲問:“淩兒可要下來走走?”

    這小鬼靈精,早在十個月時就能扶著牆面行走,一歲已能走得穩穩當當,偏偏是個小黏包,走到哪兒都要巴著她抱。

    果然,就見那小小的臉蛋皺成小包子,奶聲奶氣的說:“娘……抱……”

    一旁的夏以卉看不過去,伸出了手,“讓姨抱好不?阿姊和人說事呢。”

    淩兒可是沉得很,阿姊抱一天了,肯定很累。

    誰知小傢伙沒得商量,頭一偏,埋在娘親懷中,理也不理。

    夏以松見狀也走了過來,沉聲喚,“淩兒。”

    懷中的娃娃聽見舅舅的叫喚,小小的身子扭了扭,這才不情願的抬起腦袋,扁著小嘴朝夏以卉伸出手。

    夏以卉抱過他,在他小巧的鼻頭上一刮,“壞蛋,就只聽你小舅的話。”

    藍焄俊見狀失笑,“這小娃兒精得很!”

    “可不是。”夏以煙很是無奈,也不知道這小傢伙究竟是像到誰。

    夏以松和夏以卉望著小淩兒,巴在窗旁看著下頭滿滿的人潮,藍焄俊吩咐人照應後,才轉身問夏以煙,“這次來可是要在皇都定居?”

    他吩咐店家上菜,示意她落坐。

    夏以煙選了個位子,那位置正巧能讓她看見大街。“應該是。”

    “應該?”藍焄俊挑眉。

    “我這次來皇都是為了找人,等找到人了再做打算。”夏以煙也不隱瞞,事實上她打算請藍焄俊幫忙,人家畢竟是地頭蛇,與她這初來乍到毫無背景的女子相比,能得知的消息肯定多得多。

    “找人?”他看了眼一旁笑得咯咯響的淩兒,低聲問:“可是找孩子的父親?”

    夏以煙獨身人帶著一雙弟妹和一個孩子,卻不見孩子的爹,才讓他有此猜測。

    “對,這也是我今日想請你幫忙的事。”

    “沒問題。”畢竟是她的家事,藍焄俊也不多問,僅道:“你把他的家世背景給我,我派人替你找。”

    見他一口允諾,夏以煙心中一暖,將阿燕的容貌形容了一遍。

    可惜她美術不好,要不直接畫張畫像,簡單又省事。

    聽完她的描述,原本一口應允的藍焄俊卻犯難了,眉頭微擰,“你給的訊息太少,要找人可能會有些難度。”

    不知是何方人氏,家庭背影與年齡也沒有,只有大致的容貌,而且就是一句話,長得非常帥……這比大海撈針還要難。

    “無妨,或許我今日就能找到人,若是依舊找不到,到時再麻煩你。”她特地選在燕家軍回城的日子進皇都,正是為了此事。

    聞香樓地點極好,她對大街上的情景一覽無遺,只要慕千陽進城,她就能確認他是不是阿燕。

    “今日?”藍焄俊不解。

    夏以湮沒解釋,而是反問:“今日怎麼不見寒公子?我這次進城帶了不少他需要的藥材,我想他應該會有興趣。”

    這兩年,她與藍焄俊依舊有藥材上的交易,與回到西楚國的寒辰燁也有,藍焄俊收購的大多是她炮製好的藥材,而寒辰燁需要的則是她從萬獸無疆帶出來的天材地寶。

    當然,她不可能動不動就拿出千年年分的靈藥,所以她給的大多是百年藥材,即便是這樣,也很驚人了,好在寒辰燁從不問她藥材的來源,付錢也付得十分乾脆,兩年下來,兩人也慢慢熟稔了起來。

    “他去接個朋友,剛好你今日進城,就當做一塊為你們接風,你不會介意吧?”藍焄俊道。

    “不介意,你們別嫌我帶著孩子就好。”有人請客,她怎麼會介意。

    “怎麼會,他們都挺聽話的。”藍焄俊看著不吵不鬧的三個孩子,溫聲說。

    兩人說話的同時,寒辰燁正巧上樓,見夏以煙已到,沉聲打了個招呼,“夏姑娘。”

    “寒公子一一”夏以煙起身見禮,卻在見到他身後的男子時,美眸倏地瞠大。

    她還未喚出聲,一旁的夏以松和夏以卉反應比她還要大,一看見那人,頓時跳了起來,朝著寒辰燁身後之人跑了過去,興奮的大喊,“姊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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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g68 發表於 2019-3-2 09:27 PM

【第十一章 缺失的記憶】

    姊夫?

    這兩個字眼讓在場的男子全都僵住了。

    藍焄俊瞪大眼,看向夏以煙,又看向寒辰燁身後的慕千陽,突然覺得有些荒謬。

    他方才還想著,要替夏以煙找相公,比大海撈針還困難,沒想到下一刻這人就自個兒出現了,且還是他的至交好友,……會不會太湊巧了?

    “姊夫,這兩年你跑哪去了?怎麼這麼久都不回家?阿姊找你都快找瘋了……”兩人不知眾人的淩亂心思,依舊吱吱喳喳的說個不停。

    寒辰燁也是一臉的錯愕,轉身看向身後之人。

    而最錯愕的莫過於慕千陽,他擰著一雙劍眉,看向身前那長得一模一樣的雙胞胎以及他們抱著的那名眨著大眼直瞧著他的小娃娃,莫名地他感到心頭一軟,平時冷硬的嗓音下意識放軟了些,“你們認錯人了。”

    他沒成親,怎麼可能會是他們的姊夫,除了認錯人,他沒有別的想法。

    “認錯?可……”夏以松一臉無措的看向阿姊。

    看著眼前的男人,夏以煙眼眶泛紅,她很想沖進他懷中,感受那讓她朝思暮想的體溫,嗅著那讓她安心的氣味,可他眼中的陌生與冷漠讓她止了步。

    她深吸口氣,待緩下心頭的激動後,才問藍焄俊,“藍公子,這位就是你的朋友?”

    “是。”藍焄俊看著頗為淡定的夏以煙,遲疑的說難不成真是認錯?

    夏以煙又問,“能不能請問你這位朋友的姓名?”

    她這話問得有些莫名其妙,可藍焄俊還是照實答道。“這位是東耀的鎮國將軍,也是燕王世子慕千陽。”

    慕千陽不耐煩面對眾人,讓副將頂替他接受全城人民的讚頌,自個兒則偷偷從北門進城,讓他們接風。

    果然!得到答案,夏以煙心頭五味雜陳,沒再繼續詢問為何該在城接受眾人迎接的大將軍會出現在此地,而是深吸了口氣,走到慕千陽面前,將淩兒抱起,又對著藍焄俊說:“能不能讓我和慕將軍單獨說幾句話?”

    “這……”他有些遲疑的看向慕千陽,發現他正瞬也不瞬的凝視著夏以煙,眼底的情緒讓人有些看不明。

    “走。”寒辰燁看出兩人之間似乎有故事,二話不說,拉過藍焄俊往樓下而去。

    夏以松知道阿姊有話要和姊夫說,於是也帶著妹妹乖巧的跟著下樓。

    一群人走得乾乾淨淨,頓時間,就剩慕千陽和夏以煙大眼瞪小眼,哦,還有她懷中那睜著一雙大眼的小娃娃。

    夏以湮沒說話,只是靜靜的凝視著他,看著那兩年不見,卻依舊英挺俊美的臉,那張臉少了溫柔,少了時不時就對她展現的笑容,也少了那總是著安寵溺的眼神,眼前的慕千陽就是個大冰塊,比起寒辰燁的清冷,他更像一塊生人勿近的寒冰。

    他臉上籠置著冷漠,渾身上下散發出讓人難以親近的氣息,甚至有著一股煞氣。

    她知道,眼前的人是阿燕沒錯,卻不再是她的阿燕。

    忍著心裡的酸楚,她緩緩開口了,“阿燕,你把我忘了,對吧?”

    在眼前女子看著他的同時,慕千陽也望著她。

    眼前的女子很美,雖然已作婦人裝扮,卻依舊帶著少女的清新,甚至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靈動,仿佛不該生活在這凡塵之地,最重要的是,他明明不認得眼前的女子,可在看見她眼底那淡的哀傷與難過時,他的胸口就像被揍了一拳似的,很難受,讓他幾乎要忍不在上前將她擁入懷中。

    他知道這想法很荒謬,偏偏一向自製力極好的他,似乎怎麼也壓抑不住這突如其來的衝動,直到她開了了口。

    “我們認識?”他問,聲音中藏著說不出的情緒,雙拳握得死緊,仿佛只有這樣,他才不會做出逾越的舉動。

    夏以煙點頭,腦中浮現兩人初識時的回憶,“你是我撿回來的,就在後坑村外的東玥山……我把你救回來,誰知你配來後卻失去了記憶,不得已,我只能收留你……”她將兩人之間相處的一點一滴告訴他,那段日子雖不精彩,卻有著平凡的幸福,她不信他會全數忘記。

    慕千陽聽著。

    很認真的聽著。

    他被藍焄俊救回後得知自己曾失蹤一段日子,且時間還不短,可任憑他怎麼想就是想不起來,那一年的空白讓他隱約覺得自己似乎似將什麼重要的事給遺忘,他欲追查,卻遇上南疆國進犯,不得已,只能先將此重接下,前進戰場。

    在戰場上,他看見了那被南疆國擄去的女子,她口口聲聲說自己是他的妻,妻子兩個字如當頭棒喝,讓他腦中極快的閃過一抹倩影,他想看清卻只能看見一道模糊的身影,可他能肯定,眼前那口口聲聲喊著她是他的妻的女子,根本不可能會是他的妻子。

    即便失去那段記憶,他也能篤定。

    可如今,面對眼前的夏以煙,他心裡卻是一陣後怕。

    他無法想像,若當初南疆軍擄去的人是她,他是否還能如此冷靜的下令進攻?

    答案是不可能!光是想像她被擄,他便覺得胸口一陣窒息,那感覺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夏以煙花了一刻鐘,將兩人相識至成親,到後來他的失蹤,一一道出。

    當慕千陽聽到她一個人挺著肚子,還得帶著一雙弟妹生活時,他的心更痛了。

    他沒有與夏以煙有關的記憶,可他對她的情感似乎還在,他可以想像,在他未回皇都前,兩人是何等的相愛,所以他一點也不懷疑她的話。

    他相信她就是他的妻子,然而……

    “抱歉,我一點印象也沒有。”他藏起眼中的思緒,平淡的說著。

    他的冷漠讓夏以煙心頭一縮,他真的將她遺忘得如此徹底嗎?

    “阿燕……”她試圖多說一些,想喚起他的記憶,可慕千陽卻不願再聽。

    “我不叫阿燕。”他淡然的打斷她,一雙手卻握得死緊,啞聲又道,“很抱歉,你說的一切我完全記不得,再說了,我是東耀的鎮國將軍,我的妻子必定是名門之後,斷不可能會是一個村姑。”

    聞言,夏以煙俏臉一白,整個人搖搖欲墜,仿佛下一刻便會暈過去。

    慕千陽也不好受,可想到他那個陰謀重重的家……他……只能選擇將她推得遠遠的,他不想讓她受到一絲傷害。

    “若是無事,我走了。”離去前,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將眼前之人的模樣給印在腦中。

    就在他轉頭離去時,夏以煙突然出聲喚住了他,“等等!”

    慕千陽止住了腳步,還未轉身,夏以煙已來到他面前,將懷中的孩子往他身上一塞,說:“淩兒,叫爹!”

    淩兒看著慕千陽,眨了眨大眼睛,甜甜的喊了聲,“爹……”

    才滿一歲的淩兒,發音還不是很標準,偏偏這一聲軟糯得很,直喊進慕千陽的心坎裡,讓他險些狠不下心。

    可也只是險些,他別開頭,不去看懷中那軟軟的小人兒,咬牙說:“我不是你——”

    誰知他話還未說完,一股清新宜人的氣息已近身,那未能說出口的話,被夏以煙的唇給壓了回去。

    她咬他!

    慕千陽被她這突如其來的一擊給咬得吃痛,懷中還抱著個孩子,讓他推也不是,退也不是,最重要的是,他似乎沒想過要推……

    在她的唇觸碰到他的唇時,他的腦袋一片空白,唯一的感覺便是,她的唇好軟、好甜,甜到讓他捨不得推開。

    即便和眼前的男人滾過不少的床單,且孩子都生了,卻還是止不住羞澀的情感湧上,在懲罰性的咬完他後,她微顫著探出小舌,舔著他用弧度優美的唇瓣,一點一點的探索著,想找回兩人久違的親密。

    她的慢慢探索讓慕千陽難受不已,早在她吻上他的那一刻,他腦中似乎有道鎖驀地被打了開,浮現了很多畫面,而這些畫面,全都是她。

    他知道,他的記憶在蘇醒,因她這一吻,一點一點的找回。

    他腦海中浮現出兩人之間的點點滴滴,而讓他印象最深刻的句話便是一一

    “要是你敢忘了我,我便咬醒你!”

    “好!你若咬我,我便吻你,吻到記起你為止。”

    這段記憶,讓他再也忍不住,反被動為主動,纏住了她的唇舌,開始激烈而熱情的吻著她,若不是兩人中間還卡著淩兒,他會狠狠的將她給擁入懷中,感受她身上的溫暖,那讓他迷戀不已的氣息……

    “好!你若咬我,我便吻你,吻到記起你為止。這段記憶,讓他再也忍不住,反被動為主動,纏住了她的唇舌,開始激烈而熱情的吻著她,若不是兩人中間還卡著淩兒,他會狠狠的將她給擁入懷中,感受她身上的溫暖,那讓他迷戀不已的氣息……”

    “哥哥,姊夫又咬阿姊……”躲在外頭偷看的夏以卉擔憂的說。

    阿姊剛成親那時,原本粉嫩小巧的菱唇時常腫得老高,她曾問過阿姊,阿姊只是紅著臉不停的咳嗽,害她以為阿姊病了,直到她看見姊夫“咬”阿姊,才知道阿姊那紅腫的唇是拜姊夫所賜。

    夏以松也擰起眉,低聲說:“阿姊的嘴又要腫了。”

    聽見這話,跟著偷看的藍焄俊險些忍不住輕咳出聲,見他們一臉擔憂,笑哭不得,一手一個,拉著兩個可傢伙,果斷退到樓下。

    那畫面,孩童不宜。

    見三人回來,寒辰燁淡淡的瞥了他們一眼,沉聲問:“進展?”

    他雖不屑去當偷窺之人,卻不代表他不好奇。

    藍焄俊想到方才看到的畫面,低咳了聲,才道,“他們……挺好的。”都吻在一塊了,能不好?

    寒辰燁顯然對這答案不甚滿意,看向夏以松與夏以卉。

    夏以卉接收到眼神,天真的照實答道,“姊夫在咬阿姊,就和之前在家裡一樣,每次阿姊生氣,姊夫就咬她,奇怪的是,每次阿姊被咬完兩人就沒事……”

    聽見這話,正拿著茶杯輕啜的寒辰燁一頓,俊顏有些尷尬。

    藍焄俊見他那表情,忍不住笑出聲,“放心吧!你又不是不知,千陽有個怪癖,只要是女人,都不得接近身旁三尺,可現在他卻和夏姑娘吻得……嗯……一定是記起他失去的那段記憶了。”

    他可真沒想到,這個曾說過終生不娶的好友,居然成了三人之中第一個成親的人,且連孩子都有了,就是不知道成親這件事,對他來說是好還是壞。

    聞言,寒辰燁這才繼續喝他的茶,而藍焄俊則拉著夏以松和夏以卉,問著慕千陽流落在後坑村時的往事。

    幾人熱絡聊著,突然聽到一道聲音——

    “寒哥哥!”

    寒辰燁連頭都沒回,一雙俊眉已深深擰了起來。

    慕盼芹欣喜的喊著,一看見心儀之人,便拋下與她一同前來的同伴,快步來到他身旁,嬌滴滴的說:“寒哥哥,你怎麼在這裡?”

    寒辰燁沒說話,看向藍焄俊。

    打一個月前確定慕千陽凱旋歸來的日子時,藍焄俊便讓人包下聞香樓,慕盼芹這女人能來,肯定是讓人帶來的。

    藍焄俊眸一揚,看向她身後的罪魁禍首。

    被他這一瞪,鄭傲塵摸了摸鼻子,真心覺得自己無辜得很。

    他堂堂東耀國的太子,出門和好友聚會都能攤上事,他很想說人不是他帶來的,是那兩個膽大的小姑娘跟蹤他,一路跟到了門口,他才下馬車,那兩人已早先他一步進了門。

    偏偏這話他說不得,因為其中一個小姑娘是他的妹妹福誠公主,他只能啞巴吃黃連。“那個……我想著人多熱鬧,福誠前陣子不是病了嗎?在宮裡悶得慌,才帶她出來走走……”

    鄭傲塵生硬的找著理由。

    藍焄俊沒說話,而是望了眼二樓,突然有種不安的預感,果然,這念頭才閃過,就見嬌俏可人的福誠問起——

    “怎麼沒看見陽哥哥?”

    藍焄俊不能騙她說人還沒到,只好硬著頭皮說:“他在二樓。”

    福誠一聽,雙眸亮了亮,拉起裙擺便要上樓,卻被藍焄俊給擋下,“公主,千陽有客人,你不方便上去。”

    “是什麼客人?”福誠好奇的問。

    慕千陽從小就離開皇都學藝,幾年前才回來,壓根沒什麼至交好友,除了眼前的藍焄俊與寒辰燁外,她還沒見過他和誰有來往。

    “呃……”藍焄俊被她給問倒了,難不成要坦白說上頭那人根本不是客人,而是慕千陽剛認回來的妻子?

    福誠見他表情古怪,心頭頓時有些不安,正想越過他上樓,就聽見慕盼芹喊著一一

    “這兩個孩子哪來的?”聞香樓不是已經被藍焄俊給包下了,怎麼還會有外人?她嫌惡的看著不知從哪來的孩子,她最討厭的就是小孩,那會讓她想起那個霸佔著嫡長女位置的傻子。

    夏以松和夏以卉在正吃著飯,聽見有人點名,放下碗筷,禮貌的說:“我叫夏以松,這是我妹妹夏以卉,我們和阿姊一塊來的。”

    “阿姊?”這兩個字讓福誠心一跳,忙問:“你們阿姊呢?”

    “在樓上,”夏以卉天真地指了指二樓,又補了句:“和姊夫一塊。”

    “姊夫?”福誠一愣,那股不安感愈來愈重。

    南疆擄了名女子上戰場,宣稱是慕千陽妻子的事,她是知道的,當她得知此事時,整個人都傻了,好在後來證實只是烏龍一場,可現在……

    不成,她得上去看看。

    打定主意,她越過藍焄俊。

    “公主……”以藍焄俊的武功,攔下她不過是件小事,偏偏她是公主,碰不得,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她上樓。

    福誠動作很快,三步並兩步的上了樓、可看見眼前的景象時,她後悔了方才的舉動。

    她睜大雙眼,一臉茫然的看著眼前相擁的兩人,啞聲喚著,“陽哥哥……”

    陽哥哥怎麼會抱著一個女子?是她眼花了?肯定是這樣,陽哥哥對任何女人都是拒之千里之外,就連她也不例外,怎麼可能會抱著一名女子?

    然而下一刻,她便知道她不是眼花。

    慕千陽剛找回記憶,正和夏以煙濃情蜜意,卻被人打擾,心情之惡劣可想而之,連看都沒看來人一眼,便冷聲道:“滾!”

    福誠被他喝斥得俏臉慘白,嬌小的身子一晃,若非跟上樓查看的藍焄俊及時扶了她一把,恐怕這金枝玉葉真會摔倒。

    夏以煙見有別人,而自己還坐在慕千陽腿上,俏臉倏地漲紅,掙扎著要站起。

    “別動。”慕千陽卻不肯,開玩笑,若沒有她那一咬,他差點就要錯失她,怎麼可能讓她離開?

    “有人在……”他不要臉,她還要呢。

    慕千陽擰眉,看向那些“不識相”的人。

    藍焄俊被瞪得好無辜,他也想當個識相的人,偏偏有人不讓,他只好上前挽救,誰知反被誤解,這年頭好人真難當呀!

    相較于藍焄俊的哀怨,福誠卻絲毫接收不到慕千陽的警告,見他總算肯給她一個眼神,忙說:“陽哥哥,是我,我是福誠……”

    慕千陽是燕王的長子,在先燕王妃還在世的時候,慕千陽時常跟著進宮,那時的他不似現在這般冷漠,臉上時常掛著笑,也很疼愛她,那時她還曾對他說長大後要嫁給他這句話,她一直記到現在,可如今……

    “陽哥哥,這姑娘……是誰?”福誠有些艱澀的問。

    他懷中坐著一名女子,那女人生得很美,一身氣質無人能比,和慕千陽在一塊,男的俊、女的俏,再加上慕千陽手上還抱著一個五官精緻的小娃娃,那畫面如諧得就像一幅畫。

    一幅溫馨的家庭畫。

    慕千陽淡淡的掃了她一眼,他當然記得福誠,當今皇后生養一子一女,她是太子的親妹妹,閨名鄭宣蓓,才滿月就受封為福誠公主,兒時最愛跟在他身後跑,左一句陽哥哥、右一句陽哥哥,算是皇宮裡少數幾個讓他看得上眼的人。

    對於這像妹妹樣的姑娘,慕千陽多了點耐心,稍微收斂了身上的煞氣,沉聲說:“這是我娘子,夏以煙。”

    儘管心裡已有猜想,福誠聽見他親口說出時,仍是慘白了臉,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像斷了線的珍珠,落了下來。

    “福誠?”跟上樓的鄭傲塵見妹妹哭得傷心,又看見慕千陽懷中的女子,心中一歎。

    福誠一直心儀著慕千陽,心心念念等著他學成歸來,沒想到他回到東耀沒幾天就領兵打仗去了,兩人連面都沒見上,他又失蹤了近一年,好不容易找回來,又上前線去打戰,這前前後後,福誠等了將近八、九年,總算是見一面,卻沒想到……

    夏以煙看著眼前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子,柳眉微挑,纖手悄悄的繞到慕千陽後腰,用力一,咬著牙在他耳邊低語,“不告而別兩年多,居然招惹了個公主,阿燕,你可真能呀!”

    慕千陽被她這一擰給擰懵了,不是疼的,而是嚇的,“煙兒,我沒有,你別亂想,福誠就像我妹妹一樣……”他著急的解釋著,就怕引起夏以煙不悅。

    記起之前記憶的慕千陽,沒了鎮國將軍的冷酷與淡漠,面對親親娘子的質疑時,慌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殊不知,這畫面險些驚掉一干人的下顎。

    這是他們所認識的慕千陽?

    那個殺人不眨眼,即便是女人,也能毫不憐香惜玉一掌打飛的慕千陽?

    這畫面太驚悚,讓大夥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妹妹?”夏以煙又是一擰,輕聲說:“人家姑娘可不想當你妹妹。”

    這可惡的傢伙,她為了他,受了兩年的苦,連生孩子都沒男人守,他倒好,居然還有紅粉知已對他這般傾心,她要是不好好教訓教訓他,她就不姓夏!

    她又重重的擰了下那結實的腰。

    “痛!娘子,我錯了,我不該忘了你,你別氣了。”她那點力道就像替他撓癢癢,可夏以煙心軟,所以慕千陽絲毫不顧形象的裝可憐。

    果然,他一喊痛,明知道他是裝的,夏以煙還是忿然的收回了手,“方才不是還想趕我走?該不是就是因為——”

    “絕對不是!”他只差沒舉手對天發誓,“煙兒,你信我,這輩子我就你一個女人,以前不曾有,以後更不會有,我慕千陽這輩子唯一的妻子就是你,夏以煙。”他那時還來恢復記憶,以為她不過是個手羌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而他,表面上是風光羌限的鎮國將軍,但想要他命的人可不只南疆國,還有他那繼母和同父異母的弟弟,那個家對他而言就是龍潭虎穴,他怎麼可能把她給帶回去?若是她因此受到傷害,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所以才會狠下心趕她走。

    然而在這場合他無法解釋太多,只能儘量平息她的怒火。

    慕千陽臉不紅氣不喘的說出這串肉麻的話,讓眾人驚掉的下顎又落了一層。

    只有福誠,在聽見這話之後,再也忍不住,掩面痛哭,腳步踉蹌的轉身離去。

    “福誠!”鄭傲塵見妹妹傷心離去,忙追了出去。

    一直躲在一旁偷看的慕盼芹,見福誠哭著離開,眼珠子轉了轉,這才跳出來,喊著,“大哥,你瘋了不成!你何時娶的妻?而且還是個來路不明的女人,這事父親和母親可不知道,這婚事不能算數!”

    她知道福誠公主一直心儀著大哥,母親也希望大哥能夠娶公主,只要他成了駙馬,兵權肯定會被收回,世子之位也會易位落在她親哥哥身上,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會慫恿單純的福誠公主跟蹤太子,當然,另方面也是為了讓她能見到心儀的寒辰燁。

    她卻沒想到慕千陽居然當眾說自己已成親,他怎麼能這麼不把父親和母親看在眼裡?

    夏以煙眉毛又挑起,看向身旁的男人,這傢伙竟有幾個“妹妹”?

    看見還知從哪冒出來的慕盼芹,慕千陽俊眉一擰,沉聲說:“我的婚事我作主,你有什麼資格同我說這些話?”

    對於這個繼母生的妹妹,慕千陽一直沒有好感,或許他曾經把她當成妹妹疼過,可隨著她長大,一言行都隨了她那自私自利的母親,根本沒把他當哥哥看待,他對她自然也沒了親情,尤其是她那親哥哥、他的“弟弟”,對他做出那樣的事之後,他對他們兩兄妹再無一點親情可言。

    “你!”慕盼芹氣紅了臉,咬牙說:“好,我沒資格,父親和母親總有資格管吧?我這就回去告訴他們!”撂下話,她忿然離去。

    直到雜人等走得一乾二淨,藍焄俊這才舒了口氣,笑著說:“咱們吃飯吧!”

    回燕王府的路上,慕千陽已將自家那點破事全盤說給夏以煙聽,自然也說了他為何不願她留下的原因。

    “我不去將軍府!”一聽慕千陽要把他們送到將軍府,夏以煙立馬拒絕,“你休想再把我丟下,一句話,你住哪我便住哪,沒得商量。”

    今兒個去燕王府可不簡單,而燚衍又不知溜到了何處,用靈念喚他也不回,夏以煙無奈之下,只得將一雙弟妹托給藍焄俊,請他照看,待他們安頓好後,再將弟妹給接回來。

    “煙兒……”慕千陽也很無奈。

    若是可以,他也不想回去那所謂的“家”,早在他受封鎮國將軍那年,皇上便賜了他一座將軍府,可他卻沒搬去,他若是搬了,那千語該怎麼辦?

    他們的娘身子骨弱,在他剛滿五發那年便撒手人寰,那時千語才兩歲,兩個還不懂事的小娃娃失去母親的庇護,而他們那不著調的爹,居然在娘離世不到一年便迎娶滕麗伶為王妃,且迎進門時滕麗伶已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那時他不過五歲,卻已知繼母是何意,而滕麗伶也不掩飾對他們的厭惡,甚至毫不避諱的對慕千語下毒。

    那年他六歲,而千語不過才三歲,原本聰明伶俐的妹妹,在一場高燒後,心智再也沒有成長過。

    在那之前,她曾喝下繼母給的一碗甜湯。

    粗糙且毫不掩飾的手段,欺他們年幼不知反抗,若不是他身旁還有娘親留下的忠僕護著,恐怕他的下場也和千語一樣。

    滕麗伶固然可惡,可成日只知風花雪月、對他們不聞不問的父親更加可惡,若非他的縱容,千語何至於落到這樣的下場?

    想到天真可愛的妹妹,慕千陽目光一黯,他不能再經歷同樣的事,他賭不起。

    夏以煙自然知道他的擔憂,伸手撫著他擰起的眉心,柔聲說:“傻瓜,我不是年幼的孩童,也不是不經事的小姑娘,你都特地同我說了這麼多,我還能讓那女人設計去,那我乾脆拿塊豆腐自殺算了!再說,兩年沒見,你還不曉得你娘子我今非昔比,想害我?那也得看她近不近得了我的身。”

    慕千陽雖然只是輕描淡寫的提了下他們兩兄妹兒時的遭遇,可她聽得出來,那時的他肯定很苦,親爹不管事,就算有忠僕護著又如何?那些畢竟只是下人,如何和王府的女主人鬥?

    能護著他們兩兄妹的性命已是不易,至些皮肉之痛,肯定是少不了的。

    思及此,她的心再次抽痛,探手環住他的腰,說:“阿燕,只要你在,那裡就是我們的家,你放心,我能保護好自己,保護好淩兒和松兒、卉兒,還有千語,我也會保護著,你不要擔心,好嗎?”

    她知道他得上朝,沒辦法時時刻刻護著他們,才會希望她帶著孩子去將軍府,可他們是夫妻呀,為何要分兩個府第居住?

    即便是為了她和孩子好,她也不肯。

    慕千陽不語,顯然還是有些不放心。

    夏以煙知道一論及她的安危,這男人就不會輕易妥協,於是說:“這樣吧,我們先回去看看千語,再作打算如何?”

    就這樣,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回到了燕王府,卻在大門前被人攔了下來。

    “大少爺,您能進去,可您帶回來的人卻不行。”攔人的滕麗伶的心腹,王府的大管事,他早在半個時辰前便等在這。

    夏以煙的事,滕麗伶已從女兒口中得知,眼下這一幕自然是個小小的下馬威。

    “滾!”對於繼母的走狗,慕千陽一向十分不客氣。

    大管事沒讓開,眼底有著懼意卻還是硬著頭皮說:“大少爺,這是王妃的吩啦,說、說王府不是閒雜人說進便能進的地方……”

    讓他一個管事來攔這個光是名字便能震懾南疆的大將軍,還讓他說出這樣的話……攔不攔得住人他不曉得,他只想知道傳完話後,他這條命還能不能保住……

    果然,慕千陽聽見這話,雙眸一厲,仿佛利刃一般直掃大管事,看得他老臉一白,雙腿險些跪下。

    “阿燕,別為難下人。”

    好在,就在慕千陽打算出手教訓這條走狗時,一道如清泉般的清澈嗓音從馬車內傳出,不過一句話,便讓滿身煞氣的慕千陽瞬間收斂起氣息。

    見他怒火難消,夏以煙笑盈盈的又說:“她不讓進,我就不進了?”這話讓慕千陽挑起眉,她說過,這兩年為了找他,已修練至金鳳印,不僅能和萬獸溝通,甚至能號召他們,現在看來,他的娘子是要向他展現她修練的能力,他才剛想著,就見那緊閉的大門驀無預警的敞開,而門後一個人也沒有。

    “這……這……”大管事瞪大眼,看著原本上了閂的門,忙跑至門後查看,驚愕的發現,門後一個人也沒有,可門卻開了。

    若是大管事仔細看,便能發現門後有著各式各樣的蟲子,包含螞蟻、鐵形蟲、毛蟲……正是它們將那近重的大門給推開。

    見狀,慕千陽挑起眉,伸手扶著從馬車上來的娘子,在她耳旁輕聲道:“厲害呀。”

    得到稱讚,夏以煙得意的翹起唇角,“那當然。”

    兩人就這麼大搖大擺的進了王府,留下大管事一人一頭霧水。

    燕王府的花園中有一座三層樓高的假山,山上有涼亭,從山腳可以拾階而上,到山頂涼亭裡享受高處清涼,望盡滿園美景。

    滿園花木鬱鬱蔥熱,尤以東邊牆角處一片海棠花開得最豔。

    那一片海棠花後是一座院,名為“海棠院”,此處便是慕千語居住的院落。

    慕千陽一手抱著熟睡的淩兒,一手牽著夏以煙,緩步來到海棠院,遠遠的,他便聽見妹妹的笑聲,清脆純真、單純得猶如孩童一般的笑聲。

    “再高點!再高一點!”

    秋千上,一個絕美的女子長髮飄揚,一襲月白色的長裙著秋千擺蕩,劃出一道美麗的風景。

    女子年約十七、八歲,精緻的五官完美無瑕,肌膚瑩白如雪,她目中清明,整個人超凡脫俗,仿佛從仙境而來,不帶著絲毫人間煙火氣息。

    她身旁無人,僅自己一人歡快的蕩著秋千,那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整個海棠院中。

    “語兒。”慕千陽看著獨自玩樂的妹妹,黑眸流露出一抹疼惜,柔聲喚著。

    聽見叫喚,慕千語看向來人,見是哥哥,一雙清澈的大眼瞬間綻放出驚喜,想也未想便從秋千上跳了下來,大喊著,“哥哥!”

    “小心。”夏以煙見她竟從至高點一躍而下,嚇得大喊,誰知下一刻,她被眼前一幕給看傻。

    就見慕千語像能飛天的仙子一般,輕飄飄的從秋千上“飄”下地,繡鞋甚至連塵都未沾,便直接飛撲至慕千陽懷中。

    夏以煙傻眼,敢情阿燕的妹妹也是武功高手?

    慕千陽懷中還抱著淩兒,只能空出一手阻止飛撲而來的妹妹,“千語,哥哥懷中還有你的小侄兒,你慢點兒。”

    “小侄兒?”慕千語眨著大眼,好奇的看著他懷中的小娃娃,忍不住伸出紅長的手指,輕輕碰了碰他粉嫩的臉頰,“他好小。”

    熟睡中的淩兒被這麼一戳,頓時一驚,一覺醒來隻看見陌生的環境和剛認沒多久的爹,卻沒看到自家娘親,小嘴一扁,開始豪啕大哭,“娘……娘……”

    慕千語被嚇到了,頓時手足無措的看向哥哥,“語、語兒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小侄兒,對不起!”

    聽見淩兒的哭喊,夏以煙這才回過神,忙上前抱過他,“娘在這,別哭了。”

    淩兒很好哄,一窩進娘親的懷抱,哭聲戛然而止,只剩兩行淚水掛在臉上。

    這情況讓慕千陽挑起眉,望著往夏以煙懷中鑽的小傢伙,突然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沉聲問:“淩兒平時就這麼黏你?”

    他莫名有種娘子被搶走的感覺,即便那傢伙是他的親生兒子,可那感覺……說不出的不爽。

    “嗯。”夏以煙輕哄著懷中的兒子,柔聲說:“這小傢伙黏我黏得很,離一步都不成。”

    若非如此,她早把淩兒也一塊扔給藍焄俊。

    聞言,慕千陽心裡那股不爽的感覺更甚,正要開口叨念不過一歲的兒子,就見慕千語鑽到他面前,看著夏以煙和她懷中的淩兒,好奇的問道:“你是誰呀?”

    “我是你的嫂嫂。”看著眼前明明美若天仙,卻和孩子一般的慕千語,夏以煙心生憐惜,輕聲說。

    “什麼是嫂嫂?”慕千語問。

    “嫂嫂……就是你哥哥的妻子。”

    “那妻子又是什麼?”慕千語歪著頭又問。

    “呃……”夏以煙正想著要怎麼向一個心智如同孩子的慕千語解釋這事,一旁的慕千陽已早一步開口。

    “就是能照顧哥哥一輩子的人,也會一心一意對語兒好的人。”在慕千語的世界裡,就只有對她好與不好的人,這樣的解釋最簡單明瞭。

    果然,一聽見這話,慕千語露出一抹燦笑,甜甜的喚了聲,“我是語兒,嫂嫂你好。”

    這一聲喊得夏以煙心都要化了,心裡對滕麗伶的所作所為更加厭惡,怎麼也想不透,對著一個這麼純真美好的人兒,怎麼會有人心思下毒手呢?

    一番接觸後,夏以煙更加認識到慕千語的美好,她就像一朵與世隔絕的清蓮,單純且天真,無怪乎慕千陽會放心不下。

    夏以煙陪著慕千語玩了一下午,玩得哈欠連連,慕千陽才招來安排在妹妹身旁的女暗衛,讓女暗衛帶慕千語下去梳洗歇息,接著帶夏以煙離開海棠院。

    直到回到他所居住的東烈院,夏以煙才輕聲問:“阿燕,語兒會武功?”

    “不會。”慕千陽搖頭。

    得到答案,夏以煙的表情有些怪,抿了唇,才有些遲疑的又問:“你有沒有發現,語兒在玩秋千時,身後沒人?”

    “是沒人。”慕千陽著妻子的手,點頭。

    見他這麼淡定,她又說:“那秋千,蕩得挺高的。”

    她說得婉轉,事實上她很想問——

    你妹妹動也沒動,那秋千究竟是怎麼蕩得這麼高?就像是有人在推著秋千,既規律又平穩,偏偏她的身旁什麼都沒有,別說人了,就是連陣風都沒有。

    還有,慕千語明明不會武功,可從秋千上跳來時,卻像有輕功似的如履平地,那模樣就像……就像有人托著她或是抱著她落地似的……

    “語兒有些奇特。”慕千陽從未想過要瞞著夏以煙,才會帶著她去探望慕千語,“她從小就能和常人看不見的東西溝通,且能和它們接觸。”

    他知道夏以煙對“某些東西”挺害怕的,可既然已是家人,有些事他還是得趁早坦白。

    “看……不見的東西?”果然,怕鬼的某人瞬間僵直了,卻還是樂觀的扯起笑,又問,“難不成和我一樣……能和小昆蟲談天說地?”

    這話連她自個兒都不信,小昆蟲能托著一個小姑娘輕鬆落地?且身為萬獸一族的聖女,她相信沒有一隻蟲能從她眼皮子下溜走。

    “我也不知,我只知,不論她能看見什麼、聽見什麼,她都是我慕千陽的妹妹。”慕千陽搖頭,他不是千語,並不曉得她的視野中,能看見什麼以及及聽見什麼。

    慕千語的變化正是因為滕麗伶那碗毒甜湯而起,高燒後的她不僅心智停留在三歲,也是從那時開始,她常常對著無人之處說話、嘻笑,這樣的怪異讓府中無人敢接近她,所有人都說她瘋了、傻了,只有他知道,他的妹妹不傻,她只是看見了他們看不見的東西,而在得知夏以煙能和蟲獸溝通後,他更加確信此事。

    世上無奇不有,他與夏以煙能有奇遇,慕千語若是有著他們所不知的奇遇也不足為奇。

    原本怕得直發抖的夏以煙聽見這話,頓時緩了下來,用力的點著頭,“你說的沒錯,語兒是我們的妹妹我該疼愛她,而不是和外人一樣害怕她。”

    她總算明白慕千語身為王爺之女,為何身旁連個服侍的人都沒有,那些人怕慕千語,她卻不能,因為她是千語的嫂嫂,再害怕她都得忍。

    慕千陽溫柔的凝著她,啞聲說:“我不想強迫你,只是希望你別用異樣眼光看待語兒,這就夠了。”

    他知道夏以煙打從心裡抗拒鬼魂之類的東西,自然不會強迫她,只是希望她知道此事之後,對慕千語多一份包容心罷了。

    誰知,夏以煙卻瞪了他一眼,“你在說什麼!我們是夫妻,你待松兒和卉兒如親弟妹一樣,我待語兒自然也是如此,我害怕沒錯,可我相信有千語在,那些東西不會嚇我,所以我不怕!”

    “煙兒……”慕千陽沒想到她能忍著懼怕說出這番話,心裡頓時感動不已,忍不住在她頰上落下一吻。

    這一吻讓夏以煙小臉通紅,左右看了下,才嬌嗔道:“小心讓人給看見了。”她可不想讓人看見他們夫妻間的小情趣。

    “放心,沒人。”他笑著低下頭,想吻住那嫣紅的小嘴兒,誰知兩人之間突然蹦出一句奶聲奶氣的話語。

    “娘……娘……親親,淩兒也要!”

    兩人同時低頭,就見淩兒睜著大眼看著自家娘親,嘟著小嘴不停的往夏以煙嘴上蹭去。

    這畫面看得夏以煙心軟,彎身便要親親那可愛的小嘴,可這一幕卻讓慕千陽黑了臉,動作更快的將懷中的小娃兒高舉起來,肅著臉說:“你是男孩,不能總黏著你母親。”

    看著自家爹爹拉下的黑臉,淩兒眨了眨眼,像變戲法一樣,豆大的淚珠眨眼間便落了下來,“哇!娘……淩兒要娘……”

    他這一哭,讓慕千陽俊臉更黑。

    夏以煙卻是噗嗤一笑,伸手接過淩兒,“好了,淩兒今兒個才知道你是他爹,說白一點,你對他而言還是個陌生人,想教訓他就得先培養好你們的親子親系。”

    說完,她哄著懷中的兒子緩步向前走去,留下一臉黑的慕千陽。

    看著原本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遞的兒子,窩在夏以煙懷中後意笑著,眼底還有一絲賊兮兮的幽光,慕千陽覺得整不人都不好了。

    果然,他今日那種娘子被搶走的感覺不是錯覺,他的娘子真被人給搶了,而物件就是他的親生兒子。

    這頓悟讓慕千陽頓時咬牙切齒,更多的卻是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他有預感,他要奪回妻子的注意力,似乎是個極大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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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g68 發表於 2019-3-2 09:28 PM

【第十二章 人人心藏算計】

    打從慕千陽帶著夏以煙回府,滕麗伶便一直等著,然而別說是請安了,東梨院就像與世隔絕似的,壓根是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完全不理會她這端著架子等人來請安的繼母。

    若是慕千陽不在,她多的是手段讓那村姑就範,偏偏慕千陽和那村姑寸步不離,就是想下手,她也要忌憚幾分。

    嘩啦啦的巨響響起,一套價格不菲的古董茶具被掃落在地,滕麗伶在聽完下人的彙報後,氣得全身發抖,“一個村姑,竟膽敢如此囂張!”

    她跟前的一子一女,臉色也不好看。

    “娘,不能再等下去了,再不想辦法,這王府就要落到那賤種手裡了。”慕平藍臉色陰沉的說道。

    比起娘親在意一個村姑來不來請安這等小事,世子之位在慕平藍眼中才是大事。

    慕千陽打了勝仗回來,聲望達到空前絕後的地步,此時別說是殺他了,就是他少根寒毛都算得上是天大的事,在這樣的情況下,如何才能把世子之位給弄到手?

    滕麗伶自然知道,只是那口氣壓不下去,兒子這一提,她只能強忍著怒氣,咬牙說:“我能有什麼辦法?若不是你搞砸了,事情何至於落到如此麻煩的地步?”

    她好不容易買通服侍慕千陽近十年的小廝,讓小廝在慕千陽的晚膳中下迷藥,想營造他被南疆人暗殺的局,誰知他們竟錯估了慕千陽的武功,讓他給逃了出去,還讓藍焄俊捷足先登,將人給救走。不僅如此,平藍派出去的人下落不明,不知是辦不妥事而逃跑,還是被藍焄俊的人給擄了去,這未知的因素讓他們一直處於被動的狀態下,加之慕千陽一直未與他們撕破臉,更是讓他們忐忑不安,不知下一步該如何走才好。

    提起自己手下那群飯桶,慕平藍的臉色更加陰沉,卻只能說:“娘,現在不是追究這些事的時候,你趕緊想想辦法才是!”

    “就是呀,哥哥若是沒辦法繼承王府,我要怎麼嫁給寒哥哥?”慕盼芹在一旁幫腔。

    她心儀寒辰燁,知道寒辰燁些此番前來除了與慕千陽相聚外,另一個目的就是接回東耀國為他選定的太子妃。

    天曆大陸能夠和平百年,便是因為四國的先祖有著一個約定——聯姻。

    四國太子所娶之人必定是其他三國之女,此女身世雖沒有明文規定,可大多是皇室公主或是親王之女身份必定顯貴,因為如此,四國才得以和平數百年,唯一的異數便是南疆國,嫁南疆國的聯姻之女幾乎從未產下皇子,也不知是南國刻意為之或者是巧合,南國的君主一直都是血統純正的南疆人,才會一直野心勃勃想染指比其富裕的東耀國,這一輪到西楚與東耀兩國聯姻,然而東耀皇帝就福誠公主一個女兒,自然捨不得讓她遠嫁,於是出嫁西楚的人選只能是親王之女,而其中最有可能的便是燕王府。

    慕千陽之母早年曾至西楚遊歷,與現任的西楚皇后結為金蘭,當時兩人口頭約定要為之後誕下的子女訂下娃娃親,可當時千陽之母尚未嫁人,而西楚皇后也未有子女,這約定自然只是戲言,不過隨著四國太子成年,這戲言再次被翻了出來。

    這事,讓慕盼芹有了期盼。

    慕千語是個傻子,傻子如何能當西楚的太子妃?雖然慕盼芹不是先燕王婦之女,卻也是燕王的女兒,她相信只要親哥哥能成為燕王世子,她就能取代慕千語的地位,嫁給寒辰燁,成為他的太子妃。

    “我能有什麼辦法?”被子女這麼逼著,滕麗伶一愁莫展,咬牙說:“本想從那村姑身上下手,逼她離開,再想辦法讓你爹去求皇上,讓那賤種尚公主,這麼一來,世子之位不費吹灰之力便會落在你身上,誰知都過三天了,連那村姑的面都沒見到,我能有什麼辦法?”

    “靠爹?”慕平藍嗤了聲,指望那只會吟詩作對、風花雪月,一年見不到三次面的爹,他不如自己想辦法。

    提起自家相公,滕麗伶也是無奈,好在她很清楚自己愛的並非燕王,而是他給予的身份與地位,對於叫也叫不回的燕主,她早已心死。

    就在兩母子想破頭時,一旁的慕盼芹歎了口氣,“可惜福誠公主病了,要不然讓她去求求皇上,讓皇上賜婚不就得了。”

    聽見這話,滕麗伶雙眸一亮,“病了?賜婚?”

    慕盼芹刻意與福誠交好,雖說福誠對她一直不冷不熱,可看在她是慕千陽庶妹的分上,還是會招呼她。

    慕盼芹一心想嫁給寒辰燁,故對福誠這個皇室公主很是慇勤,得知她在聞香樓傷透了心,次日便遞牌子想進皇宮探望,沒想到以往總會接見她的福誠卻病了,婉拒了她。

    慕盼芹以為福誠在惱她,也不死心,一連三日天天前往,可在看見福誠的宮女個個憂心忡忡,她才知福誠並非惱她才不見她,一而是真的病了。

    “你說福誠公主是讓那賤種給氣病的?”滕麗伶鳳眸一閃,問女兒。

    慕盼芹點頭,“肯定是了,慕千陽當眾說只將她當成妹妹,還對另一個女人承諾這輩子唯一的妻是她,而且那態度……說出來你們都不信,就像變了個人,完完全全以那女人為主,就怕說錯一句話會惹惱了那女人似的,和我們認識的慕千陽簡直差了十萬八千里,若我是福誠,也會被氣病。”

    聽完她的話,滕麗伶陷入沉思,慕平藍卻依舊急得繞圈子,“福誠公主病了與這事有何關係?你們還是趕緊想想法子。”

    在他看來,這些八卦之事壓根幫助不了他。

    “我想到辦法了。”滕麗伶驀地勾起笑,對著一雙兒女說道。

    慕平藍第一個沖到她跟前,“娘,你想到什麼好法子?”

    滕麗伶眸光一閃,招來兩人,在他們耳邊低語。

    兩人聽完是雙眼一亮,可慕平藍卻有些猶豫,“若是福誠公主病好了呢?”

    有過一次失敗,他不得不謹慎。

    滕麗伶笑了,輕聲說:“放心吧,只要福誠公主想嫁給那個賤種,她的“病”就不會好,這事要快,趕緊去辦吧!”

    兩人稍一思考便明白了母親的意思,松下眉頭,轉身離去。

    “哼!以為不來見我,我就治不了你們?”滕麗伶那張風韻猶存的臉上閃過一抹笑,“我治不了,大有人能治,我就等著看你這賤種許下的承諾,如何成為一個笑話!”

    一輩子唯一的妻?這是多少女人作夢都夢不到的事,一個村姑也配?

    沒過幾日,皇都內便有了一個傳言,說福誠公主生了重病,御醫看不了,外頭的神醫也看不了,最後請來雲安寺的得道高僧,高僧斷言,公主這病不了,唯一的辦法便是沖喜。

    而這喜不是隨便誰都能沖的,需為甲子年九月九日生時,命重六兩五,具有大將軍命格之人方得以解之。

    依照得到高僧的指示,皇帝當即命人搜尋東耀國此命格之人,說也巧了,這樣的命格整個東耀國就一人,正是鎮國將軍慕千陽。

    這消息一出,整個東耀國傳得沸沸揚揚,人們大多贊成這樁婚事,畢竟將軍配公主不僅門當戶對,還能救公主的性命,怎麼樣也稱得上是件喜事。

    當然,這是因為慕千陽已成婚之事並無人知曉。

    藍焄俊一得知此事便急忙來到燕王府,沒想到卻看見慕千陽夫妻倆正濃情蜜意的品茶說笑,一副壓根不曉得外頭傳言的模樣。

    “你們還有閒情逸致喝茶?”藍焄俊突然覺得自己一個外人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實在有些好笑。

    “要不要來一杯?”夏以煙見他額角還滲著汗,貼心的替他倒了一杯。

    藍焄俊的確需要一杯茶,也不客氣,一灌下後,才對著正和兒子大眼瞪小眼的慕千陽道:“出大事了!”

    “什麼事讓你急成這樣?”慕千陽將淩兒從石桌上抱下,回頭看他。

    這幾日他請了假,關起門來專心和兒子搶娘子……咳,是“培養感情”,卻不代表他不知外頭之事,據他所知,朝中這陣子並無大事。

    “我不急,該急的是你!”藍焄俊也不賣關子,將這陣子處頭的傳言一口氣說了出來。

    誰知他話說完了,眼前夫妻倆卻一臉淡然,一個依喝著她的茶,另一個則專心逗兒子,這情景讓他突然靜了下來,“你們早知道了?”若非早知道,怎可能會這般淡定。

    “嗯,不過還是多謝你的好意。”夏以煙笑著說。

    開玩笑,她若是設立情報網,這天曆大陸沒有一件事能逃過她的眼睛,更別提這小小的燕王府了,早在她踏入的那一刻,府中所有蟲獸便成了她的眼線,別說是滕麗伶和她那對兒女的談話,就是她現在想知道滕麗伶正在做些什麼,也不過是一刻鐘的事。

    “既然知道了,你們怎麼還這麼淡定?皇上可是打算賜婚了。”藍焄俊不解。

    “他不會。”慕千陽肯定的說。

    “為何不會?”他更好奇了。

    “因為我不會娶。”慕千陽說得理所當然。

    這話說得霸氣,整個東耀國也就這一位有抗旨的勇氣。

    “就這樣?”藍焄俊瞪眼,他還以為千陽有什麼妙計,誰知道竟就一句話。

    “不然你還想怎樣?”夏以煙反問他。

    對於自家男人,她有一定的信心,只要他說不會娶,她就信,所以她一點也不擔心。

    “……”他無言,因為他真不知道能怎樣。

    果然,皇帝就像慕千陽所說,不敢直接賜婚,而是將他宣進宮,打算詢問他的意見。

    在召見他的同時,卻下了一道聖旨,賜婚燕王嫡長女慕千語於一個月後遠嫁西楚,成為西楚太子寒辰燁的太子妃。

    這聖旨一下,又是一陣軒然大波,尤其是慕盼芹,在得知此事後直接昏死過去。

    滕麗伶見女兒昏倒,急得請來御醫,一番救治後,慕盼芹才幽幽轉醒,醒來便是一陣哭鬧。

    “娘,我不要活了!我努力了這麼久,眼看就要成功了,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皇上會下旨讓寒哥哥娶那個傻女?西楚的太子妃明明是我的!只有我才是真心愛著寒哥哥,那個傻女憑什麼?她究竟憑什麼……”慕盼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早在十歲那年第一次看見寒辰燁,她便芳心暗許,發誓這輩子非他不嫁,為此她一直努力著琴棋書畫、婦德女紅,她通通咬著牙學習,為的就是能配上他的身份嫁給他,成為他的太子妃,可現在……

    一切都毀了,她的美夢、一直以來的期許,通通都毀了。

    看著哭得肝腸寸斷的女兒,滕麗伶心痛不已,“芹兒,你別這樣,我們再想想辦法,御醫說了,你憂傷過度,再這麼下去會壞了身子,快別哭了……”

    她知道女兒對寒辰燁有多癡心,正因為太過癡心,才會在這樣的打擊下重病不起。

    “能有什麼辦法?”慕盼芹雙眼通紅、髮絲淩亂,哽咽的喊著,“聖旨都下了,能有什麼辦法?除非那傻女死了,否則能有什麼!”

    說到這,她突然頓住,哭紅的雙眼迸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緊緊的抓著滕麗伶,嘶喊著,“娘,殺了她!只要殺了那個傻女,這婚事就能落在我頭上,只要那傻女死了,我就是燕王的嫡長女,就能成為寒哥哥的太子妃!娘……我要那個傻女去死,我要她死——”

    為愛癡狂,此時的慕盼芹,已幾近瘋顛,抓著滕麗伶的雙手深深陷入她的肉中,讓她刺痛不已,忙說:“芹兒,你冷靜點,這事不好辦……”

    在聖旨未下之前,要殺千語雖難,卻也不無可能。

    慕千語身上很是古怪,讓人無法近身,就連慕千陽安插在她身旁的女暗衛也無法,靠近她的人都會莫名其妙的昏迷過去,唯獨慕千陽例外,現在似乎還多了個夏以煙,這也是為何慕千陽會放心將千語放在燕王府的原因。

    要殺人不見得非要近身,之前是她不想節外生枝才沒下手,現在卻錯失了下手的時機。

    聖旨已頒,慕千語便算是半個西楚人,若此時出事,燕王府脫不了關係。

    “我不管!”慕盼芹急拉著母親,就怕她不幫忙。“娘,我非寒哥哥不嫁,若是不嫁他,我寧可去死!”

    慕盼芹眼底的瘋狂嚇到了滕麗伶,讓她不得不重視,半晌,她才咬著牙,凝重的說:“娘知道了,這事我會處理。”

    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女兒去死,那麼,死的就只能是慕千語。

    “真的?”得到娘親的保證,慕盼芹死掐著她的手才緩緩鬆開。

    “娘何時騙過你?”滕麗伶有些吃痛的揉了揉連看都不用看就知道烏青一片的手腕,柔聲說:“你趕緊歇息,要不等娘除去那傻女,你該如何當新嫁娘?”

    這話對瘋狂的慕盼芹極為有用,她不再反抗,乖乖的服了藥,躺下休息。

    看著陷入熟睡的女兒,滕麗伶的雙眼覆上一層陰霾。

    這麼多年來,她不是沒想過要除掉慕千語,即便慕千陽再怎麼防備,只要慕千語住在燕王府,她便有機會能下手。

    可那傻女很是古怪,除了三歲那年喝下的那碗毒甜湯,之後不管送去多少吃食,她總能分辨出何種有毒,何種無毒,那些毒藥的吃食皆會原封不動的被撤下。

    加之慕千陽日漸成長,對她的防備愈來愈緊密,而慕千語也的確被她給毒傻了,屢次毒殺不成後,她才會漸漸放棄除去那傻女的念頭。

    而如今那傻女奪了她女兒的幸福,那麼,就是該去死的時候了!

    慕千陽是在進宮的路上得知妹妹被賜婚的消息,得知之事後,他的臉色陰沉得可怕。

    寒辰燁是他的同門師兄弟、至交好友,不論是人品、個性還是樣貌,樣樣頂尖,除了性情冷淡了些以外,可以說是絕佳的夫婿人選,然而在慕千陽眼底,這位集結種種優勢手一身的生死之交唯一的缺點,便是他的家世。

    西楚國的太子,有著人人稱羨的權勢、高貴尊榮的地位,是下一任西楚國的國主,能嫁予他成為太子妃是多少女子求都求不來的事,可千語並不在其中。

    他知道母親和西楚皇后的約定,可母親已逝,這約定說起來也不過是當時兩人的戲言,若妹妹是個正常的女子,他或許不會反對,然而……

    儘管慕千陽不願承認,但他的妹妹心智的確不比常人,她善良純真、容貌傾城,她的外在條件的確能與寒辰燁相配,可要當寒辰燁的太子妃,卻是遠遠不行。

    寒辰燁是西楚國的太子,兩人結交多年,西楚皇室的情勢他很清楚,西楚王共有十三子,成年的皇子更有六名之多,即便寒辰燁,這太子之位是一落地便已定下,可有野心之人不少,也因此西楚皇室表面風平浪靜,事實上卻是波濤洶湧,光是寒辰燁來到東耀國這段時間,刺客已不知來了幾波,想要他性命之人多不勝數。

    這樣的人即便是良人,他也無法將妹妹托予他,更別提慕千語的心智,根本無法在那爾虞我詐的深宮裡生存。

    夏以煙望著他冷然卻深藏怒火的臉孔,輕輕的環住他的腰,低聲說:“阿燕,你說,皇帝為何會這麼做?”真是因為逝去的燕王妃與西楚皇后的約定嗎?

    今晨宮裡來人,宣阿燕與她入宮,並且宣了慕千語的賜婚聖旨,若非她死死抓住阿燕,恐怕他當場便要抗旨。

    傳旨的太監本來笑呵呵的等著領賞,卻在看見慕千陽驀地爆起的殺氣時,頓時嚇得聖旨一扔,飛也似的跑了。她知阿燕心急,於是讓幾日前隨著藍焄俊而來的夏以松和夏以卉顧好淩兒,並用靈念讓那自進皇都便不見人影的燚衍回燕王府當奶爸後,便急忙跟著阿燕入宮。

    一路上,阿燕不發一語,但她能看出他此時的憤怒,若非顧及她,現怕早已展開輕功直奔皇宮了。

    感受到腰上的溫暖,慕千陽壓下小頭的怒火,啞聲說:“若我沒猜錯,應與近日流傳的謠言有關。”

    兩件事接踵而至,很難讓人不作聯想。

    這同時也是夏以煙心裡所想,接下來的路程,兩人不再開口說話,直到來到皇宮前。

    “慕將軍。”宮門外的禁衛軍恭敬的朝來人行禮。

    慕千陽一到,便看見皇帝的大太監潘荃已在門前等候,於是牽著夏以煙便要一同前去。

    “將軍請留步。”潘荃瞥了眼兩人相握的手,目光微閃,細聲說:“皇上只宣將一人覲見。”看來皇上這次的如意算盤,恐怕是算錯了。

    這話讓慕千陽擰起俊眉,冷聲說:“何人宣我妻子入宮?”

    潘荃笑了笑,說:“回將軍,是皇后娘娘要見夏姑娘。”

    皇后?夫妻倆對視一眼,眼底了然,這是想個別擊破?

    話才剛落下,就見皇后身旁的宮女玉梅姍姍來遲,在看見夏以煙時,眼底過一抹輕蔑,不過那抹輕蔑在慕千陽淩厲的目光下頓時消散。

    她忙垂下首,恭敬的朝他行禮,“雙婢玉梅見過慕將軍。”行完禮後,她才轉向夏以煙,低聲說:“夏氏,請隨我來,莫讓皇后娘娘久等。”

    慕千陽是一品大官,她得自稱奴婢,但對夏以煙這沒品階也沒權勢的民婦,她自然不必自降身份,畢竟她可是皇后娘娘跟前的女官,真要論,夏以煙還得向她行禮才是,更別提,夏以煙還是皇后的眼中釘、肉中刺。

    對於玉梅的態度,慕千陽很不悅,但他知道,夏以煙的身份並未公佈,就算公佈,他也尚未替她請封誥命,這宮女的禮數不算矩。

    “小心點,我會儘快趕過去。”慕千陽緊握著她的手,低聲說。

    “放心,我能保護好自己。”夏以煙柔聲說。

    不是她說大話,區區一個皇宮,想困住她還真有難度。

    慕千陽自然知道她的本事,又低聲跟她說了幾句該注意的禮儀,這才跟著潘荃離去。

    “走吧!”見慕千陽走遠,玉梅那恭敬的神色立馬被輕蔑取代,扔了一句,便自顧自的往坤甯宮的方向走去。

    夏以煙也不計較,跟在她後頭垂眸走著。

    東耀國的皇宮頗大,夏以煙跟著跟前的宮女繞過一個又一個的回廊,一路上她看到不少宮殿,有的華美壯麗、有的精巧細緻,這些大大小小的宮殿,門窗一律用寬闊潔白的漢白玉組成,看上去整齊規矩。

    宮殿屋頂層層飛翹的屋簷和屋角、朱紅的木制廊柱,裝飾著鳥獸,給這莊嚴的宮殿置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繞過一條條悠長的回廊後,夏以煙明眸驀地一亮,眼前是一片花園,園子裡滿是奇花異草,芳香怡人,蝴蝶紛飛,優美至極,看來此處便是御花園。

    御花園中有一座湖,湖水波光瀲灩、景色宜人,定晴一瞧,還能看見湖中的並蒂蓮,而湖旁遍佈著鵝卵石,瑩白潔淨,那些鵝卵石旁有幾艘小船,似乎是用來劃向坐落在湖中央的墨冷亭而用。

    此時有一行人在湖旁觀望,看似打算劃小舟至亭台賞景。

    見到那些人,原本像只孔雀般高傲的玉梅臉色一變,忙垂首走至湖旁,朝被簇擁著的冷豔女子行禮,“奴婢見過華妃娘娘。”

    正打算搭上小舟的華妃鳳眸一掃,看也沒看玉梅一眼,而是瞥向跟著行禮卻未出聲的夏以煙,慵懶的開口道:“這一位面生得緊,是哪家的夫人?”

    “稟娘娘,這位是夏氏,是慕將軍府上的貴客,此番進宮,是因皇后娘娘召見。”玉梅忙說。

    華妃性情喜怒無常,在後宮的地位僅次於皇后,更重要的是,她有個兒子,與鄭傲塵僅差半歲。

    雖說華妃表面上與皇后交好,平時也沒表現出任何野心,可在這深宮裡,沒有人是朋友,更別提這些看似尊貴榮耀的女人們,她們的恩皆來自一個男人,為了爭寵,為了成為這深宮最尊貴的女人,她們只可能是敵人。

    玉梅雖只是個宮女,看的卻透澈得很,甚至比一直將華妃當成好姊妹的皇后還要透澈。

    “夏氏?”華妃拂了指上華麗的玉戒指,輕聲說:“起身吧。”

    慕千陽曾失蹤一事,如今已不是秘密,即便他與夏以煙未公佈成親一事,可皇都的有心人不少,打從夏以煙踏進燕王府那一刻,她的一生便已被人打探得一清二楚,自然,她與失憶的慕千陽成親一事知曉的人也不少,華妃便是其中之一。

    她知道福誠心儀慕千陽,就等著及笄後讓皇帝賜婚,可笑的是慕千陽早已成親,偏偏此時又傳出福誠病重事,這其中的奧妙,已有不少人看出門道。

    對於皇后召夏以煙進宮所為何事,華妃自然知道,可慕千陽的面子還是得賣,也沒多為難夏以煙,甚至走到她身旁,輕笑道:“是個嬌俏的妙人,咱們慕將軍倒是豔福不淺呀。”說著,隨手拔下手腕上一隻通體碧綠的手鐲,賞給了她。

    在看見那只手鐲時,玉梅雙眸微瞠,有了嫉妒。

    那可是淩霄鐲,據說是華妃娘娘出閣時,當時的皇后、如今的太后所賞賜的,平時華妃娘娘是愛不釋手不離身,如今卻賞了一個村姑。

    “臣婦謝過華妃娘娘。”夏以煙不知這手鐲的來頭,倒是在接過手鐲時,那明燦的雙眸微微閃了閃。

    這華妃……有點意思。感覺到身上多了一股若有似無的味道,夏以煙唇角微勾。

    華妃給了賞賜後,在宮女的扶持下上了小船,幽幽的往墨冷亭而去。

    玉梅惡狠狠的瞪了夏以煙一眼,“哇!真不知是走了什麼好運……”

    沒錯,這個看似平易近人的華妃,賞給她的可不是什麼好物,而是毒物。

    只不過這毒挺奇妙的,是一種叫“籬莿”的花製成,籬莿花說是毒,卻也是藥,此藥能治潰瘍,且有個奇效,長期塗抹在肌膚上,能讓肌膚潔白如玉,膚若凝脂,但它的花香濃郁,若是聞入過量,會造成心悸,嚴重則會陷入昏迷,甚至死亡。

    這種花生長在西楚與北寒的交界處,東耀極少有人知曉,即便夏以煙出生蟲藥世家,對這藥也是極為陌生,畢竟在後代,這花並未流傳,由此看來,籬莿是獨屬於這個朝代的植物,如同萬獸無疆內那許多她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奇異藥草。

    華妃對她下毒,她雖錯愕,卻不難猜想其用意,她是慕千陽的妻,此番進宮是受了皇后召見,若是在皇后那出了什麼事,皇后難逃責任,甚至她相信,只要她一出事,必定會傳出皇后為了其女,毒害臣子之妻的流言。

    這般重創皇后,太子之位自然岌岌可危,最重要的是,慕千陽手握兵權,她若死在皇后手中,慕千陽與太子之間必生嫌隙,這對太子絕對是大大的不利,華妃這心機實在狠毒。

    再說了,這毒花是藥,自然驗不出毒素,東耀人對此花又陌生,更別提是憑花香下毒,也因此,華妃賜予她的淩霄鐲著不出任何端倪。

    不過這鐲子上的花香雖濃,卻會隨著時揮發,藥效頂多造成她心悸昏迷,卻遠遠達不到將她毒殺的地步,華妃這步甚讓她有些不解……

    想不透,夏以煙索性不去猜想,在燚衍的強迫下,她吃下不少天材地寶,經過兩年的“進補”,她的體貢早已是百毒不侵,華妃算計到她身上,可以說是打水漂。

    夏以煙不一會兒便將華妃一事拋諸腦後,專心想著等等該如何應對,畢竟比起華妃的阻謀,在後宮擁有最大權勢的皇后所使的陰謀,才是她該費心應對之事,只是她萬萬沒想到,她自以為猜中華妃的計謀,實際上猜中的只有一半。

    “父皇,若是、若是……”福誠原本嬌俏的小臉瘦了一大圈,有些猶豫的開口問著坐在龍椅上的皇帝。

    皇帝察覺到女兒的不安,沉聲安撫著,“福誠,你放心,父皇定會讓你嫁入將軍府,你別擔心。”他子女眾多,可其中他最疼愛的便是福誠這個女兒,不單單因為她是皇后所出,更多的原因是因為福誠的長相似他。

    且福誠自小善良,與其他公主相比,既不驕縱,也不任性,十分乖巧貼心,這個乖女兒打小就不曾求過他什麼,唯一的心願便是嫁給慕千陽為妻。

    身為父皇,這麼一點小心願,他豈能不允?當然,滿足女兒的心願只不過是一小部分,最重要的是……

    慕千陽身為東耀國的鎮國將軍,守護東耀,狠狠的震懾南疆,讓其允諾百年之內不再進犯,這等大功就是當個異姓王都不為過,然而在解決外患松了口氣的同時,皇帝的猜疑之心卻開始作。

    慕千陽班師回朝的那日,百姓的歡呼聲幾乎要掀了皇宮的屋頂,讓他原本掛在臉上的笑容緩緩的覆上一層陰影。

    功高震主這句話就像根刺,深深的紮在皇帝的心頭,讓他寢食難安。

    然而,東耀不能沒有慕千陽,至少在下一個鎮國將軍出現前,不能沒有他。

    既然不能除去,那麼就只能籠絡了,至於怎麼籠絡,他早已有了計畫,便是將福誠嫁給慕千陽,只要娶了公主,這兵權他便能名正言順的收回,而身為他的女婿,在南疆國進犯時自然得出戰。

    這一切本算計得極好,只要等福誠及笄便能解決,卻因為慕千陽然失蹤而亂了套。

    不過無妨,錯誤改了便是,坊間的傳言,他雖不知是從哪傳出,卻正好給了他一個改正的機會。

    “若是她不肯,該怎麼辦?”福誠將那壓在她心底的話給問了出來。

    父皇答應她,會讓慕千陽答應娶她,至於他帶回來的女子,父皇讓她大度一些,將人留下,隨便給個名分,以免慕千陽對她不滿。

    然而看過慕千陽對那名女子的寵溺及親密,她隱隱覺得父皇這麼做有些不妥。

    她深愛慕千陽沒錯,也一心想嫁給他,所以在得知他已娶妻並且還有了孩子時,她一時之間打擊太大接受不了,回到皇宮沒多久便病了,這一病就是好幾日,待她休養好,一切都變了,當她聽見外頭的傳言時,簡直傻了。

    父皇的確請來高僧為她著病,然而她根本沒有病重,為何外頭流言滿天飛,仿佛她不嫁慕千陽便是死路一條?

    這流言來得莫名其妙,分明是有人故意傳播,可父皇卻不追究,甚至讓她繼續“病”著,並向她承諾,定會讓慕千陽娶她。

    這承諾對她的誘惑太大,即便她知道這樣不對,卻忍不住心裡的渴望,或許……就像母后說的也不一定,陽哥哥對那女子只因救命之恩,對她卻一定有著感情,不會眼睜睜著著她“病死”。

    因為這份期盼,她即便知道這是欺騙、即便心有不安,卻還是沉默著配合,只因她極想知道,慕千陽對她是否有感情,所以她求父皇讓她在此躲藏,她要親耳聽見他的答案。

    “皇上,慕將軍到了。”一名太監急忙通報。

    皇帝一振,忙說:“福誠,趕緊躲好。”

    福誠心一緊,急忙躲到簾子後頭,屏息等待,透著那朦朧的紗簾,看著那由外頭緩步走來的高大身影。

    “臣慕千陽拜見皇上。”慕千陽面色冰冷,拱手一拜,並未跪下。

    他有大功,皇帝早已免去他的跪禮,只不過他依舊守著禮數,遵守著一個臣民對帝王的恭敬,然而今日卻是不同,眼前這位他曾經尊重的君王觸碰了他的底線,因此他不願再跪。

    此舉皇帝自然看在眼底,瞳孔一縮,臉上笑意微微收攏,“愛卿來了。”

    眼前的慕千陽給他一股窒息感這感覺讓他有些不悅。

    慕千陽沒有說話,只是垂著眸,靜靜的站著。

    皇帝見他一句話也不說,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半晌才輕咳了聲,道:“你可知朕宣你入宮所為何事?”

    “臣不知。”他答道,語氣極為冷。

    對於他的態度,皇帝有了一絲的怒氣,不再迂回,直接道:“外頭的傳言,想必你也有耳聞,福誠病重需要甲子年九月九日午時出生之人沖喜。”

    慕千陽依舊沒有抬眸,而是淡聲道:“此事與臣何干?”

    皇帝氣笑了,“愛卿便是那甲子年九月九日生時出生之人,自然有關。”他已經把話說得夠明白了,慕千陽就是想裝傻也難。

    慕千陽也沒打算裝傻,抬眸直直視著皇帝,極為緩慢的說:“臣已娶妻。”

    那冷如寒冰一般的黑眸裡似乎醞釀著風暴,仿佛只要他一說錯話,便會造成無法彌補的後果,讓皇帝心一顫,同時感覺受到了挑釁。

    他可是皇帝,是這東耀國的天,而眼前的人是他的臣子,所擁有的榮躍、尊榮,一切皆是他所給予,然慕千陽是如何回報他的?

    皇帝雖對慕千陽有所忌憚,卻被他那大逆不道的眼神給激怒了,龍顏有了怒氣,冷聲道:“不過是個普通的良婦,准你留下。”

    慕千陽的眼神更冷,“臣一生只有一妻,那就是我的妻子,她自然得留下。”

    “你——”皇帝大怒,指著他的鼻頭大罵,“慕千陽,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別以為朕真不敢動你!福誠,你不娶也得娶!”他已給足了面了,沒有直接賜婚,甚至還給了慕千陽那傻妹妹一樁好婚事,雖說這婚事的確有威脅之意,卻也不可否認,慕千語若是留在東耀,壓根不會有人求娶,他這般用心,卻換來慕千陽的拒婚,他怎麼能不怒?

    慕千陽直接將懷中一物拿出,扔給了立在一旁的潘荃,道:“若一切皆起因於我這鎮國將軍的位置,那我辭官,還有,請皇上收回對舍妹的賜婚。”

    潘荃一直眼觀皇、鼻觀心,沒料到慕千陽會突然向他扔出一物,有些手忙腳亂的接過,定睛一看,雙腿險些發軟,顫聲喊著:“皇、皇上,這、這是兵符!”

    此話讓皇帝瞳孔一縮,憤怒過後卻是濃濃的無力感,對他的請求聽而不見,而是啞聲說:“慕千陽,你居然為了一個女人辭官?”

    這是他的鎮國將軍?恍惚間,他憶起數年前,那時的他正因為南疆的進犯而束手無策,在霧城即將淪陷的消息傳來時,他已是絕望,甚至想著與其讓南疆人攻下霧城再一路攻向皇都,不如自己將霧城拱手相讓,只有這樣,他的臣民才能免去戰爭之苦,然而就在那時,太子帶來了一個少年,一個年僅十六歲的少年。

    那時他並不知道這少年是出門學藝的燕王之子,只覺得那少年有著一雙黑得發亮的眸子,站在他面前,既不畏懼也不驚惶,就和此時一樣,靜靜的凝視著他,淡聲同他說——“只要給我三個月的時間以及三千兵力,我保證會讓南疆軍退兵。”

    這話聽在當時的他的耳裡,簡直是天大的笑話,他東耀並非無武將,比這少年強壯的有,比他兇猛的也有,可從沒有一個能大言不慚的說出這樣的話,更別說眼前的少年只有十六歲,且長相俊美、身形瘦弱,一看之下,僅比書生健壯了一些。

    可即便是笑話,當下他卻笑不出來,在太子期盼的注視下、在那少年堅毅平靜的目光,他鬼使神差的點了頭,給了眼前少年出征的機會。

    那種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他至今仍記得,當他得知少年真用了三個月的時間,不僅守住了霧城,還一路將南疆軍打得落荒而逃時,他傻了,徹底的傻了,他永遠忘不了當時落下的淚,甚至在心裡暗自承諾,只要那少年不叛國,他將給他最尊貴的榮耀,於是他賜予他鎮國將軍的封號,並在他表明身份後,替他立下了遲遲未立的世子之位。

    如今那少年已長至二十,他的眼神依舊堅毅平靜,卻對著他說……要辭官!

    這是皇帝萬萬沒想到的後果,他想過慕千陽會不悅、會妥協、會憤怒,卻怎麼也沒想到他竟會如此平靜的說出他要辭官,只因他不願辜負他的妻子、不願娶福誠,為了一個女人,他居然說捨棄就捨棄,不要這尊貴的地位,不要這保家衛國的機會,他、他怎麼能如此!

    “她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她是我慕千陽的妻,一輩子的妻。”在想起夏以煙時,慕千陽始終平靜的眸子閃過一抹柔情,讓躲在紗簾後的福誠一陣心痛。

    皇帝胸口劇烈的起伏,指著他,許久才迸出一句話,“慕千陽,你信不信我殺了你!”

    然而慕千陽依舊平靜,唯一的反應便是斂下眼眸,靜靜的站著。

    他那模樣讓皇帝腦子一熱,怒聲吼著,“來人!”

    數十名禁衛軍倏地從外沖進,拔起劍對著慕千陽。

    慕千陽依舊未動,倒是躲在紗簾後的福誠再也忍不住,沖了出來,淚流滿面的說:“父皇,不要!”

    早在禁衛軍沖進來時,皇帝便已後悔。

    他是怒極沒錯,可慕千陽畢竟剛立下大功,且還是燕王之子,他當真殺不得。

    燕王的身份極為特殊,他非皇室血脈,而是一名武將之子,卻是東耀國唯一個受封的異姓王。

    那時皇祖父一直沒有孩子,即便嬪妃眾多,卻是一個孩子也沒有,為此,皇祖父求遍名醫,每個人都說皇祖父身體健壯並無不妥,偏偏就是生不出孩子,在皇室,子嗣可是大事,若是遲遲生不出皇子,皇祖父這皇位岌岌可危。

    直到後來,皇祖父請來了雲寶寺的高僧,高僧斷言,皇祖父子女緣薄,需要一名身懷福相的童子長住皇宮才能破解,那名童子便是燕王。

    說也奇怪,自從燕王入住皇宮之後,皇祖父的孩子當真是一個接一個出生,也因此燕王雖不是皇室子弟,地位卻依舊尊貴,皇祖父甚至認為只要有燕王在,東耀皇室便能子嗣不斷,為此不僅封了王爺給他,甚至允許他不必去封地,就住在皇都,讓人重點保護著。

    正因為燕王這特殊的命格,所以燕王不僅不能動,就連他的兒子,只要不是犯了大逆不道之罪,也是動不得,這是皇祖父交傳下的聖旨,歷代皇帝都得遵守。

    所以皇帝在喊來禁衛軍時便已後悔,好在福誠及時出聲阻止,給了他臺階下。

    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兒,皇帝怒其不爭的斥道:“你這丫頭,知他寧死也不肯娶你,你還這般維護他!”

    皇帝雖心疼女兒,可更擔心的是該如何阻止慕千陽辭官一事,讓他拉下臉求和,那是不可能的事,他可是皇帝,但若是不拉下臉,慕千陽真辭了官,讓南疆國知曉,反悔之前的口頭之約,再次進攻該怎麼辦?這盟約可還未簽下。

    正發愁著,外頭突然傳來一陣急報。

    “皇上,皇后……皇后昏迷了!”一名太監急得臉色發白,顧不得禦房內劍拔弩張的情勢,大聲喊著。

    聞言,皇帝臉色倏變,忙問:“怎麼回事?皇后怎麼會昏迷?”

    “母后……”福誠俏臉一白,想也未想便直奔坤甯宮。

    太監抹了抹滴落的冷汗,看了眼被十幾把劍尖指著的慕千陽,顫抖的說:“好、好像和、和夏氏有關——”

    他未說完,就見一直面無表情的慕千陽臉色一變,身子一晃,剎那間消失在眾人眼中。

    能在數十名禁衛軍的眼皮子下來去自如,皇帝此時才知慕千陽的武功之高超乎他的想像,也是這時才知道,為何他開口要殺他時,他無動於衷,因為他壓根殺不了他。

    然而此時不是追究這些問題的時候,皇后中了毒,生死未知,他的手微微顫抖,大喊,“擺駕坤甯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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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g68 發表於 2019-3-2 09:30 PM

【第十三章 危機終接觸】

    看著眼前昏迷在地的皇后,夏以煙的心一陣發兩,她把這深宮想得太簡單了。

    此時的坤甯宮因皇后突然昏迷亂成一團,而她正被楚衛軍團團包圍著,動彈不得。

    “這、這是怎麼回事?”看著眼前的情景,華妃捂著心口驚呼著。

    夏以煙冷冷的看著眼前的女人,她的眼中滿是驚惶及擔憂,正指揮宮女將昏迷的皇后給攙扶進寢殿。

    御醫在這時趕來,忙跟上前救治。

    皇后為何昏迷,沒人知道,夏以煙卻是最明白的那個人。

    皇后是中了毒,至於為何中毒……

    她一進坤甯宮便覺得有股香味,那香味很淡,淡得幾乎讓人聞不出,然而她還未深思,皇后便開了口。

    皇后長得不似華妃那般美豔,卻有股端莊嫻雅的氣質,目光帶著審視,宣見她,並不像她所想的直截了當,而是問了她一些瑣事,諸如她是哪裡人、家中有誰、平時靠什麼維生,以及些她采藥草的事……若非她心裡明白皇后此行徵召見她的目的,恐怕真會以為眼前這東耀最尊貴的女人宣她進宮,只不過是想同她聊聊天。

    她不曉得皇后的打算,也不急,皇后問什麼她就答什麼,直到一名宮女匆匆進來,在皇后耳旁說了幾句話,這一直和顏悅色的女人才變了臉色,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一絲犀利,沉默許久後,總算切入主題道,“我要你離開慕千陽。”

    這話讓她笑了,回得十分乾脆,“皇后娘娘,臣婦恕難從命。”

    皇后聽了,臉色更沉,又說:“你要什麼條件才肯離開?”

    “任何條件都沒用,就是死,我也不會離開。”夏以煙凝視著她,堅定的說。

    她語氣中的堅決讓皇后端莊的臉色再也維持不住,伸手捂著胸口,沉聲說:“你可知,慕千陽為了你,寧可辭官,也不願娶福誠?”

    想到女兒傷心哭泣的臉,她便覺得心痛。

    聞言,夏以煙眸子閃了閃,心裡笑著,表面卻是平淡的說:“辭官?這也是應該的。”

    若是阿燕為了那官位、為了娶公主而拋棄她,那麼這男人不用人說,她也會離開。

    “你一一”皇后胸口劇烈起伏,捂著胸口的手按得更緊,身旁的宮女見狀,連忙端起案幾上的茶盅遞給皇后。

    見狀,夏以煙心中隱隱有種不安感,而那股不安感在宮女打開茶盅,那淡淡的香氣傳來時,達到了頂點,讓她下意識大喊,“不要喝!”

    然而宮女置若罔聞,依舊服侍著皇后,就在皇后將要喝下的剎那,夏以煙驀地出現在她跟前,一把奪下那茶盅。

    “你……大膽!”宮女沒料到夏以煙會如此作為,膽敢搶皇后的藥。

    皇后因這變故一愣,胸口的心悸被怒氣給取代,沉聲大喊,“來人!將人給我拿下!”

    她是一國之後,可個性溫和,即便是這一路在後宮爭鬥中成長,也難以讓她性子裡的那抹善良磨滅,福誠的長相當像皇帝,性情卻像她。

    此行喚來夏以煙,她也曾掙扎過,她不願當那棒打鴛鴦之人,也知夏以煙與慕千陽已有孩子,可福誠心儀慕千陽多年,打從芳心暗許那日起,便總在她耳邊提起那讓自己心儀不已的少年。

    在她眼底,女兒是這世上最美好的女子,她相信只要慕千陽肯與女兒相處,必然會看見女兒的好。

    為了女兒,她昧著良心聽從皇帝的話召見夏以煙,若皇帝能說動慕千陽,自然不必她當那惡人,若是不能,那麼這惡人,她也只能當了。

    所以當她聽見慕千陽的拒絕時,她歎了口氣,還是說出了那讓她掙扎許久的話,她想過夏以煙會拒絕,只是沒想到她會拒絕得如此乾脆。

    她本就有心疾,雖說不嚴重,可這幾日因為福誠的病,她心力交瘁,想到女兒被拒時那悲傷的模樣以及夏以煙那堅定的拒絕,才會一時犯病,好在只是小小的心悸,只要喝下平時飲裡的藥茶便可壓下,沒想到夏以煙竟如此大膽,奪了她的藥茶。

    這大逆不道的舉動,即便她個性再溫和,也不可能忍下,更何況她還是一國之後,鳳顏被冒犯,她若不處置,天家的威嚴何在?

    一聲令下,禁衛軍沖了進來,將夏以煙層層包圍,至於她手中的藥茶,也被奪了回去。

    拿過茶盅,皇后覺得胸口再次這發悶,張口便要喝下。

    “不能喝!”夏以煙還想阻止,可此時的她也不知道為何要阻止,那藥茶沒毒,只是不知為何,她就是覺得皇后若是喝下,會發生大事。

    可惜皇后壓根不理會,一口將藥茶喝下。

    之後皇后便陷入了昏迷,而她因為在皇后喝下藥茶前曾觸碰過茶盅,於是被當成下毒者,控制了行動。

    坤甯宮因此事亂成一團,正巧要返回寢宮的華妃經過,得知此變故,忙前來察看。

    在聽完宮女的描述後,她大喊,“來人,把這毒害皇后的賤婦打入天牢!”

    她的話落下沒多久,突然一陣勁風掃過,夏以煙那發涼的身子頓時落入熟悉的溫暖懷抱中。

    “誰敢!”慕千陽環抱著夏以煙,那如獵鷹一般銳利的黑眸直掃向華妃。

    “阿燕……”望著眼前護著她的男人,夏以煙胸口一暖,輕聲喚道。

    慕千陽緊抱著她,沉聲說:“有我在,別怕。”

    這話讓夏以煙綻開了笑,“我不怕。”

    她是真不怕,只是被這變故給嚇到了,且腦中有個迷團一直解不開,直到……她看見了華妃,迷霧這才緩緩的散開。

    “慕將軍,你這是何意?”華妃擰起眉,看著猶如殺神一般護在夏以煙身前的慕千陽。

    “華妃娘娘又是何意?只憑宮女的片面之詞,便要將臣的妻子打入天牢?臣不知,這後宮何時輪到華妃娘娘作主了。”慕千陽冷冷的說道。

    這話讓華妃臉色難看,後宮她的確作不了主,這是她心中的刺,如今被慕千陽這般赤裸裸的打臉,她卻不能發怒,因為他說的沒錯。

    深吸一口氣,她沉聲道,“慕將軍,若是平時,本宮的確作不了主,可皇后娘娘昏迷不醒,皇上未到,夏氏也的確碰了皇后娘娘的茶盅,本宮才會這般處置,若慕將軍覺得不妥,那麼就等皇上駕到再斷。”

    她不願得罪慕千陽,他的支持對她和皇兒十分重要,而且她似乎低估了夏以煙對他的重要性,這讓她隱隱有些不安。

    就在她話落之時,外頭總算傳來了聲響。

    “皇上駕到!”

    皇上心系皇后安危,一進坤甯宮,便直奔皇后寢宮。

    他與皇后是少年夫妻,皇后性情溫婉、嫻雅大度,如同他的解語花,在他心裡,皇后的地位誰也動搖不了。

    他知道皇后有心疾,一直需要調養,而這心疾似乎有愈來愈嚴重的趨勢,卻沒想到皇后這次犯病居然會這麼嚴重。

    皇帝心裡焦急,臉色凝重,在聽完御醫的稟告後,臉色更是難看。

    “皇后氣急攻心,犯了心疾,內腑衰竭,生機流逝,若是三日內不醒,便……便……”即便御醫未將話語說盡,皇帝仍聽出他的話中之意。

    他的皇后……會死?

    這念頭光是閃過便讓皇帝心痛如絞,更別提看著床榻上那臉色蒼白、嬌弱不堪的皇后。

    福誠與皇帝幾乎是前後腳到來,聽見這話,身子頓時一軟,痛哭失聲。

    皇帝此時己無法冷靜,尤其是聽完宮女顫抖著述說事情經過,他怒氣衝衝,來到慕千陽與夏以煙面前,怒道:“慕千陽,你可知你身後的女人害得朕的皇后心疾發作!”

    慕千陽耳力極好。常人聽不見,他卻是將御醫與皇帝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此時一雙眉擰得死緊,“皇上,臣的妻子只是拒絕了皇后的請求,直始至終都未做出危害皇后之事,此事如何能怪罪於她?”

    皇后發病,一個個矛頭都指向夏以煙,可她可錯之有?她只是拒絕皇后的要求,只是扞衛著她的家庭、堅持著他們的婚姻,如此罷了,若是因為如此便要說是她害皇后發病,陷人生死之關,他絕不苟同。

    “未做出危害之事?”皇帝此時根本難以冷靜,若不是還有理智,顧及慕千陽,他早已將夏以煙給殺了,“她奪去皇后的藥盅導致皇后未能及時服藥壓制心疾發病,這叫未做出危害皇后之事?”若非御醫說藥茶、茶盅皆未驗出毒素,他早已認定是夏以煙毒害了皇后。

    “煙兒會奪去皇后的藥盅,定有她的理由在。”慕千陽雖不解夏以煙為何會做出那樣的行為,但他相信她並非魯莽之人,絕對是事出有因。

    夏以煙一直未說話,看著這不論發生何事,都護在她身前維護著她的男人,她再一次慶倖自己的好運。

    這真是這修了八輩子才能換來的絕世好男人,好在她不放棄,尋到了皇都,要是錯過了他,她後悔一輩子都不夠。

    這話聽在皇帝耳中都是藉口,想到皇后三日後若是無法蘇醒的後果,雙眼微微發紅,“能有什麼理由?不管有何理由,她害了皇后是事實,來人一一”

    就在慕千陽身子一緊,打算在禁衛軍拿人之前帶著她離開之際,一直未替自己辯解的夏以煙終幹開了口。

    “民女的確不會無緣無故搶奪皇后娘娘的藥盅,民女會這麼做,是因為那藥茶才是引起皇后娘娘犯病的原因。”

    皇帝斥道:“胡說八道,那藥茶乃雲安寺的檠凡大師所開,皇后飲用數年之久,從未出事,你膽敢胡言?”

    “臣婦不敢胡言。”夏以煙靜靜的看著皇帝,“敢問皇上,皇后娘娘第一次犯病,可是在十年前?”

    聞言,皇帝的怒氣驀地一頓,皇后這心疾的確不是打娘胎帶來,而是十年前的某日,突如其來一陣心絞痛,才被御醫診出患了心疾之症。

    這事極為隱密,平時服藥也是制成藥茶飲之,除了貼身宮女外極少人知道,可眼前這女子是從何得之?

    皇帝的腦中閃過數十種猜測,最後他選擇給眼前這冷靜的女子一次機會,當然,這是因為她是慕千陽妻子的緣故。

    若是夏以湮沒辦法給他一個好理由,就算她是慕千陽的妻,依舊要為皇后償命!

    “你們都退下。”皇帝一聲令下,原本將慕千陽與夏以煙層層包圍的禁衛軍以極快的速度退去,就連太監與宮女也全數退下。

    一直立在一旁的華妃雙眸一閃,柔聲開口,“皇上,臣妾告退。”說著也要離去。

    然而這時,夏以煙開了口,“皇上,華妃娘娘還不能走。”

    華妃的身子一頓,卻沒有停下,在她看來,夏以煙不過是一個民婦,根本沒有資格讓她留下。

    然而——

    “華妃,你為何會在此?”皇帝即便認定夏以煙是謀後皇后之人,可帝王多疑,華妃的出現如此巧合,讓他不得不多心。

    華妃停下腳步,轉身斂眉道,“臣妾本打算至墨冷亭賞景,途中巧遇夏氏,她頗有臣妾眼緣,於是賜了個手鐲,臣妾便要去賞景。誰知舟行駛到一半,竟飄起了綿綿細雨,臣妾無奈,只好折返,在回宮路上,見一名太監神色慌亂,攔下一問,才知皇后娘娘這出了事,臣妾心裡擔憂,這才會趕來坤甯宮一看。”

    這番說詞並無不妥,甚至她連路中巧遇夏以煙都事先道出,那坦蕩蕩的言詞與態度,讓人看不出端倪。

    皇帝聽後,眼底的猜疑散了去,外頭的確下了雨,且華妃幾日前是曾說過想至墨冷亭賞景,於是他目光一轉,看向夏以煙,“為何華妃不能走?”

    夏以湮沒有回答,而是說:“皇上,皇后娘娘的心疾我能治。”

    話讓皇帝胸口一跳,不過他沒有相信,而是嗤之以鼻,“你說你能治?夏以煙,你可知懂藥草不代表會治病。”

    在得知慕千陽帶了一個女子回燕王府時,皇帝便讓人將夏以煙的一生調查得清清楚楚自然也知她和藍焄俊、寒辰燁有藥材上的交易,只不過他們交易些什麼藥材,他並不知曉,在他看來,那不值得他去探查。

    “民女的確不懂得治病。”夏以煙露出一抹笑,“可民女卻懂得解毒。”

    夏以煙的第一句話讓華妃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可下一句話,卻讓她勾起的笑微微一僵。

    “毒?”這句話總算讓皇帝正視眼前的女子,“皇后所碰之物,御醫皆已查過,並無毒物。”若非如此,他也不會給她解釋的機會。

    “皇后所碰之物的確無毒,因為這毒物是民女……應該說,是華妃娘娘借由民女之手帶進來的。”

    “你胡說八道!”華妃斂下的眸驀地瞠大,瞪向夏以煙,“本宮與你不過是巧遇,見你乖巧,頗有本宮眼緣,這才會給你賞賜,沒料到你竟為了脫罪,想誣陷本宮!”

    皇帝也擰起眉,顯然不信她的說詞,不過卻沒出聲。

    “是不是誣陷,待我救醒皇后便能知曉。”說完,夏以煙直視著皇帝,等著他的回復。

    皇帝很明顯是不信夏以煙,看向慕千陽,道:“朕可以給她機會,但皇后若是不醒,朕要她償命!”

    他是在告訴慕千陽,若夏以煙救不回他的皇后,那麼就別再阻擋他殺了夏以煙。

    慕千陽自始至終都握著夏以煙的手,感覺到她小手的緊握後,他瞬間明白她的意思,於是點頭,“臣遵命。”

    得到這保證,皇帝這才冷哼一聲,讓夏以煙進入皇后的寢殿。

    看著夏以煙前行的背影,華妃心頭那股不安愈來愈明顯,就在這時,她感到手指一陣刺痛,低頭一看,發現她指上不知何時爬滿了一排螞蟻,那刺痛便是螞蟻的啃咬。

    她倒抽了口氣,不停的拍打,可那些螞蟻卻極快的鑽進她的護甲套中,不停的咬著她的指頭,讓她嚇得臉色蒼白,忙將護甲套拔下扔棄。

    就在這時,夏以煙突然說:“皇上,麻煩讓華妃娘娘也進來。”

    華妃正掏出絲絹拾起護甲套,卻聽見皇帝的叫喚。

    “華妃,你也跟來。”

    這命令,讓華妃一咬牙,看了那護甲套一眼,才跟了進去。

    床榻上,皇后蒼白著臉,一旁的福誠默默陪伴著,嬌美的臉龐滿是淚痕。

    她後悔了,後悔自己的執念,若非她抱著一絲期望,想知曉慕千陽是否對她有情,母后也不會成了現在這模樣,若是母后能夠醒來,她可以什麼都不要,她只要母后安好……

    “福誠,你先退下。”皇帝看著默默流淚的女兒,歎了一口氣。

    此時的他也有了後悔,若他不執意如此,是否皇后便能無事?他不曉得,他只知道,不論付出什麼代價,他都要他的皇后醒來。

    “父皇……”福誠抬起哭紅的雙眸,嘶啞的說:“母后她……會醒嗎?”

    皇帝撫了撫她的頭,那威嚴的臉龐仿佛瞬間老了十歲,“會的,父皇就算耗盡所有,也會讓你母后醒來。”

    若夏以煙無法救回皇后,那他便是找遍名醫,也要將皇后給救醒。

    福誠聞言,垂下淚眸。

    在離開前,她站在夏以煙面前,輕聲說,“我相信陽哥哥喜歡的人不會是心腸歹毒之人,我信你沒有害我母后,若你真的能救我母后,福誠就是做牛做馬也會報答你的恩情。父皇會如此逼陽哥哥,也是為了我,我已知陽哥哥對你的感情,我為此事向你道歉……也……會就此放棄,請你原諒。”她真心誠意的朝夏以煙行了禮。

    夏以煙凝視眼前的福誠,說她不氣,那是不可能的,沒有一個女人能忍受自己的丈夫被人覬覦,她也是個普通的女人,沒有辦法這般大度,所以對福誠,她的確是惱,可如今看著福誠滿臉淚痕及後悔,那模樣似是真心懺悔,她輕歎了口氣,“我不用你做牛做馬,我只求一件事,便是請皇上收回對慕千語的賜婚。”這才是他們進宮最大的目的。

    皇帝聞言,斂下了眸,眸光微閃,沉聲說:“你還沒資格跟朕談條件,別忘了,皇后未醒,你仍未擺脫嫌疑。”

    夏以煙自然知道此時不是談條件的時機;只是趁著福誠道歉,稍微提提此事罷了。

    福誠聞言,也知自己左右不了父皇的想法,歉然的看了夏以煙一眼,才默默的退去。

    福誠退下後,皇帝見夏以煙依然沒有動作,擰眉問:“你還在等什麼?你既說皇后是中了毒,那還不快替皇后解毒!”

    夏以煙卻不動,只道:“再等等。”

    “你還要等什麼?”皇帝沉下臉,他心急,怕皇后再昏迷下去,會真的再也醒不來。

    “等解藥。”夏以煙神秘的說著,就在此時,她耳邊傳來一陣細語,讓她展開了笑。

    皇帝被她這話弄得迷糊,正要開口,就見她忽地蹲下身子,從地上拾起一物,對他說:“解藥來了。”

    在看見她手上拿著的東西時,皇帝擰起了眉,而華妃卻是身子一震,瞠大美眸,死死的盯著那物,不解東西怎麼會在這裡。

    “你這是在耍朕?”皇帝的臉色很難看,他不管怎麼看,都覺得夏以煙手上那東西很像華妃手上的護甲套,和解藥這兩個字壓根扯不上關係。

    夏以湮沒有回答,而是將護甲套反過來,這一倒,裡頭滾出一顆通體雪白的藥丸。

    這一幕讓皇帝瞳仁一縮,他怎麼也沒料到裡頭居然真有藥物,視線一轉,在看向華妃那少了一隻護甲套的手時,目光有了深意。

    華妃在皇帝的目光掃來時,下意識想把手給藏起,卻死死的忍了住。

    夏以煙拿著解藥,摘下華妃賜給她的棱霄鐲。

    她的腳竟不知何時來了一隻白貓,正偎在她腳旁喵喵叫著著。

    聽著小貓的叫聲,夏以煙蹲下身,將淩霄鐲放在小貓身旁,溫柔的撫著它毛茸茸的頭,小聲說:“等等麻煩你了,放心,不會有事的。”

    “喵喵!”小貓撒嬌的叫了聲,便乖順的趴在她腳邊,那行為及眼神仿佛聽得懂人話似的,讓皇帝看向夏以煙的眼神變得有些不同。

    “麻煩將皇后娘娘平時喝的藥茶再泡壺一過來。”

    皇帝頷首,御醫忙領命去準備。

    看著夏以煙一連串的動作,華妃臉色慘白,強自鎮靜的看著她手中的藥丸子。

    她不可能會發現這秘密,不可能……

    然而當御醫端來藥茶,小貓喝下沒多久便昏迷倒在地後,華妃身子顫抖了起來,不可置信的瞪向夏以煙。

    她、她居然真的知道?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這……”皇帝也被眼前的一幕驚到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藥茶可是雲安寺的高僧所配製,是他親自求來的,皇后飲用了十多年,從未出事,為何那只貓喝下藥茶後便如同皇后樣昏迷不醒?難道……

    皇帝的目光移至小貓旁邊的淩霄鐲,臉色前所未有的陰沉,再次看向華妃。

    他的眼神讓華妃打了個激靈,那秋水一般的眼眸瞬間有了淚,“皇上,您這是不信臣妾?若您真不信,請入驗驗那淩霄鐲,便能知曉是否有毒。”

    她要冷靜,不管夏以煙究竟是從何知道她的秘密,她都得冷靜地為自己開脫。

    “不用驗了。”夏以煙將雪白藥丸分出一小塊,化開後,喂給昏迷在地的小貓,才說,“淩霄鐲本身的確無毒,但它的外層卻長期浸泡在籬莿花磨制而成的花汁中,籬莿花本身無毒,有害的是它的花香,而這手鐲不知是何材質製成,不僅能吸附花汁,配戴在身上還會因體溫慢慢散發出花香,雖然那味道極淡,效果卻不少。”

    “這味道吸入過多,會弓起心悸,皇后所謂的心疾事實上是種慢性毒,我想華妃娘娘之前應該時常來陪伴皇后,毒便是這麼累積而來,而這次為何會如此嚴重,正是因為這淩霄鐲上的毒素之濃,是以往的數倍,皇后娘娘體內又有毒引,這才會毒發,性命垂危。”

    簡單來說,淩霄鐲上的香味是誘發的因素,方才她就是不餵食解藥給那貓,頂多昏迷一陣子便能來,真正讓皇后毒發的,是她體內那日積月累的毒素。

    在夏以煙說完這些話的同時,她腳下的貓也幽幽醒來,眨著有些迷茫的眼眸,對著夏以煙喵喵叫。

    她撫了撫兒貓的頭,柔聲說:“謝謝你,你可以離開了。”

    小貓聽了,甩了甩尾巴,用舌頭舔了舔她的手,這才靈巧的離開。

    夏以煙站起身,將藥丸化開,示意宮女讓皇后服下。

    皇帝在看見小貓的昏迷與蘇醒後,自然不再遲疑,點頭讓宮女伺候皇后服用。

    夏以煙又幽幽道,“雲安寺高僧所開的藥茶,事實上沒有半點藥效,它唯一的功用就是當這籬莿花的藥引,此茶配上籬莉花的香味,會產生一種毒素,那毒素有麻痹的效果,讓皇后娘娘以為心疾之症因這藥茶而舒緩,實則相反,正是這藥茶造成皇后娘娘所謂的心疾之症,日積月累之下,成了致命之毒。”

    夏以煙話落的同時,已醒來的皇后娘娘終於攢足了力氣,睜開眼,迷茫的雙眼滿是哀傷,在宮女的攙扶下坐起身,啞聲說:“華妃……本宮待你不薄,你為何要如此?”

    皇后早在服下藥沒多久便已清醒,只是身子太虛,無法睜開眼,卻將夏以煙的話聽得一字不漏。

    看著華妃那張美豔的臉,她回想起二、三十年前皇帝剛登基,她受封為皇后,為了充盈後宮,辦了選秀,華妃便是她選進來的。

    那時的華妃不過是個縣令之女,進宮後被封為采女,華妃很是乖巧順從,也因為如此,深得她的倚重,靠著她的幫襯,一步步爬到如今這個位置,即便她知華妃有野心,可這十幾年來的陪伴與扶持,讓她始終不願相信華妃會害她,然而方才夏以煙的一番話,卻讓她的心徹底涼了。

    她的心疾之症的確是在華妃進宮不久後而患,她患病之後,也是華妃至雲安寺請來所謂的“高僧”,替她配下那藥茶。

    華妃更是不畏風雨,日日堅持著來向她請安,且每日都會陪著她一塊喝下藥茶,小坐一刻鐘會離去,這習慣數十年如一日,即便是身處高位,華妃依且如此。

    正因華妃這般作為,才會深得她的倚重,誰知,這她曾以為的貼心事實上卻是狠心。

    原來華妃會如此勤奮的前來向她請安,並非是感激她的提攜與恩情,而是為了向她投下這慢性毒,原來華妃的野心早在進宮的那一刻便已昭然若揭,可笑的是她居然不知華妃為了毒殺她,甚至甘願與她一同嗅著花香、喝著藥茶,讓她毫無所覺,這般心機、這般隱忍,讓她佩服之餘更是陣陣心寒。

    她不想相信,可華妃那指套甲藏著的解藥讓她不得不信,華妃向她下毒的同時,也是在自己身上下毒,若非如此,華妃身上不會藏著解藥。

    眼看皇后醒來,皇帝松了口氣,目光深沉的看向瞼色死白的華妃,冷聲說:“華妃,你為何要毒害皇后?”

    見事蹟敗露,華妃早先還顫抖的身子緩了下來,心裡反而有一股解脫之感,露出一抹淒諒的笑,冷靜的說:“沒錯,毒的確是我下的,至於為何這麼做,我可以說,但皇上得保證不遷怒霖兒,並保證他一生衣食無憂,否則我就是死,也不說出原因。”

    聽她這麼說,皇帝大怒,“大膽!你以為你有資格同朕談條件?”

    華妃冷笑,斂下雙眸,不再出聲。

    若是她說出口,不僅她的命保不住,就連唯一的兒子也會受她牽連,所以在沒得到皇帝介諾的情況下,她是不會開口的。

    皇帝惱怒,正要讓人將其押下,皇后卻開了口,“皇上,當做臣妾求你,能否答應華妃的條件?”

    若是不能知道華妃為何對她下毒手,心頭這個被背叛的結她永遠解不開,畢竟她是真心將華妃當做姊妹對待。

    皇帝看著皇后那蒼白的臉色,心一軟,才恨恨的瞪了華妃一眼,怒道:“朕應了,說,為何對皇后下毒?”


    夫妻一場,他自然知道皇后的想法,為免髮妻鬱結于心,他只能應下。

    見皇帝答應,華妃這才松了口氣,然後惡狠狠的瞪向皇后,厲聲說:“為何這麼做?因為我恨!我恨你!陸煊儀,若非是你,我怎麼會進宮?若非是你,我怎麼會和情郎分別?你毀了我的婚事,讓我從此與愛人別離,在進宮的那一刻,我的心便死了,本想在後宮安安分分的過一生,可你偏偏不如我願!你的幫襯我一點也不稀罕,我不想要皇帝的寵倖,不想與那些和蛇蠍沒兩樣的女人爭寵,卻因為你,我不得不面對,不得不虛情假意的去迎合皇帝,去對一個我不愛的人討取寵愛,只為了能在這後宮裡活下來……”

    華妃的臉滿是淚痕,她恨皇后,但她最恨的還是她的父母。

    其實她心裡明白,若不是她那貪慕權勢的父母,她不會入宮,若不是她的父母買通宮裡的太監,她的畫像也不會被皇后給選中。

    可……哪是她的父母呀!她再恨也無法對自己的親人動手,所以她將這股仇恨全數算到皇后身上,從知道要入宮那一刻,她便開始計畫,計畫著這場毒殺,她有很多機會能殺死皇后,可她不肯,她要皇后和她一樣,在心痛中死去,她要皇后知道那是多麼的痛,如同失去愛人的她,日日夜夜活在那心痛心傷之中。

    這一切原本計畫得很完美,只要皇后死了,夏以煙肯定會被殺頭,不管慕千陽對夏以煙有幾分感情,只要他的妻子是因皇后而死,慕千陽與太子之間定會落下嫌隙,這麼一來,她的霖兒就看機會去爭皇位。

    她本打算做完這一切,便去陪那因她入宮,不到三年便抑鬱而亡的情人,沒想到卻因夏以煙而功虧一簣。

    聽完華妃的自白,皇后臉色更加蒼白,咬著唇不知該說什麼。

    原來她拆散的不只是慕千陽和夏以煙,早在數十年前,她便已做下這樣的事了嗎……

    相較于皇后的自責,皇帝的臉色卻是陰沉無比。

    華妃是他的女人,然而這十多年來,心裡裝的卻一直是另一個男人,這讓身為帝王的他的自尊心受到嚴重打擊,甚至懷疑起兩人的兒子鄭傲霖是否是他的孩子,若非華妃聰明,早前便開出條件,他肯定會連鄭傲霖一同打入天牢。

    思及此,皇帝更怒,沉聲大喊,“來人!把這賤婦給打入天牢!”

    看著華妃那心如死灰的臉龐,夏以煙暗歎了口氣,不是所有有情人都能白頭偕老,身處封建時代的女人更是如此。

    手驀地被身旁男人緊緊握住,那掌心傳來的溫暖讓她心暖,她朝慕千陽露出一抹笑,無聲的說,“阿燕,我愛你。”

    就在兩人濃情蜜意之時,外頭突然傳來一陣喧嘩,一名太監前來通報。

    “稟皇上,燕王府出事了!”

    皇帝雙眉緊擰,問:“出了什麼事?”

    太監抹了抹汗,忙說:“燕王妃、燕王妃死了!”

    “什麼!”皇帝瞪大眼。

    夏以煙和慕千陽對看一眼,心裡突然有股不妙的預感,在皇帝派人前去查證時,也跟著告退。

    皇帝見皇后無恙,甚至若非夏以煙在場,皇后就算今日無事,日後一定也會遭受毒手,就這點而言,夏以煙不僅無罪甚至還有功,他自然不會為難,點頭讓他們離去。

    兩人一出宮門,慕千陽便擁著她施展輕功,疾速往燕王府而去。

    兩人回到燕王府時,王府已被大理寺封鎖,大理寺范大人正在大門口焦急的來回踱步,一見到慕千陽,頓時雙眼一亮,忙說:“慕將軍,可等到你了。”

    慕千陽臉色十分陰沉,開口便問:“我妹妹人在哪?”

    回來的路上,夏以煙便事先用靈念詢問過燚衍,兩人已知他們進宮的時候,燕王府發生何事。

    這話問得范大人一怔,半晌說:“慕小姐在她的院落裡,我們、我們進不去……”

    聞言,慕千陽帶著夏以煙往海棠院掠去。

    察覺到慕千陽心裡的沉重,夏以煙粉唇微啟,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沒開口,而是思索著燚衍傳來的訊息。

    “你問本大爺發生什麼事?天知道究竟發生什麼事!你讓我來帶孩子,我正被你那兒子當馬騎,想我堂堂燚衍大爺居然淪落到被人當馬騎的地步,我可是你的老祖宗,萬獸一族至高無上的存在,叫我講重點?本大爺說的不重要嗎?你這忘恩負義的傢伙,本大爺幫你找到你那沒良心的夫君,你不感激就算了,現在連聽本大爺說幾句話都不願意,你這是背祖!是忘恩負義!你這行為十分的不道德,你不讓本大爺說,本大爺偏要說……”

    對燚衍的脾氣,夏以煙就算沒有十分,也有從九分的瞭解,雖然無奈,卻還是順著他的脾氣安慰了兩句,這才換來他不甘不願的消息。

    “我那時正被你兒子纏著,突然聽見一聲淒厲的慘叫聲,於是帶著三個小的一塊去看熱鬧,誰知我們到了,熱鬧也沒了,就看見一地死屍,唯一的活人就是你夫君那個妹妹,她昏了過去,不過你放心,她身上連個傷口也沒有。哦!不對,她身邊還有個男人,那男人就是之前和你交易藥材的其中一個,不過那姓寒的也不能算是——”人。

    燚衍正要說,卻驀地止住了話,似乎是有人不讓他說,爾後兩人的感應就這麼斷了。

    滿地的屍體,慕千語的昏迷,還有寒辰燁在場?

    夏以煙又透過獸語詢問了她留在燕王府的眼線,可那些蟲獸只將他們進宮時,滕麗伶和慕盼芹的對話轉達,海棠院內的事他們一樣不知道,只說那院子似有屏障一樣,他們進不去。

    這詭異的情況讓慕千陽與夏以煙兩人一路沉默,只想儘快趕到海棠院。

    兩人不一會兒便來到海棠院,現場的情況就和燚衍說的一模一樣,地上躺著七、八個身穿南疆服飾的黑衣人,一個個雙眸圓瞠、表情驚恐,除此之外身上完全看不出傷口,那模樣活脫脫像是被嚇死似的,除了那些黑衣人外,滕麗伶與慕盼芹也在其中,臉上的表情與那些黑衣人如出一轍。

    這畫面有些嚇到夏以煙,畢竟她從未看過這麼多死人,還未反應過來,慕千陽已將她護在懷中,下一刻耳邊便傳來低啞的聲音,“別怕。”

    夏以煙這才緩下心情,拉他捂著她雙眼的手,輕聲說:“有你在,我不怕。”只要有他在,再可怕的事她都不害怕。

    聽見這話,慕千陽這才放下心,拉著她的手便要走進海棠院,誰知兩人來到院門,正要踏入,卻發現怎麼也踩不下那一步。

    這奇異之事讓兩人對看一眼,又試了下,依舊進不去。

    “別試了,這院子被人下了禁制,你們進不去的。”身後傳來燚衍涼涼的聲音。

    慕千陽轉頭,當他看見那一臉風騷的燚衍時,雙俊眉擰了起來,沉聲說:“我恢復記憶後把煙兒忘了,是不是你動的手腳?”

    在他恢復記憶的瞬間,腦海中隱隱浮出個圖案,那時他想不起來,可在看見燚衍的剎那,他這才想起,那圖案分明就是眼前這男子的原身,那赤紅色的蜘蛛。

    “呃……”聽見這話,燚衍的笑容微僵,“你在說什麼,本大爺聽不懂。”

    什麼鬼!眼前這男人真的只是個人嗎?怎麼會連他封了他記憶的烙印都看得到?不對,這人怎麼知道他是誰?他可是化了形的,這沒道理……

    燚衍不承認,可慕千陽卻沒忽略他眼底的心虛,冷哼了聲,才說:“解開這禁制,我便原諒你。”若非心系妹妹的安危,他絕不會這麼輕易放過燚衍。

    這威脅讓燚衍跳腳,區區一個凡人也敢要脅他?真當他不會發火呀!

    “憑什麼?燚衍大爺我什麼都受,就是不受威脅,本太爺告訴你——”

    “你們剛剛說的是什麼意思?”夏以煙笑盈盈的看向燚衍,臉上的笑容明媚又燦爛,宛若天上的太陽那般耀眼照人。

    那笑容讓原本還十分高傲的某人打了個寒顫,氣勢全消,立馬說:“我解。”

    夏以煙平時很好說話,沒什麼大事的話她壓根懶得理他,都順著他,可要真惹惱了她,那可不是好玩的事,讓她知道當時他是因為被她逼著救慕千陽而不悅,於是小小的惡作劇,想看看他恢復記憶後,是否值得夏以煙這般死心塌地,才對慕千陽動了手腳,畢竟在他眼中,凡人的情愛根本是個笑話。

    誰知他當初的惡作劇造成慕千陽失蹤,兩人甚至分別了兩年之久,要是讓夏以煙知道這事,他日子絕對不會好過,於是他二話不說,衣袖一揮,倏地打出數十道手印,那無形的禁制瞬間消失。

    禁制一解,夫妻倆誰也沒理他,快步走進海棠院。

    燚衍見狀,抹了抹額間冷汗,“這熱鬧看不得,我還是去調戲那些可愛的姑娘來得快活些。”話落,便一溜煙的跑了。

    慕千陽帶著夏以煙來到慕千語平時玩耍的花園,就見寒辰燁抱著慕千語,正坐在秋千上輕輕的蕩著。

    那畫面讓慕千陽俊眉微擰,看向妹妹,輕喚,“語兒?”

    寒辰燁抬起頭,那冷漠的眸子極快的閃過一抹紫光,柔聲說:“她睡著了。”

    慕千陽看著眼前的男人,明明是相處了近十年的師兄弟,可在這一刻,他突然感到有些陌生,“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寒辰燁斂下眸子,看著懷中睫毛輕顫,顯然快要蘇醒的慕千語,眸中滿是溫柔,搖頭,“我也不曉得,我為了賜婚一事來找你,卻聽見這裡有慘叫聲,趕來看時,便看見一堆人拼了命的想往外沖,個個面色驚恐,不過幾個呼吸便紛紛倒地,全死了。我在這裡看見她,那時的她只靜靜的看了我一眼,便昏了過去。”

    寒辰燁話才說完,慕千語那緊閉的眸子正好睜開,迷茫的看著他。

    “語兒!”慕千陽見妹妹醒來,便要上前,誰知——

    “你是誰?”慕千語一臉驚惶的看著他,纖細的身子不停的往寒辰燁身上縮。

    這話讓慕千陽與夏以煙愣住了,尤其是慕千陽,慕千語臉上的驚惶讓他心痛,啞聲說:“語兒,我是哥哥,你不認得了嗎?”

    慕千語看著他,眼裡全是陌生,搖著螓首:“我、我不認得……”說話的同時,她的手緊緊的抓著寒辰燁,怎麼也不放開。

    這情景讓慕千陽沉默。

    這時,范大人總算進了海棠院,看著滿地的屍體以及縮在寒辰燁懷中的慕千語,還有臉色陰沉得嚇人的慕千陽,大氣也不敢喘一下,讓人抬走這一具具的屍體,悄然離去。

    “阿燕……你還好嗎?”看著始終沉默不語的慕千陽,夏以煙很心疼。

    距離海棠院命案一事已過了七日,隨著慕千語遠去西楚國的時間接近,慕千陽也愈來愈沉默,只要有空便會來到海棠院,看著那座無人的秋千。

    慕千陽抬眸,看著擔憂的夏以煙,好半晌,才啞著嗓子低聲說:“語兒……三歲那年被滕麗伶喂下毒湯後,醒來時也是這樣的反應,誰都不認得,連我也認不得,我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才讓她明白,我是她的哥哥、是她唯一的親人,也是唯一個不會傷害她的……這些年我們兄妹相依為命,我恨自己保護不了她,恨我自己的弱小,更恨一個個嘲笑她是傻子的人為了保護她,我十歲便拜師學藝,我發誓不會再讓住何人傷害她、不會讓任何人再喊她一句傻子……”

    可他卻違背了誓言,即便他成了鎮國將軍,保護了家園,受萬人擁戴,卻還是保護不了他唯一的妹妹,甚至讓她再一次失去記憶,將他給忘了……

    這次的命案所有矛頭都指向慕千語,即使眾人不信慕千語一個弱女子可以在瞬間殺死七、八個大漢,可那些人死在海棠院是事實,而且滕麗伶和慕盼芹也死了,死得莫名其妙。

    無明顯外傷、體內無毒素殘留,死前似乎受到極大的驚嚇,心脈盡斷而亡,這是仵作驗屍後的結論。

    雖然已對外宣稱是南疆人尋仇,可那些死去的黑衣人明顯有著東耀國人的特徵,只不過身上擺著南疆國的物品,是不是南疆人還是兩說。

    若非在場之人,除了慕千語之外全都死去,幾乎已能斷定是滕麗伶為害慕千語特意為之。

    整件事撲朔迷離,偏偏慕千語一問三不知,除了搖頭就是回答她不知道。

    讓人詫異的是,她說什麼也不肯離開寒辰燁身旁,只要寒辰燁一離開,她便哭鬧,直到他回來才破涕為笑。

    慕千陽讓大理寺封鎖了所有消息,然後進宮與皇帝進行了一場密談,密談過後,他便來到海棠院,望著那座他親手做給慕千語的秋千,一直維持著這姿勢,直到夏以煙找來。

    “皇上,不同意解除語兒的賜婚。”這是他與皇帝密談之後的結論。

    母親與西楚皇后的口頭約定占最大的因素,其次便是燕王府一夕之間死了這麼多人,其中還有燕王妃和慕盼芹,這消息不可能瞞得住,海棠院發生的事必然會傳出去,到時候即便妹妹不是兇手,這詭譎的命案也會引起眾人的質疑及批判,他不能讓妹妹陷入這樣的困境。

    遠嫁西楚國是最好的辦法,只有成為西楚的太子妃,才能堵住那些人的嘴,更何況,目前的慕千語什麼人都認不得,只認寒辰燁。

    這……似乎是最好的方法,可他捨不得,真的捨不得。

    夏以煙知道他心裡的難舍,緊緊的擁著他,輕聲說,“阿燕,西楚離東耀其實不遠,若你想語兒,我們隨時都能去找她,再說了,你該相信寒辰燁,他會照顧好語兒的。”

    她對寒辰燁雖不算十分瞭解,可在事情發生那日,她看見了寒辰燁凝視著慕千語的目光,那眼神和阿燕看著她的眼神一模一樣,就像他懷中之人是世上最珍貴的寶貝,單憑這個眼神,她便相信寒辰燁定不會讓慕千語受到一點委屈。

    慕千陽不語,只深深的抱著她。

    夏以煙也沒再說話,兩人就這麼相擁著。

    很快便來到慕千語遠嫁西楚的日子。

    看著即將離開,卻依不願與他親近的妹妹,慕千陽的心十分沉重。

    夏以煙緊握著他的手,看向來到面前的寒辰燁,輕聲道:“一定要好好對待語兒。”

    看著寒辰燁,夏以煙其實有些迷茫,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寒辰燁看向慕千語的目光有著疼惜沒錯,可與那日抱著慕千語時的目光相比,似乎少了些什麼……

    “我會。”寒辰燁鄭重的點頭。

    慕千陽將目光從妹妹身上移向他,嘶聲說:“我只要她平安快樂,其他的我不奢求。”

    他不奢求慕千語能當個稱職的太子妃,他的要求很簡單,只要她快樂便已足夠。

    “放心,我會照顧好她。”寒辰燁個性清冷,可一旦承諾,便一定會做到。

    慕千陽不知,他娶慕千語除了母后的要求外,還有一個他也說不出來的原因。

    他腦裡似乎有道聲音告訴他,除了慕千語之外,他誰都不要,他的妻子就只能是她,至於原因,他不曉得。

    所以他在慕千陽前去找東耀皇帝之前,便已是一步進了宮,告訴東耀皇帝,他不會解除婚約,東耀皇帝無奈之下,也只能應下。

    至於那道莫名的聲音從何而來,他不知,那日前往燕王府想和慕千陽商量此事時,腦海又出現了一道聲音,讓他儘快前去海棠院。

    意外是怎麼發生的,他不曉得,當時他聞聲來到海棠院,才剛踏進,下一刻便好似昏過去般毫無記憶,再醒來時,他懷中只抱著慕千語。

    她正用著那雙猶如小鹿一般驚惶迷茫的眼神看著他,且緊緊的拉著他的衣角,說什麼也不放。

    他不曉得發生了何事,只知經過海棠院一事後,慕千語怎麼也不離開他,再加上慕千陽將慕千語留在東耀的處境同他說了之後,他對慕千語只有深深的疼惜,他或許沒辦法愛她,卻能像對待妹妹一樣好好對待她,讓她平安快樂,這是他給予好友的承諾。

    說完這些話,寒辰燁便帶著慕千語轉身離去。

    在離去前,慕千語從馬車探出螓首,揚著燦爛的笑,朝著他們揮手。

    那笑容讓慕千陽連日來的陰沉情緒得到了開口,直到那浩浩蕩蕩的車隊成了一個黑點,慕千陽才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妻子及懷中的兒子柔聲道:“我們也回家吧。”

    滕麗伶母女死後,慕平藍就像垮了一樣,再也沒心思和慕千陽爭,在滕麗伶與慕盼芹葬禮過後便消失無蹤,至於燕王僅在妻女下葬時露了一面,便又過著他風花雪月的日子,仿佛死去的不過是兩個無關緊要的人。

    沒了慕千語的燕王府,慕千陽是不會再回去了,他們的家從今之後便是將軍府。

    感覺到他的情緒似乎沒這麼低落後,夏以煙也揚起了笑,輕聲說:“阿燕,我記得你皇帝說要辭官了是不?”

    聞言,慕千陽挑起了眉,“是說過。”

    “那麼,明日上朝時再上奏一次吧。”她看著窩在慕千陽懷中睡得跟只小豬一般的兒子說:“比起皇都,我更喜歡待在後坑村,再說語兒遠嫁,總不能連個主婚人都不在身邊,辭了官,咱們想去哪就去哪,不是挺自在的?”

    這話簡直說到了慕千陽的心坎裡去,他會當將軍,是為了讓人不輕看慕千語,而今要保護的妹妹遠去西楚,他還留著這將軍的頭銜做什麼?就像妻子所說,比起這沒有給過他坐點溫暖的皇都,他與她相識相戀的後坑村才是他們真正的家。

    這念頭閃過,他點頭,“好,明日上朝我再提。”

    他很清楚,辭官一事沒這麼簡單,但一次不成,便再試一次,總會有成功的時候不是?到時兩人逍遙自在,就是要到西楚定居都沒問題。

    這麼一想,他那沉重的心情又好上了幾分,勾起了笑,對身旁的妻子說:“在這之前,我得先給你一場盛大的婚禮。”

    夏以煙一愣,旋即笑著搖頭,“不了,與其讓一堆不認識的人來祝賀我們的婚禮,我更喜歡後坑村那些純樸的村民,那才是屬於我們的婚禮,我不需要讓皇都的人認同我,只要你知道我是你的妻子那就夠了。”

    她知道阿燕一直覺得該給她一場屬於將軍夫人的盛大婚禮,哪怕是一天,他都不想讓人看輕她,可她卻不在乎那些虛禮,她在乎的,是他們一家人在一起,那就是最好的禮物。

    這話讓慕千陽臉上笑容更盛,黑眸裡滿是柔情,緊握著她的手,低聲道:“我慕千陽這輩子就只有夏以煙一個妻子,不僅是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我與你將生生世世在一起,永不分離。”

    凝視著他眼中的深情,夏以煙只覺得一顆心漲得滿滿的,忍不住踮起腳,在他臉頰旁印上一吻,“阿燕,能遇見你真好。”

    “這話應該我說才是。”黑眸因這一吻微沉,他想也未想便勾起她的下顎,印上深情的一吻,壓根不在乎兩人的舉動引來多少路人的驚呼。

    被擠在兩人之間的淩兒鼓起一張肉包臉,眼見最愛的娘親又被爹爹給搶了,不甘示弱的爬呀爬、蹭呀蹭,好不容易構到夏以煙那纖細的頸頂,嘟起兒嘴就是一陣狂親。

    娘親是他的,誰也不許搶。

    淩兒那濕漉漉的親吻讓夏以煙脖子一陣癢,她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你這小子!她是你娘!”慕千陽黑了臉,這還讓不讓他好好同妻子溫存?

    淩兒壓根不理他,乾脆爬到娘親懷中,緊緊巴著,親得更加賣力。

    這舉動讓慕千陽俊顏更黑,夏以煙卻是再也忍不住,嬌笑出聲,那銀鈴般的笑聲傳遍大街,自然也傳到了一直跟在兩人後頭的三人耳中。

    “哥哥,阿姊又被咬……”夏以卉眨著眼看著自家阿姊笑得開懷的俏顏,問:“為什麼阿姊被咬還這麼開心?”

    這問題困擾她好久了,一直沒人能替她解答。

    “我也不知道……”夏以松搔了搔頭,這個問題他也挺想知道的。

    “小姑娘,今年幾歲?要不要同我一塊去賞花?”

    這聲音讓夏以松雙眸一亮,轉過頭,一臉認真的問道:“衍哥哥,你也很愛咬一些小姊姊的嘴,能不能告訴我們,為什麼她們明明就是被咬,還紅著臉,一臉開心?”

    正在調戲小姑娘的燚衍一僵,那正被調戲的小姑娘也是一僵,接著反應過來,手一揚,賞了他一巴掌,憤然離去。

    “你、你打我?”燚衍捂著臉,一臉不敢置信,“我可是萬獸一族的老祖宗,是至高無上的存在,你一個凡間女子居然敢打我!”

    怒了,被打就算了,最重要的是,他這一次聯手都沒牽到就挨了這一巴掌,虧!太虧了!不成,他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他得討回來。

    “你給我站住,別走!”說著,他長腳一邁,飛也似的跑了。

    看著那像風一般的身影,夏以松的臉垮了下來,“哥哥又溜了……”

    這不知道是他第幾次回問這問題了,每一回他都能用不同的理由開溜。

    兩兄妹對視一眼,只能歎著氣跟上前。

    看樣子他們倆要知道答案,恐怕有得等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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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g68 發表於 2019-3-2 09:31 PM

【後記 新旅遊,新題材 米恩】

    天氣變冷了,大家有沒有多穿些衣服呢?

    這陣子聽到蠻多事故的,臺灣的普悠瑪號出軌、印尼的獅航墜機,聽得我心驚膽跳,因為已有將近三年沒出國的我才決定要和家人去日本玩以及明年三月去韓國自由行,所以在聽見墜機的消息的,實在有些不安。

    不過不安歸不安,行程都訂了,不去也不行,更何況這次的日本之行,可是全家出動的家族旅遊呢。

    這次的日本行我們不是跟團,而是自由行。

    因為米恩有個妹妹在日本工作,這次就是要去找她玩的,成員除了家裡兩老和小妹外,還有米小寶和米二寶這兩個小蘿蔔頭。

    這一聽就是一趟艱辛的旅程呀,想想我們兩個弱女子要照顧兩個老的和兩個小的,還是自由行,怎麼想都覺得前景堪憂。

    可這是我繼國中畢業後,第一次和爸媽一起出國玩,而且還多了兩個小不點,說實在話,還是很期待的呢,就是再累,也會是趟充滿回憶的旅程,是吧!

    廢話說完了,現在就來說說這書寶寶吧。

    說到這本書寶寶,可真是米恩寫書這麼久以來,寫過最最長的一次,也是寫得最久的書,寫到幾乎要痛哭流涕,偏偏還一直寫不到結尾。

    雖然寫書的過程不那麼順利。可以說是想破了頭,可最後還是寫完了,真是可喜可賀。

    這本書寶寶在上本書時已經有預告,會是本系列書。正因為是系列書。需要安插一些劇情,才會讓我想到白頭發都冒了好幾根,好在最後終於寫完了,真是感動。

    這次的題材比較特殊,女主角在穿越後,擁有了能和蟲獸溝通的能力,這能力看似不怎麼厲害,事實上卻是威力驚人,也就我們女王角天性懶散,只想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否則憑藉這樣的力量,都足以一統大陸了呢。

    我也常常幻想,要是我能和動物們溝通並命令地們,我會想做些什麼事?

    思前想後居然只想到《怪物與它們的產地》裡偷偷跑進銀行的玻璃獸,偷偷把亮晶晶的寶石藏到肚子裡的畫面……

    想到這,突然很唾棄自己的膚淺,擁有這樣的能力,居然只想著要錢……看樣子米恩是想錢想瘋了!

    各位讀者們,有沒有想過如果自己擁有這樣的能力,最想做的會是什麼事呢?

    希望大家會喜歡這本書,咱們下本書再見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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