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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貝兒 - 愛是無敵【單】
本帖最後由 lges90731 於 2018-9-9 01:08 AM 編輯【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要不是受到老友所托,彭振修絕不會再踏上台灣這塊傷心地。
他曾在這裡被心愛的女人傷害,自此他對愛情敬謝不敏,
玩玩遊戲可以,但要付出真心,恕不奉陪到底!
只是他沒想到,來台灣這一趟,竟然讓他打破原則——
一般女人看到他,都急著往他身上貼,只有這個叫范曉文的女人不識貨,
把他當詐騙集團成員就算了,他惡作劇想親她,
竟然還被她踹一腳,理由是他長得太帥,她必須拒他於千里之外?
她不算漂亮,跟他平常逢場作戲的那些女人差很多,但她溫柔善良,
看她被欺負,他竟無法坐視不管。曾以為自己不會再愛,
如今卻栽在她手裡,雖然他們之間橫亙著「彭家魔咒」,
但如果不勇敢一回,又怎會知道沒有幸福的機會?
【出版日期】 2016/10/04
【出版社名稱】 果樹
【書系及編號】橘子說 1235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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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第一章
怪物!
你根本是個怪物!
好噁心!
不要過來!
彭振修從夢中驚醒,喘著氣,兩眼瞪著天花板,過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來,確定自己是躺在美國家中的床上。
怎麼又作這個夢了?
都已經過了十年,早該忘了才對,不過他旋即又自嘲地笑了笑,時間對彭家人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就因為活得太久,反而有很多事想忘也忘不掉。
他掀開被子下床,赤裸著上身的他,下身只穿著H&M藍色貼身平口內褲,展現出一身精壯有力的肌肉。
唰的一聲,他用力拉開窗簾,強烈的陽光陡地照進屋內,讓他不由得瞇起雙眼,等到能夠適應之後,位在三十五樓層的他,將紐約中央公園以及哈德遜河的美景盡收眼底,也一掃心中的陰冷。
當他拿起擺在床頭櫃上的手機,看了下時間,已經是早上八點半,這才想到再過一個半小時就會有客人來訪。
他大步走進浴室,約莫過了二十分鐘之後,他已經吹乾頭髮,直接走進更衣間,挑了件樣式簡單的灰色圓領薄毛衣和藍色牛仔褲。雖說對方是客人,但也算是認識多年的老朋友,不必穿得太正式。接著他打開特別訂做的表盒,共有一百多隻名表陳列在眼前,這些都是他的得意收藏,可以依照每天的心情來配戴。
把JAEGER的陀飛輪表戴在左手腕上,彭振修赤著腳走出更衣間,來到廚房,從冰箱裡拿出冷凍食品,這只要微波加熱就可以吃了,很方便,不過長輩們認為應該要派個人來盯著他的飲食起居,不過他最討厭有人在耳邊嘮叨,也不喜歡有人在旁邊監視,他一個人住在這棟兩百多坪的房子,自由自在,根本不想要有人打擾。
他一面吃披薩,一面滑手機,再喝著全自動咖啡機煮出來的咖啡,簡單就可以打發一餐,偶爾晚上出門喝酒,女人投懷送抱,供他排遣寂寞,要是有人眼紅,故意找他麻煩,他也很樂意奉陪,搞到全紐約的警察都認識他,即便成了家族中的頭痛人物,他也覺得無所謂。
這十年來,他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女人而變得憤世嫉俗,雖然很不值得,但他就是控制不了隨時會像火山爆發一樣的脾氣,不過認真分析,這個事件不過是一個觸媒,將面對永恆生命的孤獨和憤怒給引爆罷了。
喝完咖啡,他用手指扒了扒看似凌亂卻很有型的黑髮,從內心湧起的煩躁感沒有一刻停歇。
他想要大叫,想要再找人打架,想要毀滅一切。
這時,內線電話響了,大廳櫃檯通知他有客人到訪。
他連忙收拾好垃圾,走出大門,等待電梯上來。
當!電梯門開了,站在裡頭的是個拄著柺杖的灰髮男人,年紀大概六十五歲左右,有著一張東方人的面孔。
「……Charles!」
「James!」對方見到彭振修,馬上張開雙臂,來個大大的擁抱。
「好久不見!」他已經有三年沒見到這位老朋友了,所以昨天接到電話帶給他很大的驚喜,不過就在擁抱住對方的那一瞬間,他嗅到對方身上有股淡不可聞的腐臭味,這是普通人聞不到的,令彭振修心口往下一沉。
這種特殊能力是彭家人與生俱來的能力,源自五百年前被封印在彭家祖先體內的千年魔物所有,不過每個人的程度和感應方式各不同。
「今天只有你一個人來?」因為好友平常出門總有好幾個傭人和保鑣跟著。
「我讓他們在一樓的招待室等著……」范士堯一面說,一面打量老朋友依舊俊美年輕的外表,笑歎。「我們認識快三十年了,你還是跟剛認識的時候一樣,一點都沒變。」
「你是特地來挖苦我的?」彭振修佯哼。
彭家的男人天生就異於常人,不只擁有永恆的生命,到了一定的年紀就不會再變老,除非命定中的女人出現,用她的愛來破解「彭家魔咒」,而這個家族秘密也只有極少數的外人才知道。
「哈哈。」范士堯拄著柺杖,有些吃力地走進大門。「我要是想挖苦你,也不會等到現在……你一點都沒變,我卻是快死了。」
彭振修瞪了他一眼,即便心裡已經有底,嘴巴上還是不肯承認眼前的老朋友距離死亡很近。
「It's bull shit!」
「我是說真的,醫師說我已經到了胃癌末期,運氣好的話,頂多再拖半年,所以我也放棄做化療,不想虛弱到只能躺在病床上等死……」他的聲音還是相當有力。「Lili去年已經先走一步,接下來就輪到我了,在這之前,我有個心願,除了你,沒有人可以幫我。」
「要我幫你做什麼?」彭振修在他身邊坐下來,心情有些沉重。
他歎了口氣。「其實我有一個整整小十五歲的妹妹,不過是我父親跟外面的女人生的,因為年紀相差很多,我幾乎把她當作女兒一樣疼愛,沒想到就在她十七歲那一年,愛上一個混黑道的年輕人,還說要跟對方結婚,當時我父親已經過世,我母親根本不在乎她要嫁給誰,但我自然是反對到底,結果她居然跟人傢俬奔,我無法原諒她這種行為……辛辛苦苦栽培她,讓她吃好的、穿好的,還念好學校,居然為了那種男人不要我這個哥哥,之後我下定決心當作沒有這個妹妹存在……」
「不過現在後悔了,想找到她?」彭振修打趣地問。
范士堯皺起灰白的眉頭。「最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老是夢見麗華,不過在夢裡看到的是她小時候的模樣,還一面哭,一面叫著哥哥、哥哥,讓我心裡很不安。我的日子已經不多,氣也早就消了,現在只想知道她這些年過得好不好,那個男人有沒有好好對待她。」
「這種尋人的事可以請律師或者私家偵探去找就好了。」只要花點錢,就會有人辦得妥妥當當。
范士堯哼了哼。「我人還沒死,幾個兒子、女兒就已經在盤算將來能分到多少遺產,就算把麗華列為遺產繼承人,到時他們也會使出各種手段逼她放棄,那時我已經護不了她,所以才想辦理生前贈與,把台灣的一棟房子送給她,要是誰敢反對,就別想拿到一毛錢。為了避免走漏消息,我不能委託公司律師或是找那些無法信任的私家偵探,只能拜託你了。」
彭振修扒了下頭髮,老朋友都當面請托了,他也不得不幫這個忙,只是總要先有個目標。
「要從哪裡開始找起?」
「她是念護校的,曾經有其他親戚在台灣中部的某家醫院看到她在裡面當護士,這是目前唯一的線索。」
這番話讓彭振修臉色一變,他這才想到眼前這個老朋友來自台灣。
「我可以替你請熟識的律師,保證你那幾個兒子、女兒不會知道。」
「James,我只相信你,希望你親自去幫我確認。」范士堯哀求。
「你明知道我對台灣的印象……」
十年前,他第一次跟著堂哥到台灣玩,在偶然的機會下,認識了那個女人,他被她美艷熱情的外表給迷得神魂顛倒,兩人在床上更是契合,加上彼此都很會玩,每天的生活都過得精彩又刺激。
他原以為找到真愛,就算不是命定中的女人也無所謂,因此交往不到三個月就開口求婚,結果當他說出「彭家魔咒」的秘密,以及可以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妖魔鬼怪後,得到的卻是「怪物」兩個字,把他的感情和自尊狠狠踩在腳底下,從此,他也把那個國家列入黑名單,發誓再也不會踏上半步。
「我知道,但是為了我這個離死期不遠的老朋友,你就不能幫我完成最後的心願嗎?」范士堯眼眶泛紅問道。
這句話讓彭振修喉嚨一噎,說不出話來。
彭家的男人為了守護家族秘密,無法跟人深入交往,朋友更是少之又少,也就特別珍惜,就連他也不例外。
這十年來,能夠忍受得了自己的暴躁脾氣,也只有眼前這個人了。有時他打架鬧事,被帶回警局,不想讓家裡的長輩知道,也是拜託他委託律師來保釋,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欠下多少人情。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一大片落地窗前,內心交戰,實在不想走這一趟。
范士堯滿懷信心地看著老朋友的背影,知道他一向講義氣,朋友有難,絕對會拔刀相助。
「……我幫就是了。」彭振修扒亂了頭髮,又走回來,總算點頭。
送走范士堯之後,他跌坐在沙發上,想到要去曾經發過毒誓,這輩子絕不會再踏上一步的國家,心情更加惡劣。
對了,他可以打電話給Owen,這位堂哥跟他從小到大感情最要好,一定會幫這個忙。不過他連打了幾次堂哥的手機都沒有人接。
接下來幾天,他一次又一次打給他,還是沒有接通,他不禁懷疑對方是不是故意的?想起兩個月前也曾經打過電話,也是一樣不接,到底在忙些什麼?
沒辦法,他只好向其他堂兄弟打聽,這才知道對方人就在台灣。
這真是太巧了,這樣就可以請他幫忙,一旦確定找到人,他就馬上飛過去,火速把人帶到美國相認,一下子就可以把事情解決。
不過前提是對方肯接電話才行,彭振修難得低聲下氣地去拜託五叔,這個年紀最小的叔叔有著放浪不羈的個性,不把世俗的眼光當作一回事,也比其他人好說話,他心想長輩都親自打過去了,就不信Owen還敢拒接,沒想到卻從五叔口中得知堂哥在台灣似乎遇到命定中的女人,全家族的人都在關心這件事。
看這情況,堂哥肯定沒空幫他,這一趟台灣之行,他是非去不可了。
他掄起拳頭,在空中揮舞了幾下,好發洩心中的鬱悶。
逼不得已,彭振修只好訂了張機票,打包好行李,坐上飛機,前往這輩子以為不會再去的國家。
今天是休假日,范曉文一如往常,七點就起床了。
只要有時間下廚,她絕對不會當外食族,冰箱裡有昨天到期的鮭魚和雞肉,以及兩袋再不吃就要爛掉的地瓜葉,今天的午餐和晚餐不用花到一塊錢,甚至可以吃到明後天都沒問題。這些食物都還可以吃,丟掉太浪費了,這世界上有很多人瀕臨餓死邊緣,自己比他們幸運,所以一定要珍惜食物,而這也是在「安家生鮮超市」
工作的好處,老闆很慷慨大方,同意讓員工把到期的商品帶回家,讓她省下一筆不小的開銷。
她裹著厚外套走進浴室,雖然最近天氣不好,老是下雨,但是屋內的溫度比外面還低,尤其是客廳的某個角落更是陰沉沉的。
盥洗完之後,她走進廚房,裡頭的白色廚具是自己最喜歡的,能租到這間三房兩廳一衛,附有前後陽台的房子,房東只收她一個月五千,便宜到連作夢都會偷笑,不過租金之所以會這麼低,當然是有原因的。
沒過一會兒,廚房內飄出蛋炒飯的香味,這可是她的拿手菜。
「還是自己煮的最好吃……」范曉文在餐桌旁坐下,拿起湯匙,大口大口地吃起來,一面用手機聽音樂,伍佰的「愛情限時批」立刻在屋裡響起。
范曉文也跟著又哼又扭,沒想到才唱到一半,背部突然傳來一陣刺骨的寒意,讓她不由得冷到皮皮挫,這才想到另一名「室友」的存在。
「對不起,是不是聲音太大吵到你了?」
范曉文對著空氣說話,當音樂聲轉小,寒氣也就褪去。
對於這種可以稱得上恐怖的情況,范曉文只能試著去習慣這位「李小姐」的存在,只要把它當成是人,不是阿飄,就沒那麼可怕了。
就在這時,手機跳出提醒通知。
「啊,今天是十五……」每個月初一、十五,只要休假,她就會去附近的龍山寺拜拜。
拜神明做契母也算是台灣的民間習俗之一,因為她小時候很難帶,常常在半夜啼哭,於是有人就教母親去求神明收她做契女,於是觀世音菩薩成了她的契母,也是托了祂的福,活到現在二十四歲,她都沒生過大病或是出過意外。
吃完早餐,范曉文心想還是早點去,香客比較少,才能好好地跟契母說話。她很快地換好衣服,才走出家門,就遇到住在對門的阿桑正好也要搭電梯下樓。
范曉文主動打招呼。「早!」
「呃……早。」阿桑用異樣的眼神打量眼前的短髮小姐,眉清目秀,身材瘦瘦的,給人乾乾淨淨的感覺,不像時下很多愛打扮又喜歡亂交男朋友的女生,一看就是乖巧懂事的好孩子,見到鄰居也會打招呼,讓這棟大樓的住戶都留下好印象。「范小姐要出去?」
范曉文搬來這裡快四個月,已經習慣這棟大樓的住戶看待自己的怪異目光。「嗯,要去龍山寺拜拜。」
阿桑點頭如搗蒜。「是應該去拜拜!真虧你住得下去,之前的幾個房客住不到三天,有的甚至當天晚上就落跑,說是被鬼壓……你真的沒事?」
「被鬼壓是有……」剛住進來的那個月幾乎天天發生,她常常被嚇到哭著逃出門,最後不得不去求她的神明契母幫忙。
「我就說嘛。」阿桑打開話匣子。「那個女孩子也真是可憐,不過她的父母更可憐,女兒都快結婚了,用所有的積蓄買下這間房子,還裝潢得漂漂亮亮,就是要給他們夫妻當作新房,沒想到男的居然劈腿,對方還大著肚子,都快生了……後來只好解除婚約,結果女兒就在裡頭上吊……」
人家說得正起勁,范曉文也不好意思打斷,其實這個「故事」她已經聽過十幾遍了,只好不停地點頭附和。
「最後這間房子就變成了賣不出去的凶宅,就算租給人家,沒有一個人能撐得了三天,只有你住最久。到底有什麼撇步?難道你都不怕嗎?」阿桑真的非常好奇,早就想問了。
范曉文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也沒什麼撇步,因為房租真的很便宜,離我上班的地方又近,就算害怕也只能忍耐,不過我有常去龍山寺拜拜,請觀世音菩薩保佑,應該不會有事。」也多虧契母幫她作主,才能住到現在。
聽完,阿桑語重心長地勸道:「租金是很便宜沒錯,不過也不要太忍耐,真的受不了就要快點搬家,不然那種不乾淨的東西會讓你的身體越來越差……你沒看那些靈異節目,有的還會附你的身,萬一要你跟她一樣上吊,那可就完了……」
「謝謝,我會注意的。」她微笑接受對方的好意。
當!電梯來到七樓,兩人一起走進電梯,來到五樓,門又開了。
站在外頭的年輕媽媽手上牽著三歲多的女兒,看到范曉文,瞬間愣住。
她當然知道她是誰,這棟大樓的住戶大概沒有人不認識她,甚至還私下賭她會住多久。
見對方沒有反應,范曉文一臉疑惑。「你不坐嗎?」
「呃……要。」年輕媽媽回過神來,這才走進電梯。
阿桑彎下腰想逗對方的女兒,不過孩子很害羞,立刻躲到媽媽背後。
「范小姐要出去?」年輕媽媽攀談起來。
「嗯,要去龍山寺拜拜。」范曉文沒去想過為什麼大家都知道她姓范,只覺得這棟大樓的住戶都是好人,會彼此關照。
聽到拜拜,年輕媽媽點了點頭,露出一副「我瞭解」的表情。「去求個平安也好,再順便買個平安符帶在身上。」
范曉文點了點頭。「我會的,謝謝。」
這時電梯來到一樓,范曉文向阿桑和年輕媽媽說了一聲再見後就先步出電梯,沒看到兩人在背後用同情的眼光望著自己。
因為不是趕著上班,所以范曉文決定用走的去龍山寺,從家裡走到龍山寺,不用十分鐘就到了。當她抵達後,發現時間還早,沒看到遊覽車停在門口,裡頭的香客也還不算多,便趕緊去販賣部買了供品和香燭。
她把供品擺好,手持清香,跟龍山寺的主祀觀世音菩薩報告最近的工作情況,因為母親已經不在了,這位神明契母就是自己的另一個母親,要是她遇到什麼困擾或煩惱就會對祂說。
「……我跟那位『李小姐』最近相處得還不錯,請契母不用擔心。」報告完後,范曉文把香插在爐上。
「你不去求支籤嗎?」一個婦人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范曉文看向對方,是個長相娟秀、笑容溫和的中年婦女,梳著包頭,還插了一支玉簪,身上穿著白襯衫和藍裙,裙擺長度到小腿,腳上則穿著一雙繡花鞋,一看就是那種傳統、保守的婦女。
「我的生活還過得去,身體也很健康,沒有什麼事想問,該求的觀世音菩薩也已經幫我了,就不要再去給祂添麻煩。畢竟那麼多信眾有求於祂,祂也是很辛苦。」契母有很多契子和契女,不能只對一個好,要平等對待所有的人才行。
「傻孩子,你今年犯太歲,還是求一支籤,說不定觀世音菩薩會告訴你該注意什麼。」婦人慈愛地笑說。
范曉文愣了愣,心想對方怎麼知道自己屬猴,正好今年犯太歲,才要開口問,卻已經不見婦人的身影,不過對方都好心建議她了,她便去拿了筊,然後跪在地上,開始請示觀世音菩薩。
「……契母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是的話請給我一個聖筊。」
當手上的筊擲了出去,真的是聖筊。
「契母是要告訴我今年的運勢,如果是的話,請給我一個聖筊。」擲出的筊又是一正一反,她去籤筒抽了一支籤,是第二十九簽,然後又回來問。「請問契母,是這支籤嗎?如果是,請給我一個聖筊。」
果然,擲出的又是聖筊。
於是范曉文來到放籤詩盒的地方,按著號碼拿了一張籤詩,只見上面寫著:寶劍光芒出匣時,匣中應不被塵欺,貴人親手提攜起,盡可防身更勿疑。
看字面上的意思,這支籤好像不錯,不過她還是去找瞭解簽老師問明白。
「……照這支籤的意思,你最近將會遇到貴人,也因為這個貴人的幫助,讓你脫離困境,家宅平安,求財順利。」解籤老師對她說道。
「謝謝。」雖然她不求大富大貴,但是求到好簽,還是很開心。
只不過這個貴人會是誰呢?
來到台灣已經好幾天,彭振修不只見到了堂哥,當然也見到了傳說中可以破解「彭家魔咒」的女人。
「……你還不瞭解我們這個家族,也不算真正瞭解Owen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如果有一天你知道真相,說不定會認為他是怪物,嚇得逃走也不一定……」
「你真的瞭解自己所愛的男人嗎?」
「你確定Owen愛你是因為你這個人,而不是其他原因?」
他知道不該挑撥他們之間的感情,畢竟不是每個女人都像「她」一樣,可他就是想要確定這個女人一旦知道真相,會是什麼反應。
為什麼呢?彭振修不禁這麼問自己。
也許……只是想要找回一些自信。呵呵,真是一個既可悲又可笑的理由。
而他的話果真達到目的,那個女人誤解堂哥的追求只是因為她可以破解「彭家魔咒」,愛她只是因為她有利用價值,並不是愛她這個人。他該高興的,可是一點都笑不出來。
他直接衝到那個女人的家裡,數落對方一番,終於讓她和堂哥解開誤會,和好如初,自己終於做對了一件事。
不過他可不想看他們在面前秀恩愛,馬上展開尋人任務。
可是當他來到一個叫做台中的城市,先去對方擔任護士工作的醫院,卻希望落空。
「范麗華」早在十多年前就離職了,他只找到一名資深護理人員,隱約記得她住在哪一帶,不過到了現場後才發現這裡已經改建為豪宅。
「我就知道沒那麼簡單!」彭振修抱著腦袋吶喊。
眼看手上僅有的線索就這麼斷了,他只好向當地派出所求助,不過裡面的警員說礙於個資法,不能代為尋人,他只好跟老朋友聯絡,要他寫份委託書,並提出證明文件,再由熟識的律師事務所派人盡速送到台灣,經過查證,派出所總算答應帶他去戶政事務所,希望能夠盡快找到人。
彭振修找了間飯店住下,等待派出所的消息,過了十天,終於得到結果。
「……你說她在六年前就過世了?怎麼死的?」他驚愕地問。
警員也很遺憾。「死因是心肌梗塞。」
「那麼她的丈夫呢?」
「嗯……」警員看了下手邊的資料。「對方沒有結婚,不過有個女兒,目前住在台北,那邊的派出所正在幫你跟對方聯絡。」
他用力拍了下額頭。「搞了半天,人居然在台北……那什麼時候可以聯絡得到對方?要不然把她的手機號碼給我,我自己打。」
「我不能把手機號碼告訴你,還是等萬華區的派出所聯絡到對方,經過同意再說。」警員說道。
雖然要找的人已經不在人世,不過對方生了一個女兒,Charles若是知道自己還有個外甥女,多多少少也能感到安慰,彭振修再怎麼著急,眼下也只能先回台北等候消息了。
隔天下午,當他風塵僕僕地回到台北,才把行李丟進西華飯店的豪華套房內,就接到派出所的電話,說已經聯絡上那位范曉文小姐了。
他匆匆忙忙地搭計程車來到目的地,詢問幫忙尋人的警員。
「……雖然已經聯絡上,不過對方說她過世的母親沒有提過在美國認識什麼親戚,有可能是彭先生找錯人了。」警員說。
他深吸口氣,拿出最後一絲耐性。「也許是她母親不想提起,不代表真的沒有,能不能把她的手機號碼告訴我,讓我跟她說?」
警員自然不便告知。「我現在再打電話給她……」
等待電話接通的空檔,彭振修來回踱著步子。
連打了兩通,第二通響了好一會兒,終於接通了。
「請問是范曉文小姐嗎?我這裡是萬華區派出所……是,就是昨天跟你提起過的那位彭先生……」
沒等警員說完,彭振修近乎無禮地把聽筒搶了過去。「范小姐,我代表你母親的親戚范士堯先生,希望能跟你見面。」
「我媽沒有說過她還有其他親戚……你是不是詐騙集團的人?」電話那頭傳來女子擔心的嗓音。
「我沒那麼閒,專程從美國飛到台灣來騙你,你身上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可以給我騙的嗎?」彭振修惡聲惡氣地吼道。
范曉文沒想到對方這麼凶。「可是我真的不認識你……」
「你當然不認識我,所以才要見面,」他揮開警員伸過來的手掌。「你住哪裡?還是我們約在什麼地方,當面把事情說清楚?」
范曉文在電話另一頭猶豫著該不該直接掛電話。「可是……」
「快說!」彭振修用命令的口吻喝道。
「呃……我後天正好休假,那就……約在龍山寺門口……」范曉文懼於對方的惡勢力,只得答應見面,但也不會笨到讓陌生人踏進家門。
「龍山寺?」彭振修眉頭打了個結,聽起來應該是廟宇的名字。
「對,後天早上十一點在龍山寺門口……」
他的壞脾氣蠢蠢欲動。「你把手機號碼給我,否則我怎麼跟你相認?」
「可是萬一你是詐騙集團的人……」
「我不是詐騙集團的人!」彭振修吼回去。
范曉文在電話那一頭縮了縮脖子。「詐騙集團的人當然不會承認自己就是詐騙集團的人……」
「有詐騙集團的人會笨到請警察幫忙找人的嗎?這不叫自投羅網,什麼才叫自投羅網?」他很想捏碎這個女人的腦袋。
身邊的警員也覺得有道理。
她訥訥地回道:「聽你這麼說好像也沒錯……」
「哼!」總算讓這個女人明白了,那就快點把手機號碼告訴他。
「那我後天會穿咖啡色外套……」
彭振修額際冒出一條青筋。「What?」
「脖子上還會披一條粉紅色圍巾……」
他不大相信自己聽到的,一臉咬牙切齒地要對方再說一遍。「Come again!」
「Com……Come again?」再來一次?
「我要你再說一遍!」這句話帶有威脅的意味。
范曉文馬上會意過來,以為他真的沒聽清楚。「我是說後天早上十一點在龍山寺門口,我會穿……咖啡色外套,還會圍一條粉紅色的圍巾……」
「Very good!」彭振修確定自己真的沒有聽錯。「你為什麼不乾脆說就約在派出所裡頭見面?」
「對厚!我怎麼沒想到?!」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他嘴角抽搐,看來這個女人就是不給手機號碼。
「那我們就改約在派出所……」
彭振修兇惡地打斷她。「不必!就約在龍山寺門口見面。」有警察在旁邊也很礙手礙腳。
「喔……」
「你最好準時出現,要是沒來,我只好再請派出所打給你,甚至打到你工作的地方去。」他威嚇。
警員在旁邊要他別亂說,警方不會做這種事。
范曉文唯唯諾諾地回道:「我知道了……那我現在可以回去做事了嗎?」
「可以。」彭振修一副施恩的口吻。
待對方掛斷,彭振修把聽筒還給警員,幸好還懂得說一聲謝謝。
當他走出派出所,馬上拿出手機,搜尋龍山寺的位置,好在就在附近不遠處。
接下來就等後天早上跟對方見面,只要證實對方就是「范麗華」的女兒,就可以直接打包,扔上飛往美國的飛機。
早上七點,彭振修看著窗外,雨還是下個不停,要不是約了那位范小姐見面,他真的很不想出門。
最好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否則他寧可花錢請人調查,也不想繼續留在台灣。
這時門鈴響起,他打開房門,看著站在外面的李政偉。
「Will?」
穿著管家制服的李政偉依照主人的意思前來詢問。「少爺要我來問,要不要過去跟他們一起用餐?」
彭振修一臉沒好氣。「我不想看他們在面前秀恩愛,我已經叫了客房服務,等一下早餐就會送來,不用擔心我會餓到自己。」
聽說這個未來堂嫂有了身孕,堂哥整天眉開眼笑,把人家黏得緊緊的,就怕有個閃失。而所有的彭家人也都在引頸期盼下一代出生,其實更想知道的是「彭家魔咒」是否真的被破解了。
「是。」
「還是代我謝謝Owen。」其實心裡有點吃味,堂哥有了自己的家庭,就不會再像以前那麼關心他。
彭振修,你都幾歲的人了,還這麼不成熟?他在心裡諷道。
李政偉鞠了個躬,轉身離開。
吃完飯店準備的早餐,彭振修決定早一點出門。
當他搭計程車來到萬華,才將近十點,他撐了把黑色直傘站在龍山寺外面,看著遊覽車把門口停滿,實在沒想到會有這麼多香客和信眾,就連下雨天也是絡繹不絕,可見得很靈驗,可惜他不信奉上帝,也不崇拜菩薩,只相信自己。
時間還早,他只好在外面閒逛,周邊的環境相當老舊,到處都有人擺攤,他必須繞來繞去,寸步難行。
無意中,他經過一條巷口,這裡的店家賣的都是從來沒見過的青草,空氣中飄著土味和草香,他覺得稀奇,收起手上的黑色直傘走進巷內,每家店的老闆都很熱情地招呼客人。
彭振修越是往巷子裡走,越是聞到除了撲鼻的青草味之外,還有些不大尋常的污穢之氣夾雜在裡頭,讓他全身的毛細孔都張開,本能地朝四周探索,果然感應到有邪物在暗處窺探。
他目光精準地掃射過去,好幾條黑影快速閃到水溝或是牆壁裡的縫隙,看來是山上的精怪藉由這些青草,溜到人類的城市裡來了。
「你們以為躲起來就沒事了嗎?」彭振修咧了咧嘴,露出白牙,就像等待撲殺獵物、大飽口福的猛獸。
感受到這個人類身上屬於千年魔物的氣息是如此強大,躲在暗處的精怪窸窸窣窣地發著抖,害怕成為對方的盤中飧。
「哼!」雖然除妖驅鬼是他的工作,不過既然沒人付錢,他可不想做白工,就好心放它們一馬。
見人類轉身走了,它們還是動也不敢動一下。
看了下表,還剩五分鐘就十一點,彭振修又慢慢地走回龍山寺,目光搜尋著那位范曉文小姐的身影。
不期然的,他瞥見前方不遠處一位年輕小姐手上撐了把紅色雨傘,身上穿著咖啡色外套,脖子上披了條粉色圍巾,確實就如電話中所形容的一樣,應該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范曉文緊張地東張西望,才想到前天忘了問那位「彭先生」長什麼模樣、多大年紀,或身上有什麼特徵,好方便相認。
「……你是范曉文小姐?」
她被突然迸出來的男性嗓音嚇了一大跳,連忙轉頭,將雨傘往後壓,不由得都看呆了。
眼前的男人不只長得高大,還有張俊美到罪惡的臉龐,除了黑髮、黑眼之外,又穿著一身黑——黑色毛衣、黑色西裝褲、黑色長風衣、黑色樂福鞋,右手還撐了一把黑傘,雖然有張東方人的臉孔,但很適合演外國影集裡撒旦的角色。
這個男人真的帥到不像現實中的人物!
「我問你是不是范曉文?」彭振修口氣多了些不耐煩。
「呃……」她不可能會認識這樣的男人,但對方怎麼知道她叫什麼?「我就是,你是哪位?」
見眼前的女人剪了顆BOB頭,外型清秀纖瘦,不算漂亮,但也不醜,只是身上散發出一種討厭的氣息,並不是臭味,而是類似檀香之類,不禁望向身旁的龍山寺。
應該是在裡頭不小心沾上的,所以他才不喜歡接近寺廟。
「我姓彭,彭振修,就是前天在電話裡約你見面的人。」
「喔。」范曉文這才領悟過來,原來現在詐騙集團都找這種外表像男神的成員,難怪有越來越多人上當。
彭振修瞪著對方,這女人是自己最不擅長應付的類型,於是他決定速戰速決。「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說話。」
「那個……彭先生,我媽真的沒有親戚住在美國,不然她一定會跟我說,」她退後一步,依然保持警戒。
「我知道你們這一行需要業績,可是騙人真的不好,憑你的條件,可以去做演員,或者是模特兒……」
「你在說什麼?」彭振修瞇起眼問。
范曉文苦口婆心地勸道:「我的意思是,你還是快點離開詐騙集團,找一個正當的工作,雖然剛開始薪水少一點——」
「我不是詐騙集團的人!」他大吼。
這一吼,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
范曉文縮了下脖子。「要不然就是你找錯人了……」
「你媽叫范麗華?」
「是叫范麗華沒錯,不過這個名字很普遍……」
彭振修拿出手機,在螢幕上滑了幾下。
「你媽的照片總該認得吧?」這是Charles手上僅存的一張妹妹的照片,他直接用手機拍下來好當作證據,想不到還真的派上用場了。
「咦?」見對方把手機湊過來,范曉文探頭瞄了一眼。
「拿去看清楚!」他把手機塞給她。
范曉文仔細看著螢幕上的照片,是母親還很年輕的時候拍的,身上穿著像是學校的制服,真的好珍貴,自己也好想有一張。
他哼了哼。「這樣總該相信了吧?」
范曉文滿臉驚歎。「沒想到現在詐騙集團的人這麼神通廣大,連這麼多年前的照片都能拿到……該不會是請人修圖,把我媽媽的臉貼在別人身上的吧?」
「我不是詐騙集團的人!」彭振修忍無可忍地吼道。
她嚇得後退,又想到手機還在自己手上,趕緊還給人家。
「請彭先生不要再打電話給我,我真的沒有錢……再見!」說完,范曉文轉身就要走,又想到什麼,馬上轉回來。「剛剛那張照片可以傳給我嗎?就算是修圖也沒關係……」母親過世之後,她一直後悔沒有在她生前多拍幾張照片留念。
他咧了咧嘴,笑得令人發毛。「當然可以,你的手機號碼多少?」
「09……」范曉文很自然地告訴他。
「已經傳過去了。」這個女人雖然警覺心夠,不過還是很好騙。
范曉文收到傳來的照片,表情充滿懷念。
「好了,我們現在就找個地方好好談一談。」彭振修一把握住她的手。「不管你相不相信,至少聽我把話說完。」
范曉文想把手抽回去。「可是……」
「我已經有你的手機號碼了,要是不答應跟我坐下來談,我就每天打電話給你。」他露出邪惡俊美的笑容。
「啊!」范曉文想到剛才幹的蠢事,不禁在心裡罵自己是笨蛋。「你果然是詐騙集團的人!」才會讓她這麼輕易就上當。
彭振修再次大吼。「我不是詐騙集團的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章
在對方的威脅之下,范曉文只好答應找個地方坐下來,便帶著他來到平常買菜的新富市場。因為都快十二點,來不及回家煮飯,只好在外面先吃點東西。
「我不是說找個地方坐下來談嗎?」這種華人傳統市場又擠又窄,氣味更是不大好聞,是彭振修最討厭的地方。
她收起傘,就要往市場裡走。「裡面有間壽司店,他們的東西很好吃……」
「難道這附近就沒有類似麥當勞之類的店家嗎?」那種地方寬敞舒服,才能好好說話。
范曉文點頭。「有是有,可是那種東西很不健康,還是少吃……」
「算了算了!只要趕快把事情說清楚就好。」他不耐煩地道。
「喔。」范曉文也不是很想帶他來。
來到壽司店,她看到裡頭還有空位,眼睛一亮。平常生意太好,她都是外帶居多。「就是這裡。」
看到是一家小小的店舖,連座位都只有幾個,隔壁桌在聊些什麼都聽得一清二楚,一張俊臉馬上變得很臭。
「你不喜歡吃壽司?」她忍不住這麼猜。
「吃什麼都好!」彭振修在其中一張椅子上坐下,打算十分鐘之內就把事情解決,畢竟不可能有人推得掉這麼大的誘惑。「你也快點坐下。」
「好。」范曉文趕緊在對面坐下,接著拿起菜單,有些怯怯地開口。「那個……可不可以請你不要點太貴的東西,我只帶兩百元出門……」
彭振修咬牙切齒地說:「我請客總可以吧?」
「我不要欠詐騙集團的人……」
「我不是詐騙集團的人!」他真的很想捏碎這個女人的腦袋。
這句話引起店家的注意,因為范曉文算是常客,壽司師傅和學徒都認識她,其中一個學徒走到桌子旁。「今天帶朋友一起來?」
她下意識地回道:「他不是我朋友。」
學徒馬上瞪向彭振修。
「我跟范小姐是今天剛認識的朋友……」他哪會看不出對方在想什麼,真的會被這個女人害死。「我絕對不是詐騙集團的人。」
學徒還是半信半疑。
彭振修惡狠狠地瞪向坐在對面的女人。「我是真的有事要跟你談對不對?」
要是她敢搖頭,保證死定了。
「呃……嗯。」范曉文勉為其難地點頭。
既然她這麼說,學徒才走開。
「彭先生要點什麼?」她問。
氣都氣飽了,哪還吃得下去?何況這種店賣的東西也不合他的口味。「我不吃,點你要吃的就好。」
范曉文很快地點了豆皮壽司和味噌湯,把菜單拿給店員。
「要是有什麼事就叫一聲。」學徒偷偷跟她說。
「嗯,謝謝。」對於別人的善意,范曉文總是由衷地感激。
當她回到位子上後,彭振修便進入正題。
「其實托我來台灣找你媽的親戚叫做范士堯,你應該叫他一聲舅舅,他是你媽同父異母的哥哥……」他將委託書和證明文件給她看。
范曉文看了內容,心裡還是存疑。「詐騙集團的人都可以假冒檢察官了,我怎麼知道這些是真的還是假的?
而且我媽也從來沒跟我說過她還有個哥哥,一般人應該都會說不是嗎?」
「那是因為當年她跟男人私奔,從此和家裡斷了聯繫,而你舅舅也就當作沒這個妹妹,不過他現在老了,而且已經癌症末期,只剩不到半年可以活,才想在死之前見你媽最後一面……」他刻意壓低嗓音。「他在美國很有錢,身價少說數十億,只要跟他相認,就可以得到一棟市價一億兩千萬台幣的房子,以後也不用再那麼辛苦工作了。」這種條件不管是誰聽了都會心動。
可惜范曉文聽了反而想笑。「彭先生,這種騙小孩子的話,沒有人會相信的,我勸你還是快點改行。」
大老遠從美國飛到台灣,卻被當作詐騙集團的人,彭振修真的很不爽。「騙你有什麼好處?」
范曉文回想那些遭到詐騙的社會新聞。「說不定你要我先繳多少錢給你……」
「你不必給我半毛錢,」彭振修怕又引來側目,努力壓低嗓音。「我可是你的貴人,別再把我跟詐騙集團扯在一起。」
「貴人?」想到前陣子抽到的那支靈簽,上頭確實有說自己會遇到貴人,還會帶來財富,保她家宅平安。
彭振修哼了兩聲。「沒錯!」
「一定是哪裡弄錯了。」搞不好是契母太忙,所以忙中有錯,給錯了簽,才會把詐騙集團的人說成是貴人,還說她有個很有錢的親戚,要把一棟上億的豪宅送給她,要是相信這麼好康的事會落在自己身上,那她就真的笨到沒藥醫,罰她存折裡少得可憐的積蓄被騙光光。
他嘴角抽搐。「你要是不信,就跟我去一趟美國。」
「跟你去美國?」范曉文往後仰,一臉戒備地瞪著他。「就算綁架我,也沒有人會付你們贖金,我也不會乖乖跟你走……」
說完,她馬上從椅子上跳起來,快步走到櫃檯。「剛剛點的東西,請幫我打包起來,我要帶走。」
「我還沒說完!」彭振修也跟著起身。
范曉文伸手指著他。「你……你不要再纏著我,否則我就報警。」
「我沒有騙你!」他咬牙。
店內所有的人都瞪著他。
「你的東西好了……」學徒將打包好的豆皮壽司和味噌湯遞給她。
她付了錢後就往外跑。
「喂!范曉文,等一等……」彭振修才要追出去,就被人擋住去路,對方不肯讓他離開。
壽司師傅朝一名學徒嚷道:「趕快打電話叫管區的來!」
很好!他跟那個女人沒完沒了!彭振修俊臉鐵青地忖道。
安家生鮮超市「……曉文,架子上的舒潔衛生紙快賣完了,等一下記得補貨。」店長走出休息室之前,就對剛吃飽飯,正在滑手機的范曉文說。
她連忙朝對方點頭。「好。」
見店長出去,范曉文又對著手機上的未接來電皺起眉心,她當然知道這個手機號碼是誰的,她接起第一通之後,認出對方的聲音馬上掛斷,沒想到這位彭先生依然不死心,還是不停地打。
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一個星期了,難道真的要報警?
「我又沒錢,詐騙集團的人為什麼會找上我?」她真的很苦惱,現在都不敢打開手機。「明知道我不會上當,應該去找別人才對……不對,要他去騙別人也不好……」
才說到這裡,手機又響起伍佰的「你是我的花朵」,害她現在聽到這首歌的旋律就神經緊張。
要不要直接關機?
可是對方還是一直打怎麼辦?
范曉文考慮了幾秒鐘,終於按下接聽鍵。
「喂?」
「你終於接了。」另一頭的男人說,還伴隨兩聲低哼。
「你、你到底想怎麼樣?要是再打來,我真的要報警了……」
「那天我已經被帶去派出所,裡面的警員認識我,都知道我專程來台灣找人,可以確定我不是詐騙集團的人。」彭振修沒好氣地回道。
「真的嗎?」其實范曉文也有去戶政事務所,想知道是不是有一個舅舅,不過戶政機關給的答案卻是礙於個資法,除非對方同意,否則旁系親屬不能查,最後無功而返。
彭振修脾氣差點又要爆發。「我要是騙你,就讓我在女人面前ED。」
「ED是什麼意思?」她的英文很爛,只好請教。
「Erectile Dysfunction,中文的意思就是陽萎、不舉。」他都發這麼重的毒誓了,要是她再不相信,他只有對不起老朋友了。
「喔。」她有些尷尬,不過這個男人會不會不舉,跟她有什麼關係?
「你媽的生父,也就是你的外祖父,是不是叫范永旺?」
范曉文楞了一下。「呃,對。」她記得母親的身份證上面有寫。
「你舅舅請老家的傭人找了一下,總算從你外公的遺物中找到一些你媽小時候的照片,還有兄妹的合照,可以證明他的身份。」和這位范小姐見面之後,彭振修當天就打了通電話給范士堯,范士堯知道妹妹已經過世,哭到泣不成聲,很後悔沒有早幾年出面,如今天人永隔,重逢無望,也就更想見外甥女一面。「你要是不想見到我,我可以寄到家裡給你。」
范曉文才要張口說好,猛地意識過來,發現自己差點又上當了。「那……我們就約個時間見面好了。」
「沒問題。」
「大後天我休假,一樣早上十一點在龍山寺……」
「不行,這次地點由我來挑。」彭振修要拿回主導權。「就選成都路的蜂大咖啡,這個地方你比我熟,應該知道路。」
他愛喝咖啡,上網Google周邊的店家,似乎很多人推薦這家,正好也可以買些咖啡豆回去。
「好吧。」成都路在西門町那裡,她也不是不熟。
彭振修口氣不善。「聽你的口氣好像很勉強?」
「沒、沒有。」范曉文可不想又被他凶。
「那就先這樣。」說完他就掛斷了。
「我真的還有一個舅舅嗎?」若真的是詐騙集團的人,不可能會花那麼多時間在一個沒有錢的女人身上,聽他說得煞有介事,而且還有照片為證,不禁開始懷疑對方說的是真話。「可是媽為什麼從來沒有提過?」
不過這些疑問,已經找不到人回答她了。
到了范曉文休假這天,她冒著雨,騎著機車來到西門町,順利地找到蜂大咖啡,她脫下雨衣,折好收進置物箱。
「歡迎光臨!」
踏進店內,鼻間盈繞的是滿滿的咖啡香氣。
見她東張西望,似乎在找人,有些年紀的店員上前問道:「小姐是不是約了一位長得很帥的先生在這裡見面?」
那位男客人剛剛一進門,店裡的女客人全都盯著他看,一個個都巴不得撲上去扒光對方的衣服,包括她們這些歐巴桑也一樣。「他人在二樓。」
「謝謝。」范曉文走上二樓,果然看到要找的人就坐在窗戶邊的座位。
今天的彭振修穿著黑色皮夾克,裡頭搭配灰色小V領毛衣,略長的頭髮抓得很有型,看來既狂野又迷人,難怪坐在周圍的女客人都光明正大地盯著他看,有的甚至拿出手機偷拍,不過當事人似乎早就習慣成為注目焦點。
她磨磨蹭蹭地上前。「彭、彭先生。」
見范曉文出現,彭振修挑了挑眉。「還以為你怕被騙,不敢來了。」
范曉文坐下,鼓起勇氣向對方表達抗議。「請你不要再天天打電話騷擾我了。」
「我騷擾你?」他冷聲回道。「要不是為了完成老朋友最後一個願望,我根本不想來台灣。」
范曉文見他說得義憤填膺,也很想相信,這時店員走到桌旁,她隨便點了一杯美式咖啡。「你說的照片呢?」
「拿去。」彭振修把桌上的牛皮紙袋推到她面前,又嗅到那股令人生厭的氣息。「你剛才有進去廟宇嗎?」
她一臉莫名。「沒有,我從家裡直接過來。」
趁著她從牛皮紙袋裡拿出幾張老照片端詳,彭振修也在研究她。
那她身上為什麼會有種神聖、古老到令人作嘔——啊!難怪他會出於本能地產生厭惡,因為那是只有神明身上才有的氣味。
不過這個叫做范曉文的女人應該只是普通人類吧?
范曉文看著照片,有一張是嬰兒照,只是五官輪廓讓她無法確定是不是母親,另外還有一張兩歲左右,被一個穿西裝的中年男人抱在手上的生活照,以及五、六歲大時,一個像是大學生的年輕人牽著她的手,兩人笑得好開心的照片,最後還有中年男人和年輕人以及十歲小女孩的合照。
「這是我媽……」
看著十歲小女孩的長相,五官依稀有著記憶中母親的影子,她可以確定這些照片不是造假的,因為上面有著泛黃的痕跡。
彭振修說明照片的來處。「這些是你外祖父留下來的,連你舅舅手上也沒有,這樣總該相信了吧?」
「這個人是我外公?」范曉文專注地看著照片上的中年男人。
他指著照片。「對,旁邊那個年輕人就是你的舅舅范士堯,是個好人,經常參加一些慈善義賣活動。」
「沒有看到外婆,那時已經不在了嗎?」她隨口問道。
「你媽是你外公和外面的女人生的,因為那個女人死了,就把她接到家裡,並且辦了認領手續,不過你舅舅的生母無法接受,當然更不願意一起拍這種全家福,說不定這就是你媽始終沒有提起還有其他家人的原因之一。」彭振修喝了口哥倫比亞咖啡,道出屬於范家的私事。
「原來是這樣……」母親生前從來沒有說過,對於這件事,可能也難以啟齒吧。
店員在這時送上美式咖啡,她加了糖和奶精,慢慢吸收對方的話,開始相信自己在這世上還有其他親人。
「之後你媽又不顧你舅舅的反對,跟男人私奔,當然更不好意思說。」彭振修放下咖啡杯。「你父親呢?為什麼你媽沒有跟他結婚?」
范曉文苦笑了下。「他一直不跟我媽結婚,就連生下我後也是一再推托,後來我們才知道他在外面還有其他女人,他也只有缺錢時才會出現,他在外面欠下賭債,那些債主都會來跟我媽要,逼得我們四處搬家,是我媽一個人把我養大的。」
「那他現在人呢?」要是知道女兒會得到一棟價值一億兩千萬的房子,說不定會出面跟她搶,得要小心防範。
「我念小學的時候聽說他在路上碰到仇家,被活活打死,警察還叫我媽去認屍。」范曉文實在不想回憶那段陰暗的童年。
那種混蛋死了最好!彭振修在心中冷笑。
「我說了這麼多,你也該相信我不是詐騙集團的人,是真的受人之托來找你。」
「對不起,之前一直懷疑你。」范曉文真心道歉。
他哼了哼氣。「知道錯了就好。」
「你說我舅舅病得很重?」
提起老朋友,彭振修心情也跟著沉重。「醫師說只剩下不到半年,但是看他越來越虛弱,或許撐不了那麼久。」
「那麼請你跟他說,如果他真的是我舅舅,我當然願意跟他相認,但是不要給我什麼房子。」范曉文正色道。
「那棟房子可是價值一億兩千萬台幣。」彭振修可不信會有人拒絕。
「我不要。」她的眼神堅定。「從小到大,我媽就教我要活得有尊嚴,才能得到別人的尊重,不是我自己賺錢買的,我沒辦法心安理得地接受,我更不是為了房子才會跟舅舅相認。」
「即使可以讓你過更好的日子也不要?」他就不信有人會不心動。
范曉文認真地回答。「每個人對好日子的看法不同,我覺得現在過得很好,租到喜歡的房子,有份穩定的工作,身體很健康,這樣就夠了。」
眼前的女人真的不是嘴巴上說說而已嗎?見她眼底沒有起一絲貪婪之心,彷彿完全不把金錢放在心上,彭振修終於用正眼看她。
對他來說,她只不過是老朋友的外甥女,是這次來台灣的主要任務,臉蛋和身材根本沒有絲毫女性魅力可言,依照自己的高標準,根本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但是現在他覺得這個女人也不是真的那麼平凡無奇,因為只要是人,要做到無慾無求真的不簡單。
如果她身上不要有那股討人厭的氣息,他會更友善一些。
「那你自己跟他說……」說著,他拿起手機撥給范士堯,因為事先有跟好友提起今天見面的事,雖然有時差,他還是堅持要跟外甥女通上電話。
接通之後,說了幾句話,彭振修就把手機給她。
范曉文接了過來,怯生生地開口。「喂?」
「你就是曉文?」范士堯激動地問。
「是。」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范士堯喉頭微哽。「你媽她……是不是還不敢吃青椒?還喜不喜歡聽鄧麗君的歌?她的額頭上有一條很淡的疤痕,是小時候不小心撞傷留下來的,為了遮住它,是不是還都會留劉海?」
「……對。」這下范曉文可以確定這個人真的是舅舅。
「我是你舅舅。」范士堯哭著說。
范曉文眼眶也紅了。「舅舅!」
「如果你不方便來美國,那舅舅就回台灣看你,趁著我現在還能走,一定要見到你。」他巴不得馬上飛過去。
她吸了吸氣。「應該是我去美國看舅舅才對,還有我不要房子,也不要錢,只想代替我媽去探望你。」
「房子的事等見了面之後再說,我請James安排你盡快到美國來一趟,舅舅等你……」說完,就請她把手機拿給彭振修,又說了幾句話才掛斷。
彭振修扒了下頭髮。「你哭夠了沒有?」
「對不起……」自從母親過世,范曉文已經很久沒哭得這麼痛快了。「不,應該說謝謝才對,要不是彭先生特地飛來台灣找我,我也不知道還有個舅舅,原來自己不是一個人,真是謝謝你。」
彭振修瞥了下范曉文那張淚流不止的臉蛋,如果她假哭,只要到了美國,見到她舅舅,遲早會露出貪婪的真面目。
「不必謝我,我這麼做都是為了Charles。你應該有護照吧?」
「沒有。」她沒有出過國。
一聽,彭振修有些無力。「那就先辦護照,辦好就馬上出發。」
「我還要跟公司請假……」
「那就一起處理!」他終於還是吼了出來。
「喔。」這個男人火氣還真大。
接下來幾天,范曉文忙著辦護照,以及跟公司請假,因為不確定要去幾天,就先請七天的假,然後想著要帶什麼衣服。生平第一次出國就是跟親戚相認,范曉文緊張到晚上都睡不好。
明天就要出發了。
范曉文坐在房間裡,衣服全攤在床上,因為沒有行李箱,只有手提袋,所以不能帶太多行李,可是又擔心到時會缺這個少那個,所以正在煩惱。
這時手機響了,范曉文接起。
「行李都打包好了嗎?」彭振修劈頭就問。
她訥訥地回道:「還沒有……」
「為什麼還沒有?」
「因為……我沒有行李箱……」范曉文越說越小聲,想到才用一次就要花錢買,實在划不來。
彭振修吼聲更大。「這種事為什麼不早點說?把你家的地址告訴我。」幸好他打電話來問,他就知道不會那麼順利,這個女人根本就是個麻煩。
「呃……要做什麼?」
「我的行李箱借你用,現在就拿過去。」他一面講電話,一面把SMOWA銀色行李箱拉出來。「把地址傳給我!」
「可是……喂?」范曉文還沒說要不要,對方就已經掛斷了,這個男人做事還真是強硬,總是要別人聽他的。
最後,她也只好照辦,否則一定又會被吼。
過了半個多小時,彭振修搭計程車來到萬華車站附近,在一棟住宅大樓外面停下。
他提著行李箱走進一樓大廳,雖然有大樓管理員,不過年紀很大,一邊看電視,一邊打磕睡,看也知道保全很差,有跟沒有差不多。
他拉著行李箱進入電梯,直接上七樓。
確定門號,彭振修才要摁下門鈴,動作陡地停下來,瞪著眼前的玄關門。他嗅到裡頭有著很淡、但還是聞得出來的屍臭味。
原本他只是打算把行李箱放著就走人,不過現在他改變主意了,只要看過對方的家,或許可以更瞭解這個女人。當然這是為了Charles,免得好友認到一個貪得無厭的外甥女,到時會更傷心。
聽到門鈴聲,范曉文從房間跑出來應門。「呃……麻煩你了。」
「我只是不想耽誤到明天的行程,飛機可是不等人的。」不等主人開口邀請,他就拉著行李箱進屋。
范曉文把玄關門關上。「可是你把行李箱借給我,那你的東西怎麼辦?」她不希望因為自己給別人帶來麻煩。
「就先放在飯店裡,到時我再叫人幫我寄回美國。」反正堂哥還會住在台灣,Will也會在,讓他打包就好。
「拿去!」
她伸手接過行李箱。「謝謝。」
接著,彭振修瞪視著通往陽台的牆邊,一個穿著白衣服的長髮女人就站在那兒,原本見到有外人進門,還故意散發陰氣,想把人嚇跑,可是下一秒卻瑟縮在角落,不敢亂動。
「你一個人住?」
「對。」
彭振修雙臂環胸,瞪著角落。
不要傷害我……我什麼事都沒做……長髮女人抖著聲音求饒。
「呃……你要喝咖啡嗎?不過我家只有即溶的……」范曉文見他還不走,也不好趕他出去,好歹人家把行李箱借給她。
彭振修一臉嫌惡。「那就不用了。」
「喔。」
「你在這裡住多久了?」
范曉文以為他是代替舅舅關心詢問。「已經住了四個半月。」
「不會住得不舒服嗎?」他又問。
她笑得一臉滿足。「剛開始確實有點不大舒服,但是後來就習慣了,這裡不只離我上班的地方很近,一個人住也很寬敞,租金又便宜到不行,能找到這間房子真的運氣很好。」
「你的運氣確實太好了。」這個女人不知道屋子鬧鬼?
「現在只希望房東願意一直租給我,讓我不用再另外找房子,可以安心工作。」范曉文真的不想再搬家了。
這個女人的慾望還真小!彭振修難得找到一絲絲惻隱之心,想著要不要幫她解決這只已經嚇到快要魂飛魄散的女鬼。
不要……不要……不要過來……女鬼還在求饒。
「哼!」彭振修一哼,就算它求饒也沒用。
范曉文終於注意到身邊的男人一直盯著通往陽台的牆壁,那個地方據說就是原屋主李小姐上吊的地方。
「彭先生在看什麼?」
他橫睨她一眼。「你說呢?」
「你看得到?」她吃驚地問。
聽她的口氣,似乎已經知道屋裡有鬼。「你也看得到?」
「我看不到阿飄,也不是敏感體質,但是被鬼壓床好幾次,偶爾頸背會感到一陣寒意,有人說是因為我跟它的磁場很接近,不過頂多也只有這樣。」范曉文沒想到這個男人有陰陽眼。
彭振修有些納悶。「既然知道鬧鬼,為什麼不想辦法把它趕出去?」
「這裡本來就是它的家,把它趕出去,它要去哪裡?我很能體會無家可歸的心情,所以絕不會那麼做。」她反對這種不人道的做法。
他一臉不以為然。「它已經死了。」
「可是如果能活著,沒有人會想死的,就因為過不了那個坎,才會選擇走上絕路……」小時候被債主逼得無路可走,房東又要趕他們走,母親有次喝了酒,抱著她哭,說乾脆死了算了,雖然沒有真的去死,還是讓她好害怕。「它是屋主,我是房客,我相信我們可以和平共處。」
「和平共處?」彭振修像是聽到一個笑話。「你真的不怕?」
范曉文也沒有隱瞞。「剛開始真的很害怕,但是在瞭解它的遭遇之後,就明白它也曾經是活生生的人,死的時候只比我現在大一歲,正準備跟喜歡的男人結婚,建立幸福美滿的家庭,只是結果不如預期。人生都是這樣,總會遇到不順遂的時候,我相信它現在一定很後悔,如果當初沒有尋短,人生還有機會從頭再來,只要這麼一想,就沒那麼恐懼了。」
這個女人不是真的笨,就是喜歡扮演好人,彭振修不禁想起往事:「你不是說愛我嗎?」
「那是因為我喜歡你這張臉,不但體格棒,床上技巧又好,出手更是大方,才會跟你玩玩……誰知道你居然是個怪物?!」
女人都是虛偽的動物!
這個叫范曉文的女人真的會是例外嗎?
彭振修即便想要相信,但總還存有一絲疑慮。
他冷笑一聲。「你就不怕它傷害你?」
「它之所以會傷害我,也是因為不想被外人打擾,要是有個陌生人闖進自己的家,我也會這麼做的。不過我已經不需要擔心了,因為契母已經幫我跟它講好,把房子租給我,我們就當室友,各過各的日子,它也點頭答應了。」因此她對李小姐只有感謝。
「契母……那是什麼?」他聽不懂台語。
她一臉笑吟吟。「就是乾媽的意思,我的契母是觀世音菩薩,自從拜她當契母之後,才能平安長大到現在。」
聽到觀世音菩薩,彭振修馬上就變臉了,他們家族的人之所以會不老不死,擁有永恆的生命,全是拜這號神明所賜。
難怪他會厭惡她身上的氣味,原來這個女人是受到觀世音菩薩的庇佑,Damnit!居然會遇到「仇家」的乾女兒,Charles真是給他找了個大麻煩。
「哼!」
這一聲「哼」帶有鄙視和輕蔑的意味,讓她的眉心跟著皺起,向來好脾氣的她,也難得露出有些不大高興的表情。
「哼是什麼意思?」只要扯到契母,她就會特別在意,更不許任何人侮辱祂。
「沒什麼。」他撇了撇唇,既然有觀世音菩薩罩她,自己幹麼多管閒事,就讓這只女鬼繼續留著好了。「我要走了。」
范曉文送他到門口。「謝謝你借我行李箱。」
「不要搞錯了,我只是看在Charles的面子上才幫你的,明天最好不要給我遲到。」警告完畢,彭振修隨即走進電梯。
范曉文關上門,對著某片牆說話。「那個……李小姐,剛剛那位彭先生是我舅舅的朋友,要是有不禮貌的地方,我代他說一聲對不起,請你不要介意。」
等了一會兒,並沒有感覺到寒意,她想對方大概沒有在生氣,就放心地進房間打包明天要帶去美國的東西。
她不知道的是,其實這位「李小姐」已經嚇昏過去了……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三章
似乎才剛合眼,鬧鐘就準時在七點響起。
范曉文昨晚打包到很晚,打著呵欠起來吃早餐,接著就出發趕往機場,以免半路上塞車。
來到桃園國際機場,她跑去第一航廈,接到彭振修的電話,才匆匆趕往第二航廈會合,途中又小小迷路一下,直到接了第五通電話,總算看到早已氣急敗壞、頭頂冒煙的男人。
她不停地鞠躬。「對不起、對不起。」
「……」彭振修鐵青著臉,轉頭就走。
見狀,她只好默默跟在後面,心想這個男人不只脾氣壞,又沒耐性,好像人家給他倒會似的,實在很難相處。
辦好登機手續,時間一到,就上了飛機,這次坐的是商務艙的位子,據說是舅舅出的錢,大概知道她沒錢,堅持幫她出。
飛行了半個多小時後,范曉文就聽到空服員著急地沿路詢問。
「……請問有沒有小兒科醫師?」
聽到在找醫師,范曉文才要問發生什麼事,坐在隔壁的彭振修竟早一步出聲,讓她不禁詫異。
「有小孩子生病還是受傷嗎?」剛剛好像有聽到廣播。
空服員走到彭振修的座位旁。「經濟艙那裡有個一歲多的嬰兒發燒到三十九度半,一直哭鬧,情況危急,雖然有位醫師過去看了,不過對方只是個實習醫師,不敢隨便開藥,只好再問問看有沒有專門的小兒科醫師……
請問先生是醫師嗎?」
「不是。」彭振修作勢起身。「不過我還是過去看看好了。」
飛機上有各式各樣的人來來往往,又是屬於密閉空間,久而久之總會聚集一些不好的東西,只要不打擾到他,他向來懶得去理會。
范曉文驚訝,連忙跟在後面。
空服員領著他們來到經濟艙,只見年輕媽媽又著急又擔心地哄著孩子。
「醫師,我兒子可不可以先吃退燒藥?不然再這樣燒下去,會不會出現後遺症?我婆婆一定會罵我不會帶孩子……」
「先吃退燒藥是沒問題……可是……」實習醫師慌亂不安地回道。「可是萬一出事,你們要保證不會告我……」這年頭的病患家屬動不動就控告醫師,他可不想天天跑法院。
彭振修橫了膽怯軟弱的年輕人一眼,這種沒有擔當和膽量的人,根本沒有資格當醫師。他目光銳利地射向嬰兒的左肩,果然就如同他猜測的那樣。
棲息在左肩上的邪物被彭振修一瞪,全身無法動彈。
「孩子讓我抱一下。」彭振修突然說道。
在場的人都楞住了,等到年輕媽媽反應過來,懷中的兒子已經被眼前的高大男人給抱走了。
彭振修把嬰兒抱在懷中,用手掌撫了撫爬滿淚水的幼嫩臉頰,再親了下額頭。
「乖乖,不要哭了,有叔叔在不用怕……再忍耐一下子就沒事了……」
距離他最近的范曉文驚愕地看著他臉上溫柔的表情,面對一個不會說話只會哭泣的嬰兒,他不但沒有半點不耐煩,反而降低嗓音,好聲好氣地哄著,跟面對自己時那口氣兇惡、盛氣凌人的樣子簡直是判若兩人。
原來這個男人可以這麼溫和又有耐心……這種反差萌讓范曉文不由得怦然心動。
「……你的對手是我!」彭振修近乎無聲地對依附在嬰兒身上的邪物喝斥,接著他出其不意地伸手探向嬰兒的左肩,將一團黑色物體撕了下來。
邪物發出一聲常人聽不到的慘叫,頓時化為烏有。
同一時間,嬰兒的哭聲停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沒事了,髒東西已經不在了。」他拍哄道。
嬰兒噙著淚水看了看他,然後安心地靠在他的胸膛上睡著了。
「好了。」彭振修確定嬰兒睡得很熟,便將孩子還給年輕媽媽。
實習醫師又量了一次體溫,已經恢復正常,前後只相隔不到五分鐘。「你是怎麼辦到的?你做了什麼?」
「我什麼也沒做。」通常要他做這種事,可是要收取高額的費用,不過對象是個嬰兒,他無法袖手旁觀。
年輕媽媽不斷道謝。「謝謝、謝謝!」
范曉文跟著他回到商務艙,心裡有很多話想問。
「看著我幹麼?」
聽他的口氣又恢復原樣,范曉文不禁懷疑剛剛看錯了。
「你……到底做了什麼?」
他橫睨她一眼,勉為其難地解釋。「只是有髒東西附在嬰兒身上,我把它拿掉後,他就不會不舒服了。」
「你是說這架飛機上有……不乾淨的東西?」她這才想到彭振修有陰陽眼,看得到那些阿飄。
彭振修喝了口紅酒。「不是鬼,只是低等的陰邪之物,喜歡挑弱小的嬰兒,慢慢吸食他們的生氣,直到對方死亡為止。」
「這世上真的有妖怪?」范曉文目瞪口呆。
「當然有,而且還不少……」他一面說,一面留意對方的反應。「對彭家的男人來說,這一點都不稀奇,我們天生就有這種特殊能力,只不過在程度和方式上面有些不同。」
她看著彭振修的側臉,決定摒棄之前的成見,重新審視這個男人。
「怕了?」
范曉文搖了搖頭,回答的話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是,只是當我看到彭先生抱著那個嬰兒,溫柔又耐心地哄著,才發現你其實是個好人。」
「你不是一直以為我是詐騙集團的人,怎麼可能會是好人?」他這個人就是會記恨。
「我都已經道歉了。」她訥訥地說。
「誰教我這個人天生對嬰兒沒有抵抗力。」看到那種軟軟小小的生物,想發脾氣都很困難。
一聽,范曉文噗哧一笑。「彭先生對小孩子這麼有耐心,將來一定會是個好爸爸。」之前還覺得這個男人很不好相處,現在卻不再那麼怕他了。
彭振修卻有種被人取笑的感覺,他怒瞪她一眼,好在空服員在這時送上紅酒以及餐點,並且慇勤地詢問還需要什麼,才轉移他的注意力。
不過接下來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可讓范曉文吃足苦頭,加上又暈機,雖然有跟其他乘客要了暈機藥來吃,不過還是沒用,在頭痛和暈眩的夾擊下,好不容易抵達了紐約甘迺迪機場。
「我想吐……」范曉文呻吟。好痛苦,快忍不下去了。
「不准吐!」彭振修只得幫她拉行李箱,抓著她走出機場,將她丟進計程車內。
范曉文一路上都昏昏沉沉的,連路都走不穩,不得不緊挨著身邊的男人,任由他拎來挎去。
她只記得先被抓上計程車,然後又下車,接著走進一棟超高的建築物,最後進了電梯。
「已經到了!」
到了?她勉強撐開眼皮,眼前的景物是只有在電視上才看過的豪宅。「我忍不住了……嘔……」
「等一下!」彭振修火速將她拉進客房的浴室。要是敢吐在地毯上,這個女人可就死定了。「可以了。」
范曉文這才抱著馬桶大吐特吐。
彭振修從櫃子裡拿出新的毛巾,沾水擰乾,遞給她。
「謝謝……這裡是哪裡?飯店嗎?」范曉文接過毛巾擦拭臉和嘴。
「我家!」他沒好氣地回道。
聽到是他家,范曉文張大嘴巴,腦子一時轉不過來。
「為什麼會住你家?」她還以為他會安排自己住飯店。
「你以為我會隨便帶個女人回來嗎?」要不是住在家裡比較方便安排Charles來和她會面,也不容易引起注意,否則她連想都不要想。
范曉文怯怯地說:「對不起,打擾你了……」
這個女人老是把對不起掛在嘴邊,要是他凶一點,好像在欺負她似的。「不要說那麼多,先去洗個澡,休息一下。」
「謝謝。」
等彭振修出去後,她拿起換洗衣物走進浴室,泡在大得嚇人的浴缸中,一陣舒服感襲來,讓她差點睡著。
好不容易爬到床上,她馬上睡死過去,誰教這張床柔軟得像躺在雲端上,最後的記憶是再也不要出國了……
等她睡飽醒來,發現四周昏暗,有些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又因為內急,只能四處摸索,總算找到浴室。
「對厚,這裡是那位彭先生的家……」她坐在馬桶上喃道。「我已經到紐約了……在回台灣的飛機上一定要記得先吃暈機藥,真的快不行了。」
解決完生理需求,這才發現自己的肚子快餓扁了,她走出客房,沒有看到彭振修的影子,倒是先找到廚房,才打開冰箱,裡頭除了啤酒和礦泉水之外,只有雞蛋和牛奶,再打開冷凍庫,看到堆滿各式各樣的冷凍食品,不禁傻眼。
就算肚子再餓,看到這些東西也沒胃口了。
「……你在幹什麼?」有些不悅的男性嗓音從背後冒出來。
范曉文嚇得馬上關起冰箱門。「對不起,沒有事先經過你的允許就隨便打開來看……」
「我又沒有生氣。」當他這麼愛生氣嗎?
「呃……謝謝你讓我住在這裡,不過能不能……先去穿件衣服?」
只見彭振修赤裸著擁有八塊肌的上半身,相當性感養眼,可是也令人尷尬,幸好他下半身還套了件睡褲,而不是只穿著內褲,否則她的眼睛真不知道要看哪裡才好。
彭振修雙臂環胸。「這是我家!」
「我知道,可是……」
「不要擔心,You are not my cup of tea。」他冷笑。
她歪著腦袋,努力把這句翻成中文。「tea?好像是茶的意思……你不是我的……那杯茶?」
「我的意思是說你不是我的菜,不合我的口味,所以不用擔心貞操有危險。」
彭振修被她的菜英文打敗了。
范曉文吁了口氣,很明顯地放心了,可這表情卻讓彭振修覺得很不爽,習慣了女人迷戀、垂涎的目光,總是充滿慾望和渴求地盯著自己,反觀這個女人居然無動於衷,男性自尊再度受到挑戰。
「也許我該考慮換換口味……」他兩手撐在冰箱門上,把范曉文困在中間,男性氣息近到讓她不由得停止呼吸。
她臉上立刻閃過一絲緊張,沒想到有機會被人壁咚。
哼!現在知道怕了吧?彭振修慢慢地俯下頭,想要嚇嚇她。
就是因為她,害得自己不得不破例,再度踏上台灣那塊土地,而她居然還當他是詐騙集團的人,幾乎說破了嘴才證明自己是清白的,不讓這個女人付出一點代價,他就不姓彭。
當他一寸寸地接近,如願看到她的眼睛因為驚恐而瞠大……
這下讓彭振修心中的不爽升得更高,難道自己真有這麼可怕?有多少女人期待他的吻,甚至跟他發生一夜情,她應該感到榮幸才對。
原本他只是抱持著戲弄的心態,現在改變主意,決定來真的,他要讓她知道,不要得罪男人,尤其是眼前這一位。
當彭振修的嘴唇幾乎貼上她的,這時鼻端又聞到那股討厭的氣息,而且比剛才還要濃郁,讓體內來自千年魔物的血源躁動狂亂,想要盡快遠離。
他才不會逃,逃就是輸,他最討厭輸了!
心裡剛這麼想,范曉文已經有了反應,不過別想歪了——
「啊!」彭振修俊臉驟變,猛地縮起左小腿,整個人往後退,來不及站穩,緊接著背和腰撞上後面的矮櫃,不禁發出痛呼,眼淚差點掉下來。
「你、你沒事吧?」范曉文這才意識到自己踢了對方一腳。
彭振修怒瞪她一眼。「不要過來!」
「我是正當防衛……」
通常他跟女人這麼說,對方總是很知情趣地反過來調情,然後一拍即合,接下來就是滾床單,誰知道在這個女人面前卻吃癟了。
「我不過開個小玩笑,可沒有侵犯女人的習慣。」頂多索討一個吻,有這麼嚴重嗎?委屈的可是他,居然還敢出腳踢人?
「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有點嚇到。」范曉文一臉抱歉。
這位范小姐看也知道還是個小處女,恐怕連接吻都不會,當然不懂男人和女人那一套,會恐懼也是正常的,況且他比她年長三十多歲,就大人有大量,不要計較太多。
不過當他聽到她接下來的話,臉都綠了。
「但是彭先生也有錯,剛剛那種行為叫做性騷擾,對女性真的很不尊重,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范曉文還是想讓對方理解。
「你放心,絕對不會再有下一次。」他說得咬牙切齒,就算身邊都沒有女人,也不會對她出手,何況她身上還有自己不喜歡的氣味。
范曉文見他揉著小腿,擔心地問:「沒事吧?我能為你做什麼?」
他兇惡地喝道:「只要離我遠一點就好。」
「那……能請彭先生同意讓我使用廚房,我看能煮什麼……」
「Whatever!」
丟下這句話,他一拐一拐地走出廚房,獨留范曉文逕自猜了半天。
「這意思應該是可以吧?」
於是,她在櫥櫃裡找到平底鍋,還有一罐未開封的橄欖油,以及用到還有三分之二的番茄醬,她先確定一下沒有壞掉,再把雞蛋和牛奶拿出來,又挑了幾樣合適的冷凍食品,一切準備就緒。
這間房子大到會讓人迷路。
她找到主臥室,敲了下門。「彭先生,你肚子餓不餓?我有煮你的分……彭先生?你睡著了嗎?」
這個男人畢竟是舅舅的朋友,這次專程飛到台灣找她,花了不少心思和時間,范曉文不希望對方心裡有芥蒂。
房門倏地開了,男人火氣很大。「我不餓!」
范曉文看著他臉上飆升的怒火,就連生氣的樣子都帥到掉渣,這樣的男人根本是女人的天敵,純欣賞就好。
「彭先生到底在氣什麼?是氣我踢你的那一腳嗎?如果是的話,我跟你說一聲抱歉,請不要見怪。」
是啊,自己到底在氣什麼?就因為看什麼都不順眼,恨不得毀滅全世界?有時連自己都搞不清楚原因,比起另一個女人,被踢一腳根本不算傷到他,把氣出在對方身上,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未來堂嫂罵得對,只不過是失戀,不要以為全天下的女人都欠自己。
見他漸漸收起怒容,范曉文真誠地說出感謝的話。「這次能順利來到紐約探望舅舅,都是彭先生的功勞,請讓我表達謝意,否則我會良心不安的。」
雖然她說得低聲下氣,可彭振修姿態還是擺得很高,他兩手抱胸說道:「這可是你求我吃,不是我自己想吃的。」
「是,還請捧場。」她懇切地邀請。
彭振修又哼了一聲,眉頭跟著皺了起來。「你能不能先去洗個澡?」
「我已經洗過了。」范曉文往自己身上嗔了嗔。「有油煙味嗎?」剛剛有開抽油煙機,應該不會很明顯。
他一臉嫌惡。「不是油煙味,是我討厭的氣味。」
范曉文又嗅了幾下。「沒有啊……」她並沒有狐臭。
「算了!」那也不是用水就可以洗掉的。
當彭振修來到餐廳,看到擺在桌上的幾盤菜,不禁有些納悶,他不記得冰箱裡有這些東西。
「我只是把那些冷凍食品拿出來變一下花樣……請用。」范曉文在對面坐下,已經先拿起湯匙開動了。
彭振修狐疑地看著盤子內炒成紅色的飯,低頭聞了一下,應該是番茄醬,然後才舀一口來吃,沒想到還滿好吃的。
范曉文一臉期待。「味道還可以嗎?」
「馬馬虎虎。」他當然不會說好吃。
見他吃到第四口,范曉文心想雖然才跟他見過幾次面,但是她很確定,如果真的很難吃,這個男人絕不可能再碰一口。
除了母親,這還是她第一次煮東西給別人吃,見彭振修狼吞虎嚥地解決一盤炒飯和兩塊披薩,又把湯匙伸向雞肉玉米濃湯,彷彿津津有味,她也很開心。
其實這個男人只要收斂一下脾氣,說話口氣不要那麼凶,表現得紳士一些,一定會是個好男人。
發現她投射而來的目光,彭振修瞇起俊眸。「看著我做什麼?」
她搖頭。「沒什麼。」
「你可不要愛上我。」他警告。
范曉文才剛喝一口湯就噴出來,瞼蛋有些發燙。「你……咳咳,彭先生放心,那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不可能?」他倒想好好請教一番。
「因為……你不是我的菜。」她借用他的話。
這是在嫌棄他?「那你喜歡什麼樣的菜?」
「我喜歡……殷實、可靠又顧家的好男人。」原則上就是不要跟生父一樣,讓人無法依靠,天天為他傷心流淚。
彭振修嘲弄地笑了笑。「真是乏味無趣。」
「也許乏味無趣,但是能給我安全感,在我需要他的時候,他都會在我身邊,不會老是看不到人。」范曉文不想走上跟母親一樣的路,所以絕對絕對不能喜歡上面前這個男人。
見她眼底略過一抹感傷,彭振修的喉頭像被什麼噎住,只得把舌尖那些嘲諷的話都吞回去。
「原來已經晚上了,我居然睡了那麼久。」她不喜歡提到生父,決定換一個輕鬆的話題。
彭振修也順水推舟。「你睡得跟死了一樣,我敲了半天的門都沒有反應,所以跟Charles的會面就延到明天早上。」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范曉文連忙道歉。
他才張口想說什麼,最後還是閉上嘴。
其實他這個人就是吃軟不吃硬,人家都誠心誠意道歉了,想吼回去、罵回去,都覺得理不直氣不壯。
可是這麼一來,就覺得更嘔了。
「如果給彭先生造成麻煩,我可以住飯店……」
「住什麼飯店?你是嫌棄我住的地方?」他不滿地問。
范曉文連忙搖頭。「當然不是,能住在這間房子一個晚上,是我連想都不敢想的事,這輩子恐怕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
「除非我開口趕人,否則你就給我住在這裡。」說完,彭振修也傻住了,他竟然沒有順勢要她滾出去?難道這就叫吃人嘴軟?
范曉文露出淺淺的笑意。「謝謝你。」
「……我吃飽了,先去睡了。」他氣惱地扔下湯匙就起身離開。
彭振修走進主臥室,先坐在床沿,然後往後躺下。
自己不該遷怒,亂發脾氣,認為全天下的女人都跟「她」一樣虛偽造作,這是種偏見,其實他心裡都明白,也深刻地檢討過了,但一時之間就是改不過來,自己都已經六十歲了,還這麼暴躁易怒,簡直比那些青春期的少年還不如。
明天一早,就先跟她道歉吧。
他在心裡這麼想著。
翌日早上。
「……OK。」彭振修掛斷內線電話。「你舅舅已經到了。」
「嗯。」范曉文做了個深呼吸。
他打開大門,等著電梯上來。
當!電梯門打開,范士堯一臉緊張又期待,即便拄著枴杖,還是走得飛快。
「James,她人呢?快讓我看看她……」
「別急,她不會跑掉的。」彭振修伸手扶住老朋友。
范士堯眼泛淚光。「這次真的要謝謝你,辛苦你了……」
「It』s a piece of cake。」彭振修故作輕鬆地回道。
走進大門,穿過玄關,范士堯終於見到外甥女。
「你……就是曉文?我是舅舅……」
明明是第一次見面,但是范曉文就是覺得對方有種親切感。「舅舅!」
范士堯流下眼淚,伸手抱住外甥女。「曉文……都怪舅舅太固執了……應該早幾年去找你們母女……而不是拖到今天……連你媽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范曉文也跟著掉淚。「這不是舅舅的錯……我媽經常告訴我,既然選擇了要走的路,就不要後悔。」
「你媽的個性就是太倔強了……就算受了委屈也不願意回家……一定吃了很多苦……」范士堯又哭又罵。
「當初要是肯聽我的話就好了……她走的時候,有沒有很痛苦?」
范曉文一面哭泣,一面搖頭。「她走得很快,連急救都來不及……」
聽了,范士堯哭得更大聲。「嗚嗚……」
「舅舅不要太難過,身體要緊,就算是癌症末期,還是會有奇跡出現,不能就這樣放棄……」范曉文把他扶到沙發上坐下。「一定要有信心,要聽醫師的話,不要放棄治療的機會。」
連自己的親生兒女都不曾說過這麼貼心的話,范士堯感動地直掉淚。「我知道、我知道……」
就連一旁的彭振修聽了,也不禁動容。
「雖然這次只能在美國待幾天,不過我們可以用Skype視訊,還是可以見面、聊天。」她希望能幫舅舅加油打氣。
范士堯點頭如搗蒜。「好、好。」
這場會面,就在笑聲和眼淚中結束了。
不過就在當晚,彭振修接到老朋友身邊的專屬司機打來的電話,說范士堯昏倒了,被緊急送進醫院。
范士堯應該有事先交代過,若有個萬一,要馬上通知自己,於是他帶著范曉文火速趕去探望。
當他們趕到醫院,急診室醫師已經急救完畢,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不過還未恢復意識。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四章
透過關係,范士堯很快地就被移至病房。
這時范曉文也見到舅舅的幾個孩子,這些該叫表哥和表姊的人,年紀大概都在三十歲左右,個個都是一副頤指氣使的模樣。
「你是誰?」大表姊看到病房內多了個外人,趾高氣揚地問。
范曉文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老人。「可以到外面談嗎?」
就見幾個表哥和表姊互覷一眼,這才跟著出去。
「我叫范曉文,是范麗華的女兒。」她先對他們自我介紹。「范士堯是我舅舅,我是從台灣來看他的。」
大表姊問向其他人。「范麗華是誰?」
大表哥沉下臉。「我記得是爺爺在外面跟別的女人生的,爸爸曾經提過他有個同父異母的妹妹,不過已經很多年沒有聯絡,也不曉得對方是生是死,她的女兒怎麼會突然跑到美國來了?」
「一定是知道爸爸快死了,想從他身上撈點好處。」二表哥刻薄地說。
范曉文試著跟他們講道理。「我不要錢,也不要任何東西,只希望舅舅的身體能好起來,可以多活幾年。」
「哎喲!真是會說話。」三表姊哼道。
「我聽說爸爸最近好像很忙,不只常打電話回台灣的老家,還偷偷去找外面的律師,好像有什麼事怕讓我們知道,原來是為了你……」二表哥扶了下鼻樑上的眼鏡。「就算范麗華真是我們的姑姑,可這麼多年都沒有聯絡,直到我爸生病之後才出現,別以為這樣就能分到遺產,天底下沒有這麼好的事。」
大表姊冷笑一聲。「更何況這個姑姑還是小三生的女兒,你們母女有什麼資格來跟我們要錢?」
「就算我爸爸口頭上答應給你們母女什麼,或是事先簽了文件,也是因為生病,腦袋不清楚,在法律上不能算數。」二表姊兩手叉在腰上,威脅道。「有問題就去跟我們的律師談。」
范曉文焦急地澄清。「我真的什麼都不要,只希望待在美國這幾天,讓我來醫院陪陪舅舅……」
「少來這一套!」
「誰知道你心裡在打什麼主意?」
「我們兄妹可沒那麼好騙!」
「被你這種窮親戚沾上,一輩子都甩不掉!」
他們炮口一致對外。
「不要……」不要瞧不起人!范曉文握緊拳頭,好想這麼吼。
彭振修已經聽不下去,一把將范曉文拉到自己身後。
「你們幾個說夠了沒有?」他一直在旁邊觀察,原本不打算插手別人的家務事,但見她呆呆地任由人家罵,越看越火大。「Charles都還沒死,這裡輪不到你們說話,她要不要回台灣,更不是你們可以決定的!」
「你又是誰?」二表哥上下打量他。
三表姊倒是對他很有興趣,不介意包養這男人。「你是她的男人?長得真是不錯,可惜挑女人的眼光不怎麼樣,要不要跟著我?」
「我是Charles的老朋友。」他和范士堯是私人之間的來往,對方的家人並不認識自己,也沒見過。「至於你這副樣子,我還看不上眼。」
「你……」三表姊臉色鐵青。
大表哥眼光很利,看了他身上的打扮,以及手上的勞力士藍水鬼,囂張、搶眼,可不是普通人買得下手的,再加上他的氣質與眾不同,便試探地問:「你是我爸的老朋友?不過我從來沒聽他提起過……不知道先生貴姓?」
「彭。」彭振修口氣不善。
「彭?是那個彭家嗎?」大表哥楞了一下,在美國華人圈,沒有人不知道彭氏家族,這家族不只神秘,而且極為富有,和政府高層有著非常緊密的關係,想要和對方結交,更是不簡單,他有好幾次試圖跟對方接觸,都不得其門而入。
大表哥馬上換了張嘴臉,語帶討好。「我聽公司的律師說過我爸認識彭家的人,但他從來沒有正面承認過,更別說介紹給我們認識。我真的沒想到彭先生這麼年輕,有機會一起吃個飯,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彭振修無視對方伸出的手。「等Charles恢復意識之後,我們會再來看他。走吧,先回我家。」
不等范曉文開口,他已經拉著人離開。
他開著Lamborghini回到住處,這一路上都沒有說話,而范曉文則是低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進了大門,他把車鑰匙一丟。
「他們那樣說你,你為什麼不生氣?」他都要氣死了!
被他這麼質問,范曉文不禁苦澀地笑了笑。「我當然也會生氣,可是就算氣死,對方也不會因此改變原本的偏見,而且他們會擔心將來有個外人來跟他們搶遺產也是正常的。」
「你是笨蛋嗎?」這已經不叫善良,而是愚蠢。「幹麼還替他們說話?既然生氣,就應該大聲地吼出來啊,幹麼忍氣吞聲,這樣只會讓那些人覺得你好欺負,不把你放在眼裡。」
范曉文被吼到縮起脖子。「對不起。」
「我不是要你道歉!」他為之氣結。
她訥訥地道:「我受一點委屈沒關係,但是萬一真的鬧翻,等舅舅清醒過來,夾在中間,也會感到困擾,我只希望他能夠安心靜養,這才是這次專程飛到美國來的目的不是嗎?」
彭振修氣昏了頭。「你……你……」
他就是生氣,就是看不過去。
他們要不是Charles的親生子女,他真的會揍人。
見他氣到說不出話來,范曉文反而笑了。
「你還笑得出來?」彭振修覺得她的腦子有問題。
「看到你這樣替我抱屈,我很高興,其實你的本性很溫柔,只是表達的方式容易讓人誤解。」這個男人老當她是討厭的蟲子,巴不得快點甩掉,沒想到剛才會為自己打抱不平。
她雖然身居異鄉,卻不覺得孤單,因為她知道有他站在自己這一邊。
不知怎的,彭振修感覺自己的面龐有些發燙,為了掩飾,他沈著嗓音吼道:「我一點都不溫柔,還有,誰在替你抱屈了?他們那樣欺負你,你應該反擊回去,而不是像傻瓜一樣悶不吭聲,沒想到Charles會教出那樣的子女,范家的財產早晚會被他們敗光,不如你拿一些來用。」
「我不要。」她還是拒絕。
「我是在替你著想!」彭振修真的被她的笨給氣到快吐血。
范曉文態度還是不變。「謝謝。」
「我不要你謝我,只要你多替自己想一想。」他幹麼這麼關心她?真是一點道理也沒有,可自己就是無法放著不管。
范曉文好聲好氣地回道:「我當然有,可是若真的拿了舅舅的房子或錢,表哥和表姊不會放過我,以後恐怕永無寧日。」
彭振修一時語塞。
「金錢並不能換來心靈的平靜,就算過著奢華富有的生活,不代表就會快樂。」范曉文看得很開,也很透澈。
彭振修現在不只討厭她身上的味道,更討厭這個女人淡泊知足的個性,她應該再更貪得無厭些才是,可是這麼一來,自己只怕連正眼都不會給她,更不會在乎她是不是被人欺負、會不會吃虧。
「算了,我不管了!」彭振修氣呼呼地到廚房找水喝。
這時口袋裡的手機響了。
「Owen?沒想到你會打電話給我……」打來的是堂哥彭振宇。「好、好,等孩子出生我再考慮要不要去台灣看他……你真的還不想知道是兒子還是女兒?嗯,這麼說也沒錯……我的行李?就先幫我寄回來好了……」
不知道彭振宇在另一頭又說了什麼,他翻了個白眼。
「我讓她先住在我家,像她那麼笨的女人,我怎麼可能會對她出手?我這個人很挑嘴的,可以用人格擔保,再說她身上有一股我討厭的氣味,更加不可能……你問我是什麼氣味?嗯……類似拜拜的香……」
另一頭的彭振宇沉默了。
彭振修心想怎麼沒聲音了?「Hello?」
「那股氣味該不會就是『徵兆』?」彭振宇在電話另一頭說道。「我有說過遇到海葳那一天,就是聞到她身上有股特別誘人又獨特的氣味,或許這位范小姐就是你命定中的女人……」
彭家的男人想要破除魔咒,必須等到命定中的女人出現,而在出現時,會有一些跡象可循。
彭振修被自己的笑聲給嗆到。「咳咳……怎麼可能?如果是『徵兆』,為什麼我會討厭那股氣味,聞了就想吐?不管怎樣,我都不會喜歡上這個女人……不要再說了,行李就讓Will幫我打包寄回美國來。」
他才剛掛上電話轉過身,就見范曉文站在身後,俊臉頓時一僵。
她都聽到了?
「我有帶泡麵,你要吃嗎?」因為擔心吃不慣美國的食物,所以她放了幾包維力炸醬麵在行李箱,沒想到還真的帶對了。
面對眼前這張帶著柔怯笑意的臉蛋,彭振修有些心虛。
「呃,不用。」早知道就用英文說,她肯定聽不太懂——奇怪,他在怕什麼?聽到就聽到,她又敢怎樣?
「那我就自己吃了。」范曉文拿出鍋子煮起開水。
彭振修也想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可是她表現得越是平常,就越是令人生氣。
「剛剛那通電話……你聽到了多少?」
「我不是故意偷聽……」
「我沒說你偷聽!」他著惱地斥道。
她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我身上真的有味道?該不會真的有狐臭?可是我自己都沒聞到,也沒人告訴我,這樣好像有點糟糕,啊,你剛才好像說是類似拜拜的香味?」
「重點是這個?」彭振修咬著牙問。
范曉文一臉困惑。「不然呢?」
「我說我不會喜歡上像你這種女人,難道你不在意?」他質問。
「為什麼要在意?」范曉文不懂他發火的原因。「這是事實不是嗎?我從來沒想過彭先生會喜歡我,就像我不會喜歡上你一樣。」
「為什麼不會喜歡上我?」他陰陰地問。
「呃……如果我說真話,彭先生保證不會生氣?」她小心翼翼地問。
彭振修深吸了口氣。「好,我不生氣,快說。」
「因為我喜歡的是殷實可靠又顧家的好男人,彭先生長得太帥,又太有錢,女人緣一定很好,就算將來結婚,也不可能忠於一個女人,注定會讓女人傷心的。」
她從來不作白日夢,實際是自己最大的優點。
彭振修很不高興被她貶得一文不值。「誰說我不可能忠於一個女人,會讓女人傷心?你連試都沒試過,這種說法未免太過武斷。」
「彭先生是在建議我試試看?」范曉文訝然地問。
他低吼。「我只是舉例。」
范曉文瑟縮了下。「就當是我沒有自信好了,我沒有自信抓住像彭先生這樣的男人的心,只想擁有一個穩定實在的婚姻,冒險和刺激的愛清不適合我的個性……」
開水滾了,她把袋口剪開,先將泡麵丟進鍋裡,接著放入醬包,瞬間香味撲鼻,舌頭分泌出唾液。
「你真的不吃?雖然泡麵不是好東西,但是偶爾吃一次會很滿足,我可是強烈推薦。」她避開這個尷尬的話題。
彭振修還是瞪著她。
這樣很好不是嗎?反正她也不是自己的菜,把她帶到美國來,也算對老朋友有個交代,待事情結束之後,他們也不會再見面了。
何況他根本不可能喜歡上她。
既沒臉蛋,也沒身材,又單純無趣,跟自己平常交往的女性完全不同,這樣的女人不要纏著他最好。
「你說得對。」彭振修把心底那股異樣拋到腦後。
范曉文有些疑惑。「什麼?」
「我說也幫我煮一份。」他有點餓了。
她釋然地笑了笑,很高興對方不再繼續之前的話題。「好……還有明天能不能麻煩彭先生再載我去醫院探望舅舅?」
「載你去是沒問題,不過一定又會碰到Charles那幾個孩子,到時又會說些不中聽的話,說不定還會趕你走。」
「再難聽惡毒的話我都聽過,不會放在心上的,我只希望舅舅快點清醒過來。」她由衷地說道。
這個女人太會替別人著想,不懂得斤斤計較,簡直又蠢又笨,才會讓他這麼生氣、這麼在意。
他口是心非地道:「到時我可不會幫你。」
「我知道。」范曉文不認為別人理所當然就得幫自己。
彭振修咬了咬牙,走出廚房。
活一這把年紀,抱過的女人當然不少,但是仔細回想,差不多都是長相美艷、身材又好,而且都很會玩的女人,像范曉文這種居家保守型,是他以前連碰都不會去碰的,所以才會覺得特別棘手。、或許這位范小姐就是你命定中的女人……
堂哥宛如預言般的話又在耳邊響起。
他抱著腦袋。「這不會是真的吧?」
如果是真的呢?腦子裡有另一個聲音這麼問。
「什麼東西不會是真的?」范曉文端著兩碗泡麵出來,卻見他一臉世界末日到來的表情。
「沒什麼。」彭振修拒絕相信眼前的事實。
范曉文將其中一碗遞給他。「彭先生試試看,說不定從此愛上維力炸醬麵。」
「我絕對不會愛上她!」彭振修突然惡狠狠地對自己大吼。
范曉文以為是在說「它」,不禁一臉狐疑,不想吃就不要吃,有必要說得這麼咬牙切齒嗎?這位彭先生的脾氣真的要改一改。
隔天早上九點多,彭振修又開車載著范曉文前來醫院探病,問了主治醫師,醫師也不敢保證病人何時會清醒,加上又是癌末,身體非常虛弱,器官也逐漸在敗壞中,說不定直到死亡都不會再睜開眼睛。
「我會求契母保佑舅舅的。」范曉文將平安符袋放進范士堯的掌中,兩手輕輕握住,開始小聲地念起大悲咒。
這是此時此刻,她唯一能做的。
彭振修兩手抱胸,靠在牆壁上看著她,他告訴自己應該回車上等,因為大悲咒讓他聽了渾身不舒服,就好像有幾千隻螞蟻在身上爬來爬去,可是他的雙腳卻無法移動,只想待在這個女人身邊。
為什麼呢?
雖然她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女性魅力,但是卻很真誠、溫暖,才剛認了舅舅,就願意為對方盡心盡力,也不要求回報,這樣的好女人在他身邊根本找不到,Charles應該張開眼睛看看,這個外甥女可比他親生的子女還要貼心孝順。
彭振修臉上的表情不再有懷疑和譏諷,而是帶著動容,在一旁靜靜地傾聽著。
過了一個小時,大表姊和二表哥來了,見到范曉文在病房裡,臉色都很難看。
「是誰讓你進來的?」
「出去!」
彭振修扯住二表哥伸出的手臂。「不要碰她!」
「別以為你是彭家的人,就可以管我們范家的家務事……」
兩人開始吵了起來。
「請再等一下,我很快就念完了……」范曉文聲音很輕,說完又繼續念,直到結束,然後做了回向為止。
「好了。」
大表姊揚起下巴。「快走!」
「我要去交代醫院,不要再讓外人隨便踏進病房,要是出事,他們可負不起這個責任……」二表哥悻悻然地往外走。
范曉文被趕出病房,只好跟著彭振修回去。
當晚,彭振修出現在常去的酒吧,跟老闆打了聲招呼,就在吧檯的椅子上坐下,一面啜飲馬丁尼,一面聽著富有節奏感的音樂,看著男男女女搖晃著身軀,心情卻沒有預期中的放鬆。
要不是范曉文說想要回房睡一下,他也不會決定出門透透氣,結果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只能不停地告訴自己,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應該會照顧自己。
他將馬丁尼一仰而盡,又點了一杯。
「Hi!」這時有位身材惹火的金髮美女靠了過來,朝他露出暗示性的微笑。
他也朝對方咧了咧嘴,不需要言語,只要一個眼神,感覺對了,今晚便會有個熱情火辣的夜晚。
可是彭振修還坐在原位,沒有任何動作。
金髮美女舉起纖纖玉指,在他的手臂上撩撥著。
你在猶豫什麼?彭振修在心底問自己,他已經有好一陣子沒有疏解慾望,是該放縱一下,這是他該得到的……可是他依然提不起興趣。
見他沒有反應,金髮美女悻悻然地走了。
不到兩分鐘,一名紅髮美女半露酥胸地在他身旁坐下,微啟紅唇,問他可不可以請她喝杯酒,他想到的卻是冰箱裡只有冷凍食品,萬一范曉文半夜醒來肚子餓,跑出去買吃的東西,說不定會遇到危險。
紐約這個大城市,什麼可怕的事都有可能發生。
下一秒,他站起身,讓紅髮美女滿臉錯愕,不過他還是大方的幫對方點了杯酒,連自己的帳也一起結清,才轉身離開酒吧。
當他用最快的速度開車回家,范曉文正好走出房門,人好端端的,一根頭髮也沒掉,他不由得用力槌著牆壁。
這個女人居然有辦法左右他的想法,還連帶影響自己的行動,憤怒之餘,也不由得覺得可笑。
他居然放棄飛來的艷福,就只為了這個女人,看來病得不輕啊……
范曉文被他槌牆的舉動嚇了一大跳。「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剛剛在外面跟人吵了一架,我以為你還在睡……」彭振修隨口搪塞。
見他一臉煩躁,范曉文自然也就相信了。「我有睡了一下,醒來之後又念大悲咒回向給舅舅——你沒事吧?
怎麼會跟人吵架呢?有話好好說,這樣彼此才有辦法溝通。」
彭振修覺得自己根本是白擔心一場,不過打死他也絕不會說出來。「已經沒事了。」
「我知道彭先生只是說話比較大聲,也缺乏耐性,真的沒有惡意,不過這種個性也很容易引起誤解,還是收斂一下,免得下次惹到壞人,那就真的太危險了。」
要是換作平常,他一定馬上吼回去,要這個女人少管閒事,可是這會兒想氣卻氣不起來。
「對不起,我知道自己沒有資格跟你說這些話。」范曉文在他的瞪視之下,訥訥地回道。
「我又沒有生氣。」彭振修悶悶地開口。
自己到底是怎麼了?被她叨念了幾句,卻沒有發火?
「真的嗎?那就好。」范曉文這才轉憂為喜,希望他能聽進去。
「我要去睡了。」彭振修扒了下頭髮,踱回主臥室。自己八成是喝醉了,腦袋不太清楚。
又過了一天,兩人再度來到病房,醫護人員只能偷偷放行,讓范曉文溜進去看一眼,見舅舅還是沒醒,只能失望而回。
到了第三天,彭振修又載她到醫院,這次遇到二表姊和三表姊,兩個人都擺臉色給她看,就是要給范曉文難堪。
「你怎麼還沒滾?」
「別想再接近我爸!」
面對表姊們的鄙夷和輕蔑,她也只能吞下去,語帶請求地道:「我明天就會回台灣,不會再來美國了,所以請讓我再進去看看舅舅。」
二表姊有些懷疑。「你真的要回台灣了?」
「是真的,我還要上班。」她只請了七天的假,該回去了。
「好吧,就讓你看最後一眼。」二表姊這才放行。
而三表姊則是把眼光都放在彭振修身上,被她用露骨的眼神盯著,彭振修全身都起雞皮疙瘩。
走進病房,范曉文握住舅舅的手,在對方耳邊說了幾句話,讓他安心,這才和彭振修一起離開。
坐在車上,彭振修好奇地問:「你最後跟Charles說什麼?」
范曉文喉頭微哽。「我說只要是人都會死,要舅舅不要害怕,我一定會求觀世音菩薩照顧他,至少免去身體上的病痛……契母慈悲為懷,相信祂會幫我的。」
「哼!」
「為什麼又哼?」這是第二次了。「彭先生對我契母有意見?」
「沒錯。」彭振修一臉嘲弄。
「為什麼?」范曉文不解地問。
他抽緊下顎。「因為祂把我們彭家害慘了!」
「契母怎麼害你們的?」她非得問清楚不可。
彭振修意味深長地瞄她一眼。「這可是我們彭家的秘密,你真的想知道?」她聽了之後,會不會也把他當作怪物?
「不方便說嗎?」
「沒什麼方不方便的,就看你信不信。」她會不會跟那個女人一樣說出傷人的話,他決定賭賭看。
她想了又想。「你說說看。」
「好……」他一面開車,一面說出「彭家魔咒」的起源。「這些都是家裡的長輩告訴我的,大概在五百年前,因為當時世道太亂,妖魔鬼怪也就跟著橫行,其中有一隻千年魔物的力量更是強大,就連那些低階神祇都不是對手,它附在人類的身上,吸取他們的精氣,殘害許許多多無辜的生命,直到上天終於派了天兵天將下凡抓它……」
范曉文聽得很專心。「然後呢?」
「就在某個晚上,千年魔物知道打不過天兵天將,就逃進一戶姓彭的大戶人家裡頭,而這個大戶人家的夫人正好懷孕,千年魔物就附在肚子裡的胎兒身上,它以為這麼做,天兵天將就不敢傷人,就在這個時候,觀世音菩薩現身,將它封印,卻也跟胎兒合為一體。」最後幾個字是從齒縫中迸出來的。
范曉文聽得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觀世音菩薩還很好心地現身在這位大戶人家的夫人面前,說祂把一隻千年魔物封印在腹中的胎兒身上,從此擁有永恆的生命,除非發生意外事故,或是自殺才會死亡,而且不只有他一個,就連他的下一代、下下一代也會因為血脈相連而有同樣的命運……」彭振修手指敲著方向盤。「你說你那個契母是不是把我們害慘了?我們彭家的男人從此不會老,也不會死,就跟怪物一樣活著……」
「這是真的嗎?」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以為這是《聊齋誌異》裡的故事。
彭振修朝她怒吼。「我看起來像是在開玩笑嗎?」
「呃……」
「你看得出我已經六十歲了嗎?」他諷笑一聲。「別人想要長生不老,對我們彭家人來說,只希望快點破解魔咒,像正常人一樣會老、會死。」
看著身旁的男人眼眶泛紅,俊臉上佈滿悲憤,范曉文也深深地替他難過。「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幹麼跟我道歉?」他粗聲道。
「我代契母跟你們道歉,我想祂這麼做,一定有祂的用意。」
「你……你根本就被祂洗腦了!」這個女人是觀世音菩薩最虔誠的信徒,又是乾女兒,當然不會認為祂有錯了范曉文小聲地反駁。「我才沒有被洗腦,我是真的相信契母不是故意要害你們彭家的人,一定有原因——」
這時正好碰上紅燈,他把車子停下來,旋即轉身用嘴堵住她後面的話。
很好,終於不用再聽她契母長、契母短了!
他有些得意地掀開眼,卻見范曉文張開雙眼,一臉不知所措地看著自己。
她果然是青澀的小處女,他不禁好氣又好笑,將舌頭探入她口中,帶著幾分惡意,也有幾分不知名的情愫。
這輩子談過無數次戀愛,激情就像火焰般燃燒,令人心跳加速、血脈賁張,而跟這個女人相處完全沒有這些,但可以讓他心情平靜,也因此讓他意識到自己有多膚淺,只會從女人的外表來判斷對方的價值。
那些和自己交往過的女人,他真的對她們付出過感情嗎?還是根本只是自以為愛過罷了?
直到遇見這個女人,彭振修才開始認真思考。
這麼一想,接吻的感覺也跟著變了,不再帶著戲誠,而是專注和認真。
如果跟這個女人在一起,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這個念頭在他腦中冒出來。
感覺到有柔軟的東西伸進口中,觸碰到自己的舌尖,范曉文不禁跟著顫抖,她並不會覺得噁心,彷彿像是有一道電流竄過全身。
從來沒有人教她被吻之後該有什麼反應——還有,他為什麼要吻她?
愛情對她來說太複雜,她也從來不曾喜歡過任何一個男生,這個叫彭振修的男人跟她不是處在同一個世界當中,要不是因為舅舅,也不會有交集,她實在不想跟他牽扯太多。
范曉文想起曾經在一部電影中聽到的一句話——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
當時很有感觸,也許他們真的上輩子就認識,才會安排這一世再度相逢。
范曉文心裡很清楚這個男人並不適合自己,那麼就該遠離誘惑,不要輕易跨越那道防線。
才要推開他,下一秒,喇叭聲大作,原來早就綠燈了。
彭振修低咒一聲,放開她,踩下油門,沒注意到前面的車子只不過是緩慢前進,就這麼撞了上去。
「啊!」范曉文發出尖叫,要不是繫著安全帶,她就撞上玻璃了。
他踩下煞車,心臟差點停止跳動,俊臉蒼白地望著她,迭聲問:「怎麼樣?有沒有受傷?看著我!是不是撞到頭了?」
「沒有……我沒有受傷,只是嚇了一跳……」她驚魂甫定。「快看你的車有沒有撞壞……」
「不用管它!」這一刻,她比愛車重要。
范曉文扶著額頭。「我真的沒事……」
叩叩!前面無端被撞的車主來敲車窗了。
「我出去一下,你待在車子裡,不要出來。」彭振修說完就走下車。
范曉文擔心地望著車外,雙方似乎發生些爭執,幸好對方的車沒事。
沒過多久,彭振修重新回到車上,把車開走。
「Sorry……對不起。」他破天荒地道歉了。
「我沒有受傷,不要放在心上。」范曉文再次保證。
彭振修朝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審視她的臉蛋,確定沒有腫包或是挫傷。「要是頭暈想吐,一定要告訴我,千萬不要忍耐,也不要覺得會麻煩到我,我真的沒有那麼冷血,連你的死活都不顧。」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那種人。」看他一臉自責和焦慮,向來波瀾不興的心湖微微蕩漾著,這種微妙的轉變讓范曉文暗暗心驚。
當這個男人表現出關心的時候,會令她覺得自己是特別的,直到這一刻,范曉文才正視自己也是個女人,而且寂寞太久,無比渴望著被寵愛和疼惜,但是內心深處又感到深深的恐懼,害怕真的愛上他。
想到明天就要回台灣,除了偶爾電話聯絡,不會再見面,她不禁慶幸,這樣對彼此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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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打包好了。」今天她就要回台灣了。
彭振修看著她拉著行李箱從客房出來,昨天回來之後,兩人都絕口不提那個吻,就當作沒發生過。
「我載你去機場。」他扒了扒頭髮說。
她一臉困惑。「你的車不是送修?」
「我還有一輛FERRAS,」彭振修接過她手上的行李箱。「如果Charles有醒過來,我會打電話通知你。」
范曉文抱以感激的微笑。「那就有勞彭先生了,還有謝謝你把這個行李箱送給我,真的幫了我很大的忙。」
「It』s no thing。」他走出大門,摁下電梯。「我昨天跟你說的那些關於『彭家魔咒』的事,你真的相信?」
「我當然相信。」她用力點頭,她當時可以感覺到這個男人身上的憤慨、不滿和怒氣,絕不可能是說笑的。
「你不會當我是怪物?」不知道為什麼,彭振修就是很在意她的想法。
「當然不會,」她正色說道。「真正的怪物是那些殺了人卻沒有絲毫悔悟的惡魔,你們只是碰巧被選中來承擔這個重責大任,我相信契母會為你們做更好的安排,總有一天可以破解魔咒,像正常人一樣會老、會死。」
彭振修很想用自己所知曉的各種髒話來痛罵一頓,什麼狗屁重責大任,那種好事去找別人,他們彭家扛不起,但最後也只是「哼」了一聲,不過他很清楚自己的內心被深深打動了。
願意接受自己異於常人的一面,不會把他看做怪物,她恐怕是認識的異性當中唯一一個。
「電梯上來了。」她這次就當做沒聽到那聲「哼」。
就在前往機場的路上,兩人都沒有交談,范曉文索性小聲地念起大悲咒,彭振修雖然覺得刺耳,卻沒有出聲制止。
眼看目的地就快到了,老朋友托付的任務已經完成,他應該高興終於可以擺脫這個破壞他生活步調的女人,繼續過著放浪形骸的生活,還有不同的美女陪伴,度過每一個熱情浪漫的夜晚,就跟過去一樣……但是現在他卻對那種自由自在的日子提不起勁來。
這一定是觀世音菩薩的陰謀,嫌他們彭家被害得不夠慘,又派乾女兒來整他,不只考驗他的耐性,還完全顛覆他的審美觀,明明不是自己喜歡吃的菜,但又無法真的放著不管。
終於,機場到了。
范曉文先到櫃檯報到,辦好手續,接著又千懇求萬拜託,請彭振修經常去醫院探望舅舅,隨時把狀況告訴她,她才能安心。
「不用你說,我也會這麼做。」彭振修將雙手插在皮夾克口袋內,酷酷地回道。
他到底是怎麼了?
記得不久之前還當這個女人是麻煩人物,只想快點擺脫她,可是現在卻眷戀和她相處的感覺,就像溫溫的流水,洗滌了內心的鬱悶和焦躁。
他挑了個女人最感興趣的話題,想要拖延分開的時間。
「還有一點時間,要不要去逛一逛,買幾樣東西帶回台灣?我幫你出錢,就當做是代替Charles送給你的禮物好了。」
「不要破費,我真的不缺什麼。」范曉文客氣地婉拒。
如果換作別的女人,早就忙著血拼去了,而眼前這一個卻對金錢和物質的慾望很低。
「那個……咳……這段時間要是對你說話的口氣不好,或是態度不佳,還請你不要在意。」他清了清嗓子,想到還欠對方一個道歉。
見他一臉彆扭、困窘,范曉文忍不住笑出聲來,沒想到這個男人也有這麼可愛的表情。
彭振修立刻殺氣騰騰地瞪向她。
「其實彭先生也是有口無心,說話比較大聲,並不是有意的,我不會放在心上。」她發自真心地說。
「你這種個性真的很吃虧。」彭振修就是氣她這一點,總是替對方找台階下,為對方說好話。「你要懂得保護自己,不要輕易原諒那些對你不好的人,要替自己爭一口氣。」
范曉文偏頭想了想。「可老記得那些對自己不好的人,或是他們做了些什麼事,只會讓自己變得更不幸。」
「你果然是個笨蛋,等吃到苦頭,別說我沒事先警告你。」他沒好氣地說。
她一臉笑意。「彭先生果然是個好人。」就是脾氣壞了點。
「我才不是好人!」彭振修臉龐發熱地斥道。
見他害羞,范曉文決定點到為止。「這次真的很謝謝彭先生的幫忙,才能順利見到舅舅,接下來的事就拜託你了,那麼……再見。」
當她拉著行李箱轉身,彭振修差點就要伸手將她拉回來,但是理智阻止了他的動作,最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離開。
如果范曉文真的是命定中的那個女人,可以破解自己身上的魔咒,他應該想辦法留住她,只要使出渾身解數,發揮男性魅力,要得到她的愛和她的心是輕而易舉的事,可是這樣真的好嗎?
就算追到手,將來也會讓她傷心流淚,因為自己確實沒有把握可以做到忠於一個女人,成為對方心目中殷實可靠又顧家的好男人。
如果是這樣,那就不要去招惹她。
可是這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又是什麼?
兩個月後
范曉文今天跟同事換班,因為要留在家裡等人。
「應該快到了。」她看了下牆上的鐘,有些手足無措地喃道。
舅舅病情急轉直下,在跟癌細胞奮鬥之後,最後還是走了,雖然早就預料會有這一天,不過還是來得太快了,她能做的就是多為他唸經,盼他一路好走。
而回來之後,她以為跟那個叫彭振修的男人也不會再有任何聯繫,可惜她還是太天真了。
這段日子,每次接到他打來的電話,除了討論舅舅的病情之外,就是聊起彼此的生活。這個男人總是叨念著她,不要太過節儉,捨不得吃好的,還關心她的工作,有一次她不小心說溜了嘴,提到同事為了要跟男朋友約會,佯稱身體不舒服,臨時想要請假,她二話不說就答應去代班,馬上挨了彭振修一頓罵,要她不要這麼容易被人利用,這麼好說話。
儘管挨罵,她卻知道他是關心她。太久不曾被人如此對待,她很難無動於衷。
還記得他打第三通電話來時,她聽到電話那頭的嗓音帶著濃濃的睡意,這才想起時差的問題,便要他傳簡訊或是寄e-mail就好,但這個男人還是堅持要挑她方便的時間打來。
就這樣,她漸漸習慣聽到他的聲音,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只要一、兩天沒聽到,她就會緊張地檢查手機,看是不是沒電或是漏接,她也知道這樣下去好像不太妙,只能安慰自己不過是想跟他聊天罷了。
「沒事的。」她的心還是屬於自己的。她按著心臟喃道。
可是當這個男人說舅舅有東西委託他帶到台灣來給她,兩人不再只是透過電話,而是要面對面時,居然讓她緊張到失眠。
只是見個面,收下東西,他就會回美國去了。
「沒事的。」范曉文再次對自己說。
這時,門鈴聲把她的心思拉了回來,她深吸了口氣,上前將門打開。
「Hi!」
彭振修站在外頭,戴著太陽眼鏡,上半身穿著白襯衫,袖管往上折,扣子解開好幾顆,微微露出胸肌,下半身是條黑色休閒褲,帥氣有型,身邊拖著一個大行李箱,看來是直接從機場過來的。
「彭、彭先生。」她力持鎮定地稱呼對方。
彭振修撇了撇唇。「我們認識也有一段時間了,還叫彭先生?」
「呃……一時改不過來。」不管是英文還是中文名字都太親暱了,一旦叫出口,只怕就回不了頭。
「馬上給我改。」他的口氣強硬。
她沒有回答,只是讓到一旁。「先進來再說。」
「外面真是快熱死了……」彭振修也不客氣地脫下皮鞋,拉著黑色行李箱進門。「有沒有飲料?我要冰的。」
范曉文關上門。「現打果汁可以嗎?」
「冰塊放多一點。」他要求。
范曉文轉身走進廚房。
客廳裡,只有彭振修和……原屋主「李小姐」。
「你怎麼還沒走?」他兩手環胸問道。
「李小姐」蜷縮成一團,躲在牆角拚命發抖。
「該去什麼地方就快去,要是讓我親自動手,可是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彭振修威嚇。
我不甘心……我不要走……
彭振修咧了咧嘴,口氣森然。「真的不走?」
「你在跟誰說話?」范曉文端著兩杯果汁出來。
他橫了牆角一眼。「我說它怎麼還在這兒?」
「你是說李小姐嗎?」她當然記得這個男人看得到阿飄。「它不在這兒要在哪裡?你不要對它那麼凶,人家總是女生。」
彭振修接過馬克杯,一口氣喝下清涼爽口的果汁,火氣總算小了些。「它已經死了,難道要一直賴在這裡不走?不是應該去什麼地府等著投胎?還是它信的是上帝?那就快去天堂報到。」
「要放下心中的執念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尤其都要結婚了才發現被所愛的男人背叛,受到這麼嚴重的打擊,它的心一定很痛,不是外人能想像得出來的,契母說只等時間到了,它自然就會離開。」
「你那位契母有沒有說時間什麼時候才會到?」他淡諷地問。
她想了一下。「祂沒有說。」
「哼!」
「每次提到我的契母,你就擺出這種態度,就算真的很討厭祂,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表現出來?」范曉文語帶請求。
彭振修喉頭一窒。「……我盡量。」
「謝謝。」她展開笑靨。
明明長得不美,現在卻是越看越順眼,彭振修覺得自己應該去看眼科。「好熱,快點把冷氣打開。」
「對不起,我沒有請房東裝冷氣。」因為有這位「李小姐」在,屋裡的溫度就夠涼了。「吹電風扇好不好?」她馬上從主臥室搬出一台。
彭振修坐在雙人椅上,翹著腿命令。「風速要開到最大。」
范曉文開了強風。「舅舅走得很安詳嗎?」
「通常癌末的人都走得很痛苦,打再多嗎啡也沒用,不過Charles卻是在昏睡中離開,沒有受到太多折磨。」彭振修道。
范曉文眼圈紅了紅。「那就好。」
「不過他的律師有東西給我,要我代為轉交給你……」他從行李箱中拿出紙盒。「拿去。」
范曉文接過來,掀開盒蓋,是一尊穿著新娘禮服的芭比娃娃,不過外觀看起來有點舊了。
「這是……」
「聽說這是你媽五歲那一年,Charles送給她的生日禮物,也是你媽跟男人私奔之後,少數沒有被丟掉的東西。」
「看來舅舅真的很疼我媽。」她感慨地說。
「他們相差了十五歲,對Charles來說,你媽不只是妹妹,也像女兒。」他從老朋友的言談當中可以感受得到。「還有你媽的這張照片……他把手邊僅剩的這一張留給你做紀念,如果沒有給你,最後一定會被丟掉。」
「謝謝你還專程把它們帶來給我。」母親的照片比任何東西都來得珍貴。
「因為Charles知道你不會收下房子,更不用說金錢了,不過這不是我這次飛來台灣的主要目的。」彭振修進入正題。
「那麼是什麼?」其實這些東西都可以用寄的,不必要大老遠地跑這一趟,浪費來回機票錢,范曉文不希望麻煩到他。
彭振修放下馬克杯,緊迫盯人,讓范曉文本能地往後退,覺得自己好像是一隻被黑豹盯上的小白兔。
他步步進逼,直到她的背貼上牆壁,無路可退。
「范曉文。」
他兩手撐著牆,將她困在中間。
「什、什麼事?」欸?她又被壁咚了?
「我要追你!」彭振修宣告。
范曉文兩眼霎時睜得好大,小嘴微張。
「我們交往吧!」
她腦袋當機。「交、交往?」
這個答案出乎她意料之外。
「你回台灣的這段時間,我老是想到你,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有事沒事就打電話給你?那是因為想聽聽你的聲音……」他捏住她的下巴,不准她移開視線。「以前跟別的女人交往時都沒有這麼頻繁,所以我決定跟你交往看看。」
他已經不想再掙扎了,雖然不確定會不會成功,但是既然忘不了她,又在意她,不妨就試著交往看看好了,再說她有可能是命定中幫他破解魔咒的那個女人,要是錯過了,這輩子都別想像正常人一樣變老和死亡。
有這兩個理由就夠充分了。
「我不要。」范曉文下意識回道。
就算她……有一點點動搖,但是只要理智還在,就應該拒絕。
彭振修板起俊臉。「你再說一遍?」
「我、我說我不要……」她的聲音自動變小了些。
「為什麼?」他嗓音一沉。
「我們……我們不適合。」兩人的個性完全不一樣,何況她也不想陷進去,到時無法自拔,最後又被人丟下。
「連交往都沒有交往,怎麼知道不適合?」他不想被人用這種理由拒絕。
范曉文垂下眼。「不用交往也看得出不適合……」
「給我機會證明。」
她想搖頭,不過下巴被人捏住,無法轉動。
「總之我已經決定了,還有……」彭振修終於放手。「我不住飯店,我要住在你家,反正還有其他空房間。」
「你要住我家?」范曉文大驚失色。「不行……」
彭振修有辦法讓她無法拒絕。「在美國時,我都讓你住我家了,你真的忍心要趕我出去?」
「……」她被堵得啞口無言。
他兩手抱胸。「要不然我付房租給你,一天一千怎麼樣?」
「我怎麼可以收你的錢?」
「那就這麼說定了。」彭振修拉著行李箱往屋裡走,在兩間空的客房中選了其中一間坪數比較大的。「我就住這間。」
范曉文面有難色。「可是鄰居……」
「就說我是你的男朋友,我們正在交往,同居很正常。」
她不由得面如火燒。「同居?!」
「怎麼臉這麼紅,該不會想到其他的地方?」他笑得曖昧。
「什麼其他的地方?」范曉文腦袋一時轉不過來。
彭振修把話說白一點。「例如……make love。」
「ma……ke love……」她記得好像是「H」的意思?
他很「好心」地為她翻譯。「就是做愛。」
一聽,范曉文連退三步,彷彿把他當作強暴犯。
見到這一幕,彭振修不由得歎了口氣,看來兩人有得磨了。「不要擔心,沒有你的同意,我是不會亂來的。」
范曉文畏怯地問:「你、你真的不會亂來?」
不對!她還沒有答應讓他住下來吧?也沒有答應要交往!
「不會。」他不想被討厭。
她板起小臉威脅,雖然效果有限。「如果你真的敢亂來,我、我就趕你出去!」
「我可以對你的契母發誓。」
這句話讓范曉文安心了。「好,我相信你。」
「嘖!」他咋了下舌,就說這個女人被洗腦得很嚴重。
她假裝沒聽到。「可是我家很簡陋,沒有冷氣,床鋪也很硬,跟你在美國的家不一樣,說不定你會住不習慣……」
「這些問題很好解決,不用替我操心。」彭振修解開白襯衫的扣子。「我要衝個澡,浴室在哪裡?」
「出去左轉就可以看到了……」見他在脫衣服,范曉文趕緊往外走,想到屋裡多了一個男人,實在很不方便。
想著,她先將舅舅留給自己的東西收進房間,才走出房門,就聽到一聲吼叫,只見彭振修下半身圍了條白色浴巾,驚慌失措地從浴室衝出來。
「怎麼了?怎麼了?」能把這個男人嚇成這樣,一定發生很嚴重的事。范曉文顧不得害羞,連忙問道。
彭振修俊臉發白。「浴室裡有蟑螂……」
「蟑螂?」這個答案讓她忍不住掩嘴偷笑。
這個男人連阿飄和妖怪都不怕,又長得人高馬大,還老是用高高在上的口氣命令別人,居然會怕小強?這也算是萌點嗎?
彭振修一臉窘迫。「不准笑!」
「對不起……」她咳了咳。「因為天氣變熱,難免會有蟑螂出沒……」
「不要說這麼多,快想想辦法!」
范曉文只好憋著笑意往浴室走。「我去抓它。」
於是,可憐的小強被徒手扔出窗外。
「可以進去了。」她洗好手,回到客廳恭請男人入內。
他餘悸猶存地問:「真的沒有蟑螂了?」
「我已經檢查過了,目前確定沒有。」范曉文心思一動。「雖然我都有在打掃,但是大樓排水管老舊,說不定還有更多蟑螂,我看你還是去住飯店比較好。」
保持距離、以策安全這句話絕對是至理名言。
彭振修定定地看著她。「你就這麼不希望我住在這裡?」
范曉文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區區一隻蟑螂可嚇不了我,我等一下就去買清潔消毒用品回來,也會請工人來疏通排水管。」他是住定了。
見彭振修走進浴室,范曉文歎了口氣,看來是真的趕不走他了。
當天晚上,她把三菜一湯擺上餐桌,不禁有些汗顏,因為冰箱裡只有這些食材。
「我只會煮一些家常菜,要是你吃不慣……」
他不客氣地坐下,拿起筷子,挾了一口菜腩蛋到嘴裡。
「你煮什麼我就吃什麼,不過一個禮拜至少要吃兩次牛排,還要有搭配的紅酒,另外還要買咖啡豆,自動咖啡機我已經訂好了,過兩天就會送來……這些錢你先收起來。」自己可是有備而來的。
看到攤在桌上的十張千元大鈔,范曉文搖了搖頭。
「這是一個月的餐費,不夠的話再跟我說,不然你哪來的錢去買菜?」這點小錢彭振修還出得起,可沒想過要佔她便宜。「你也要吃好一點,不然瘦巴巴的,全身都是骨頭,抱起來手感不是很好。」
范曉文嘴裡咕噥:「又沒人要你抱……」
「你說什麼?」
她把話吞回去。「沒、沒說什麼。」
「收好!」他不容她拒絕。
在來台灣之前,他全都想過了,不能用以前應付女人的那一套來對待她,要擺脫十年來的生活習慣,重新開始,好得到范曉文的信任,然後進一步愛上自己,就像Owen找到相伴一生的對象,從此不再孤單寂寞。
其實他很羨慕,只是嘴巴上不肯承認罷了。
「那我就收下了……」從現實面考量,多一個人吃飯,菜錢自然加倍,還有水電費,所以她也不要為了面子硬撐了。「買什麼東西我都會記帳,到時再給你看。」
「我相信你。」他才不在乎這些。
雖然是簡單的四個字,卻讓她不由得露出欣喜的笑意,不過她馬上意識過來,用力甩了下頭,不許自己產生一絲動搖。
「只不過我還要上班,可能沒辦法每天都煮……」
他見招拆招。「你要是沒空,我就吃外面,或是自己學著下廚。」
這個男人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好說話了?范曉文還真的找不出借口讓他知難而退。「那……好吧。」
她那一點心思他還看不出來嗎?彭振修在心裡偷笑,他可不會這麼輕易就放棄到嘴邊的獵物。
接下來,他自己花錢,請人來裝了變頻式冷氣,又買了42L大烤箱、58寸液晶電視以及各種健身器材,東西一樣一樣地進駐范家,一副打算長期居住的樣子,讓范曉文不禁感到頭疼又困擾。
打從住進這棟大樓第二天開始,彭振修就已經引起某些人的好奇,又看到他從范家出來,更是驚訝到了極點,不到幾天的光景,幾乎所有的住戶都知道他的存在,加上宛如男神般的出眾外表,連那些韓國藝人都被硬生生地比下去,幾張偷拍的照片已經在line中傳開,一些單身的粉領族都忍不住拜託家人找機會問問他和范曉文的關係。
負責打探的阿桑聽到對面的大門開了,連忙假裝也要出門,主動上前打招呼。
「要出去買東西?」
「嗯。」彭振修隨口應道。
她又問:「你跟范小姐是……親戚?」
「不是,我是她的男朋友。」他早就感覺到周圍有不少打量的目光,只是對方沒開口,他也不會主動自我介紹,更不習慣敦親睦鄰。
阿桑馬上眼睛發亮,不過有些人可要失望了。「原來範小姐有男朋友,都沒聽她提起過……怎麼稱呼?」
「我姓彭。」
「哇災、哇災,是澎恰恰的澎對不對?」她猛點著頭。
哇災?澎恰恰是誰?他皺起眉。
「澎先生跟范小姐一樣勇敢,居然敢住那間凶宅,你們都不怕鬼厚?」阿桑不禁佩服地問道。
他嗤哼。「鬼有什麼好怕的?應該是我比較可怕。」
「澎先生真是愛說笑。」阿桑拍了下他的肩膀,吃了口豆腐。
彭振修沒有笑。「我很認真,不是在說笑。」
「澎先生真是幽默,你又不是靈異節目裡頭的那些老師,還會抓鬼,年輕人還是不要鐵齒,要是得罪它們,可就慘嘍……」才說到這裡,電梯就上來了。
進了電梯,阿桑又問了一大串。
「……原來你住在美國,現在在做什麼工作?」
他敷衍地回道:「服務業。」
「你在做服務業……現在景氣很差,一個月大概能賺多少錢?」
對於注重隱私的彭振修來說,他很不喜歡被人問收入、宗教、政治問題,他憑什麼要回答?
見他不說話,阿桑自討沒趣地笑了笑。「我只是隨便問問。」
當電梯門一開,他就直接出去了。
結果今天的對話傳來傳去,被加油添醋了一番,變成這位跟澎恰恰同姓的澎先生因為在美國混不下去,只好來台灣讓女朋友養,大家對范曉文不禁抱以更加憐憫的眼光。
「……范小姐,還是要叫你男朋友快點去找工作,不然你會很辛苦。」年輕媽媽見她下班,以過來人的經驗勸道。
范曉文一頭霧水,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范小姐,你不要這麼傻,自己都過不下去了,還要養男人,就算……他那方面很強,也不要做傻事……」
在八大行業上班的三樓女住戶掏出名片。「我可以幫他介紹工作,他可以考慮看看。」
她愣愣地接下名片。
「你這個女孩子很乖,聽阿伯的話,不要被那個男人騙了……」連大樓管理員都語重心長地勸說。
「我會小心的。」范曉文心想那個男人到底做了什麼?
阿桑看到她從電梯裡出來,連忙衝出來,把她拉進自己家裡。
「……你那個男朋友生得那麼『緣投』,真的要小心,不要最後人財兩失。我們也是為你好,怕你被騙,跟你那個房東的女兒一樣,到時想不開……」
「你們都誤會了,他不是壞人。」范曉文忍不住為彭振修說好話。
「就算澎先生真的不是壞人,但是他沒有收入,還要你來養,這種男人真的靠不住……」阿桑看著自己的手機,LINE的通知鈴聲響個不停。「要不然你自己看好了,大家都很關心你……」
范曉文把頭湊上前,還真的討論熱烈,而且話題都圍在彭振修身上打轉。「上面這些人是誰?」
「都是我們這棟大樓的住戶,對了!你還沒加入是不是?快把你的手機拿出來。」在阿桑的熱情邀請之下,范曉文也加入了群組。「這樣你就可以跟大家對話了,要是受了委屈,可以跟我們商量,不要憋在心裡……」
「喔,好。」范曉文一連說了好幾個謝謝,才得以踏進家門。
屋裡沒有彭振修的影子,她換了衣服,一邊哭笑不得地看著LINE上面的對話內容,一邊走到廚房,想要倒杯冰水來喝,見到有人說彭振修是吃軟飯的,還是忍不住為他澄清。
黃國昌泥作師傅:你這個女孩子就是太單純了,才會容易被騙,我要是你爸爸,一定要你們馬上分手
富邦人壽楊秀婷:范小姐千萬要小心,長得這麼帥的男人,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抓住他的心,錢包要看緊,我們公司有份保單不錯,你可以參考看看
江秀芳:你們不要說得這麼難聽,像我們當護理師的,連交男朋友的機會都沒有,只能趁上洗手間時滑滑手機
小傑媽媽:我們只是怕范小姐吃虧
范曉文還是努力想改變大樓住戶們的看法,要讓他們知道彭振修不是欺騙女人感情的混蛋,也不是吃軟飯的,更沒有拿過她一毛錢。
范曉文:他是個好人,所以請大家不要以貌取人
范曉文:他對小孩子很溫柔,也很有耐心,這樣的男人絕對不是壞人
范曉文:你們真的要相信我
范曉文:還有他姓彭,不是澎恰恰的澎
不過她越是替彭振修辯駁,別人就越以為她被愛沖昏了頭,急得她更努力地想讓大家明白。
「你在幹什麼?」剛從外面回來的彭振修見她站在廚房,對著手機露出一臉急得快要哭出來的表情,不禁好奇地問。
她想把手機藏在身後,不過這個舉動更令人起疑。
彭振修伸手搶過來,把所有的對話都看了一遍,倒是沒想到范曉文會留言袒護自己,那麼拚命地為他說好話。
「看你眼圈都紅了,我還以為發生什麼事,隨便人家怎麼說,不用理他們。」他一點都不在意那些不相干的人說的話有多難聽。
見他說得滿不在乎,范曉文卻擔心這個男人只是嘴硬。
「那是因為他們還不瞭解你,所以才會誤會,我會跟他們解釋你不是吃軟飯的男人,也不會靠女人養,真的不是壞人……」
「我不在乎。」彭振修是真的無所謂,可是看她這麼替自己著急,不想讓他被人誤會,整個心都軟了。
心軟?
這還是他第一次體會到的感覺,這種滋味讓他想要狠狠地抱住她,吻得她暈頭轉向。
范曉文還是堅持己見。
「這種誤會還是要趕緊說清楚,被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待的滋味不好受,不要小看它的殺傷力,我不希望你遭到其他住戶的排擠——」
她話還沒說完,就見面前的男人將臉湊近,一時怔住,忘了接下來要說什麼。
相較於上一次,這次的吻才是貨真價實。
彭振修的舌頭熟練地纏上范曉文的舌尖,忽淺忽深,有意無意地在她的舌頭上畫圈圈。
舌頭好熱,皮膚也好熱……
從來沒被人這麼吻過,范曉文整個人呆了、傻了,腦子像漿糊一樣,完全不管用,只能任憑對方索求著。
男性大掌揉上她纖瘦的腰臀,她整個人被壓在流理台上,沉重的男性軀體和香味,讓她像是要被慾望的火焰給吞噬……
不行……
不能再這樣下去……
可是她根本無力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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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卡的是彭振修——如果他沒有這麼做,肯定會在流理台上要了她。
當他結束這個吻,看著范曉文迷離的目光、暈紅的臉龐、微腫的唇瓣,這模樣可口誘人,誰敢說這個女人不漂亮?
她的美是含蓄的,不會輕易表露在外,更需要有人細心調教,他慶幸只有自己看過她這一面。
「我承認跟不少女人交往過,可是她們從來不曾像你這樣為我著想過,關心過我的想法……」那些女人總是問他有多愛她們,能給她們什麼,而自己居然還沾沾自喜,以為遇到真愛。
他真是白活了六十年,居然把性和愛混為一談。
「我是真的喜歡你,想要跟你交往。」
彭振修終於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他要的是她。
就算這個女人身上有他討厭的氣味,是「仇人」的乾女兒,這些他都認了,他想要嘗試看看兩人能不能走下去。
范曉文漸漸從剛才那個吻中找回理智,發現兩人身體緊貼,有些羞窘和尷尬。
「你……你答應過我不會亂來……」
「我沒有亂來,而是很認真地吻了你。」他痞痞地笑道。
她推了推他。「你不要靠這麼近……」
「我知道你怕我跟你父親一樣不負責任,更怕走上跟你媽一樣的路,才會只想嫁給殷實、可靠又顧家的好男人,可是那真是你要的嗎?」彭振修難得嚴肅地分析給她聽。「你只是害怕受傷,所以把自己局限在小小的世界當中,如果願意跨出去一步,就會發現它並不可怕……」
「不要再說了!」范曉文有種被人看穿的狼狽感。
彭振修將內心的傷口攤給她看。「就在十年前,我曾經在一場戀愛中跌過跤,當對方知道『彭家魔咒』之後,便罵我是個怪物,立刻提出分手……」
聽到這裡,她抬頭看著眼前滿臉憤懣和痛楚的男人,原來他不是無往不利、游刃有餘,他也曾經受過傷。
「其實應該說我自以為那是愛情,這十年來,我一直無法走出陰影,用打架鬧事來宣洩怒氣,女人一個換過一個,還是覺得活得很空虛,直到遇見你,我才明白自己有多膚淺無知,我看上的只不過是女人的外表,從來沒有去瞭解過她們的內心……我不知道交往之後的結果會變成怎麼樣,萬一失敗,會不會傷害到你,但我是真的喜歡你……」他鄭重地道。
被人這麼認真地告白,范曉文顯得有些慌亂。「你到底喜歡我什麼?」
他有些自嘲。「以前總覺得戀愛應該要有熱情和刺激感,但那並無法長久,當火花過去,什麼也沒有剩下,可是跟你在一起,很平靜、很自然,像這幾天吃著你親手煮的菜,喝著你端來的咖啡,然後等你下班,就算只是一起坐在客廳看老是在罵來罵去的八點檔連續劇,我居然也會覺得很滿足。」
范曉文內心深處還在做最後的抵抗。「等一個月、兩個月過去,你就會膩了,會覺得這種生活太平凡,會不甘寂寞的去找別的女人。」
「我在跟女人正式交往時,從來沒有劈腿過。」彭振修嚴正聲明。「就算最後因為不適合而分手,我也絕不會以傷害對方的方式來收場,會好好地跟你說清楚,但是連試都不試,你不認為會錯過人生當中某些美好的事物嗎?」
她不禁有些困惑。「某些美好的事物?」
「就是我。」他自負地說。
這句話把范曉文逗笑了。
「說不定到時是你覺得我不夠好,先把我甩了。」彭振修自嘲地說。他知道自己稱不上好男人,構不上她的標準。
「你不是也說過討厭我身上的氣味……」這個男人是真心的嗎?或者只是因為從來沒有跟她這類型的女人交往過,才會一時好奇?
他沉吟了下。「記得之前告訴過你『彭家魔咒』的由來,因為這樣,彭家的男人都擁有特殊能力,像我就可以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東西,甚至聞到味道,或許是因為你得到觀世音菩薩的庇佑,所以身上總是帶著一股類似檀香的氣味,其實並不臭,但就是讓我覺得討厭。」
范曉文這才明白是自己會錯意,想到自己還跑去醫院,想要治好狐臭,最後是醫師掛保證,說她沒有才放心。
「這樣懂了嗎?」他最後還是把「徵兆」的事保留下來,要是說出來,怕范曉文誤以為自己是因為這個緣故才提出交往的要求。
她終於恍然大悟。「嗯。」
彭振修把額頭抵著她的。「真的不肯跟我交往看看?」
「我……」她確實不敢隨便冒險,總是習慣先劃一條紅線,不許自己跨過去,就是怕會受傷,但是這麼做真的就是正確的嗎?
如果不跨出一步,永遠不知道外頭有什麼在等待自己,是否真的就像彭振修說的那樣,會錯過某些美好的事物?
如果是和面前這個男人交往的話,她又是否能夠鼓起最大的勇氣?
「點個頭好不好?」彭振修再次誘哄。
「我……我試試看就是了。」她終於做出決定。
就算會受傷、會哭泣,也想要踏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體驗另外一種人生,不要留下一絲遺憾。
得到想要的答案,彭振修發出歡呼,一把抱住她,往上舉高。
范曉文也敞開心胸,跟著笑了。既然決定做了,就不要後悔。
才放下她,他馬上低頭吻住那張笑唇。
被他親得七葷八素,范曉文只能脹紅著臉,攀住他的手臂,免得因為膝蓋發軟,跌坐在地上。
現在的她比小時候堅強,就算遇到再痛苦的事,也一定可以熬過去。
就在她洗完澡,走進房間準備上床睡覺時,就看到彭振修赤裸著上身,穿著睡褲,坐在床上等她。
「你、你、你在這裡做什麼?」她結巴。
「我們都開始交往了,當然要睡在一起。」這不是很正常嗎?
「這是誰規定的?」范曉文面紅耳斥地把他往外推。「快點出去!」
彭振修可是做好準備,要讓她享受一場美妙的初體驗。「真的不行嗎?我們都已經是男女朋友了……」
「當然不行!」她把他推出門外。
見房門關上,還聽到上鎖的聲音,彭振修才確定她是說真的,只好退而求其次,讓她先習慣相擁而眠的親密感。
他敲了敲門。「我保證什麼都不會做,只是抱著你睡覺,我可以對你那位契母發誓……」
「晚安!」范曉文燒紅了臉。
這個男人在美國出生長大,對性事自然看得很平常,可是她沒辦法,進展真的太快了。
「好吧,晚安。」看來這次搬出她的契母也沒用,今晚還是得一個人睡啊……
「Good morning!」
彭振修走進廚房,從後面擁住范曉文,順勢親了下她的臉頰,發現她又被嚇了一跳,忍不住笑出聲來。「都這麼久了還不習慣?」
「哪有多久?」她窘迫地回道。
自從答應跟這個男人交往,這十幾天下來,就不時遭受到他的「偷襲」,早上起來會親一下她的臉頰,晚上就寢之前,不經同意,就主動索討晚安吻,還會用火熱的眼神暗示她,渴望進一步的關係,讓她不僅臉紅心跳,還越來越難以抗拒,已經變成一種折磨。
她還寧願他跟之前一樣,動不動就對她吼叫。
他咧了咧嘴角。「我會努力讓你習慣的。」
「不、不用太努力也沒關係……」范曉文羞赧地說。「我煮了一鍋紅酒燉牛肉,前幾天你不是說很想吃嗎?
這是我照食譜做的,因為第一次做,不曉得合不合你的口味,你吃吃看。」
「好。」彭振修微笑,也只有這個女人會煮自己想吃的菜。
於是范曉文舀了一匙放在小碗中遞給他,見他吃了一口,她問:「怎麼樣?」
「嗯……紅酒的味道比較酸,再多加點糖比較好……」不過這已經讓他很滿意了。
范曉文又多加了些糖,煮沸之後就關火。「飯在電鍋裡,今天的三餐就配這鍋紅酒燉牛肉。我上班快來不及了……」
她回房間拿了包包,準備出門。
彭振修等在門口,又親了她一下。「騎車小心。」
「我、我去上班了。」范曉文臉又紅了。
看她搭電梯下樓,彭振修這才想到早上沒有吃飯的習慣,打算去超商買吐司配紅酒燉牛肉來吃,於是他換了上衣和牛仔褲,踩著運動拖鞋踏進電梯。
當電梯來到三樓,門打開了。
外面沒有人,不過他卻聞到了腐爛和惡臭味,雙腳不自覺地跨出電梯,循著味道走去。
他想看看是什麼東西這麼膽大妄為,敢侵入他居住的領域,才走沒幾步,就聽到一戶人家門口傳來七嘴八舌的叫嚷聲。
「……不能讓他出去!」陳伯伯喊。
王奶奶邊哭邊叫。「阿明,阿嬤在叫你,有沒有聽到?」
「一定是卡到陰,還是把他帶去行天宮收驚……」顧伯伯靈機一動。
大樓管理員在一旁說:「龍山寺比較近……」
彭振修看到其中一戶人家外頭亂哄哄的,包括大樓管理員也在場,他們全都抓著一個十八、九歲的年輕人,只見這名年輕人兩眼呆滯空洞,面無血色,像是失了魂似的喃喃自語。
「有人在叫我……我要出去……」
「阿明……」王奶奶哭著抱住孫子,兒子和媳婦在大陸做生意很忙,才把孫子托給自己照顧,要是孫子有個三長兩短,她也活不下去了。
「我要出去……」年輕人力氣很大,一步步地往前走。
彭振修看到那個叫阿明的年輕人肩上坐了只惡鬼,而且還是外國鬼。
當彼此視線交會,它馬上衝著自己齜牙咧嘴,態度挑釁。
「彭先生來得正好,快來幫忙!」大樓管理員見到他,像是看到救兵,畢竟他們幾個年紀大了,力氣比不上年輕人。
經過范曉文一番努力,大家終於接受他不是姓澎恰恰的澎。
彭振修原本打算轉身走人,可是又想到范曉文總是在意這棟大樓的住戶對自己的看法,老是要他多跟其他人交流,打好關係。
他不想看到她老為這種芝麻綠豆般的小事煩惱。
「發生什麼事?」他勉為其難地開口詢問。
大樓管理員一邊說一邊搖頭。「還不是少年仔愛玩,前天晚上跟幾個同學騎機車去陽明山夜遊,回來之後就怪怪的。」
「阿明,我是阿嬤……」
那個叫阿明的年輕人拖著大家一起往前走。「有人在叫我……」
「我快抓不住了!」顧伯伯嚷道。
陳伯伯也說:「不能放手,要不然會出事……」
「嘖!」彭振修不想管也不行了,他上前怒斥。「Fuck off!」
外國鬼的臉孔頓時變得更為暴戾。
「I say again……Fuck off!」這只惡鬼應該見識到自己身上屬於千年魔物的力量,它最好識相一點,自動滾開,不要等他出手。
在場的人不禁面面相覷。
「他在說什麼?」陳伯伯問。
顧伯伯白他一眼。「應該是在說英文,人家可是從美國來的。」
「Fuck off!」這只外國鬼似乎想要硬碰硬,彭振修說了第三次,不禁火大了,他先把陳伯伯推到旁邊,再將外國鬼直接從年輕人背上揪下來,直接「挫骨揚灰」,慘絕人寰的叫聲不絕於耳。
彭振修自認給過對方三次機會,既然還是找死,他也就不客氣了,加上又沒有錢拿,讓他更不爽,所以下手也跟著重了。
就在這時,年輕人的眼神慢慢恢復正常。「阿嬤……」
「阿明,你認得阿嬤了?」
阿明被問得一臉疑惑。「我當然知道你是阿嬤……」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王奶奶喜極而泣。
大樓管理員驚訝不已。「彭先生,你剛剛做了什麼?」
「那個……發克啊是什麼咒語?」顧伯伯虛心求教。
咒語?彭振修臉上滑下三條黑線。「Fuck off是滾開的意思,在英文裡算是罵人的話,我只是警告那只惡鬼,要它快點滾開……」
「彭先生看得到?」大樓管理員驚問。
他意識到自己說溜了嘴,但想把話收回也來不及了。「看得到一點點。」
陳伯伯既激動又興奮地問:「還有你剛剛比的那些手勢,真正灰熊厲害,比三太子起乩還要威風!」
這個三太子又是誰?他隨口敷衍。「那是我們這一行的秘密,不能隨便告訴別人。」要解釋自己是如何徒手消滅那些妖魔鬼怪真的太麻煩了,說出來大概也沒幾個人會信。
「我懂!我懂!」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規矩嘛。
大樓管理員也不禁恍然大悟。「難怪彭先生不怕住在凶宅,因為看多了,范小姐有你這個男朋友,真是太幸運了。」
你們不是一直勸她跟我分手嗎?不是嫌我是吃軟飯的?彭振修可沒忘記大樓住戶們是怎麼在背後批判他的。
顧伯伯拍了拍他的肩頭。「其實彭先生可以靠這個本事吃飯……」
「我在美國就是幫人處理這種事。」為了不讓大家以為他得靠女人養,只好稍稍透露自己的工作。
三個年過半百的阿伯異口同聲地叫道:「你早說嘛!」
之後,兩位住戶加上大樓管理員在line上面大大宣傳,也為彭振修作證,原來他不是吃軟飯的,而是真的有在工作,還是專門幫人抓鬼的。
接下來幾天,「Fuck off」成了大家朗朗上口的咒語,只要到了比較陰或是沒有人的地方,就會罵上兩句,以求個心安。
最後不只這棟大樓,彭振修的名聲已經傳到附近住戶的耳裡,大家紛紛跑來跟大樓管理員打聽這位比韓國男藝人還要帥的「大師」。
等到范曉文從LINE的群組中看到對話時,已經笑得東倒西歪了。
「他們居然叫你大師……這些人真的好可愛喔,居然真的相信……不過他們現在知道你在美國真的有工作,就不會在背後指指點點了。」
「要不是為了你,我才懶得插手,也沒必要告訴他們我到底是做什麼工作的。」彭振修哼道。
她一臉動容。
「不過這樣也好,大家總該相信我不是吃軟飯的男人,也不會欺騙你的感情,更不會再勸你跟我分手了。」
他真心覺得這些住戶日子過得太無聊,整天閒閒沒事幹,才會老是喜歡管別人的家務事。
范曉文可以感受到他的心意。「謝謝你為我這麼做。」
「就這樣?至少也能得到一個吻吧?」她從來沒有主動親過自己。
一聽,她臉都紅了,不過只是猶豫了幾秒,就把臉湊過去,在彭振修的面頰上輕輕吻了下。「這樣……可以了吧?」
他指著自己的嘴巴。「要親在這裡才行。」
「好吧……」范曉文再度把臉湊上前,見他興味濃厚地看著自己,不禁羞紅了臉。「你……你先閉上眼睛。」
彭振修咧高嘴角,把眼皮閉上。「快點!」
「那我要……親了。」她強忍羞意,把唇貼上他的,啄了一下。
當她完成任務,正要撤退,彭振修卻沒那麼輕易就放過她,他大掌一探,攬住她的腰,將她往身上帶,同時加深這個吻。
「嗯……」她掙扎,有話要說。
他纏上她的舌尖,只想好好地吻她。
「唔……」她真的有話要說……
「什麼?」最後他好不容易將嘴唇退離一寸。
她一臉羞窘。「這裡還有別人在……」
「客廳只有你和我,哪來的別人?」彭振修困惑地問。
她小聲地暗示。「還有李小姐住在這裡……」
「你說它啊……」他的目光掃向某處,就見「李小姐」瑟縮在角落,不斷地低喃:「我什麼都沒看到!我什麼都沒看到!」
「李小姐有說什麼嗎?」范曉文見他目露凶光地瞪著某處,只好開口問。
彭振修冷笑一聲。「它說請便,叫我們不要顧忌它。」
「李小姐一定是跟我們客氣才這麼說的。」她把巴在自己身上的手掌推開,同住一個屋簷下,總要互相體諒。「說不定會觸景傷情,我們還是克制一點,不要在它面前太過親密。」
彭振修冷冷地瞪著原屋主,想著要怎麼送它上路。
你們繼續、你們繼續!請當我不存在!我不想灰飛煙滅!「李小姐」一臉欲哭無淚地嚷道。
「那我們去房間,只要它看不到就好。」彭振修攬著她說。
范曉文臉上的熱度又升溫了,就怕進了房間後就逃不掉了。對於性,她還是有些恐懼。「呃……可是……」
「不要擔心,我不會一次做完,會讓你慢慢適應……」他的嘴巴貼上她的耳朵,低啞地哄道。「你會喜歡的……」
她的臉已經開始冒煙了,這時彭振修的手機響起,適時救了她。
「快接!」
彭振修把嘴貼上她,一步步往主臥室走去。「別管它。」
手機鈴聲還是持續響著。
「說不定……有重要的事……」范曉文努力從吻和吻之間擠出話來。
他歎了口氣,從牛仔褲口袋拿出手機,才瞄了螢幕一眼,眉頭跟著攏了起來。
「大概是有工作上門了。」說著,他接起電話。「Johanna,你真會挑時間。」
手機另一頭的女嗓冷若冰霜。「壞了你的好事真是抱歉,不過手上有個緊急的case,必須請振修少爺用最快的速度來到舊金山。」
「我現在人在台灣。」
「我知道,所以我幫你訂了晚上十一點半的飛機,現在出發前往機場還來得及,到時我會去接你。」對方簡潔俐落地說完後就掛斷了。
「Johanna? Johanna?」回答他的只有嘟嘟聲。
范曉文看著他。「什麼事?」
「是我的秘書Johanna,她說舊金山有個工作在等我……」彭振修一把抱住她,真不想走。
范曉文拍了拍他的背。「既然是工作也沒辦法,我幫你打包幾件換洗的衣服。」
「我把護照和錢帶著就夠了,衣服可以到舊金山之後再買新的。」他向來都是這樣在世界各地跑來跑去。
「老是買新的,一個人又穿不完,太浪費了,快點,我來幫你……」
雖然這個女人有些小家子氣、也有些婆婆媽媽的,可是彭振修的嘴角卻不知不覺地往上揚,其實這種居家的感覺也不錯。
當他拿了護照和一隻手提袋站在門口,還不忘交代。「我大概一個禮拜後就會回來,要記得想我。」
「嗯。」范曉文想也不想就點頭。
彭振修有些訝異,還以為她又會吞吞吐吐不肯說,沒想到會這麼老實,立刻給了她一個道別的熱吻才出門。,見電梯門關上,范曉文已經開始想念他了。
這是不是代表自己也付出了感情?
原來這種讓她有些忐忑不安,但又感到無比甜蜜的心情,就是愛情。
舊金山這是一座有附設游泳池的高級別墅,是一對華人夫妻所有,他們還有三個年幼的兒女。最近兩個月真的是怪事連連,全家人輪流掛綵,差點連命都丟了,請道士來也沒用,幾個會看風水的大師則是各說各的,也不知該信誰的話,後來透過一些只有少數人才知道的秘密管道而聯絡上彭家。
晚上八點多,別墅裡裡外外的燈都打開了,不過卻是不斷地閃爍,忽明忽暗,加上溫度驟降得太不尋常,令人毛骨悚然。
「王先生、王太太請放寬心,再等一下就結束了。」白秘書——也就是Johanna陪著屋主一家人站在外面的花園中等待,就算身穿保守拘謹的黑色套裝也掩不住一身姣好身材。
「媽媽,我好怕……」五歲的二女兒抱著母親的腰,全身顫抖。
王太太頭上還包著繃帶。「不要怕……」
「媽媽,我們不要再住這裡了,就算房子小一點,沒有游泳池也沒關係……」
八歲的大女兒則是手上纏著繃帶,抽噎道。
「如果連彭家的人都沒辦法,只有把房子賣了。」王先生坐在輪椅上,右腳上了石膏,懷中抱著不到一歲的小兒子,痛下決心。
王太太看著丈夫。「可是房子鬧鬼,賣也賣不到好價錢……」
王先生一臉沮喪。「那你說該怎麼辦?」
「嗚嗚……哇……」
小兒子在這時醒了,王先生連忙哄著寶貝兒子。
就在這時,四周傳來電流的滋滋聲,一陣陰風狂掃而過,接著燈光大亮,不再一閃一閃的,四周的空氣恢復正常。
白秘書扶了下鼻樑上的眼鏡。「結束了。」
彭振修一臉疲憊地從屋裡走出來,一次要對付三隻厲鬼,還真有些吃力,依照經驗,應該是生意上的對手請人私下動的手腳,都是些無主冤魂,已經完全無法溝通,只好直接滅了。
「Johanna,我餓了。」他對白秘書說。
「知道了。」她頷了下首,滑了幾下手機,尋找附近的餐廳。
彭振修來到王家人面前,看著兩個小女孩驚恐的表情,便蹲下來跟她們說話。
「叔叔已經把它們趕走,不會再出來傷害你們了。」
兩個小女孩瞬間笑得好開心。「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他摸了摸她們的頭說。
王先生和王太太既是鞠躬又是道謝。「謝謝彭先生!」
「不客氣。」彭振修和王先生握了下手。
白秘書遞上自己的名片。「請把錢匯進上面的銀行帳戶內,有任何問題請跟我聯絡,我們就先走一步了。」
在王家人的道謝聲中,兩人坐上車離開。
「辛苦了。」負責開車的白秘書對後座的男人說。
彭振修伸了個懶腰。「真的好累……」
「振修少爺要買回飯店吃,還是直接在餐廳吃?」她問。
彭振修拿起手機就要撥打。「吃完再回飯店——啊!」他想到時差問題,硬生生地停住動作。
「振修少爺對今晚的工作難得沒有半句怨言,而且態度十分良好。」換作以前的他,不只會擺臭臉,對客戶說話的口氣也很差。
「這樣很奇怪嗎?」他反問。
白秘書也不客氣。「是很奇怪。」
「我只不過是想在待人處事上顯得成熟一點,免得老是被罵都活到六十歲,還像處於青春期的青少年那樣暴躁易怒。」彭振修撇了撇唇。
白秘書看了下照後鏡,意有所指。「愛情果然是世上最強大的武器,居然可以讓振修少爺學會反省。」
「你……是怎麼知道曉文的?」彭振修坐直身子。
「我是振修少爺的秘書,對你的行蹤當然要掌握得一清二楚。」她可是對自己的工作感到驕傲。
他瞪著照後鏡,和白秘書四目相接,語帶警告。「不要告訴任何人!」
這次他再踏上台灣的土地,連Owen都不知道,就是不希望其他人在旁邊看笑話,賭他們多久會分手。
「那是當然,保密也是我的工作之一。」就算她現在不說,其他人早晚也都會知道,更別想瞞過彭家最高的當家掌權者。「對了,接下來還有幾個case,振修少爺要先處理哪一個?」
彭振修臉色一變。「還有其他的?」
「是。」
「我還以為只有這一個……」他可是迫不及待想飛去台灣。
白秘書用公事公辦的口吻說道:「舊金山這個是最緊急的,其他還有西雅圖、洛杉磯和波士頓……」
「No!」彭振修倒在真皮座椅上。
白秘書又補上一刀。「振修少爺,越早完成工作,就能越早回到范小姐身邊,請多多加油。」
「算你狠!」他不能推掉工作,這樣下場會更慘。
接下來,由於工作的地點分佈世界各地,彭振修只能搭飛機到處跑,雖然他已經習慣這種生活,但是從來沒有像這次這麼難熬過,巴不得馬上把所有的工作完成。
因為時差關係,怕影響范曉文的睡眠品質,跟她更是難得通上一次電話,身心備受煎熬。
「……很辛苦吧?你要小心,不要以為自己很厲害就大意了……」這天兩人終於說上話,還是范曉文主動打過去的。雖然她不是很清楚彭振修的工作內容,但是想到面對的是阿飄和妖怪,還是忍不住提心吊膽。
彭振修聽在耳裡,心都快融化了。「沒想到你會打給我……是不是想我了?」
「……想。」她小小聲地說。
他聽了不禁心花怒放。「我也好想你……」
「要多注意身體。」范曉文叮嚀。
「我知道。」他好想現在就抱著她。
范曉文有些羞赧地說:「看你哪一天回來,我想辦法跟其他同事調班,然後去機場接你。」
「你只要乖乖待在家裡等我就好。」彭振修窩心地說。
她甜甜地說:「好。」
「最好是躺在床上。」他笑嘻嘻地接話。
「我、我會考慮看看。」范曉文小臉頓時羞赧。
彭振修忍不住哀嚎。「真希望你就在這裡……我好想吻你……」
「我……我也是。」雖然害羞,她還是承認了。
他呻吟一聲,真想馬上飛回台灣,看了下表,忍痛地結束對話。「你還要上班,快點去睡吧。」
「嗯……拜拜。」
「晚安。」彭振修依依不捨的掛斷,才轉個身,就被不知何時站在後面的白秘書嚇了一大跳。「哇!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白秘書看似冷若冰霜的臉蛋掠過一絲可疑的笑意。「從振修少爺開始跟范小姐撒嬌時就進來了。」
這位范小姐恐怕不是泛泛之輩,居然把這個桀驁不馴的男人給收服,漸漸回到十年前的個性。
由於白家好幾代都在彭家擔任秘書,負責聯絡事務,她便跟在父親身邊學習,從小就很喜歡這位熱情爽朗的「彭叔叔」,只不過十年前那場戀愛,一個只有美貌卻無知愚蠢的女人毀了他。
她期待「彭叔叔」能夠回復原本的個性,更衷心希望范小姐就是命定中的那個女人,可以破解他身上的魔咒,從此得到幸福。
彭振修臉頰抽搐。「那不是從頭到尾都聽見了?」
「我會代為保守秘密的。」白秘書淡淡地開口。
他哈哈一笑,拍拍她的頭。「我果然沒有白疼你。」
白秘書橫睨他一眼。「振修少爺,這是性騷擾。」
「嘖!」彭振修啐了一口,把手掌收回去。「誰會對你這個小丫頭性騷擾,我可還幫你換過尿布……」
「時間差不多了,還要趕去機場,快走吧!」她冷冷地打斷,轉身就走。
他搖了搖頭,拉著行李箱走出飯店房間。「還是小時候比較可愛,最喜歡跟在我後面跑,一直叔叔、叔叔的叫……那時還住在洛杉磯的老宅,晚上要我哄才肯睡,早上還要來個早安吻,連你爸都忍不住吃醋……」
「振修少爺!」白秘書回過頭,略帶警告。「你是不是覺得只有這些工作太輕鬆了,我很樂意再增加幾件。」
瞥見鏡片後面閃著冷冽的光芒,彭振修咳了兩聲。「飛機可是不等人的,快走快走,不要拖拖拉拉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本帖最後由 lges90731 於 2018-9-9 01:23 AM 編輯
第七章
彭振修已經出門將近一個月,范曉文沒想到自己會這麼想他。
自從母親過世,她以為自己早就習慣一個人生活,可是現在卻覺得房子太大,十分冷清,沒有人陪她吃飯、陪她看八點檔連續劇,下班時也沒有人等她回家。
她真的真的好想他!
這份感情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萌芽的?范曉文站在電梯內,問著鏡子裡的自己。似乎是從在飛機上看到他抱著嬰兒,臉上透著慈愛和溫柔表情的那一刻,心就淪陷了。
原來喜歡上一個人是這麼簡單,這麼令人猝不及防……
「范小姐今天不用上班?」大樓管理員見到她中午出現,便這麼問。
「今天休假,要去龍山寺拜拜。」
大樓管理員從櫃檯後面繞出來,顯然打算跟她好好聊一聊。「彭先生什麼時候會再來台灣?」
「他的工作好像不太順利,所以要再過一陣子。」現在大樓裡的住戶只要遇到她都會問起彭振修,看來都已經接納他了。
「這樣喔……」
范曉文見他滿臉失望,問道:「有什麼事嗎?」
「還不是我有個遠房親戚,他的孫子喜歡登山,上個禮拜跟朋友去爬奇萊山,結果失蹤了,有可能是被那些魔神仔帶走,到現在都還找不到人,所以才想問問看彭先生能不能幫幫忙……」他長吁短歎。「我這個親戚就只有一個孫子,現在每天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著……」
她不敢隨便答應。「我可以問問看,不過不能確定他幫不幫得上忙。」
「好,那就麻煩你了。」
范曉文在心裡記下這件事,然後便步行到龍山寺拜拜,就算只是雙手合十,也代表著自己最虔敬的心意。
「……曉文?」
聽到有人喚自己的名字,她抬起頭來。
「真的是你!」趙娟一臉欣喜地上前相認。
范曉文馬上就認出對方。「娟姊?好久不見!」
趙娟拉著范曉文的手。「真的好久不見了,沒想到會在龍山寺遇到你。」
「趙媽媽好嗎?」趙娟的母親跟過世的母親是認識二十年的老鄰居,小時候母親晚上若是要值班,都會把她寄放在趙家,即使後來經常搬家,也一直保持聯絡,就跟家人一樣。
趙娟笑容微微一僵。「呃……她很好。」其實她已經好久沒回家了,因為母親嫌男朋友為人輕浮,反對他們交往。
「你一個人從台中上來台北玩嗎?」
「不是,是跟我男朋友一起來的。」她笑得幸福甜蜜。「半年前我來這裡求月老,沒過多久就認識我現在這個男朋友,所以今天特地來還願。」
范曉文很替她高興。「龍山寺的月老真的很靈驗。」
「沒錯!」趙娟突然又歎口氣。「不過他在房仲公司上班,現在景氣差,業績一直上不來,所以就找他一起來拜拜,希望工作順利。」
兩人正聊得起勁,一個穿著西裝筆挺的男人走過來問趙娟,還不斷扯著脖子上的領帶,似乎很熱。
「……你朋友嗎?」
「對。」趙娟連忙為雙方做介紹。「她是范曉文,是我小時候的鄰居。這就是我男朋友,姓吳,吳清洋。」
范曉文朝對方頷首,眼前的男人外表打扮得很體面,大約三十出頭,長得也不錯,一看就是做業務的。「你好。」
「嗯。」男人從頭到腳打量她一遍,見范曉文穿著普通,不值得花心思去打招呼,便收起職業笑容,眼神也很冷淡。
「你現在住在哪裡?有沒有男朋友?」趙娟還是拉著她的手,沒有注意到男朋友不耐煩的表情。
范曉文考慮著要不要邀請他們到家裡坐一坐。「我在附近租了間房子,走路幾分鐘就到了……男朋友是有交一個,才剛交往沒多久。」
「下次有機會一起出來吃個飯——對了,你的手機號碼是不是換了?以前的那支都打不通。」
「因為之前用的那支手機掉了,也沒有另外記下你們的手機號碼,所以沒辦法跟趙媽媽和你聯絡,好在今天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我好想趙媽媽……」
於是,她們各自留下聯絡方式。
趙娟的男友已經等到翻臉了。「熱死人了,我要走了……」
「清洋,等一下……」趙娟不得不揮手道別。「曉文,我先走了,改天再打電話給你,我們再好好聊——清洋!」
見趙娟的男朋友這種不尊重的態度,范曉文有些替她擔心,但感情的事也沒有自己說話的餘地。
「啊!忘了問趙媽媽家的電話……」算了,過幾天打給娟姊再問好了。
回到家,范曉文正好接到彭振修的電話。
「……你那邊不是半夜嗎?睡眠很重要的,不必非要打給我不可,我又不會生氣。」她不希望他太勉強。
彭振修站在落地窗前,看著飯店外頭的夜景。「我倒希望你能任性一點,就算對我耍耍脾氣也好,這是當女朋友的權利。」
「我才不要這種權利。」她失笑。
他笑歎一聲。「我就猜你會這麼說。」
「你……什麼時候回來?」最後她還是問出了口。
「這麼想我?」彭振修笑到嘴角快咧到耳後了。
范曉文趴在床上,紅著臉回道:「對啦。」
她決定誠實面對自己的感情。
其實她也很慶幸答應跟這個男人交往,否則她一輩子都沒有機會體會到戀愛的滋味。儘管內心仍有些不安,她還是決定往前走。
「這兩天應該就可以解決,上飛機之前,我會打電話給你。」他宣佈好消息。
為了早一點回到她身邊,他可是拚了命地完成每一件工作。
一聽,她立刻坐起身。「好,你有沒有想吃什麼,我去買菜。」
「我想吃牛肉咖哩飯。」上次吃過一次就愛上了。
「好。」
彭振修繼續點餐。「還有你!」
「我……我知道了。」范曉文羞澀地回應。
他低低地笑著。「你真的知道我的意思?」
「嗯。」早晚都得要面對這件事。
「那我就等著享用嘍。」電話另一頭的男人語帶笑意。
「……」范曉文頭一回湧起想要打人的衝動。
飛機終於降落。
彭振修戴著太陽眼鏡,拉著黑色行李箱走出機場,腳上穿著一雙名牌運動鞋,只是簡單的黑色短袖上衣搭配刷白的牛仔褲,依舊能吸弓眾人的眼光,當他坐上排班的計程車,立刻直奔萬華。
「……是我。」他撥了通電話。「我快到家了。」
當「家」這個字說出口,他發現並沒有想像中的突兀,看來他真的把范曉文的家當作自己的家了。
只說了幾句話,彭振修就掛上電話,往後靠在椅背上,決定趁這段時間小睡片刻,養足精神,因為等一下有好多話想跟范曉文說。
他從來沒有這麼想念過一個女人,想要快點回到她身邊去。
在不知不覺當中,自己似乎投入了比想像中還要多的感情,就是因為范曉文不把他當作異類,而是個正常的男人看待,也完全接受「彭家魔咒」的存在,光是這兩點就足以抹去他心中的陰影,放心地去愛。
愛?
在讓她愛上自己之前,他居然先愛上她了。
彭振修不禁想笑,為了公平起見,他也要努力讓她愛上自己。
因為心情太興奮,反而睡不著了。
當計程車來到范曉文家樓下,他付了車資,跟司機說不用找了,便提著行李箱走進一樓大門。
大樓管理員見到他,馬上笑容滿面地打招呼。「彭先生回來了!」
他放下行李箱,改用拉的。「我回來了。」
「不知道范小姐有沒有跟你說,有件事想要請你幫忙……」大樓管理員問,親戚的孫子到現在還沒找到,恐怕是凶多吉少,不過至少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我已經聽曉文說了,那並不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不過我有認識的人應該可以幫上忙,只是他的收費很高,你先問問看對方願不願意出這筆錢。」他們彭家可不是做慈善事業的。「我先上樓了。」
當彭振修坐電梯來到七樓,就見對面的阿桑走出來,他心想不妙,對方一定又會抓著他東拉西扯,不曉得要聊多久,趕緊掏出備用鑰匙。
阿桑兩眼發亮。「彭先生你總算回來了!大家每天都在問范小姐,你什麼時候才會再來台灣呢。」
「喀啦」一聲,彭振修拉開外玄關門,接著是內玄關門,再順手將行李箱提進屋內,動作一氣呵成,才回頭丟下一句話。
「我很急……」
見門關上,阿桑心想難道是急著上廁所?
正在廚房煮咖哩的范曉文聽到開門聲,馬上往外走,有些緊張地扯下套在身上的圍裙。
「你、你回來了……」
彭振修一個箭步上前,張臂抱住她,低頭吻上她的唇。「想我嗎?」
「……想……」她在吻與吻之間吐出話語。
當面聽到她這麼說,彭振修怎麼還忍得住?舌頭再度纏上她的,捲繞著、吮吸著還有些青澀的舌尖,帶著熱度的大掌揉捏著她的腰臀,這些撫觸是他每天晚上都會夢到的。
活到這把年紀,他居然還會作春夢,而對像全都是此刻在懷中的女人。
當男性大掌從衣服下擺滑入,摸上背脊,范曉文勉強找回一絲理智。「等……等一下……我正在煮……咖哩……」
「我想先吃你……」他舔著她的頸側,讓她全身輕顫。
范曉文知道該來的還是會來,這次真的逃不掉了。「我……先去關……關火……不然很危險……」
「……好吧,我身上都是汗,先去沖個澡。」彭振修也覺得自己需要冷卻一下,免得太急躁而傷了她。「先在你的房間等我。」
她很快地走進廚房,關了爐火,手心捂著心臟,一連做了幾個深呼吸,才有力氣移動雙腳。
等到彭振修沖完了澡,只在下身圍了條白色浴巾,就赤著腳走進主臥室,只見范曉文一臉緊張地坐在床沿,兩腳併攏,腰和背也挺得直直的,雙手迭放在膝蓋上,活像等著面試的社會新鮮人,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如果真的還沒準備好,我可以等。」彭振修在她身邊坐下,從來沒有禁慾這麼久過,可又不想嚇到她,只能再忍耐一陣子。
聽他這麼體貼,反而讓范曉文鼓起勇氣。「謝謝你這麼說,但是不管有沒有準備好,我還是會緊張……」
話才說著,她從床頭櫃的抽屜裡拿出一個紙盒。「請……請用。」
彭振修只瞄一眼,便笑著接過去。「你自己去買的?」
「已經買了好幾天,我想……應該會用得上。」范曉文越說臉越紅。
他看了下包裝。「一盒只有六枚,恐怕不夠,大概三、四天就用完了。」
一聽,她吃驚地瞪著坐在身邊的男人。「你說……三、四天?」其實也不應該覺得意外才對。
「一個晚上兩次或三次是正常的。」彭振修回答得很理所當然。「就算我已經六十歲了,性能力可沒有因此減弱,沒有那麼容易就能得到滿足。」
范曉文聽了臉上冒煙。「那……用完你自己去買……」她買這盒保險套時還怕被熟人看到,特意選在半夜去附近的小七買的。
「我會多買幾盒,客廳、廚房和浴室都要放一盒。」他咧嘴笑道。
她摸了摸發燙的臉蛋。「我沒有那方面的經驗,可能會讓你覺得掃興……」就算有基本常識,跟實戰經驗還是不一樣的。
不等她說完,彭振修直接把人推倒在床上。「我會全部教你,你只要好好享受就夠了。」
他先用綿密的熱吻和愛撫來讓范曉文放鬆下來,再一件件地脫去她身上的衣物。
……
女人的第一次……其實談不上有多麼美好溫存,更沒有小說中寫的欲仙欲死、直達天堂等等的形容詞,只有一種深刻感觸,那就是從今以後,她跟這個男人再也牽扯不清,無法再回到普通朋友的身份。
「很痛嗎?」彭振修把用完的保險套丟進垃圾桶。
她全身酸疼無力。「沒那麼痛了,不過好累。」
「那就再多躺一下。」
「對不起,我可能沒辦法再來一次……」范曉文有些愧疚。
彭振修先是一怔,接著想到之前的對話。
「我承認自己不是個好男人,但也沒有那麼不懂得體貼。你願意把第一次給我,已經讓我很滿足了。」都怪他們剛認識時,他表現得太差勁。
「可是……」她看著他又生龍活虎的下半身。
他清了下嗓子。「我去廁所解決。」
見他匆匆跳下床,跑出主臥室,范曉文不禁笑了出來,這個男人真的很溫柔,很在乎她的想法,跟過世的父親不一樣。
她將涼被拉來蓋上,覺得有些困了,想說小睡一下,結果這天的咖哩飯到了半夜才吃到。
最近范曉文有個煩惱。
自從和彭振修有了進一步的關係,他就隨時隨地、肆無忌憚地發情,連廚房和浴室都不放過,有兩次差點在後陽台做了。不過她在經過調/教之後,也漸漸開始享受性/愛的快/感,只是次數太過頻繁,有時一晚兩次,體力還真有些吃不消,上班經常打呵欠,就連中午都要瞇個十五分鐘,補一下眠。
但是真正困擾她的是兩人的身體再親密,結合得再多次,對於這個男人,范曉文還是瞭解得太少了。她很想多知道一些有關他的事,包括父母、家人,還有這六十年來又是用何種心情度過的,但又怕刺激到他,所以遲遲不敢開口。
這天晚上,范曉文把他擋在主臥室門外。
「為什麼要分開睡?」彭振修一臉不滿地問。
「……我『那個』來了。」雖然都有戴套子,不過她還是擔心會中獎,幸好月經很準時地來了。
彭振修並不意外,他已經聞到血腥味了。「但是也沒必要分房睡,我只想抱著你,保證不會做。」
「這樣會不會很難受?」
「這種小事我可以忍耐……」他靠近門,低啞地道。「讓我進去。」
她膝蓋有些發軟,最後還是無法拒絕他,便開了門。「只能睡覺。」
「No problem。」彭振修咧嘴笑道。
范曉文躺在床鋪的左側,很快地,彭振修關上燈,上了床,側過身,右臂一伸攬住她的腰。
感覺到男性鼻息拂在頸側,她心跳加速。
「你過去一點……好熱……」這樣她根本睡不著。
他低低一笑。「那我把冷氣開強一點。」
「只要你睡過去一點就好……」范曉文嗔惱。
彭振修只好把手臂收回去,躺過去一點點,真的只有一點點。「這樣可以了吧?再過去我就會摔到床底下了。」
「……」換她移過去一點,這樣距離就拉大了。
為了讓她安心,他從側躺換成平躺。「快睡吧。」
過了幾分鐘,范曉文發現原有的睡意已經沒了,她偏頭看了下躺在身旁的男人。「你睡了嗎?」
「睡不著嗎?」他的嗓音在昏暗中透著關心。
范曉文咬了咬下唇,決定乘這個機會問他。
「你的父母……他們也住在美國嗎?」她記得他位在紐約的家就像是一個單身男人的房子,沒有其他家人,甚至也沒有女人的東西。
他停頓幾秒才開口。「他們都過世了。」
「連你父親也過世了?可他不是……」彭家的男人擁有永恆的生命,不會老也不會死,這些都是他親口說的。
彭振修深吸了口氣。「他是在意外中過世的,不過……也許不能算是意外。」
「什麼意思?」
他坐起身來,靜默了大概五秒鐘才開口。
「我的母親在五十八歲那一年被醫師診斷出得了阿茲海默症,也就是老年失智症,她知道自己的記憶會慢慢退化,到時連自己的兒子都會不認得,更別說記得和我父親相愛的點點滴滴,於是決定離開……」
「你父親真的讓她離開了?」范曉文也跟著翻身坐起。
「剛開始他說什麼都不肯答應,但是禁不住我母親的苦苦哀求,最後不得不點頭,所以那天才會最後一次帶著她開著私人遊艇出海,因為他們都很喜歡海,沒想到會撞上巖礁,發生爆炸……」他垂下頭,想起那天接到噩耗時崩潰痛哭的心情。
「雖然長輩們都說那是意外,但是我心裡很清楚,因為我父親很愛我母親,即使她不再年輕美麗,依然守在她身邊,但是這個突來的疾病真的令他們措手不及,也無法承受,才會決定自殺。」
范曉文伸臂抱住他。「那只是你的猜測。」
「我父親駕駛遊艇的技術很好,不可能會發生那種意外——」
「所以才叫意外。」她打斷他的話,口氣是少有的嚴厲。「你父親那麼愛你母親,絕對不會用那種殘酷的方式對待自己所愛的女人,不會擅自取走她的性命,因為那並不是真愛。」
他紅了眼眶,將頭埋在她胸口上。
「沒有人希望發生這種意外,更別說還有你這個兒子,他們不會丟下你就這麼走的。」范曉文打從心底這麼認為。
這些話很多人跟他說過,彭振修從來聽不進去,可是由她口中說出來,不知怎麼就相信她了。
「我相信你的父母一定都很遺憾這麼突然地丟下你,如果你一味地認為他們是自殺的,那就太傷他們的心了。」她撫著彭振修的頭髮低喃。
彭振修想哭又想笑。「你說得沒錯。」
「我認為你的父親真的很了不起……」
他困惑地抬頭,聽她說下去。
「如果我們一直交往下去,到時我的外表看起來會比你老,你還願不願意跟我在一起?」就因為現在還很年輕,無法擁有太深刻的感受,可是聽完他父母的故事,范曉文不禁認真地思考。
聽懂她的意思,彭振修正色地問:「你怕我會嫌你老?」
「我不知道自己十年後、二十年後會變成什麼樣子,想法會不會改變,是不是還有足夠的自信繼續跟你在一起。」說到這兒,她苦笑了下。「其實這些擔心都是多餘的,說不定不用等太久,我們就會分手了……」
「你對我真的很沒信心。」他真的該好好檢討。
范曉文輕搖了下頭。「大概是因為我這個人比較務實,不喜歡把事情想得太夢幻美好,但是至少現在的我可以確定一件事,那就是答應跟你交往是個正確的選擇。」
這番話讓彭振修的胸口漲滿喜悅。
她柔柔地道:「你是我第一個交往的男人,真是太好了。」
「我好想抱你……」他無法用言語來表達此刻的心境。
彭家的男人跟女人交往,就算再喜歡對方,也很難維持長久的關係,只要不是命定中的那個女人,就不可能白頭到老,不是分手,就是離婚,能伴隨對方到生命最後一刻的例子是少之又少。
「不、不行……」范曉文口氣有些不穩。
彭振修頹然地把臉孔埋在她頸窩。「為什麼偏偏今天來?」
對於這種孩子氣的埋怨,她好氣又好笑。「又不是我故意的——好了,快點躺下來睡覺,睡著就不會去想了,還是你要去廁所解決?」
「我決定把它存起來……」彭振修親了下她的脖子。「等『那個』結束之後,全數用在你身上,才不要便宜了馬桶。」
范曉文又羞又氣。「那就快睡!」
當他們重新躺下來,彭振修還是把頭貼在她的胸口上,讓范曉文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自己的頭髮,儘管什麼也沒做,卻是那麼滿足,有些飄飄然的。
「……曉文。」
「嗯?」她已經快睡著了。
「……沒什麼。」彭振修把到了舌尖的話又嚥回去。
他一直沒有說出她有可能就是自己命定中的女人,只要有了她的愛,就可以破解魔咒,他擔心若是告訴她,她會不會跟未來堂嫂一樣誤會他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跟她交往的。
他不想讓范曉文誤解,更不希望她傷心。
好不容易熬過五天,終於可以解放了。
剛洗完澡的彭振修早已蓄勢待發,偏偏某個女人還在講電話。
「你先不要哭,也許真的只是公司的女同事,不要想太多……」范曉文安慰著手機另一頭的趙娟,因為發現男朋友疑似劈腿,所以非常傷心。
她坐在客廳,不停地安撫對方。「嗯……嗯……你有親眼看見嗎?既然沒有,或許中間有什麼誤會……」
「已經十一點半了……」彭振修湊到她耳畔說道。
她覺得癢,縮了縮脖子。「你先去睡。嗯……我當然有在聽……不如娟姊當面問他,看他怎麼說?」
彭振修將手掌探進她的衣服內。「跟她說你明天還要上班……」
「不行……」范曉文拍開他的毛手。
那一頭的趙娟吸了吸氣。「你男朋友在旁邊?我打擾到你們了?」
「你沒有打擾到我們……娟姊,你繼續說,我在聽……」她揮了揮手,要彭振修不要搗亂,先進房間。
他扒了扒頭髮,只能乖乖地躺在床上等。
過了將近一個小時,范曉文才回到房間。
「講完了?」彭振修已經等到快睡著了。
范曉文有些心不在焉。「嗯……」
「你可不要笨到插手別人的事。」他事先警告。
她在床沿坐下。「我只是有點擔心……」
「就算擔心,你這個外人也幫不上忙,到最後還有可能弄到兩面不是人。」彭振修不希望她受到傷害。
「這個道理我懂。」只不過她無法袖手旁觀。「我家常有我爸的債主上門要錢,吵得大家不得安寧,所以鄰居對我和我媽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只有趙媽媽一家人張開雙臂接納我們,這點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看到娟姊傷心難過,總想著應該有什麼地方是我可以做的……」
不等她說完,彭振修翻身將她撲倒。「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當個傾聽者,聽她發洩情緒,其他的事都不要做。」
「這樣就可以了嗎?」范曉文不確定地問。
彭振修肯定地說:「我相信這就是她目前最迫切需要的。」
「嗯……」她點了點頭。「謝謝。」
他壞壞一笑。「現在輪到安慰我了,我可是忍了好幾天。」
范曉文勾住他的脖子,紅著臉問:「那你要我怎麼做?」
「先好好地吻我……」
她羞澀地笑了笑。「好。」
這個吻持續了好幾分鐘,綿密交融,嘖嘖出聲,彷彿是他們第一次接吻。
為了不要太折磨自己,彭振修這幾天連親都不敢親她,就怕一發不可收拾,今晚終於可以解禁了。
他們伸手脫去對方的衣物,渴望能更靠近。
喘息、呻吟,以及分不清是誰身上的汗水……就在最關鍵的時刻,手機響了。
「……是你的……手機……」范曉文拍了拍他的背細喘。
彭振修什麼也聽不見,只想著再不進入他最渴望的女性地帶,一定會死掉。
「讓它去響……不用理它……」
當身體的某個部位終於結合,兩人同時屏息,品味著……
手機鈴聲還是不肯放棄。
范曉文聲音不穩。「你還是快、快接……」
彭振修抽緊下顎,看也沒看就接了電話,口氣很差,讓人一聽就知道他心情不好。「Do you know whst imeis?」
「我當然知道,不過有case上門了,我不得不通知振修少爺一聲。」手機那頭傳來白秘書清冷的嗓音。
彭振修聽到又得出門,高漲的慾望頓時就像洩了氣的皮球,這對男人來說可是奇恥大辱。
他在心裡咒罵兩句。「……你就不能挑白天再打嗎?」
「現在不方便嗎?那真是抱歉。」不過她的口氣裡可聽不出一絲歉意。
最後,彭振修只能咬牙切齒地問:「這次地點在哪裡?……我知道了……」
見彭振修把手機又丟回床頭櫃,范曉文感覺到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沮喪的心情,便摸了摸他的頭髮。「既然是工作,那也沒辦法……」
「我不想離開你……」他趴在她胸口哭訴。
范曉文心想這個男人明明都六十歲了,還三不五時像個孩子一樣撒嬌,真的好可愛。「我會在這裡等你回來。」
「要每天想我。」
她一面說一面笑。「好。」
「幸好這次委託人住在香港和澳門,距離台灣算是很近,大概不用三天就可以回來。」彭振修猛地抬起頭,咧了咧嘴,完全看不出方才消沉的情緒。「所以今晚你別想睡覺,要等我把『存貨』全部出清才行……」
范曉文「欸」了一聲,就感覺到體內的男性的欲望迅速地膨脹堅挺,已然重整旗鼓,而且更加銳不可當。
「我、我明天是早班……」察覺危機到來,她慌亂地喊道。
他笑得囂張。「我會叫你起床。」
「啊……」她只好任人宰割。
彭振修果然實現承諾,把累積多日的欲望全部都用在她身上,才讓范曉文睡覺,直到差不多六點半又把她叫醒。
因為要提早到機場報到,她幫彭振修簡單地打包幾件衣服,裝進行李箱裡,然後扶著酸疼不已的腰送他出門。
她倚在大門邊,揮著手,看著電梯門關上,唇角依然上揚。
這是不是就是種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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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下旬,天氣還沒有轉涼,這已經成為台灣氣候的常態了。
「我先下班了。」范曉文打完了卡,便跟同事說了再見。
她才走到停放機車的地方,就接到趙娟打來的電話。
「娟姊……」范曉文希望她已經跟男朋友和好了。
「你今天幾點下班?」
「我今天上早班,剛剛才下班。」
「能不能讓我在你家住幾天?」趙娟嗚咽問道。
她愣了愣。「你上台北來了?」
趙娟吸了口氣。「嗯……我現在人在龍山寺門口……」她記得范曉文說自己就住在附近,乾脆在這裡等人。
「好,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到。」范曉文連忙戴上安全帽,騎車趕到龍山寺,花了一點時間才找到蹲在角落的人。
「娟姊!」
聽到叫喚,趙娟仰起蒼白的臉蛋。「真是不好意思,突然跑來打擾你。」
「娟姊不要跟我客氣。」見對方精神不濟,又很虛弱的樣子,就算想問發生什麼事,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於是她一手拉行李箱,一手攙起她。「先到我家再說,很快就到了。」
她從置物箱拿出另一頂安全帽讓趙娟戴上,再讓對方坐在後座,也不敢騎太快,比平常多花了幾分鐘才回到家。
當電梯來到七樓,范曉文找出鑰匙,打開大門。
「這就是我現在住的地方,還有一間客房,娟姊就安心住下來。」
趙娟打量四周,屋子比想像中的還要大。「這裡一個月租金應該不少吧?」
「呃……房東很好,算我比較便宜。」她不敢說這是凶宅,還會鬧鬼,就怕把人家嚇跑。
將行李箱放下,沒看到其他人,趙娟又問:「你男朋友不在家嗎?他會不會介意我來借住幾天?」
「他這次的工作地點在加拿大,你不用擔心他會不高興,儘管住下來。」她想著接下來該做的事。「娟姊應該肚子餓了吧?我這就去煮晚飯,你到房間休息一下,就是最裡面那一間。」
「好。」趙娟拉著行李箱走進客房,躺在床上掉眼淚。
范曉文在廚房裡煮飯,想著等吃飽再慢慢問她,多半是跟男朋友有關,會吵到離家出走,一定很嚴重。
直到晚飯煮好,她才去把趙娟請出來,一直勸對方多吃一點,待她總算吃下半碗飯,范曉文這才進入主題。
「娟姊,到底發生什麼事?有什麼委屈可以跟我說。」
聽她這麼問,趙娟哭了出來。「還不是因為我男朋友一直做不出業績,被主管盯得很緊,可是我也盡力幫忙了……他說要買新西裝,可以給客戶留下好印象,我就幫他買了兩套;他說要換最新款的手機,我也買給他了,可是每次帶客戶去看完房子,最後還是沒有成交……還有上次的事……」
范曉文聽著,心中的天平傾向鼓勵對方跟男朋友分手,因為那樣的男人太不可靠,只不過把女人當提款機,可是感情的事,外人實在不該介入太深,應該由當事人來判斷。
「前幾天我男朋友說在拍賣網站看中一隻勞力士表,這款藍水鬼就要將近四十萬,價格真的太貴了,我根本買不起……他就說因為跟我交往,才會工作不順,怪我帶衰他……」趙娟哭到泣不成聲。「我一直想在三十歲以前結婚,偏偏我媽不喜歡他,為了跟他在一起,我還搬出家裡,我把人和錢都給他了……曉文,你說我該怎麼做才能挽回這份感情?」
問她,她也不知道。
「因為要租房子,我跟房仲有過幾次接觸,總覺得穿新西裝和拿最新款手機並不代表就能贏得客戶的信賴,還是要看用不用心,」范曉文認為自己的說法已經很含蓄,希望對方聽得懂。「只要娟姊好好跟他溝通,說不定……」
趙娟用力搖頭。「我都說了,他就是聽不進去!」
「剛開始當然聽不進去,但還是要不斷地說,只要有誠意和用心,相信客戶能夠感受得出來……」
「你根本什麼都不懂!」要是自己有錢就好了,把表買來當作禮物,這樣清洋一定會很高興。
范曉文像是被人打了一個耳光,表情有些難堪。「娟姊要不要吃水果?我去切一盤出來……」感情的事果然還是不要管,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伴對方。
飯後,趙娟待在客房內,沒有踏出房門。
范曉文接到彭振修打來的電話,他告訴她大後天就可以回台灣,而她也順便將趙娟的事告訴他。
「……她要住多久?」還以為兩人又可以甜甜蜜蜜,沒想到家裡多了個電燈泡,想要摟摟抱抱都不方便。
她沉吟了下。「我也不知道,總之等娟姊心情平復再說。」
「哼!」
「對不起。」范曉文當然聽得出他不太高興。
這三個字讓彭振修心軟了,只好把不滿又嚥回去。「笨蛋!誰要你道歉?如果她是用這種方式來抓住男朋友的心,等到沒有利用價值,被甩是早晚的事。」
「你不要說得這麼難聽,娟姊只是太愛對方……」
彭振修又哼了哼。「為了那種男人值得嗎?」
「總之娟姊會在家裡住一陣子,你可不要擺臉色給她看,我想她最後一定會想通的。」她希望他能體諒。
他歎了口氣,沒想到自己也有這一天,被一個女人吃得死死的。「我盡量。」
掛斷電話,范曉文敲了客房的門,沒有聽到回音,心想娟姊應該睡著了,便也回房間睡覺。
屋內好靜,屋外只有機車快速駛過的聲音,以及野狗的吠叫聲。
一道一般人看不到的透明身影飄進客房,來到床前,瞪著睡在上頭的趙娟,沒有血色的死白臉孔慢慢地俯近……
那種爛男人你也要?不要跟我一樣被騙了……
「唔……」趙娟在睡夢中發出呻吟,她覺得好難受,無法呼吸,想要醒來,又醒不過來。
我勸你快點離開那個男人,只有家人才是你的依靠……
趙娟拚命地掙扎。「嗯……唔……」
最後,她終於可以動了,她大叫:「哇!」
聽到叫喊,范曉文立刻驚醒,不由分說的從主臥室衝出來,奔到客房。
「娟姊怎麼了?」
趙娟不住地喘氣。「剛剛……在睡覺時好像……有什麼東西壓住胸口……一直喘不過氣來……我還以為我要死掉了……」
范曉文一臉若有所悟。「可能是作噩夢了……」
「應該是吧……」趙娟又躺了回去。
見她又睡著,范曉文來到客廳,雖然看不到,還是兩手合十地請托。
「李小姐,真是不好意思,忘了跟你說一聲,娟姊是我的朋友,就像親姊姊一樣,曾經幫助過我,她因為跟男朋友吵架,要在家裡借住幾天,還請多多包涵,也請不要故意嚇她,謝謝。」
接下來兩天,果然一切平靜。
溫哥華
「就是這間。」傍晚五點多,白秘書開車來到目的地,指著眼前古色古香的五層樓建築物說道。「規模不算大,生意原本就不好,又加上鬧鬼,根本沒有客人上門。旅館方面正在考慮拆掉來蓋全新的飯店,不過最後還是透過關係找上彭家,想再給這座頗具歷史的老旅館最後一次機會。」
彭振修兩手插在口袋,研究著老旅館的外觀。
「有看到什麼嗎?」白秘書問。
他皺了皺眉頭。「我可沒有透視眼……你說是個小孩子的鬼魂?」
「對,連旅館經理都看到過好幾次,據說是個三、四歲的小女孩,之前有找靈媒來溝通過,甚至把神父都請來,不過還是沒用。」白秘書跟在他後頭走進大門。
彭振修站在飯店大廳,開始打量四周。
恭候多時的旅館經理上前迎接。「聽說彭先生在這一行非常厲害,沒有對付不了的妖魔鬼怪,就全靠你了。」
「曾經有小女孩死在飯店裡頭嗎?」
旅館經理點了點頭。「大概十年前有一家三口前來投宿,小女孩有氣喘的毛病,半夜突然發作,來不及請醫師來就死了……都已經死了那麼久,還賴在這兒不走,害大家都快丟了工作,一定要想辦法除掉,不能再讓它留下來。」
對方憤懣的口氣讓彭振修有些不爽。「該怎麼處理,由我來決定。」
就算是小鬼,生前也只是個孩子,不到逼不得已,他不會下重手。
「是、是。」旅館經理搓著雙手笑道。
白秘書和旅館經理待在大廳等待,而彭振修則開始逐層尋找,走廊昏暗,走在老舊的地毯上,還聞得到些許霉味,牆上的壁燈一閃一閃的,其實生意不好並不僅是鬧鬼的問題,管理和設備也需要加強才行。
由於白秘書先前已經讓旅館經理將每間客房的門打開,好方便讓他進屋察看,一路來到三樓都沒事,彭振修有些無聊地拿出手機把玩,看著手機桌面上的合照,他的嘴角不禁上揚,看著范曉文傳來的訊息,上頭寫著滿滿的關心,要他早點睡、咖啡不要喝太多、肉少吃、要多吃青菜,以前會覺得很囉嗦,可是只要是她叨念的話,他都會乖乖照做,真是一點都不像自己。
愛情的力量果然是無敵的。
爹地……媽味……嗚……
小女孩的哭聲讓他心頭一凜,迅速朝三樓走廊的末端走去。
爹地……媽味……Jen好害怕……
穿著蓬蓬裙的小女孩蹲在牆角哭泣,呼喚父母。
「Hi,你叫Jen嗎?我叫James……」彭振修慢慢靠近,並用英文對話。
它抬起抽泣的小臉。「叔叔看得到我?」
「叔叔當然看得到你。」他在距離兩步遠的地方蹲下來,免得嚇到它。「你想去找爹地和媽咪,叔叔可以帶你去。」
「真的嗎?」它先是開心,接著滿臉恐懼。「不行……它說Jen是壞孩子,不讓Jen回家……」
彭振修沉下俊臉。「它是誰?」
「它來了!」Jen尖叫一聲後就消失了。
彭振修站起身,嗅到空氣中飄散著大火之後的煙味,又想到Johanna的調查報告上寫到,這座老旅館在十一年前曾經發生過火災,雖然火勢不大,很快就撲滅,沒有蔓延開來,但是當時的旅館經理還是不幸被濃煙嗆死,心裡便有了個底。
他循著味道走過去,一團污獨黑氣出現在眼前。
滾!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該滾的是你!」他冷哼,看來它才是鬧鬼的真正原因,還拘禁了小女孩的靈魂,讓它被困在這個地方,無法離開。
感受到彭振修身上千年魔物的強大力量,黑氣馬上畏懼地往後退,接著一溜煙地不見了。
不過彭振修可不會給對方逃走的機會。「別想跑!」
他一路追到四樓,煙味更濃了。
應該就在這裡。他推開其中一扇門,打開牆上的開關,看來是一間儲藏室。
彭振修站定,環視周圍,最後視線落在牆角的一面古董雕花全身鏡。
「原來躲在這裡!」或許是因為死得太過突然,又不甘心,才會化為惡靈,依附在這上頭,不管原因為何,都不能原諒。
他抓起一把椅子,直接敲碎鏡面。
啊啊——一團黑氣發出痛苦的叫聲,四處逃竄。
「Go to hell!」彭振修眼明手快地抓住它,將它撕成粉碎。
黑氣消失之後,小女孩出現了,臉上掛著可愛甜美的笑容。
謝謝叔叔!
「可以去找你的爹地和媽咪了。」他柔聲道。
小女孩揮了揮手,被一道金色的光芒指引,上了天堂。
當彭振修回到大廳,白秘書便知道事情解決了。
「不要再幫我安排其他工作,我要回家!」他已經出門半個月,再不讓他回台灣,真的要翻臉了。「誰也不能阻止我!」
見他現在工作完成,就是急著回家,而他口中的家並不是回紐約的住處,或是彭家的老宅,而是那位范小姐的身邊,不像過去總是泡在酒吧內,和女人調情來紆解壓力,真的改變太大了,看來他對這段戀情相當認真,她自然樂見其成。
白秘書扶了下眼鏡。「是,我馬上訂機票。」
下午四點,趙娟見范曉文一個下午都在廚房忙碌,她在旁邊看,便順便聊個幾句。
「……你男朋友到底長什麼樣子,為何到現在都不給我看照片?」
范曉文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因為他不喜歡拍照,所以我手邊也沒有,反正他快到家了,等一下就可以見到本人。」
「你說他在美國出生長大,從事服務業,是哪方面的服務業?」
「呃……幫人解決一些疑難雜症。」她還沒有跟趙娟說彭振修可以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心裡想著是不是該趁這個機會告訴對方。
趙娟兀自猜想。「是電腦方面的問題嗎?」
「不是……」
趙娟追問,有種比較的心理。「那麼是什麼?」
「其實他有陰陽眼……」這麼說比較容易讓人理解。「所以只要有人家裡鬧鬼,或是發生無法解釋的怪事,就會請他過去看看。」
「沒想到你男朋友是做那一行的,該不會跟靈異節目裡的那些老師一樣,穿著唐裝,手上拿著羅盤吧?」趙娟一面笑一面問。
范曉文知道她沒有惡意,也不以為忤。「沒有,他跟一般人沒兩樣。」只是外表和實際的年齡不符罷了。
「我越來越期待看到本人了。」她在腦中勾勒對方的模樣,一定是個個性傳統保守、又古里古怪的男人,還是自己的男朋友最帥。
廚房內飄出沙朗牛排的香氣,范曉文知道彭振修愛吃,一早就去市場買,算準時間下去煎,等他踏進家門剛好可以享用。
「好香……」趙娟心想自己也該學著下廚,才能抓住男人的胃。
才這麼說,就聽到大門傳來開鎖的聲音。
「我回來了!」
彭振修風塵僕僕地從加拿大返回台灣,對這種飛來飛去的日子已經開始感到厭倦,但這是他的工作,也是身為彭家一分子的責任,無論如何也推不掉,否則他會先被曾叔公給宰了。
不過他知道只要回來,范曉文就會想辦法跟同事調班,然後在家等他,不用再像以前一樣面對空蕩蕩的屋子。
雖然以前總說一個人也不會寂寞,可那不過是在自欺欺人,如今孤獨越來越讓他難以忍受。
才踏進家門,就馬上聞到牛排的香氣,口水也開始分泌。
穿著圍裙的纖瘦身影從廚房跑出來,奔進他懷中。「你回來了!」
他一把抱住,就要親下去,但范曉文及時用手摀住他的嘴巴。
「不行……」
彭振修才要問為什麼,就看到隨後走出來的女人,先是一怔,這才想到對方應該就是她口中的「娟姊」。
「娟姊,他就是我男朋友。」范曉文向親姊姊般的趙娟介紹。
見到彭振修本人,趙娟驚呆了,根本和剛才想像的模樣完全相反,雖然是東方人的臉孔,可是體格和氣質完全不輸給外國明星,只是一件簡單的黑色櫬衫搭上黑色長褲,已經不只是帥氣,而是性感到宛如魔鬼本人,足以誘惑所有的女人,讓女人自願跳到地獄裡。
她的眼角不小心瞄到對方戴在左手腕上的表,那宛如深海中一抹藍的表面,即便站得很遠,她都能感受到它的氣場,不就是自己的男朋友一直想要的勞力士藍水鬼嗎?能買得起它的人,口袋一定很深,沒想到條件這麼好的男人居然會是范曉文的男朋友?
跟他一比,自己的男朋友更是相形見絀。
彭振修在女朋友的眼神示意之下,只好先打招呼。「Hi。」
「你、你好。」趙娟乾笑了下。「不好意思,要來打擾你們一陣子。」
他又看了下身邊的范曉文,要是讓對方下不了台,恐怕今晚別想踏進房門。
「你是她的朋友,當然歡迎。」
趙娟不自覺又往他左手腕上的表看了一眼。「謝謝。」
「今晚吃牛排,已經煎好了。」范曉文感激地對他笑道。
「我去沖個澡換件衣服,很快就好。」說著,彭振修親了下她的發頂,才把行李箱拉進客房,拿了換洗衣物就走進浴室。
「看得出你們的感情很好……」趙娟口氣有些酸溜溜的。「沒想到你能交到這麼帥的男朋友,他很有錢吧?年收入有多少?」
范曉文面有難色,因為只要牽扯到金錢,就令人很難開口。「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很有錢,一年又賺多少,那種事不太方便問。」
「你們沒睡在一起?」
聽到這種令人害羞的話題,范曉文臉蛋紅了紅。「有是有,不過我的衣櫥很小,所以他的東西都還放在客房……娟姊,幫我把羅宋湯端出來,可以準備開飯了。」怕趙娟又問下去,她連忙轉移話題。
等到三人都坐上餐桌,只聽到切牛排時刀叉和盤子碰撞發出的聲響,雖然沒有人開口說話,不過其中兩位卻無意識地放閃,雖然只是再尋常不過的小舉動,但看在趙娟眼中,都快把她閃瞎了。
只見范曉文將綠花椰菜和紅蘿蔔放到彭振修的盤子內,她知道他無肉不歡,不喜歡吃蔬菜,但還是希望他多少吃一些。
看到盤子裡的蔬菜,彭振修垮下臉,最後還是用叉子把蔬菜送進口中。
范曉文露出讚許的笑靨。
彭振修把嘴湊過去,令她羞得閃躲,用眼色示意還有別人在。
「咳,聽曉文說你有陰陽眼,可以看得到那些不乾淨的東西,它們到底長什麼樣子?」見他們在面前秀恩愛,再想想自己的處境,趙娟心頭難免泛酸。
彭振修不太熱衷地回道:「就跟活人一樣。」
「那你怎麼收費?」
他隨口回道:「要看情況。」
「大概的數目是多少?」趙娟像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十萬到一百萬台幣不等。」彭振修淡淡地道。
聽到金額,趙娟眼睛都在發光。「那麼一年的收入可能有上千萬?沒想到這一行這麼好賺,不知道你有沒有缺助理?我男朋友的口才很好,一定可以幫你多接幾個case……」
「不需要。」她若不是范曉文的朋友,他連回答都懶。
趙娟碰了釘子,訕訕地笑道:「呃……那就算了。」
「他沒有別的意思。」范曉文連忙打圓場。「只是這一行很辛苦,要面對很多無法預期的危險,不是一般人做得來的。」
「說得也是。」趙娟摸了摸鼻子,自討沒趣。
吃完飯,大家各自回房。
范曉文把碗洗好,才回到主臥室,也不是想興師問罪,只是希望彭振修的態度能好一點,畢竟趙媽媽和娟姊對她有恩。
「好,我會改進。」彭振修將范曉文拖到床上,嗅著她身上的沐浴乳香味,yu/望一下子就被點燃了。
她伸手推了推。「我先去看看娟姊……」
「她又不是小孩子。」彭振修不肯放手。
「娟姊現在是最脆弱的時候,我唯一能幫的就是多關心她。」她好不容易才掙脫。「我很快就回來。」
彭振修知道不該這麼小氣,但就是覺得有個外人住在家裡真的很不方便,但也感受得出范曉文對這位「娟姊」的重視,除了忍耐,沒有其他辦法。
在愛情面前,他也只能退讓和妥協,這是過去從來沒有過的經驗,但只要能讓范曉文高興,也就值得了。
他翻了個身,打算先睡了。
范曉文來到客房,先開口道歉。「他不是有意要用那種態度跟你說話的,我代他道歉,娟姊不要生氣。」
趙娟坐在床上,拿出瓶瓶罐罐,在臉上抹著各種保養品,敷衍地扯動了下嘴角。「我沒有生氣。」
「那就好。」范曉文這才放心。
雖然懂得外人不要插手別人的戀愛的道理,免得將來人家和好了,自己反而落個裡外不是人,最後連朋友都做不下去,可是如果不能提出忠告和建言,那還算是朋友嗎?她不能因為害怕失去娟姊的信任就眼睜睜看著她受到傷害,應該有什麼是自己可以做的。
范曉文深吸了口氣。「娟姊……你跟這位吳先生交往真的開心嗎?你真的認為他是個好對象嗎?」
「你到底想說什麼?」趙娟口氣有些不快。
她吞吐了下,還是決定說出自己的想法。「我只是覺得……這位吳先生並不適合娟姊,娟姊應該可以找到比他更好的對象。」
像是被人戳中痛處,趙娟馬上反擊。「那麼你告訴我要去哪裡找更好的對象?你又憑什麼跟我說這種話?你這是在跟我炫耀嗎?」
范曉文為之語塞。「對不起,我只是……」
「我真的很嫉妒你!」
她愣了愣。「嫉妒我?」
「明明你生長的環境比我差,還有個到處欠下賭債的父親,人又長得不漂亮,學歷也不高,居然運氣這麼好,老天爺真的太不公平了……」趙娟想到那天在龍山寺見面,還一臉驕傲地介紹男朋友給她認識,想不到人家交往的對象條件更好,就覺得好丟臉,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范曉文心口像被刺了一下,不過她還是告訴自己,對方是有口無心,人在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會無意識的說些傷人的話。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可能是晚上喝了兩杯紅酒,有點醉了……曉文,你不要放在心上。」趙娟似乎也覺得自己說錯了話。
「我跟娟姊認識那麼多年,不會在意這種小事的。」范曉文沒有再說下去,跟她道「晚安後就出去了,但總覺得小時候那分單純友好的情誼,隨著時間和距離已然將兩人拉開,再也回不去了。
趙娟做完保養工作,往床上一倒。她當然希望可以交到更好的對象,可是現在說這些都太遲了,想到那只勞力士藍水鬼,如果把它送給清洋,兩人一定可以和好,不會再怪她帶衰他,說不定還會跟自己求婚。
不行!她不能這麼做,她不能對不起曉文……
可是她真的不想跟清洋分手……
如果做了,曉文心地善良,不喜歡跟人計較,一定會原諒她……
為什麼自己交不到又帥又有錢,還很體貼的男朋友?她到底是哪一點比不上曉文?一定是月老牽錯線……都是月老的錯!
直到趙娟進入夢鄉前,還是這麼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九章
由於范曉文還要上班,彭振修偶爾心血來潮,就會幫忙打掃家裡,原本他打算花錢請人來打掃,不過馬上遭到范曉文反對,誰教他的女人節儉慣了,捨不得花這筆費用,最後他只好自己來。
「……你真的好體貼,曉文有你這個男朋友真是幸福,我男朋友應該要跟你多學一學。」兩個男人互相比較,高下立判,趙娟口氣壓抑不住酸意和妒意。
彭振修背對著她,在客廳拖地。「我有她才是真的幸福。」
她不但接受他不尋常的出身,還願意和他生活在一起,自己現在要做的就是努力當個讓她可以依靠的好男人。
現在他終於相信愛情真的可以徹底改變一個人。
「應該很快就可以喝到你們的喜酒了吧?」趙娟隨口問道。
「不急。」他會耐心等待。
「說得也是,曉文還年輕,是不用急。」哪像自己,明年就三十歲了,好想快點結婚生孩子,就可以在臉書上和親朋好友分享甜蜜的婚姻生活,以及當媽媽的喜悅。「只是我怎麼都看不出來你會喜歡曉文那種類型的……」
這句話踩到他的底線,彭振修轉身怒瞪著她。看不起他的女人,就是看不起他。「不然你覺得我喜歡哪一類型的女人?」
感受到他的怒氣,趙娟本能地往後退一步。「我沒有別的意思。」
「曉文把你當作最要好的朋友,好心讓你借住幾天,希望你不要因為自己不順遂就見不得別人好,想要搞破壞。」他直接把話攤開來講。
趙娟臉上頓時一陣青一陣白。「我……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
「她是個笨蛋,太容易相信別人,但不代表我也是。」彭振修兩手抱胸,不給面子地說。「你還是先把自己和男朋友的事處理好,然後快點離開。」
「我……」趙娟面紅耳赤地說不出話來。
彭振修懶得再跟她說下去,拿起拖把和水桶走到後陽台,留下臉色難看又下不了台的趙娟。
原本對於即將要做的事還有些猶豫不決的她,這一刻將內疚拋開,不想繼續待在這兒任人冷嘲熱諷……
兩天後的早上,趙娟因為好幾天聯絡不上男朋友,打電話去他的公司,同事都說帶客戶去看房子了,擺明了是在躲著她,她只好來龍山寺跟月老抱怨,要祂快點想辦法讓她和男朋友和好,結果一直擲到笑茭,更是一肚子的火。
回程的路上,她遠遠就看到彭振修站在某棟大樓前,和一個頗具姿色的年輕女人說話,她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雖然聽不到他們的對話,不過從表情和動作可以看得出那個女人眼底流露著對面前男人的高度興趣。
兩人談完,彭振修轉身走進大樓內,而那個女人還捨不得把目光收回去。
她冷冷一笑。「我就說憑他的條件怎麼會看上曉文?現在有女人自動送上門了,就不信他不動心。」
不是她想搬弄是非或無中生有,她是真的親眼看見,於是當天晚上,她趁著彭振修去洗澡,來到廚房,把白天看到的畫面告訴正在洗碗的范曉文。
「……你真的要小心,不要被劈腿了還不知道。」
范曉文不禁失笑。「我想他們只是在說話,應該沒什麼。」
「可是那個女人還故意碰他的手臂,動作很親密,而他也沒有拒絕,根本就是在搞曖昧。」趙娟又加油添醋地說。
她搖了搖頭。「我相信他。」
趙娟沒好氣地數落。「你從小就單純好騙,被欺負了也不敢吭聲,我是怕你吃虧,而且像他這麼優的男人,不是你可以抓得住的。」
「起先我也會擔心,怕有厭倦的一天,可是他保證過不會用第三者來傷害我,就算將來決定分手,也會把話說清楚。」范曉文淺淺一笑,笑容中多了幾分屬於女人的成熟。「現在的我已經不怕失戀了,因為那是人生必經的路程,要是因為害怕而不敢去談戀愛,不敢去愛人,反而會錯失很多美好的東西。」
她深吸了口氣,勇敢地說:「所以我想要相信他這分誠意。」
「你……真的長大了。」趙娟心中五味雜陳,從小看到大的小妹妹因為戀愛而成長,反過來更顯得自己有多悲慘。
「其實娟姊也是擔心我,真的很謝謝你。」
趙娟挑撥不成,心情更加鬱悶,接著聽到浴室的門開了,穿著室內拖鞋的腳步聲走過來,趕緊假裝倒水喝。
彭振修站在廚房門口,一面擦乾剛洗好的頭髮,一面問道:「還沒洗完?要不要我幫忙?」
「不用,已經洗好了。」范曉文將最後一個盤子放在瀝水籃上,脫下圍裙。
「娟姊,我們先去睡了。」
趙娟狀若無事地笑了笑。「晚安。」
看著他們親親熱熱地走了,她握緊手上的馬克杯,垂下頭,讓人看不見臉上陰暗的表情。
關上主臥房的門,范曉文接過毛巾,幫他擦乾頭髮。「要不要用吹風機?」
彭振修打了個呵欠,享受著手指在發間穿梭撥弄的感覺,睡意更濃了。「已經差不多干了,不用那麼麻煩。」
范曉文不由得叨念。「頭髮沒有吹乾就睡覺,老了以後容易頭痛。」
「到目前為止,我跟老這個字無緣。」他自我調侃。
她噴笑一聲。「這麼說也沒錯,但還是要多注意。」有時真會忘了這個男人已經六十歲,除了跟外表不符之外,其實心性也還很孩子氣。
彭振修回身抱住她。「不用擦了,睡覺吧。」
「等一下,我先關燈……」范曉文跳下床鋪,關了燈又回到床上,被他摟進懷中。「我明天上早班。」
她語帶暗示,意思是要彭振修克制一點,只能做一次。
「嗯。」他只是摟著她,沒有進一步行動。
等了五分鐘,范曉文忍不住開口了。「呃……今晚不做嗎?」因為昨晚只做一半,他就突然喊卡,她還以為今天會補回來。
「不做。」他閉上眼,把臉龐埋在她頸間。
已經膩了嗎?明知不該胡思亂想,這個念頭還是冒了出來。「……喔。」
「呵呵,你好像很失望。」彭振修掀開眼壞笑。
范曉文小聲嗔罵。「才沒有。」
「要是真的做,你又要忍著不敢發出聲音,擔心被你那個朋友聽到,會很不好意思,表情看起來那麼痛苦,一點都不舒服,我也做不下去,所以我剛剛洗澡時就先『解決』了。」他這才道出原因。
她頓時恍然大悟。「所以你昨天才會……」
「等你那個朋友走了之後,我們再好好地做,只不過幾天而已,我還可以忍耐。」彭振修可不想為了紆解匆匆地解決,性固然很重要,但他更重視做愛時伴侶的感受,這也是男人該做的事。
這份體貼讓范曉文心窩泛甜。「謝謝。」
「對了,還有件事,今天早上有個說是住在隔壁巷子的女人來找我,請我去她家看風水,我什麼時候會幫人看風水了?這種謠言也不知道是誰傳出去的,真的很莫名其妙。」他忍不住抱怨。
聽他這麼一提,范曉文心想應該就是娟姊白天看到的女人,果然是個誤會,自己相信彭振修果然是對的。
「我會找機會在LINE上面澄清,請大家不要再以訛傳訛,給你帶來困擾。」
「也只能這樣了。好了,睡吧。」彭振修閉上眼道。
范曉文唇角掛著笑意。「謝謝你告訴我……」
「什麼?」他沒聽清楚。
「沒什麼。」她打從心底感謝舅舅,才得以認識這個男人,否則自己的人生真的會有缺憾。
隔天早上的早餐是由彭振修負責,他在廚房奮戰了許久,煎了幾個形狀慘不忍睹的荷包蛋及微微焦黑的火腿,夾在烤好的吐司當中,不過范曉文還是很給面子地吃光後才趕著去上班,餐桌上只留下無話可說的一男一女。
「還要咖啡嗎?」他問。
趙娟把心思拉回來。「我已經喝了兩杯,不能再喝了。」
「我等一下要出去買咖啡豆,有要買什麼嗎?」看在他的女人的面子上,盡量不要讓關係鬧得太僵。
她心中一動。「沒有。」
彭振修回房間拿了皮夾和備用鑰匙,便出門採買了。
這是個好機會!趙娟來到放置彭振修隨身物品的另一間客房,壓下門把,確定沒有鎖,先是鬆了口氣,接著推門進去。
其實趙娟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已經落在另一「人」眼中。
她先開了燈,然後環顧四周,床上有幾件剛換下的男性衣褲,她打開衣櫥,沒看到要找的東西,於是又往其他地方下手,最後從床頭櫃的抽屜裡拿出一隻尺寸不大的表盒。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李小姐」站在她身旁,用可怕的眼神瞪著趙娟。
「怎麼突然變得好冷?」她猛地打了個冷顫,有些頭皮發麻,好像有人在盯著自己,連忙左顧右盼,確定沒有人,心想八成是自己太緊張了。
「有了!」
當趙娟看到勞力士藍水鬼也在其中,登時鬆了口氣,不假思索地把它拿出來,再將表盒放回原位,立刻衝回自己住的客房,用最快的速度打包好行李,只想著男朋友看到它,一定會很開心。
她踏出大門之前,傳了一封簡訊給范曉文,說決定回台中找男朋友,沒辦法等她下班,改天有空再聯絡。
彭振修來到位於西門町的商家買了幾種咖啡豆,自從上次光顧之後,他已經成了熟客,又在店內和老闆聊了好一會兒才回到家,剛踏進家門,就見「李小姐」先是往前飄,被他一瞪,又趕緊往後飄,躲回牆角,一臉欲言又止地看著他。
彭……彭彭……先生……
他橫睨一眼。「想說什麼就說。」
那位……趙小姐走了……「李小姐」滿臉懼意地回道。
彭振修楞了一下,走到廚房和浴室都沒看到人影,來到最裡頭的那間客房,敲了兩下門,沒有人回應,開門進去,一些私人物品都不見了。
「走了最好。」對方的心態不正,有可能會帶壞他的女人。
可是……她……偷了你的表……
「偷了我的表?」他俊臉一凜,馬上奔進房內,拿出放在床頭櫃抽屜裡的表盒,果然沒見到勞力士藍水鬼的蹤影。「真不該讓那個女人住下來。」
他氣沖沖地回到客廳問:「為什麼不阻止她?」
她又看……看不到我……無辜的「李小姐」一面抖一面喊冤。
彭振修忍不住咒罵,原本想馬上打電話給范曉文,但又怕影響到她上班的情緒,只好等她下班再說。
一直到了快六點,范曉文提著大包小包下班回來了。
「晚上煮火鍋來吃好不好?」她可是拿了好幾盒昨天到期沒賣完的海鮮回來,只差一天還是可以吃,不要浪費食物。
彭振修跟著她走進廚房,心情可不太愉悅。「你的那位朋友走了。」
「娟姊有傳簡訊給我,說決定去找她的男朋友,但願他們能好好地坐下來談。」說到這兒,范曉文才回過頭去,就見身後的男人神情凝重,有些困惑。「怎麼了?」
他兩手抱胸,倚著門框。「等吃飽再說。」
范曉文一臉問號。「到底什麼事?」
「……我常戴的那只勞力士藍水鬼不見了。」
她愣怔了下。「浴室和房間都有找過嗎?還是你有出門,在外面弄丟了?」
「我今天沒有戴出門,一直放在表盒裡頭,可是剛剛去看,沒有找到。」彭振修想著該怎麼開口。
「如果在家裡,不可能會不見,再仔細找找看。」說著,范曉文把兩手擦乾,走出廚房,直接來到客房,到處翻找。
彭振修從床頭櫃內拿出可以收藏五隻腕表的表盒,裡頭有兩個空格,一格是擺放他此刻戴在手上的愛彼表,另一格就是勞力士。「它是真的被偷了。」
「會不會是遭小偷了?」范曉文這才警覺到事情的嚴重性。
「是遭小偷了沒錯,我還知道小偷是誰。」
「是誰?我們這棟大樓的住戶嗎?」范曉文有些慌了,她從來沒有被偷過東西,想著是不是該馬上報警處理。
「是你那個朋友偷的。」彭振修還是說了。
范曉文先是一怔,然後微惱。「娟姊不會做出這種事的,一定是你東西亂丟才會不見,你再想想看。」
「我沒有騙你,真的是她偷的!」他低吼。
她也生氣了,板起小臉。「不要隨便懷疑我的朋友!娟姊不可能偷東西,更不可能偷你的表,肯定還在家裡。」
「不要忘了這間屋子還住著另一個『人』,它目擊了整個經過,親眼看到東西被她偷走。」彭振修可以當作沒這回事,損失一隻表不算什麼,但是他希望范曉文認清趙娟的真面目,不要再上當受騙。
「你說李小姐親眼看到娟姊把表拿走?」她搖著頭。「不可能,娟姊為什麼要拿走你的表?一定是它看錯了。」
彭振修真的惱了。「你就這麼相信她?」
「相信她有什麼不對?」范曉文眼眶泛紅,反駁。「娟姊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人。小時候我媽若是要值夜班,就會把我寄放在趙媽媽家,娟姊總是讓我跟她一起睡,半夜怕我感冒,會幫我蓋被子,要是作噩夢,她還會安慰我,就像親人一樣照顧我。班上的同學、鄰居的小孩都不跟我玩,只有娟姊會陪我……我不相信她,那要相信誰?」
他抽緊下顎。「好!她是你的朋友,那我呢?你是寧可相信她,也不相信我,認為我會編出這種謊言來中傷她,破壞你們之間的感情?」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范曉文不想他誤會。
「那你現在就打電話問她,看她怎麼說。」彭振修氣憤地說。
她堅決地搖頭。「我不會打這通電話的,一旦打了不就等於懷疑娟姊真的偷了你的表,她知道了一定會很傷心。」
「難道我會騙你嗎?」
彭振修的話讓她啞口無言。
「看來在你心目中,對我的信任還比不上她。」他真的很受傷。
「我當然信任你……」
他口氣冷淡。「我一點都看不出來。」
范曉文伸手想要碰他,卻被他躲開,接著就見彭振修拿起丟在床上的手機,轉頭就往房門口走。
「你要去哪裡?」
「出去!」
丟下這兩個字,他頭也不回地出門。
范曉文呆立在客廳,看著被用力甩上的大門,幾乎要哭了出來。
「我是真的相信你……可是我也相信娟姊……她怎麼可能會偷你的表?她不可能做出那種事……」
……我男朋友說在拍賣網站看中一隻勞力士表,這款藍水鬼就要將近四十萬,價格真的太貴了,我根本買不起……
那天趙娟說過的話,陡地在她耳邊響起。
難道娟姊為了討好男朋友才會……
不可能,絕對不會的!她認識的娟姊不可能會這麼做!
當晚,彭振修沒有回來。
范曉文看著桌上的海鮮火鍋,卻是食不下嚥。
直到快十二點,還是沒有等到他回來。
她拿起手機,卻不知該先打給誰,是打給彭振修,跟他道歉,再次表明自己絕對相信他,可是傷害已經造成,又能證明什麼?或者打給娟姊,問她有沒有看到那只表,若她回答沒看到,就可以當做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嗎?
隔天上班,因為睡眠不足,范曉文始終無法集中精神,收銀台前大排長龍,她還一直找錯錢給客人,挨了店長的罵,最後鼓起勇氣撥打彭振修的手機,響了二十幾聲都沒人接聽。
他一定還在生她的氣。
一整天下來,她魂不守舍,總算熬到下班,匆匆忙忙地騎車趕回家中,覺得今天的電梯好慢,乾脆爬樓梯上去,等到踏進家門,還是沒見到彭振修的身影,接著她衝進客房,見客房裡的東西還在,這才膝蓋發軟地坐在地板上。
只要東西還在,他一定還會回來,不會就這麼回美國去了。
「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現在的她已經無法再忍受孤獨,在體會過另一個人的體溫和呵護之後,已經無法回到過去了。
「我就不能兩個人都相信嗎?」范曉文趴在床上大聲哭喊。該怎麼做才是正確的?是不是真的只能選擇相信其中一個?可她怎麼可能懷疑娟姊呢?
想到趙家不顧別人異樣的眼光,接納她和母親,願意和她們母女來往,如果她這麼做,根本就是恩將仇報。
「可是振修不會騙我,他不可能平白無故地指控娟姊偷他的表,何況還有李小姐這個證人……」
范曉文大哭之後,頭真的好痛,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而暫住在飯店的彭振修,看著手機上的未接來電,想著自己是不是太衝動了?
因為他怒氣未消,不想在電話中對她吼叫,萬一不小心說了難聽的話,更加難以收拾,這才遲遲沒有回撥。
對范曉文來說,這無疑是個很大的打擊,反彈自然也很大,可是他心裡就是很不是滋味。
「……她應該相信我才對!」當著堂哥的面,彭振修氣呼呼地控訴。
「她有說不相信你了嗎?」彭振宇從未來老婆的家裡回到飯店的總統套房,就見堂弟像一頭暴躁的熊一樣走來走去,想到他昨晚突然出現,他這才知道原來堂弟一直待在台灣,而且還是跟女朋友吵架才來投靠自己,讓他不收留他也不行。
他不禁氣結。「她要是真的這麼說,我就……」
「就怎樣?跟她分手?」
「我怎麼可能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女人跟她分手?」彭振修咬牙切齒地駁斥。
「只是她應該把我擺在第一位!」
彭振宇扯掉領帶,橫他一眼。「所以你是在爭風吃醋?」
「我……」
「要她去懷疑一個原本非常信任的人,本來就是件痛苦的事,內心又必須經過多少掙扎,一旦信任崩盤,她跟對方還能像過去一樣相處,心裡沒有任何疙瘩嗎?這些你有沒有替她想過?」說著,他從冰箱裡拿了兩罐啤酒出來,把其中一罐扔給堂弟。「你逼她馬上做出選擇,你在意的只是自己的感受。」
像是被堂哥澆了盆冷水,彭振修一臉羞慚。
「你該做的是當面跟她道歉,然後給她時間去處理。」彭振宇把話說完,便進房休息了。
彭振修拉開拉環,連灌了兩口啤酒。
戀愛就像一場試煉,考驗著他的智慧和應變能力,而他……並不及格。
「我這自以為是的毛病還是沒改過來……也許我只是害怕會被人忽略,又被人丟下,才會希望被擺在第一位,結果卻弄巧成拙……」彭振修真想往自己臉上揍個幾拳,這不是說句對不起就可以解決的。
看著落地窗外的夜景,他想著明天就回范家,無論如何都要懇求她的原諒,看她要打要罵都可以。
他把啤酒喝完,便直接窩在沙發上睡著了。
***
下午四點三十八分,彭振修記得沒錯的話,范曉文今天應該是上早班,所以他選在這個時間來到她上班的超市找她,想說兩人可以找個地方吃飯,好好地談一談。
「請問范曉文在不在?」他問賣場裡的一位女性員工。
女性員工看了看他,以為是客人。「請問找她有什麼事嗎?」
「我姓彭,是她的男朋友,來接她下班。」
聽到是男朋友,女性員工眼睛都亮了,心想他們這位同事還真會保密,不過換作是自己也不會透露半點口風,免得男朋友被別人搶走。
「那你晚了一步,她剛剛才離開,現在追上去還來得及。」
一聽范曉文才剛下班,彭振修趕緊跑出超市,正好有一輛沒有載客的計程車經過,連忙伸手攔下,指引運將往萬華車站的方向行駛,希望可以追上。
沒過一會兒,他就在車陣中認出范曉文和她的機車。
「……跟著前面那輛機車!」
原本打算給她一個驚喜,沒想到兩人就這麼錯過,這時才後海沒有事先打電話約好。
才這麼想,就聽到運將發出「啊」的一聲,也把彭振修的心思給拉回來,只見行駛在左前方的范曉文騎乘的機車遭到另一輛機車擦撞,她重心不穩,往右邊的車道傾斜,而後方正好是一輛冷凍物流貨車……
「曉文!」彭振修臉色丕變。
心臟在這一剎那幾乎停止跳動,彭振修覺得自己死了一次。
明明兩人相距不遠,他卻救不了她……
由於看不到接下來發生的事,只知道冷凍物流貨車緊急煞車,他拉開嗓門大吼,要運將快點把車停下來。
「停車!快點停車!」
運將把計程車再往前開一小段路,才靠路邊停下。
隨手給了一張千元大鈔,彭振修跳下車,拔腿往回跑,那兒已經圍了好多人,他不敢去想像有多嚴重,只想盡快趕到范曉文的身邊。
他絕對不能失去她。
他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包括性命在內,全部都拿走吧,只求時光倒流,兩人沒有吵架,自己能提早五分鐘去接她下班。
「……曉文!」
他衝到馬路上,撥開圍觀的人群,原以為會看到的慘狀並沒有發生,范曉文就站在歪倒在地的機車旁,頭上的安全帽還戴得好好的,只是臉色發白,還有些驚魂未定。
「小姐,你沒事吧?」
「已經打電話報警了……」
「小姐……」
耳邊似乎有很多人在跟她說話,可是范曉文總覺得那些聲音好遙遠,好像在作夢,沒有真實感。
「曉文,你有沒有受傷?」彭振修上前抓住她。
范曉文一臉恍惚,還沒有從驚嚇中回過神來。
「好像沒有流血……」他檢視她的手腳有沒有受傷。
她眨了幾下眼,漸漸回到現實,也認出他來了。「振修?」
「我剛剛去接你下班,不過你已經先走一步,我就跟在你後面。」他的心臟這才開始跳動,也將血液輸送到全身各處,身體漸漸回復溫度,不再冰冷。「身上有沒有哪裡痛?」
聽他這麼問,范曉文搖了搖頭,試著回想整個過程,但也只記得片段。「好像有輛機車撞了我一下……然後……我就倒在地上……」
彭振修一把抱住她。「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他總算體會到什麼叫做嚇破膽,就說在台灣騎機車真的太危險了。
很快地,交通警察趕來疏導交通。
「我沒有撞到她!」冷凍物流貨車司機不斷地喊冤。
過沒多久,警察和救護車趕到現場,救護人員當場幫范曉文做了檢查,只有手肘部位有些小擦傷,其他並沒有大礙,不過機車損壞,必須送修才行,而這場意外的罪魁禍首已經不見蹤影,只能調閱附近的監視器以及行車記錄器找出元兇。...<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十章
做完了筆錄,范曉文把機車牽去修理,才和彭振修搭計程車回家。這場意外雖說有驚無險,但也耗去不少心力,讓兩人都有些疲憊。
她把皮包和安全帽往椅子上一放,然後轉身面對眼前的男人,喉頭一哽。「我還以為你氣到不想看到我,今天又不回來了。」
「我是回來跟你道歉的。」彭振修拉起她的手,直視她的眼睛,口氣飽含著歉意。「對不起,我不該強迫你馬上在我和朋友之間做出選擇,不該硬要你把我擺在第一位,不要去管其他人。」
范曉文嗚咽一聲。「你不是回來跟我提分手?」
「當然不是,我才不會因為這種小事跟你分手。」彭振修握住她的肩頭。「我以為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自己變得成熟了,結果依舊是個自私的混蛋。」
誰知范曉文不但不怪他,反而為他說話。「你只是太關心我,怕我會被信任的人給騙了,吃了悶虧,又不敢跟對方討回一個公道,才會生那麼大的氣。」
「你這個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心腸太軟,不會跟人計較,又老是替對方著想,可這也是你的優點,我也是因為這些才愛上你——啊!」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彭振修有些困窘地扒了扒頭髮。「我怎麼全說出來了?」
她沒想到會聽到他這麼說。「你說……你愛我?」
彭振修原本想要等她愛上自己才告訴她的,不然先說出口的人就已經輸了,不過轉念又想,他一個大男人計較什麼?現在不說,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表白?如果再像今天這樣又出了意外,不就後悔莫及?
「對,我愛你,我自認談過不少次戀愛,也跟許多女人交往過,但是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讓我的心這麼滿足、這麼平靜,過去談的那些根本不是戀愛,直到跟你在一起才體會到幸福。」
范曉文又哭又笑,將額頭抵在彭振修的胸口,說不出話來。
她可以感覺得出這個男人對自己的用心,一定是喜歡她沒錯,但是愛……卻是她不敢奢望的,如今聽他親口說出來,甜蜜的滋味瞬間漲滿整個胸口,能被人愛著是多麼幸福。
「讓你傷心,真的很抱歉。」他收緊雙臂說道。
她在他胸前搖了搖頭。「我也有不對的地方,因為沒有把心裡的想法表達清楚,才會讓你誤會……」
說著,范曉文抬起頭來,將整理好的思緒說出來。「你跟娟姊在我心裡都佔有很重要的地位,沒有比較信任誰的問題,因為我同時相信你們,不想隨便懷疑任何一個人,就算有可能遭到背叛,也一樣抱持這個信念,我知道你會罵我太天真,可我不想去改變它。」
他咀嚼她這番話,不得不承認有這種想法真的很不簡單。
「你就繼續保持下去,永遠不要改變。」如果有一天她變得世故,那麼便不再是他當初愛上的那個女人了。
「謝謝你。」范曉文很高興能得到他的認同。
「對了!」她突地輕呼。
他一臉疑惑。「什麼?」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剛剛被那輛機車撞到時,我因為重心不穩,拚命想要穩住機車龍頭,不過還是往另一邊倒下,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人推了我一下……」她形容當時的神奇力量,感到不可思議。
「是誰推你?」
「根本沒有人,可是我真的感覺到有只看不見的手很用力地推我,我才沒有整個人躺在地上,要不是這樣,我早就被後面的車子輾過去了……」范曉文又驚又喜地說。「我想一定是契母救了我,祂知道我會出事才趕來救我。」
「你真的感覺到有人推你?」彭振修也覺得今天這場車禍意外能夠平安無事,真的是個奇跡,說不定就像她說的那樣,是托了觀世音菩薩的福。
范曉文不禁點頭如搗蒜。「我非常確定,從小到大,我一直覺得契母就在我身邊,有種受到神明保佑的感覺,今天這種感覺更加明顯……明天我上晚班,早上一定要去謝謝祂救了我。」
「不管怎麼樣,只要你沒事就好。」彭振修不想再經歷一次那種可能會失去身邊重要的人的滋味。
她怯怯地問:「我們這樣……算和好了嗎?」
彭振修清了下喉嚨。「那是當然。」
「太好了。」范曉文頓時轉憂為喜,趕緊把眼淚擦乾。「你肚子餓了吧?因為冰箱沒菜了,我去換個衣服,我們到外面吃……」
見范曉文踏著輕快的腳步回房,他這才想到忘了問她到底愛不愛自己,不過這樣等於逼她說出來,那就失去意義了。
「唉!」總有一天要等她親口說出來。
第二天,彭振修趁范曉文要出發前往龍山寺前,主動開口。
「我跟你一起去。」
「你真的要去?」之前她曾找過他好幾次,這個男人總是說他不進寺廟,也不拿香,而且討厭神明,所以范曉文早就放棄了。
他笑睇著她張著嘴巴的呆樣。「有這麼驚訝嗎?」
「當然驚訝了,我在想明天的太陽會不會打西邊出來。」她笑吟吟地說。
「如果真是你的契母救了你,我當然要謝謝祂。」彭振修由衷地說。
范曉文心口一甜,拉了拉他的手指。「你已經不怪我契母了?」
「這是兩回事,不能混為一談。」他哼了哼,彭家的人被害得這麼慘,可沒那麼簡單就算了。
她噴笑一聲。「沒關係,總有一天,你會瞭解契母的苦心。」
彭振修沒好氣地回道:「就說你被洗腦了還不信。」
「走吧!」范曉文只是笑一笑,沒有反駁。
他們來到龍山寺,這也是彭振修生平頭一次踏進寺廟,不過他還是堅決不拿香,只以鞠躬來感謝觀世音菩薩救了范曉文一命。
十一月初,天氣明顯變冷。
「……我什麼時候說過會幫人收驚?」彭振修嘴角抽搐地問。
因為今天休假,范曉文不下廚,兩人一起出門吃午飯,才回來就遇到大樓管理員,聽了對方的話,范曉文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要收驚的話去行天宮比較快。」她好心建議。
大樓管理員歎了口氣。「就是已經帶去行天宮收過驚,還是沒用,所以人家才會來問我,我就想彭先生應該可以處理。」
「我不會收驚。」他連什麼是收驚都不知道。
「那怎麼辦?我已經答應了人家……」
彭振修馬上拉下臉,忍不住在心裡腹誹:你是我的經紀人嗎?你答應人家,我就非接不可?
「那……就約個時間看看,如果真的幫不上忙也沒辦法。」見他快要發火了,范曉文連忙緩頰。
「好、好,我現在就打電話聯絡。」大樓管理員笑呵呵地說。
彭振修低哼。「記得跟對方說,我可是要收費的。」
「可不可以打折?」上次遠房親戚的孫子在奇萊山失蹤,曾經請這位彭先生幫忙介紹懂得這方面的人,結果對方開價二十萬,就在他們還在考慮的時候,就已經發現遇難的遺體。
「十萬,不二價。」彭振修已經很給面子了,他們彭家可不是積善人家,所承受的苦當然要得到應有的報酬,別以為每次都會因為人情只拿個幾百元的紅包。
大樓管理員心裡叫苦,不知道該怎麼跟對方說才好。
「上去吧!」他摟著范曉文的肩,在電梯前面等待。
當電梯門打開,兩人正要走進去時,有人出聲叫住了他們。
「曉文!」
范曉文回頭,見到趙娟畏畏縮縮地站在門口,臉色一喜,馬上走上前表達關心。「娟姊,你來了,跟男朋友已經和好了是不是?」
「我……」趙娟沒有化妝,臉色有些憔悴。
「上去再說。」彭振修沒有給她好臉色看。
范曉文這才拉著趙娟一起搭電梯上樓。
進了門,趙娟低著頭,坐在客廳。為了今天,她猶豫了好久,最後還是決定來面對自己犯下的過錯。
「娟姊要喝咖啡還是飲料?」范曉文的態度沒有變,依舊笑臉相待,讓她更是感到羞愧。趙娟伸手從皮包裡拿出勞力士表,放在茶几上。
「不用了,我只是來還東西的……對不起,我不該偷它,現在回想起來,自己居然做出這種事,真的沒臉來見你,但是如果不來的話,我會良心不安,甚至一輩子失去你這個朋友。」
「娟姊……」范曉文聽了深感欣慰。
彭振修兩手抱胸,靠在牆壁上,原想開口諷刺,不過最後還是把話吞回去,讓范曉文來處理。
「我不惜背叛和你之間多年的交情,偷了你男朋友的表,結果卻發現自己的男朋友劈腿,還被我當場抓奸在床,甚至當面說我對他沒有用處,老早就想把我甩了……」趙娟又哭又笑。「這就是報應。」
范曉文握住她冰涼的手,予以安撫。「這不是報應,是他不懂得珍惜娟姊的好,那樣的男人不適合你。」
「你就是這麼天真,你應該生氣才對……」自己就為了一個爛男人,居然幹出這種蠢事,真像是被鬼迷了心竅,真是笨死了。
范曉文臉上透著深深的瞭解。「因為我知道娟姊做出這種事,心裡絕對比我還要難受,等到想通之後,一定會明白怎麼做才是對的。果然,娟姊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娟姊,本質沒有變,我始終都這麼相信著。」
趙娟聽了很感動。「謝謝你,曉文,還有……」說著,她拉下臉,起身朝彭振修鞠躬道歉。「對不起,我不該偷你的表。」
「哼!」彭振修可就沒那麼寬宏大量。
「那麼娟姊跟那個男人分手了?」范曉文關心地詢問。
「嗯,我已經搬回家住了,那種腳踏兩條船的男人,送我都不要。」趙娟已然從執迷中清醒過來。「為了那種爛男人,我還對你說了不少傷人的話,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道歉才好。」
范曉文搖了搖頭。「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不要放在心上,幸好還來得及,我相信娟姊一定會遇到真正適合你的對象。」
「其實在認識吳清洋之前,有個親戚幫我介紹對象,那個人是做裝潢的,人長得很古意,不過我就是嫌他身高太矮,開的又是小貨車,帶出去會被朋友笑,其實一切都是我的虛榮心在作祟……經過這次的教訓,我不敢再以貌取人,決定和對方交往看看。」有個可靠的男人依賴,才是女人的幸福。
「說不定他才是月老幫你牽的紅線。」范曉文說道。
趙娟點了點頭,想到結婚還是有希望,立刻熱血復活。「我也是這麼想,上次錯過了,這次一定要把握。」
「要是娟姊有什麼煩惱,任何時候都可以打電話給我。」范曉文很高興沒有因此失去這段友情。
「有空到台中玩,我媽很想念你。」
「好,我一定會去的。」她一口答應。
當趙娟離開後,彭振修一臉悻悻然地抱怨。「就為了她,害得我們吵架,這麼簡單就算了嗎?」
她代為求情。「娟姊也知道錯了,你就原諒她吧。」
「你早就知道她會來還表?」
范曉文也很老實地回答。「我不知道,但是我想要相信這位從小就很照顧我的娟姊,如果真是她偷了表,她也會受到罪惡感的折磨,何必再去責怪她?」
「算了。」聽她這麼說,真會覺得自己心胸狹窄。「其實我該跟你學一學,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人。」
「我相信你,所以你也可以相信我。」范曉文希望彼此能多一點信賴。
彭振修不假思索地回道:「我相信你,一直都是。」這個女人不懂得說謊,寧可自己受委屈,也不想去傷害別人,又傻又笨,卻讓人心疼。
她有些羞澀地親了下他的右頰。「謝謝。」
「另外一邊也要。」他咧嘴笑道。
於是她踮起腳尖,又親了下左頰。
「接下來我們到房間去——」害他的興致都來了。
彭振修將范曉文打橫抱起,大步走向主臥室。
沒有人注意到「李小姐」正用無比羨慕的眼光看著他們,當初是她挑錯對像、愛錯了人,一直都沒有發現對方劈腿,只能怪自己太傻太天真,而自己最後還選擇自殺,讓父母傷心,要承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淒涼,才是大不孝。
如果當初沒有尋短,說不定能夠遇到更好的男人,嫁個好老公。
李小姐不禁流下悔恨的眼淚。
現在放下還來得及嗎?
只見半透明的身影漸漸地變淡了……
到了第三天,早上將近五點,范曉文就從睡夢中醒來,翻身坐起,推了推躺在身旁的男人。
「……振修,你快幫我看看李小姐還在不在?」
彭振修睡眼惺忪地坐起身。「什麼?」
「快去幫我看看李小姐還在不在屋裡……」她拖著他的手臂走出主臥室。
他皺眉。「找它做什麼?」
「我剛剛夢到契母,契母跟我說李小姐的時間到了,祂把它帶走了,我想確定是作夢還是真的。」范曉文把客廳的燈都打開。「它在不在?」
彭振修先打了個呵欠,才看向它平常待的地方,只見那兒已經空無一「人」,連原本空氣中那股若有似無的屍臭味也消失了。
「真的不在了。」
范曉文又比了幾個地方。「外面的陽台,還有其他地方再看看……」
他帶著滿臉睡意找遍屋裡每個角落。「都沒看到。」
「這表示我不是在作夢,李小姐真的走了……」她露出釋然的笑。「它終於想開了,有契母照顧它,相信會為它做最好的安排。」
彭振修對她滿是崇拜敬畏的口吻有些不以為然,不過也只敢在心裡腹緋。「五點剛過而已,我再回去睡一下……」
突然,她一臉懊惱地大叫。「啊!」
「怎麼了?」他嚇了一跳。
「剛剛忘了幫你問契母要怎麼樣才能破解『彭家魔咒』,下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夢到?真是的!我怎麼會把這麼重要的事忘了……嗯?」突然被按在男性胸懷中,讓陷入沮喪的范曉文有些困惑地仰起臉。
彭振修笑到胸口震動。「沒關係,只要你有這個心就好。」儘管不曾拜託過她,她卻一直牢牢記著,可見得有多重視這件事,之前交往過的女人有哪一個像她那麼在乎自己?
「對不起,下次再夢到契母,我一定會幫你問,我跟你保證,只要有我能做到的,不管是什麼,我都願意幫。」以為他是用笑聲來掩飾內心的失落,范曉文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
彭振修胸腔內的情感強烈起伏著,讓他想要用言語表達。「范曉文……我愛你!」
能被人如此關心、在乎,讓他也在不知不覺中一點一滴地改變,原來能遇到改變自己的人就是種幸福。
范曉文頓時面紅耳赤。「怎……怎麼突然說這個?」
「我真的很愛你。」他又說了一次。
她臉更紅了。「我、我聽到了。」
那麼你呢?
彭振修看著她紅通通的臉蛋,心裡這麼問。
「反正現在也睡不著了,不如我們等一下去吃鹹粥,可以暖暖胃,那家的小菜也很棒,吃過一次就會愛上……」范曉文不太習慣這種表白,更別說把愛掛在嘴邊,趕快轉移話題。「快去刷牙洗臉。」
他掩不住失落的情緒。
難道她不愛他?
這天晚上七點多,范家來了客人。
自從范曉文租下這間房子,都是用匯款的方式交付房租,頂多打通電話請他們去銀行刷本子,幾乎很少麻煩到房東夫妻,所以早上接到房東夫妻來電,確定她上早班,便說晚上要過來這兒,有事要談,讓她有些意外。
「李先生、李太太。」聽到門鈴聲,她趕緊開門。「請進。」
眼前這對中年夫妻因為不想觸景傷情,所以除非必要,他們真的很少過來,再次踏進屋內,內心百感交集。
她向兩人介紹。「這是我男朋友,姓彭。」
彭振修先朝他們點頭示意,就見房東夫妻交換了個眼色,心裡有些古怪。
「李先生和李太太要喝咖啡還是紅茶?」范曉文問。
「不用忙。」李先生擺擺手婉拒。
只見李太太眼眶紅紅的,應該是想起了女兒。
聽他這麼說,范曉文便和彭振修在兩人的對面坐了下來,等他們說明來意。
「當初我們把房子租給你,還以為你也會跟其他房客一樣,不用三天就會嚇得搬走,雖然每個人都說被鬼壓床,可是我們又看不到,而且到底是我們的女兒,實在不曉得該怎麼處理才好,沒想到范小姐有辦法住這麼久,這也算是種緣分。」李先生笑歎道。
范曉文微微一哂。「大概是因為我是拜觀世音菩薩的,從小就認祂當契母,所以就跑去龍山寺求祂作主,總算讓李小姐答應讓我住下來。我跟它就像室友一樣,互不侵犯,各過各的。」
兩人不由得互看一眼。
「原來是這樣。」李太太也是拿香的,聽了直點頭。
范曉文輪流看著房東夫妻。「還有一件事我正想找機會跟李先生和李太太說,但又怕你們不相信……其實就在上個禮拜,我夢到契母來告訴我,祂說李小姐……也就是你們的女兒已經想通了,她願意放下生前的委屈和怨恨,不再執著,所以觀世音菩薩已經把她帶走了,請你們不要再傷心,往後要好好照顧自己。」
李太太用手摀住嘴,淚光盈盈地看著丈夫。「跟佳慧說的一模一樣……」
「所以真的是佳慧來托夢……」李先生握住妻子的手說。
「托夢?」范曉文望著他們。
李先生情緒有些激動。「這幾天我跟我太太同時都夢到佳慧,身上穿著生前最愛的洋裝,還帶著笑容,就跟她活著的時候一樣……她跟我們說已經放下,不再怨恨,要準備去投胎,這都多虧了范小姐以及范小姐的男朋友,看著你們為這段戀情而努力,學著信任彼此,用真心待對方,她心裡非常羨慕,更加後悔當初做了傻事,就算想從頭來過,也已經來不及了……」
「佳慧還為不能繼續孝順我們,跟我們道歉。」李太太不停地擦著淚水。「說有觀世音菩薩指引,要我們別擔心……」
李先生接下去道:「就是因為不確定到底是在作夢,還是佳慧真的來給我們托夢,所以才會決定來看看。」
「這是真的,李小姐已經不在這裡,因為我男朋友可以看得到,他能證明。」范曉文說道。
夫妻倆不由得用驚異的眼神看向彭振修,這還是第一次和據說有陰陽眼和敏感體質的人面對面。
「它真的走了。」彭振修這才明白剛進門時,房東夫妻看待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原來是那位「李小姐」托夢時曾經提過自己,因為得到驗證而感到訝異。
李太太一面哭,一面笑道:「果然是緣分,如果我們沒有把房子租給范小姐,佳慧恐怕到現在還不肯離開,一直痛苦著……」
李先生輕拍著妻子的手背,同樣老淚縱橫。
「真是謝謝你們。」夫妻倆也終於放下心中的重擔。
范曉文抽了幾張面紙給他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她等到房東夫妻的情緒平靜下來後才開口。
「呃……既然李小姐已經離開,就算其他人住進來,也不用擔心再被鬼壓床,如果李先生和李太太之後想要漲房租,或者打算賣掉,這是你們的權利,不過能不能再給我一點時間,等我找到房子搬家?」雖然她真的很捨不得,但也沒辦法,以這裡的租金行情來算也要兩萬出頭,她真的負擔不起。
房東夫妻又交換了個眼色,朝對方點了點頭,似乎達成某種共識。
「其實我們今天之所以會來找你,就是為了這件事。佳慧來托夢說她很感謝你們,再說范小姐又很喜歡這房子,希望我們能夠用最便宜的價錢賣給你。」李先生希望幫女兒完成心願。
范曉文又驚又喜。「真的嗎?」
「我跟我太太在來之前有商量過,就以市價不到三分之一的價錢賣給你,大概三百萬,如果范小姐同意,可以馬上辦理過戶。」他說。
「三百萬?」雖然真的非常便宜,可是她手上的現金不多,又沒有抵押品,要跟銀行談貸款的事,恐怕有困難。
「好,就這麼說定了!」彭振修一口答應。
「可是……」
他知道范曉文很鍾意這間房子,原本就有意買下來,只是還沒有機會付諸行動,現在這個時機剛剛好。「這筆錢就由我來出,然後過戶到你的名下……李先生,這是我的手機號碼,我們另外再約個時間辦理。」
就這樣,兩個男人說好再聯絡。
直到房東夫妻離去,范曉文還以為在作夢,她抱住他,又叫又跳的。「我終於可以有自己的房子了!我真的好喜歡這裡!」
「我知道。」彭振修也跟著笑開。
范曉文斂起笑意。「錢我會還給你的,等房子過戶之後,就可以去銀行辦理貸款。」就算兩人在交往,金錢方面也要算得一清二楚。
「這點小錢不用還給我。」他根本沒放在眼底。
她搖頭,很堅持。「一定要還,不然就不要用我的名字。」
「好、好,你開心就好。」知道她的個性,他只好讓步。
「我就要有自己的房子了!」范曉文抓著他的手臂,難掩興奮地說:「契母給的靈簽真的沒錯,你果然是我的貴人。」
「你契母真的這麼說?」彭振修哼了哼。「這次算祂說對了。」
「我更要謝謝舅舅把你帶到我身邊。」范曉文靦眺地說。
彭振修眼底掠過濃濃的失望。「其實我更想聽你說……」「我愛你」這三個字。
「聽我說什麼?」
「沒什麼。」也許他做得還不夠多,他要再努力。
月底,彭家的小公主出生了。
當彭振修接到堂哥的電話,得知未來堂嫂生了女兒,彭家五百年來,不曾有人生下過女嬰,這個跡像是不是就代表「彭家魔咒」真的破解了?
雖然目前沒有人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但是確實為他們帶來了希望。
由於隔天范曉文正好休假,便和彭振修搭捷運來到信義區,這裡除了有最醒目的地標台北12,還運用空中走廊的方式,連接著好幾間造型時尚的大型百貨商場,營造出舒適的購物環境。
「你覺得送什麼比較實用?」她上網搜尋了一個晚上,還是無法決定。「嬰兒推車還有背帶這些,我想你堂哥應該早就準備好了……我看到網路上有人推薦折迭式浴盆,還有安撫椅,攜帶很方便,好像也不錯,不知道實體店面買不買得到?我比較想看到實品,在網路上訂購只能靠其他人的評價,總覺得不太保險。」
彭振修和她一起走出捷運車廂。「要不然就送十箱嬰兒尿布,我相信他們一定用得著,也是最實用的禮物。」
「說得也是。」她噗哧笑道。
當他們走出捷運站出口,對很少有機會在百貨公司裡消費的范曉文來說,頓時看得目不暇給,一時還真不知該從哪裡下手。
「就從最近的開始,我們一間一間慢慢逛。」他摟著她的腰說。
她點頭微笑。
於是兩人走進距離最近的百貨公司,來到嬰兒用品樓層,看到琳琅滿目的小衣服,尤其是女嬰穿的,范曉文直呼好可愛,忍不住拿起來欣賞,對每一件都愛不釋手。
「好難決定……」她苦著臉。
「那就再看看好了。」彭振修摸了摸毛絨絨的玩偶,又放下來,和她一起搭手扶梯來到二樓,沿著空中走廊,走向其他分館。
兩人逛了一個多小時,肚子都餓了。
「我們先去吃飯,吃飽再逛。」以前跟女人交往,最討厭的就是逛街血拼,因為都只是要他去刷卡付帳,不過現在身邊這個女人一點都不想佔自己便宜,出門前還先確定提款卡有帶上,然後決定預算多少,當然是訂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也許不能送太昂貴的禮物,但那是她的心意,所以就算逛到腿斷掉,彭振修也願意陪她走上一整天。
她望著遠方的高聳大樓,帶著幾分憧憬的口吻說:「自從搬來台北之後,還沒去過台北101……」
彭振修二話不說就拉著她往目標走去。「這有什麼問題,我們就去那裡吃飯,想吃什麼?」
「拉麵似乎不錯,我也好久沒吃鐵板燒了……」
「那就兩種都吃。」他願意滿足她的各種需求。
范曉文握緊他的手,在寒風中覺得整個身體都溫暖起來。
在說說笑笑當中,他們踏進了台北101。
走在一樓的精品區,這裡販售的商品都是一般人可望不可及的,范曉文沒有興趣,也不曾多看一眼。
彭振修指著前方。「先去看看樓層介紹——」
「James?」一個充滿驚愕的女嗓叫出彭振修的英文名字。
兩人同時停下腳步。
那是一個全身上下都是名牌,年約三十多歲,長得高姚美艷的女人,女人身後跟著一個中年司機,兩手提滿了精品名牌的紙袋。
「James?你真的是James?」踩著Chanel高跟鞋的方燕蓉距離兩人約莫三步遠的地方停住,兩眼瞬也不瞬地瞪著彭振修。
彭振修眼底閃過嫌惡,沒想到還會遇到她。「Rose……真是好久不見了。」
「你的朋友?」范曉文抬頭問。
他低下頭,口氣冷淡。「不是朋友,只不過是十年前曾經交往過的女人。」
十年前?范曉文看了看他的反應,又望向眼前打扮得像貴婦的女人……她該不會就是曾經帶給他傷害的那位交往對像?
方燕蓉不由得看著眼前穿著黑色皮外套的男人,還是跟當年一樣年輕,尤其那健壯高大的體格,女人見了都會猛吞口水,如果他不是個不會老也不會死的怪物,她絕對捨不得拋棄他。
「你真的……一點都沒有老。」想到現在包養自己的男人,雖然是個上市公司的大老闆,身價百億,但已經年近六十,在床上根本滿足不了她。
「你不是說我是怪物,當然不會老了。」彭振修很疑惑自己當年為何會迷戀這種光有外表卻毫無內在可言的無知又俗氣的女人。「倒是你,身上的味道很臭,儘管用名牌和化妝品來掩飾,也無法遮蓋永無止境的貪婪和慾望。」
「你……」方燕蓉臉色一變,眼角貓到旁邊的范曉文,從頭到腳打量一遍之後,輕蔑地笑了笑。「這是你新交的女朋友?沒想到你現在喜歡這種乖巧聽話的類型,口味還真的變了不少。」
見彭振修露出不悅的表情,她得意地繼續反擊。「如果她知道真正的你是個什麼樣的怪物,一定會馬上嚇跑……」
范曉文繃起臉,已經可以確定她就是讓彭振修變得憤世嫉俗的女人。「如果你有看過他溫柔的一面,就會明白自己錯過了個好男人。」
她冷哼一聲,故意提高音量,就是要讓別人聽見。「你不知道他是怪物嗎?」
這句話果然成功讓幾個經過的民眾都看了過來。
「他不會死也不會老,不是怪物是什麼?」方燕蓉見彭振修臉色鐵青,心裡覺得痛快,但是又有幾個人會相信?反而用看神經病的眼光瞪著她,就連站在身後的司機也一臉尷尬,覺得好丟臉。
「我就不信有人願意跟個怪物在一起——」
「我願意!」范曉文大聲道。
方燕蓉一臉嘲弄。「你該不會要說你愛他吧?」
「對,我愛他。」女人的本能讓她大聲向對方宣戰。
這三個字一出,讓彭振修滿臉愕然,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這種場合、這種情況之下聽到她的告白。
她愛我……她真的愛我!
所有的擔心和焦慮頓時化為烏有,若不是在外面,他恨不得當場吻她。
方燕蓉想笑卻笑不出來。「你是笨蛋嗎?再過個十年,等你慢慢變老了,他就會把你甩了!」
「就算我老了,振修也會陪在我身邊,直到嚥下最後一口氣,走完人生的道路,我是這麼相信著。」范曉文說出自己的心願。
彭振修好用力、好用力地擁住她,感動到說不出話來。
方燕蓉滿臉地不甘,為什麼她的氣勢會輸給一個相貌不起眼的女人?如果自己當初選擇了James,會不會過得比現在快樂?是不是就能得到幸福?
等到他們聽見高跟鞋喀喀喀的聲響,才發現她已經氣急敗壞地離開,而身後的司機則提著紙袋快步跟上。
彭振修咧嘴笑了笑。「沒想到你會挑這時候跟我告白。」
范曉文臉上泛起遲來的紅暈。「因為……因為我太生氣了!」
「你從來沒有跟我說過這三個字。」他哀怨地回道。
她臉蛋通紅。「我以為你知道……」
「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彭振修想要聽她親口說。
「就算不說也感覺得出來啊!」她嗔他一眼。
彭振修想到最近一直在糾結這個問題,就覺得好笑。「那你再說一遍,我想要聽你說。」
「現在?」范曉文有些羞窘。「還是等回家再說……」
他拉著她往捷運的方向走。「好,我們現在就回家!」
他們兩手空空的回到家,禮物沒買到不說,連午飯也沒吃,只好把冷凍庫裡的一包水餃拿出來煮。
簡單地填飽肚子,彭振修扒了扒頭髮,臉色凝重,好像有重大的事要宣佈。
「你先坐下。」
范曉文跟他來到客廳,在雙人椅上落坐。
「其實有件事我一直瞞著你沒跟你說,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害怕你會誤會,想要跟我分手。」他終於可以對她坦白了。
范曉文看著來回踱步、滿臉煩躁的彭振修,心想一定很嚴重,下意識地坐直身子。「不過現在你決定告訴我了?」
「對。」
「好,我聽你說。」范曉文頷首。
彭振修先深吸了口氣,才在她身旁坐下。「我之前跟你提起過的『彭家魔咒』,其實並不是沒有破解的方法,只要遇到命定中的女人,得到對方的愛,曾經停止的時間便會再度運轉,也就是說可以從永恆的生命中得到解脫。」
她眼睛睜大。「真的嗎?」
「祖譜上是這麼寫,當彭家的子孫遇到命定中的女人,就會出現『徵兆』,以前……就是我堂哥為例,在他遇到未來堂嫂時,曾經聞到她身上有一股特殊、誘人的香氣,之後他們相愛了,接著生下女兒,你要知道我們彭家從來只生兒子,不曾有女嬰出生過,這個小公主的誕生給我們帶來希望。」
范曉文臉上的表情是單純地為對方感到高興。「所以你堂哥現在已經變成普通的人類,這是好消息。」
「雖然還得靠時間來證明,不過到目前為止出現的跡象,整個家族的人都堅信著一定可以破解。」彭振修信心滿滿地說。「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在你身上聞到一股氣味?」
她楞楞地點頭。「當然記得。」
「當時堂哥便提醒我,那可能就是『徵兆』,說不定你就是我命定中的女人,要我千萬別錯過,但是我絕對不是因為這個理由才追求你,而是因為心動了、喜歡上了,才想跟你交往,如今愛上了,更想一輩子跟你在一起,曉文,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認真的。」他心裡有多麼害怕,怕她說要離開他。
「可你不是說討厭我身上的氣味嗎?」范曉文怔怔地問。
彭振修點了下頭。「就因為討厭,所以剛開始根本沒有往那方面去想,也不願相信,但是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我不禁懷疑那是在考驗我。」
「考驗你?」
「對,如果我就這麼放棄了,自然就通不過考驗,別說破解魔咒了,同時也失去得到真愛的機會……」他望進范曉文的眼底,急切地想要表明真心。「我打從心底這麼相信著,因為沒有女人能改變我,只有你辦到了,跟你在一起,很安心、很自在,還有家的感覺,我再也不可能愛一個女人像愛你這樣……」
范曉文一把抱住他,高興到眼眶泛紅,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如果我可以破解魔咒,能夠幫到你,那就真的太好了……」
他呆了呆。「你真的相信我是真心的?」
范曉文不假思索地回道:「我相信。」
「你真的不會懷疑我是想要破解『彭家魔咒』才會跟你交往,其實說愛你都是騙人的?」彭振修沒想到她會這麼快就接受。
她笑彎了唇角。「雖然我們認識到現在沒有多久,但我知道你不是個會做表面功夫的男人,喜怒哀樂一向都表現在臉上,從來不會偽裝,別說勉強自己去跟一個不喜歡的女人上床,還要幫她打掃家裡、為她下廚,每次出門工作,總是要人三催四請才肯走,只要工作完畢,就連休息一下都沒有,便急著飛回台灣,這不就表示你在乎我?如果光是這樣還沒有感覺,那我才真的是笨蛋。」
彭振修有股想要落淚的感覺,因為她懂他。
「謝謝你相信我。當初沒有因為討厭那個氣味而放棄,真的太好了!」他原本還在苦惱該不該告訴她「徵兆」的事,結果證明是自己想太多了,這個女人的心思根本沒有那麼複雜。
「我就說契母不是真的那麼無情,祂一定有仔細為你們彭家設想過。看吧!祂不就讓我們相遇了?」范曉文口氣滿是崇敬。
他又很想翻白眼了。
「我真的很高興能幫到你,只要能解除你的痛苦,要我做什麼都願意。」她神色柔和地說。
「只要愛我,一直陪在我身邊就好。」彭振修擁緊她,因為被人全心全意地信賴著,讓他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范曉文點頭。「好。」
「我愛你。」除了這三個字,他找不出其他形容詞。
她面如火燒。「我……我也愛……愛……你。」
「剛剛在台北101就敢當眾大聲宣告,怎麼回到家反而說得結結巴巴?」他笑不可抑。
「那不一樣……」范曉文又羞又窘。「當時我只是想讓那位小姐明白自己有多不懂得珍惜,更不該那樣傷害你。」
彭振修將她按回胸前。「可是我現在卻很感謝她,如果沒有那樣傷害我,我又怎麼體會到你的好?」
他很慶幸自己愛上的是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尾聲
一個星期後。
「……準備好了嗎?我們該出門了。」
彭振修提著兩隻提袋站在大門口,其中一隻裝著西班牙制的純棉嬰兒睡袋,以及嬰兒專用沐浴用品。
「好了好了,可以走了——啊!記得提醒我順便走一趟派出所,警方已經找到那天撞到我的肇事騎士,要我過去一趟。」范曉文換好衣服,拿著包包從主臥室跑出來。
他點了點頭。「好,我會記得提醒你。」
范曉文一面鎖門,一面問:「禮物都拿了嗎?」
「都拿了。」他舉起手上的兩隻提袋。
她看了另一隻提袋。「你確定送曾叔公茶葉就好?」
「我想不出除了喝茶之外,他還喜歡什麼。」雖說是自家長輩,不過彭振修對這號人物真的瞭解不多,加上向來對他敬畏有加,別說跟他閒聊,只要面對面,就讓他如臨大敵,不敢造次。「前幾天被人叫去Owen下榻的飯店,才知道曾叔公親自飛來台灣看曾曾侄孫女,差點沒把我嚇死……」
范曉文很難得見他這麼怕一個人。「曾叔公是個很嚴厲的人嗎?」
「你等一下見了就知道,不過千萬不要提起你從小就認觀世音菩薩當契母的事——在彭家人面前都不能說。」他已經叮嚀了快一百遍。
范曉文把大門鎖好之後,和彭振修一起走進電梯。那包包裡放著她特地去龍山寺幫小女嬰求來的平安符,到底要不要送出去?
「你不要緊張,我不會說的。」
彭振修手心都在冒冷汗。「我只是不希望曾叔公討厭你。」面對仇人,就算只是對方的乾女兒,他們彭家人只怕都很難保持冷靜。
「我知道。」范曉文勾住他的手。「雖然我不會說長輩們喜歡聽的好話,也學不來,但是我會好好表現,讓你有面子。」
他眼中含著滿滿的愛意。「不管曾叔公喜不喜歡你,我都要娶你來當老婆,要讓他知道,我是認真的。」
「可是……你好像還沒跟我求婚。」她哭笑不得地說。
彭振修這才後知後覺地想到忘了這個步驟,馬上單膝跪下。
「雖然沒有事先準備花和戒指,但可以用我的心來證明,我絕對是認真的。所以范曉文小姐,你願意嫁給我嗎?」
當!一樓到了,電梯門正好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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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振修不禁啼笑皆非,不過有那麼多人在場作見證,他不怕未來老婆不答應。
「彭先生在求婚厚……」
「范小姐快點答應!」
「這麼好的男人可不要錯過……」
「早就該結婚了!」
在大家的頻頻催促之下,范曉文紅著臉點頭。
「我願意!」
【全書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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